1069走一步算一步
1069走一步算一步
“是白虎大营的人,”上官勇小声道。
“那人我们能直接带走吗?”安元志犯了愁,庆楠是自己人,齐子阡能看作是自己人吗?
袁义这会儿也拿不准主意了,跟安元志一起看着上官勇,等着上官勇拿主意。
“没事儿,”上官勇把手一挥,说:“这事能拿话圆过去,你们两个把人直接带走吧。”
安元志说:“就这么押着走?”
“带上些别家的,”上官勇说:“离了这里后,把人杀了就行。”
袁义看着安元志冷笑,说:“太师能让他把人杀了吗?”
上官勇看看安元志,道:“我说的是其他的人,你把安府的人留下就是。”
安元志没跟袁义斗嘴,而是说:“我们这样,白楠不会起疑吗?”
“师父?”袁章的声音这时从三个人的右手边传了来。
袁义扭头一看,袁章骑着马往自己这里过来了。
“奴才见过侯……”袁章到了三人近前,下马要下跪行礼的时候,被安元志伸手扶住了,没这个跪礼没能跪成。
“主子有吩咐?”袁义小声问徒弟道。
袁章看看安元志,说:“原来五少爷真的在这里啊。”
安元志说:“太后娘娘猜到我会来?”
袁章点头。
袁义催道:“行了,别废话了,主子有什么吩咐?”
袁章说:“主子说若是安五少爷来了,让安五少爷把安府的人带走,不用往宫里送了。主子说,太师背地里的那些事,瞒不过她的眼睛。”
上官勇三个人互看了一眼,这话听上去怎么有吃定了安太师,很狂妄的意思呢?
袁义说:“主子还有吩咐了吗?”
袁章这下子把头一摇,说:“没,没了。”
袁义说:“你先退下。”
袁章乖乖地站到三尺开外的地方去了。
袁义看着安元志说:“你要怎么办?直接把人带走?”
安元志问上官勇道:“那宅子里一共多少人啊?”
“十个人,”上官勇说道。
“才十个人?”安元志不相信道:“姐夫,你去看过那帮人了?”
“一共就七个宅子,”上官勇说:“每个宅子抓到多少人,下面的人都报给我了。”
安元志看看离他不远处,灯火通明的一座宅院,说:“妈的,这么大的宅院,就住着十个人?”
袁义说:“就是盯个梢,十个人都嫌多。”
“那剩下的呢?”安元志说:“还有六个宅子,都是白承泽的人?”
“前后的宅子是白承泽的,”上官勇小声道:“其他的,先皇的人有三处,还有一处没问出来来历。”
安元志更是讶异了,说:“先皇?”
“这可能就是四殿下得容忍这帮人在他周围的缘故吧,”袁义小声道。
安元志说:“先皇都走多少日子了,他们还蹲这儿做什么?一门的孤儿寡母,还有什么可看着的?”
“没人命他们撤,”上官勇道:“这些人就不敢动。”
安元志把头摇了摇,说:“这要是不被发现,他们要一辈子守在这儿?谁给他们钱吃饭?”
上官勇说:“我不知道。”
“这些人怎么办?”安元志还是问上官勇说:“让白楠知道这事吗?让他亲眼看看,什么叫皇家父子?”
上官勇想了想,说:“这对他有好吧?”
安元志的眼珠转了转,说:“还是算了吧,要是把这小王爷带坏了怎么办?出府来看热闹,竟然只带了一个小太监,方才是韦希圣的人护着他往回走,我没看错吧?连防人都不知道,四殿下养儿子也成问题啊。”
上官勇皱眉看着安元志,说:“人都死了,怎么还能招你这么多话?还有,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不穿蓑衣?这是夏天吗?”
安元志看看上官勇穿在身上的蓑衣,说:“我身上没伤,姐夫你照顾好自己吧,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上官勇没回应安元志这句明显是要岔话题的话。
“你要拿安家怎么办?”袁义这时盯着安元志问道。
“走一步算一步吧,”安元志低声道:“我能杀我老子吗?”
上官勇冲袁义摇了摇头,让袁义不要再问了。
“我去领人了,”安元志说道:“我就这么去?”
上官勇招手叫过齐子阡的一个副将,跟这副将低声吩咐几句。
这副将听了上官勇的话后,冲上官勇躬了躬身,随后就走到了安元志的身前,道:“五少爷,请随末将走吧。”
“去吧,”上官勇跟安元志道。
安元志招手让老六子一帮人跟上来,他跟在那副将的身后走了。
袁义在安元志一行人走了后,才跟上官勇道:“真让他把人带走啊?”
“她都这么说了,就这么办吧,”上官勇道。
“主子和太师斗起来的时候,他帮谁?”袁义小声道。
上官勇苦笑道:“最好不要出这种事。”
袁义踩着地上的积水,道:“太师再这么下去,主子不会容他的。”
父女恩仇什么的,上官勇想都不愿去想。
“权这东西就这么非要不可吗?”袁义恨道:“这都是什么事啊?”
想想安家的父子女,再想想世宗那么看重白承允,却还在白承允的府邸四周安了三处暗桩,上官勇有感而发道:“其实还是小门小户好,最多就是穷点。”
谁说富贵人家就一定能把日子过好的?
袁义没说话,他这辈子注定无家无业,这些东西他想也没用。
“你回宫去吧,”上官勇跟袁义道:“把先皇的事跟她说一下,看看这帮人是杀是留。”
袁义带着袁章走了。
上官勇一个人在雨中站了一会儿,等到了送四王妃一行人出城的齐子阡。
齐子阡下了马后,大步走到了上官勇的跟前,说:“宅子都清掉了?”
上官勇点头,问道:“四王妃他们走了?”
“走了,”齐子阡用手擦着迷了眼睛的雨水,道:“是苏养直,苏大人带兵护卫他们去丰城,只是雨太大,官道泥泞,这路不好走。”
上官勇意有所指地道:“不好走,他们也得走啊。”
齐子阡笑了笑,附和上官勇道:“侯爷说的是。”
“韦大人已经陪着小王爷回府去了,你与我去王府吧,”上官勇说着话就要往四王府走。
“去王府?”齐子阡却不大愿意再往王府里走了,说:“小王爷还有什么事?”
“他要在王府里审抓到的人,”上官勇看着齐子阡说:“齐将军不去听听?”
齐子阡不是傻子,知道进去之后,自己跟白承泽从此以后就一定是成仇了。
“齐将军不想去,那就先带兵回营吧,”上官勇也不勉强,又跟齐子阡说道。
齐子阡手往四王府那里一抬,道:“侯爷请。”既然已经选择跟着安锦绣奔自己的富贵荣华,那这个时候自己躲开了,白承泽不见得承自己的情,安锦绣却一定会在心里给自己记上一笔,这种赔本的买卖,齐子阡想想也不会做。
“安五少爷也来了,”上官勇边往四王府走,边与齐子阡说道:“我让他带几个人去军营审一下。”
齐子阡直觉事情不对,可仍是看着上官勇笑了笑,道:“侯爷随意吧。”
“贤王爷的事,”上官勇道:“不光是楠小王爷想知道,我也好奇。”
齐子阡说:“那就但愿安五少爷能查出些什么来吧。”
白虎大营的这员副将在犯人堆里随意地指了指,跟安元志说:“五少爷,就这几个人吧。”
安元志点点头。
“把他们押出来!”副将下了令。
一帮子兵卒走上前,将十三个人犯推到了安元志的跟前。
安元志数了数人数,跟这副将说:“多谢。”
副将冲安元志躬了躬身。
“把他们带走,”安元志扭头跟老六子道。
老六子带着侍卫们上前,把这些人犯押住了。
十三人中有不少人犯看见安元志后,神情明显就放松了下来。
安元志转身就走。
等一行人骑着马,押着这帮人犯走出这条街了,老六子小声问安元志道:“我们带他们去哪儿啊?”
安元志道:“你去后面看看有没有人跟着我们。”
老六子的神情顿时就认真了起来,拨转了马头,往一行人的身后跑去。
安元志带着人慢吞吞地往安府的方向走去。
上官勇与齐子阡走进了四王府后,白虎大营的一队军士也押着人犯进了四王府。
白楠站在前厅的走廊下看着这些被押进来的人犯,说了一句:“一共七座宅院,就这么几个人?”
也难怪白楠要这么问,四王府上上下下有几百人,就算是四王妃带走了大半的府中人,这会儿四王府里也还有近一百人。
韦希圣站在白楠的身旁,看了一眼往他们这里走过来的上官勇和齐子阡,小声道:“小王爷,如果这些人只是允当眼线的话,一座宅院里守上两三个人就够了。”
白楠这时见齐子阡到了自己的跟前,不等齐子阡行礼,马上就道:“我母亲他们平安出城了?”
齐子阡恭声道:“是,楠小王爷,四王妃一行已经由苏养直大人带兵护卫着,往丰城方向去了。”
白楠说:“是苏养直带兵?”
上官勇道:“苏大人是先皇身边最得用的人,有他护卫着,足以保四王妃他们的平安了。”
韦希圣也附和道:“太后娘娘这是用了心了,小王爷这下可以放心了。”
白楠说:“我明日会进宫跟太后娘娘谢恩的。”
韦希圣说:“太后娘娘看到小王爷会高兴的,当年四王爷在时……”
“韦大人,”上官勇打断了韦希圣要伤春怀古的话,指着院中的人犯道:“是不是可以审了?”
1070窄巷
1070窄巷
说是审,其实在场的几个人都明白,这只是演给白楠这个小王爷看得一出戏。上官勇和齐子阡陪着白楠进前厅去等了,韦希圣留在外面当他的主审官。
手下的衙役班头问韦希圣:“大人,要怎么审?”
“让他们说出来历,”韦希圣道:“不说就用刑,小心一些,不要让他们寻了短见。”
班头大声领了命,转身往台阶下走去。
韦希圣坐在了一张靠背椅上,皇家的孩子都不能小看,所以韦希圣知道,这场戏自己不但得演好,还得把这戏演成真事儿才行。
庭院里传来行刑声音的时候,上官勇和齐子阡都打量白楠。
白楠端坐在主座上,脸上看着有一点血色了,神情也镇定,好像这一夜的混乱到了这一刻,对于白楠来说可以结束了。母亲带着府中人连夜逃出京城,这个最坏的结果已经放在那里了,事情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
上官勇端起王府下人给他送上来的热茶喝了一口,心里对皇家子弟又感叹了一声。
齐子阡身上还穿着盔甲,他坐在白楠的右下首处,微微侧头看着厅门外,尽量不让人看出他这会儿的不经意来。
庭院里不一会儿就鲜血流了一地,大雨的天气里,血混在雨水里,很快就占领了庭院里的每一处地方。
一个人犯吃不住刑,昏死了过去。
韦希圣坐在椅子上连眼皮都不抬,说了句:“继续。”
衙役把醋浇在火把上,点着了把这火把往昏迷之人的鼻下一送,味道强烈的醋烟一下子就将这人熏醒。
衙役们将这人弄醒,问一句说不说?看这人还是闭嘴不出声,衙役们也就不废话了,班头命手下道:“接着打。”
庭院里其实只有三个人在受刑,其他的人都被押跪在地上观刑。受刑的人在受苦,其实观刑的人也不比受刑的人好受,他们甚至比受刑人的更为恐惧,至少受刑人的只知道疼,不知道自己受刑的样子有多惨。
韦希圣悠悠地开口道:“好好看着,不说,这三个打死了,再选三个上去。”
韦希圣这话听在被迫观刑人的耳中,足以要了他们的命了。
安元志这时带着人走得快到安府了,他却突然勒停了跨下马。
老六子不多时从后面赶了上来,跟安元志小声道:“后面没人,一个鬼影都没有。”
安元志说:“真的?”
老六子说:“这还能有假?不是,少爷你想干什么啊?我们要把这帮人带回安府去?”
安元志笑了一声,说:“当然要把他们带回去,我老子还等着见他们呢。”
老六子说话的声音更低了,说:“他们是太师的人。”
安元志说:“是。”
老六子说:“太师的人,你还这么对他们?”
这十三个人被反绑着双手,他们骑马,这帮人就只能用双腿跟着他们跑了这一路,在老六子看来,这么对安太师的人是不是太狠了点?
安元志说了句:“你懂个屁。”
老六子抹了把脸,说:“行,我啥也不懂,你想干什么啊?”
安元志抬手一指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个巷口,说:“把人都押那里去。”
老六子看看不远处的那个窄巷,连个灯光都看不到,“你把人押那儿,让安府的人来接?”老六子觉得自己可能是懂安元志的心思了。
“先把人押进去,”安元志一挥手。
侍卫们很快就把这十三个人押进窄巷里了。
安元志骑马站在巷口,点手叫过一个侍卫,说:“你去安府一趟,让他们到这里来接人。通知完后,你直接回府,不用再跟着到这边来了。”
这侍卫领命,上马跑走了。
老六子松了一口气,觉得他们这晚上的活应该是干完了。
安元志扭头看着老六子又是一笑。
老六子被安元志弄得一激灵,明明安五少爷长得跟画中人儿一样,老六子就是弄不明白,为什么这人有时候笑起来的样子就是看着瘆人呢?
“把他们都杀了吧,”安元志跟老六子说了一句。
老六子掏了掏耳朵,又问了安元志一遍:“你说什么?”
“杀了,”这一次,安元志直接就是两个字。
老六子看看安元志,然后点一下头,下了马,走到了堵在巷口的几个侍卫跟前,小声说道:“把人杀了。”
侍卫们都是一愣。
老六子拔了刀,走进了巷子里。
巷子里传出叫喊声的时候,安元志骑在马上冷笑了一声。
“我们是……”有人犯看见老六子带着人下手杀人了,惊愕过后,就要叫喊。
老六子没容这人把整话喊出来,一刀扔出去,将这人的胸膛剌了个对穿。
“都杀了?”安元志没等上多少时间,看见老六子从巷子里走出来了,就问道。
老六子把手里的刀归了鞘,说:“都杀了。”
安元志把马头一转,说:“我们回府。”
老六子招呼侍卫们上了马,问安元志道:“我们回哪个府?安府还是驸马府?”
安元志白了老六子一眼,说:“你说呢?”
老六子回头跟侍卫们道:“回驸马府。”
半刻钟后,安府的大管家带着人找到了这个窄巷。
没到巷口时,大管家就已经感觉不对劲了,血水从这巷里一直流到了大街上,就算是有人受伤,也不可能流这么多的血啊。等到了巷口,几个下人顿时就惊叫了起来。
巷子里十三具尸体,尸首分离,双手还都被反绑在身后。
大管家手一抖,手里的伞掉在了地上,雨水打在身上后,才让大管家冷静了一点。
“怎么,怎么会是死人呢?”有下人问大管家道。
大管家道:“找车来,把尸体拖到府里的南小门去。”
两个下人领命去找车了。
大管家让一个管事的看在巷口,他自己往安府跑了。
安太师在书房里听大管家把话说完后,好长一段时间里面无表情。
大管家这会儿全身上下都是湿的,脚下已经积了一滩水了,书房的窗还开着,风往书房里一吹,大管家冻得直打哆嗦,嘴唇都发紫。
“都死了?”半晌之后,安太师终于开口问道。
大管家忙道:“一共十三个人。”
“多了三个,”安太师说。
大管家说:“太师要把多出来的三个人找出来?”
安太师道:“把人拖去埋了吧,好歹跟了我一场,不要给我省钱。”
“奴才知道了,”大管家躬身领命道。
安太师低头又去看面前放着的公文了。
大管家默默退了出去。
书房外,几个小厮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看见大管家出来,连眼珠子都没怎么动。
大管家拧了一把袖子,然后又快步往小门跑。
不管京城里今晚又发生了什么,安府在这个雨夜里,还是跟往常一样,灯火明亮,有人酣睡,有人值夜,一切都井井有条。
大管家跑到府南边的小门时,发现大少爷安元文正面对着门外,站在小门里。大管家带上了小心,跟到了安元文的身后,先就要给安元文行礼。
“这是怎么回事?”安元文也不等大管家给他行礼,便开口问道。
大管家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安太师没有吩咐,他不敢把这事往外说。
“不能说?”安元文转身看向了大管家。
大管家低头道:“大少爷,死人晦气,别让这晦气冲撞了大少爷。”
“十三个人,”安元文道:“深更半夜的,你弄十三个死人到府上来?”
大管家往地上一跪,说:“奴才该死。”
安元文看看装着十三具尸体的木板车,转身就往府里走。
大管家跪在地上说:“大少爷,您这是要去哪里?”
安元文没理大管家,径直就走了。
大管家从地上站了起来,跟门外的下人们道:“拖着车跟我走。”
一个下人上前给大管家打了伞,说:“管家爷爷,小的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大管家走过去,把盖在尸体上的布拉扯得平整了一些,小声道:“两条街外有个棺材铺,我们去那里,人死了,总得置办点物件。”
大管家这里带着下人,拖着车往棺材铺去了,安元文也走到了安太师的书房门前。
“进来,”安太师在书房里道。
安元文走进了书房,匆匆给安太师行了一礼后,安大公子是开口就道:“门外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安太师闻言抬头看了看安元文,安元文就是鞋湿了一些,身上没有淋到雨。“与你无关,”安太师低头又看公文,道:“你回房去吧。”
安元文这一次没有再当孝顺听话的儿子,而是站着没动,问安太师道:“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又有死人了?”
“你怎么知道这事的?”安太师放下了手中的笔,反问安元文道。
安元文说:“我院里有人看到了。”
安太师说:“你院里的人,这么晚了还在府里乱逛?”
安元文紧了紧牙关。
“回去吧,不是什么大事,”安太师道。
“朝中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安元文道:“父亲,儿子现在看不明白。”
安太师说:“太后娘娘刚刚回京,朝中无事啊。”
安元文一阵灰心,到了这个时候,门前都用车拖着尸体了,他的父亲还是什么都不愿跟他说,“父亲,工部里都在说……”
“你们是长舌妇吗?”安太师冲安元文一摆手,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你们有什么可议论的?”
“那死人的事呢?”
“你第一次看见死人?”
“父亲!”
安太师看着安元文叹了一口气,道:“我会保家里平安的,你不用怕。”
1071无能为力
1071无能为力
安元文深吸了一口气,道:“父亲,现在元礼和元信都在忧心,朝中对父亲如今非议也大。”
安太师不在意道:“无非就是周孝忠那里传出来的话,他与为父本就不和,说不好听的话很正常。”
“太后娘娘今日回京,”安元文道:“没有见父亲,反而见了周孝忠啊。”
安太师道:“你知道太后娘娘与周孝忠说了什么?”
安元文摇头。
“那你担心什么?”安太师笑道:“安家有为父和元志在,周孝忠如何扳倒我们安家?就是贤王爷,也不敢轻易对我们安家下手。”
安太师不说这话还好,这话一说,安元文没有任何安心的感觉,反而觉得羞耻,他是家中的嫡长子,最后竟然是一个庶子保着他们一府人的平安?
“下去休息吧,”安太师看出安元文的神情不对,只是这会儿他没有心力当长子的知心父亲,只是跟安元文说:“好好当你的官,只要安家不倒,你就可一世富贵,这样不好吗?”
安元文不知道该怎么跟安太师说自己此刻的心情,靠安元志保来的一世富贵,这跟嗟来之食有什么区别?
“去吧,”安太师又提起了笔,埋首到了公文里。
“儿子告退,”安元文只得给安太师行了一礼后,退出了书房。
“大少爷,”书房外站着的小厮们看到安元文从书房里出来,忙都给安元文行礼。
伺候安元文的下人也打着伞迎到了安元文的跟前,问安元文道:“大少爷,这就回房吗?”
安元文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下人高举着伞,整个伞都打在安元文的头顶上,这个下人自己淋得全身湿透。
走出了这个书房庭院后,安元文跟下人道:“想办法去打听一下南小门外的事,大管家那里问不出来,去问跟着大管家办这差事的人。”
下人忙就应声道:“是,奴才明白了。”
安元文走近自己院子的门前时,宁氏夫人带着几个丫鬟婆子从院子里迎了出来。
“进去吧,”安元文看一眼刚入秋就已经穿上了薄袄的宁氏,小声说了一句。
宁氏轻轻哎了一声,走在了安元文的身旁。
等夫妻二人回到了房里,有婆子给安元文送上了茶点。
宁氏夫人坐在了椅子上后,就不想再动弹了。安家一直想要一个嫡长孙,她是连生了四胎女儿后,终于生下了一个儿子,结果这一胎不但怀的辛苦,生产的也辛苦,硬是把宁氏的身子给熬坏了。宁氏搓了搓发冷的双手,看着安元文说:“父亲怎么说?”
安元文说:“没事儿,你休息吧。”
宁氏看安元文不愿意与自己说话,便站起了身来,说:“妾身去看看亦乐。”
安元文听宁氏提到自己的儿子,也只是点了一下头。
宁氏夫人走了之后,安元文身边的一个小厮给安元文端了洗脚水来。
安元文这里才被小厮伺候着脱了湿了的鞋袜,安元文的妾室林氏就站在屋外喊了一声:“爷?”
“进来,”安元文应声的同时,冲伺候自己的小厮一挥手。
小厮忙就退了出去。
林氏进屋之后,直接就蹲下身替安元文洗起了脚来。
安元文摸一下林氏梳得一丝不乱的发髻,道:“你怎么不休息?”
“爷还没休息,”林氏娇声道:“妾身怎么敢休息?”
安元文的脸上这才有了一点笑模样。
林氏说:“夫人去看小少爷了?”
“嗯,”安元文道:“你问她做什么?”
林氏说:“妾身就是听说夫人娘家给夫人来了信,夫人在屋里还哭了好一会儿呢。”
这事安元文还真不知道,坐直了身体,道:“发生了何事?”
林氏说:“夫人的娘家事,妾身哪敢打听?”
安元文在林氏的脸上捏了一下,道:“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小脾气?正房的事,你哪件不知道?”
林氏小声道:“妾身可真没打听这事儿,就是听夫人身边的人说,夫人娘家的侄子犯了事,落在了周相爷门生的手里,听说罪名不轻,夫人娘家这是求到了夫人的头上了。”
安元文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天早上的事儿啊,爷那时去衙门了。”
“她娘家的人呢?”
林氏说:“被夫人打发走了,爷,夫人是不是不想帮她娘家这个忙?”
安元文这会儿没有让美人伺候着洗脚的心情了,跟林氏道:“你回房去吧,我今天累了。”
林氏一向是个乖巧人,听了安元文这话后,用毛巾将安元文脚上的水擦净了,端着水盆退了出去。
安元文在屋里呆坐了一会儿,鬼使神差的,一个人背着手走到了嫡子安亦乐的屋子后窗外。
宁氏和一个婆子的身影被烛光倒映在纱窗上,两个人头靠头地坐着,从这婆子的身形上,安元文就能认出这个是宁氏从娘家带来的奶嬷嬷胡氏。
屋里,安亦乐已经睡着了,宁氏却在垂泪。
胡氏已经劝了自家小姐一会儿了,看自己劝不动,索性陪着宁氏一起落泪。
“夏川要是被判了流放,”宁氏小声泣道:“这孩子这一辈子就毁了吧?”
胡氏道:“夫人,还是把这事跟大少爷说说吧,安家总有办法保一下夏川少爷的。”
“夏川是从军的,”宁氏摇头道:“就是爷求到老爷那里也没用啊,这事得去问五叔,可是爷跟五叔的关系,……”宁氏说到这里,没有再把话说下去。
胡氏哀声叹气道:“这事是难办,大少爷就是找了五少爷,五少爷那个脾气府里谁不知道?他不一定会给大少爷这个脸面的啊。”
“这事就当我们不知道吧,”宁氏用手帕擦了擦眼睛,小声道:“爷是安家的嫡长,怎么能拉下脸面去求庶出的五少爷?”
安元文靠在窗口旁边的墙上,宁氏和胡氏说的话,他一句不落都听在了耳中。安大公子在这一刻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一般,寒气透过骨缝浸透了他的全身,让安元文颤抖着身体,渐渐站立不住,顺着墙壁滑坐在了走廊的地上。
窗里,宁氏夫人哭得伤心,宁夏川是宁家的嫡长孙,宁家最看重的继承人,宁氏夫人想救自己的这个侄儿,可是她无从救起。窗外,安元文坐在地上看着走廊外的雨,那种无能无力的羞耻感,又一次吞噬了安元文,一股对安元志压抑不住的恨意,也趁机袭上了安元文的心头。
天亮之后,大管家将十三具尸体安葬之后,回到府中来向安太师复命。
伺候安元文的下人也找到了一个跟着大管家办事的家丁,塞了一个钱袋后,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打听到了一点皮毛。
等这下人再找到安元文的时候,安元文已经穿戴整齐,准备随安太师一起上朝去了。
下人走到了安元文的跟前,小声道:“大少爷,打听出来了。”
“说,”安元文坐了下来。
下人跟安元文耳语道:“昨天晚上是五少爷命人来叫大管家的,然后大管家就带了人去,尸体就在离府不远的巷子里。大管家带着尸体去棺材铺的时候,还说什么五少爷太心狠手辣的话。”
安元文将茶杯拿在了手里,拿杯盖碰一下杯口。
下人又提醒了安元文一句:“大少爷,昨天晚上太师去过驸马府啊。”
“做的不错,”安元文随手把桌上放着的一个白玉板指扔给了这下人,说:“这是赏你的。”
下人接了这玉扳指后,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
“大少爷,”安太师那边的小厮这时来喊:“太师已经准备好了,问您什么时候过去?”
安元文起身走到了屋外。
宁氏夫人这时带着几个妾室候在了门外,看到安元文从屋中出来,一起给安元文行礼。
安元文也没看宁氏,看了一眼林氏头上的珠钗,道:“这珠钗成色不好了,换新的吧。”
宁氏夫人忙道:“妾瑟道了。”
林氏冲安元文蹲了个半福,轻声笑道:“妾身多谢爷了。”
安元文走下了台阶。
看着安元文走了,几个妾室一起看林氏。
林氏却看着宁氏夫人一笑,说:“妾身又要劳烦夫人了。”
宁氏夫人没理会林氏,转身往正房走了。
“夫人还真能沉得气,”一个妾室跟着林氏往自己的房里走,小声道:“你也太大胆了,真惹恼了夫人,你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林氏不在意地道:“是爷要赏我东西,夫人犯得上跟我置气吗?”
“夫人,别跟个妾室生气,不值当,”正房里,胡氏劝着宁氏夫人。
宁氏夫人木然道:“他愿意宠个小妾就宠吧,安家反正也没有什么嫡庶之分了,谁知道小妾们生的儿子,不会再出一个安五少爷?二小姐也就是命短,不然如今也能是个侯门命妇了,谁说庶出无好命的?”
胡氏接不了自家小姐这话,只得再劝宁氏夫人要小心身体的话。
宁氏夫人却一句劝也听不进去,命胡氏道:“你带人去开库房,给林氏拿几个珠钗去,省得这女人再说我苛待了她。”
安元文这时跟着安太师往府外走,安太师小声道:“宁氏娘家的事我也知道了。”
安元文没作声。
“不过就是军中的一些小事,”安太师道:“周孝忠的那个门生这是在小题大作,宁氏昨夜跟你怎么说的?”
安元文恭声道:“她也没说什么。”
“这事让元志去办,”安太师道:“你们兄弟也该聚一聚了,日后安家还不是要靠你们?元文,你是长子,怎么把这家里人的心聚在一起,是你要做的事。”
1072夺位还是复仇
1072夺位还是复仇
安太师的话听在安元文的耳朵里,等同于一种讽剌,这是要他去拉拢,还是巴结安元志?父亲究竟把他当成了什么?但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安元文还是很恭敬地应了安太师一声是。
安家父子离府往帝宫走的时候,大理寺的衙役们把一具具尸体从四王府的一扇侧门里拖出,扔到一辆两轮的推车上。
韦希圣在四王府的前厅里,当着上官勇和齐子阡的面,跟白楠道:“小王爷,人是贤王爷派来的,只是只有人证,下官觉得让贤王爷跟人犯们对峙,这种事贤王爷未必愿做。”
白楠把韦希圣呈上的人犯供词揪成了一团,捏在手里,看那样子,恨不得把这几纸供词捏成纸粉才好。
上官勇说:“小王爷,您打算怎么做?”
白楠听见上官勇问话,站起了身,将供词扔在身旁的四方桌上,冲上官勇拱手一礼,道:“我这里谢过侯爷了。”
上官勇和齐子阡都起了身,上官勇还了白楠一礼,道:“下官不敢当。”
“这事还望三位大人不要外传,”白楠说道:“我其实没什么,我父王已经走了,五叔还能要我的命不成?”
前厅里站着的三个人都觉得,这事儿难说。
白楠说:“五叔毕竟是一字亲王爵,我不想三位大人为难,三位大人就当不知道这事儿吧。”
韦希圣看看站在那里的上官勇,跟白楠道:“小王爷,此事下官会如实跟太后娘娘禀告,还是看太后娘娘的意思吧。”
白楠摇了摇头,小声道:“我也不想太后娘娘为难,她已经帮了我们四王府很多了。”
上官勇这时道:“还是看太后娘娘的意思吧,小王爷,太后娘娘不会不管你。”
白楠无奈地一笑。
“早朝的时辰快到了,”韦希圣道:“小王爷也该去准备一下了。”
白楠点点头,说:“我就不多留三位大人了,你们也速去准备上朝吧。”
上官勇三人出了四王府,衙役们押着还活着的人犯等在府门前。这些人犯没有受刑,只是淋了一夜的雨,又被反绑着双手,披头散发的看着很狼狈。
韦希圣问上官勇道:“侯爷,这些人要怎么处置?”
上官勇说:“交给我吧。”
韦希圣也没问上官勇要把这些人犯带到哪里去,让衙役们把人犯交给上官勇的兵丁之后,就坐轿回了大理寺。
韦希圣走了后,上官勇谢齐子阡道:“这一晚上多谢你了。”
齐子阡说:“末将不敢当,侯爷客气了。侯爷,这些兵还要留在四王府吗?”
“暂时不会有人杀来了,”上官勇道:“把他们带回去吧。”
齐子阡也是不多话,带着麾下兵马回白虎大营去了。
上官勇上了马,命人先将这些世宗的手下们押到城外的卫**营去,他自己带着几个亲兵往帝宫去了。
管家站在门里,看着府外的人都分头走了后,才跑到了白楠的房中,小声道:“小王爷,人都走了。”
白楠说:“活着的人犯被带去了大理寺?”
管家摇摇头,说:“被卫国侯下令押到卫**营去了。”
白楠哦了一声。
管家说:“看来韦大人不愿意沾这事儿啊。”
白楠看了管家一眼,低声道:“也许那些人并不是白承泽的人。”
“什么?”管家马上就变了脸色,说:“那,那会是谁的人?”
“我不想知道,”白楠说了一句。
管家的脑子转了转,道:“会是千秋……”
“不是,”白楠打断了管家的话,道:“母亲让我信太后娘娘,母亲不会害我,现在我也只能信太后娘娘的话了。”
管家躬身说了一声:“是。”
“备马,”白楠说:“今天我得上朝去,不能定白承泽的罪,我至少不能让太后娘娘被人疑了去。”
“奴才这就去准备,”管家快步退了出去。
上官勇走进千秋殿的时候,安锦绣还没及上妆。
袁义出来迎上官勇进去,直接就把上官勇带进了小花厅里。
“她昨晚上睡觉了吗?”上官勇问袁义。
袁义摇一下头。
上官勇坐在椅子上,右手握成拳击一下左手的掌心。
等安锦绣上好了妆,到小花厅来见上官勇的时候,上官勇已经一笼肉包子下肚了。
袁义看安锦绣进来,就站到了门外守着去了。
上官勇看看安锦绣,这会儿的安锦绣脸上上着宫妆,让上官勇看不出这媳妇一夜未合眼来。
“吃饱了?”安锦绣走到了上官勇的跟前问道。
上官勇说:“饱了。”
安锦绣把粥碗拿在了手上,自己试一下凉热后,把碗送到了上官勇的嘴边,说:“吃吧,一笼包子一定喂不饱你。”
上官勇想摇头,这会儿他没胃口吃东西。
安锦绣说:“真不饿?昨天晚上吃了什么好东西了?”
一听这话,上官勇乖乖地就着安锦绣的手,把这碗鸡丝粥两口就喝下肚去了,跟安锦绣说:“昨天晚上我能吃什么?光顾着说话了。”
安锦绣走回到坐榻上坐下,喝了几口清水,道:“他说什么了?”
上官勇说:“齐子阡的事一会儿再说吧,先皇的那帮人你准备怎么办?”
安锦绣说:“他们还在四王府?”
“我没让白楠知道那些是先皇的细作,”上官勇说:“人我先押回军营去了。”
“不知道也好,”安锦绣道:“先皇和四殿下都走了,现在说这些君臣父子的话,没什么意思了。”
上官勇说:“这些人怎么不找你呢?”
“他们只会忠心于圣上,”安锦绣道:“我猜圣上不亲政之前,他们是不会凑到跟前来的。”
“圣上亲政?”上官勇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说:“那他们得等多少年?”
“那是他们的事,”安锦绣把茶杯放下了,说道:“真正该当皇帝的人是六殿下。”
上官勇走到了安锦绣的跟前,小声道:“木已成舟,你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圣上既然传位于六殿下,那他就应该派人把皇帝应该知道的事,告诉六殿下才对,”安锦绣说道:“将军,你说这个人是不是已经见过六殿下了?”
上官勇吃惊道:“有这个人吗?”
安锦绣点头肯定道:“有。”
上官勇坐在了安锦绣的身边,小声道:“那六殿下?”
“想要天下,还是先找白承泽报仇,这是六殿下要做的选择,”安锦绣说道:“他离开京城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踪迹隐瞒的这么好,他手下的那些人可没这个本事。”
“是先皇的人在帮他?”
“皇帝的身边总有一帮人,只听命令,不问权贵的,”安锦绣小声道:“我在城外流民的小孩子里,替圣上选了一百多个,这会儿开始教他们,等到圣上亲政之后,这些小孩子就可以守在圣上的左右了。“
“流民的小孩?孤儿?”
安锦绣点一下头,“袁义给他们找了师父,他不让我问操练这些孩子的事。”
训练死士,上官勇摇了摇头,这种事安锦绣最好不要知道的好,“袁义知道怎么训死士,”上官勇跟安锦绣说:“他不让你问,那你就信他,不要过问好了。”
“我不问,”安锦绣道:“你回营后,把那些人都放了吧。”
“放了?”上官勇说:“让他们来找圣上?”
“京城里的事,白承英不会不关心的,”安锦绣道:“他自会找上这些人的。”
上官勇坐着想想安锦绣的话,然后道:“你想干什么?不想保圣上坐龙椅了?”
“他应该是想先找白承泽报仇吧,”安锦绣道:“不管他日后是不是要与圣上为敌,杀了白承泽是我与他都想的事。”
“他真这么恨白承泽?”上官勇不相信道:“比夺江山还重要?”
“他也可以跟白承泽联手先杀了我与圣上,”安锦绣说:“不过白承泽害死了白承允,白承英一定不会跟他联手。”
“皇家也有兄弟情?”上官勇说道:“白承英不过是跟在白承允身后的尾巴。”
“没有白承允,白承英根本无法在帝宫里长大成人,”安锦绣拍一下上官勇的手,摇头道:“皇家也不全是出的白眼狼。”
“白承英要怎么杀白承泽?”上官勇道:“他有这个本事吗?”
“不知道,”安锦绣说:“我希望他有。”
“我回去后就放人,”上官勇道:“他能杀了白承泽最好,杀不掉,白承泽跟我也有仇呢,白承泽反正得死就是了。”
安锦绣在上官勇的跟前不会露出愁眉不展的样子来,看着上官勇一笑,说:“昨天幸好你救了四王妃。”
上官勇从坐榻小几上拿起了粥碗,说:“这是她命不该绝。”
“四王妃若是死了,事情就麻烦了,”安锦绣在上官勇的脸上亲上了一下,小声道:“我得谢谢你。”
上官勇用勺子盛了一勺粥送到了安锦绣的嘴边,说:“这就要谢我了,那你要谢我的事太多了。”
安锦绣看一眼粥里的鸡肉丝,嫌弃地一摇头,说:“我不饿。”
上官勇说:“肉跟你有仇啊?”
“跟肉没关系,”安锦绣马上就否认道。
“那就吃,”上官勇说:“你看看你这身板,风吹吹就走了,你还不多吃点?平宁那小身板都比你有肉。”
安锦绣还是摇头。
上官勇把脸一沉,说:“看来袁义说的是真的。”
安锦绣有些心虚的说:“袁义又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你不吃早膳,”上官勇说:“早饭怎么能不吃呢?”
安锦绣撇一下嘴。
“昨天你弟弟下雨的天出门不穿蓑衣,”上官勇愁道:“你们姐弟俩这都是什么习惯?”
1073安之若素
“他为什么要淋雨?”安锦绣问道。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
上官勇硬塞了一勺粥到安锦绣的嘴里,说:“不知道,可能你那个弟弟不怕生病?”
吃的东西对安锦绣来说,好不好吃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不想吃。上官勇喂的这一勺粥,让安锦绣的眉头一皱。
上官勇自己又尝了一口,觉得这粥跟自己方才吃的那粥味道一样,“你,你不吃鸡肉?”上官勇仔细想想,自己到了现在对安锦绣的好恶也没个谱,便问安锦绣道。
安锦绣摇了摇头,说:“你的卫国侯不要做了。”
上官勇微微一惊,他没疑其他,说:“我又要升官了?”
安锦绣说:“嗯,卫国公。”
上官勇没停手,又往安锦绣的嘴里塞了一口粥,说:“国公?我做卫国侯就挺好了。”
“你不往上再升一阶,你下面的那些兄弟要怎么升官?”安锦绣笑道:“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杨家的四子还得再往上提一阶呢,凭什么我的大将军不再往上走一走?”
上官勇说:“那元志呢?”
安锦绣脸上的笑容一敛,道:“他是外戚,又是驸马,所以这一次元志会封侯,礼部给他定了两个字,定远。”
“定远侯,”上官勇把这三个字念了一遍,一笑,说:“听着挺威风的。”
安锦绣看着上官勇道:“我知道论功劳,你的功劳最大。”
上官勇看看手里还剩了一多半的粥,伸手就用指腹替安锦绣擦了擦嘴角,小声道:“你也没有亏待我,我不都成卫国公了吗?”
安锦绣低头,用脸蹭一下上官勇的手。
“为了你,我做这些事不算什么,”上官勇把粥碗放在了小几上,顺势把安锦绣搂在了怀里,道:“我手上有一支军队了,一定能护住你的。”
安锦绣就靠在上官勇的胸膛上,听着这个男人沉稳的心跳,缓缓地出了一口气,声音很低地跟上官勇说了一声:“我知道。”
上官勇嗅一下安锦绣发间的香味,声音突然之间就有些沙哑了,说:“时辰不早了,我去殿前候着去了。不管白承泽再耍什么花招,你都不用怕,有我呢。”
安锦绣噗得一笑,说:“揍他一顿吗?”
上官勇说:“我杀他的心都有。知道吗?在我们军中有一句话,叫把事情闹到不能再大了,这事情也就过去了。”
“嗯,”安锦绣说:“大事不能化小,那就只能闹大,闹到所有人都没办法收拾了,那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实在不行,我带着兄弟们把他揍了,”上官勇说:“他一个亲王,我们揍就揍了,法不责众嘛。”
安锦绣抬头看向了上官勇,听着老实人说耍心眼的话,这感觉总归很新奇,“你跟韦希圣待一块儿的时间长了,连法不责众这词都知道了?”
上官勇用额头跟安锦绣顶了一下,难得跟安锦绣玩笑道:“你这是小瞧本将军吗?”
安锦绣笑了起来,这笑容不矫作,却也自有风情在眉眼之间。
上官勇不由得又是愣神,但随即就回过味来,低声嘀咕了一句:“真是个磨人的妖精。”
“你说什么?”安锦绣把耳朵凑到了上官勇的嘴唇前。
上官勇连亲了安锦绣几下,道:“没说什么,我得走了。”
安锦绣坐直了身体,凑过去在上官勇的唇上啄了一下,替上官勇又整理了一下衣装,突然就说了一声:“谢谢。”
“我又做了什么?”上官勇问道。
“去吧,”安锦绣没把话说明白,只是笑起来眉眼弯弯地看着上官勇道:“一个时辰之后,你就是卫国公了。”
上官勇站起了身,转身想走,又回过头,附下身跟安锦绣耳语道:“我不在乎这个。”
上官勇大步走出了小花厅,还是那种走路不回头的习惯,走的头也不回。安锦绣摸一下被上官勇吻过的脸庞,跟上官勇说一声谢谢是应该的,有这个人在,她才能如此安之若素地安坐在千秋殿里,上沙场也好,去金銮大殿面对朝臣、宿敌也罢,有上官勇在,她安锦绣就没什么可畏惧的。
白楠步上金銮大殿前的台阶后,第一眼看见的人就是被十来个朝臣围在当中的白承泽。白楠深了一口气,把头一扭,往离白承泽远一点的南边角落走去,他看见那里站着几个他父王当年的门下官员。
“楠儿,”白承泽却出声叫住了白楠。
白承泽的声音不小,金銮大殿前突然就静了下来,众人一起看向了白楠。
白楠只得转身面对了白承泽,勉强冲白承泽一笑,给白承泽行礼道:“侄儿见过五叔。”
白承泽走到了白楠的跟前,伸手扶了白楠一把,关切道:“四王府之事我今日才听说,四嫂他们无事吗?”
白楠说:“蒙太后娘娘恩典,我母亲已经带着弟弟们离京去封地了。”
一个白承泽这边的官员道:“四王妃怎么连夜走了?是拿了开城令吗?”
“是啊,”又一个官员道:“四王妃带小王爷们离京,无论无何也应该让礼部送一送的,这样就走了,不是太被怠慢了?”
白楠神情木然地听着身边的这帮官员说话,越听这帮官员的话,白楠看着白承泽的目光里恨意就越浓。
白承泽看白楠的手都握成拳了,看着白楠笑道:“楠儿,你这是不舒服吗?”
白楠抬了手,他自认为比无耻他比不过面前的这个亲叔叔。
眼看着白楠就要一拳挥向白承泽了,从白楠的身后突然就伸出一只手来,把白楠举起的手给握住了。
“下官见过楠小王爷,”安元志握着白楠的右手,躬身冲白楠行了一礼,道:“小王爷,下官刚听说昨天的事,小王爷你无事吧?”
白楠摇一下头。
安元志松开了白楠手的同时,将白楠挡在了自己的身后,冲白承泽也是躬身一礼,道:“元志给五哥请安了。”
白承泽一笑,说:“元志,你来得迟了一些。”
安元志往金銮大殿里看了看,笑道:“五哥,你可别吓唬我,早朝不是还没开始吗?”安元志说着话又看看周围站着的这些官员们,说:“大人们这是想干什么?聚在一起让楠小王爷看看你们人多势众吗?”
“元志,”白承泽道:“你不要跟诸位大人玩笑。”
“五哥,”安元志说:“他们说的那些话,我听到了几句尾巴。说实在的,五哥,你手下的这些人你应该好好管管了,说的都是什么话?命都快没了,还要讲他娘的礼?四王妃不连夜走,礼部这会儿估计得商量王妃的葬礼了。合着被剌的人不是你们,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
白楠在安元志的身后慢慢地吁了一口气出来。
白承泽看着也不恼,看着安元志笑道:“五少爷好大的架子,替圣上教训起大臣来了。”
“我算哪路的大人物?”安元志笑道:“就是看不惯这帮人不分尊卑的样子,楠小王爷愿意搭理你们吗?你们就一通口水喷了下来?五哥,元志还是那句话,好好管管手下吧,总不能天天放出来咬人吧?”
安元志这话说得太难听,当下就有白承泽这边的官员想跟安元志翻脸了,白承泽却是哈哈一笑,手指点着安元志道:“你的这张嘴啊,都是圣上的臣子,你让我管教?”
妈的!安元志直接在心里爆了粗口。这个时候,这个人手下的这帮人又成圣上的臣子了,这人还要脸吗?
“说话前,动动脑子,”白承泽手指一下安元志的脑门,语重心长地道:“这还是在金銮大殿前,我的手下?你这是想害我吗?”
安元志撇一下嘴,他能说我做梦都想害死你这句话吗?
“太师在那里,”白承泽又很体贴地,将安太师站着的地方指给安元志看,说:“你大哥也在那里。”
安元志一笑,说:“多谢五哥了。”
白承泽看向了白楠道:“楠儿,你还想在元志的身后站多久?”
这话说的,好像白楠是躲在了安元志的身后一样,白楠涨红了脸。
安元志把白楠的手一拉,说:“小王爷,你那日跟我说的事,下官已经打听到了,”安元志是拉着白楠就走。
“王爷?”有官员看安元志把白楠拉走了,小声问了白承泽一句。
“无妨,”白承泽丝毫不在意地道。
安元志这里跟白楠小声道:“这个时候大臣们都在,小王爷你要是一拳打上去,那可是您的皇叔,贤王爷的那帮子官员要是拿这个兴风作浪,太后娘娘是罚你还是不罚你?就是太后娘娘硬把小王爷你保下来了,对长辈不敬,你怕那帮人没本事把你的名声搞臭吗?”
白楠回头要看白承泽。
安元志说:“别看了,你就是瞪他一年,也瞪不少贤王爷身上的一块肉。”
白楠看看安元志拉着自己走的方向,说:“你不去太师那儿?”
“您还指望太师出来替您出头呢?”安元志说:“他要是想,刚才他就站出来了。”
白楠看安元志没明白自己这话的重点,只得又道:“你不去给太师请安吗?”
“嗯?”安元志看着像是完全没想到这事儿。
“受教了,”白楠跟安元志低声道:“我不会再受激了,五少爷你去太师那里吧。”
“这是出什么事了?”就在这个时候,上官勇带着一帮子将官走了过来,看看安元志拉着白楠的手,问道:“小王爷你这是怎么了?”
安元志把嘴冲白承泽那里歪了歪,说:“还能有什么事?有那位在,天天得出事啊。”
1074玩弄人心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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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承泽冲上官勇点一下头。
上官勇只得跟众人道:“我去打一个招呼,你们不要闹事。”
上官勇往白承泽那里走了后,安元志跟白楠笑道:“小王爷,昨天晚上总归是有惊无险,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四王妃过了昨夜那一关,以后一定是一帆风顺了。”
白楠勉强笑道:“多谢五少爷的吉言了。”
安元志的笑容里带上了些别的意味,活脱脱就是一个兵痞子的样子,跟白楠挤了挤眼睛,小声道:“以后京城四王府就是小王爷当家作主了,小王爷要想做些有意思的事,下官可以奉陪啊。”
白承允治下的家风,让白楠一时间没能听懂安元志这句暗示强烈的话,看着安元志说:“有意思的事?什么有意思的事?”
诸将官这时一起嘿嘿地笑了起来。
昨天晚上刚跟着庆楠逍遥快乐过的戚武子,指着安元志坏笑道:“五少爷,你这是想带坏小王爷吗?”
白楠看这帮人坏笑的样子,突然就想明白了安元志在跟他说什么,楠小王爷不知道要怎么应付这种局面,说我从来不去那种烟花地吗?好像在这帮人面前说这个,有点丢脸,白楠踌躇了一下,干脆跟安元志说:“我去那里一下,”白楠拔腿跑了。
戚武子看白楠往一帮子文官那里走了,小声跟兄弟们道:“楠小王爷不会还没碰过女人吧?”
“整天管闲事,”上官勇这时重又走了过来,瞪了戚武子一眼,说:“这关你什么事?”
安元志看着戚武子笑道:“戚大哥娶媳妇不容易,所以他当人都跟他一样呢。”
戚武子还没跳脚,上官勇就给了安元志一下,说:“这里也是你们闹腾的地方吗?都站好了。”
一帮子将军一起又装得人模人样了。
安元志说:“姐夫,你这么快就跟那位打过招呼了?”
上官勇很轻巧地说了一句:“就是问声好,我与他能有什么话好说的?”
“问好,”有将官小声道:“老子看他就火大。”
“都小点声,”戚武子说:“这他娘的在金銮殿,人可是亲王。”
安元志看一眼跟几个朝臣站一起说话的白楠,说白承泽无耻,他其实也一样,下手杀人的是他的父亲,他却在这里装好人,让白楠相信凶手是白承泽。
白承泽这时看向了安太师那里,这位当朝太师的野心如今是越来越大了。一眼看过去后,白承泽发现安太师忙着与门生弟子们说话,倒是安元文的样子,让白承泽感兴趣了。
安元文这时看着与一帮子武将谈笑风声的安元志,特别是看上官勇低头聆听安元志说话的样子,安元文就不禁又嫉又恨。这会儿的安元文不会想安元志在沙场上受的那些伤,吃的那些苦,安元文只想着,没有上官勇的扶持,安元志这个奴才秧子怎么可能平步青云?安锦绣与上官勇的这桩婚事,没想到竟成了安元志的登天梯了。
安元文脸上压抑着的嫉恨之色,不明显,不过瞒不过白承泽的眼睛。顺着安元文的视线望过去,白承泽的目光落在了安元志的身上,“有意思,”白承泽小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安元志此时正在自我厌恶中,对于正发生的事毫无察觉。
过了约莫半刻钟后,金銮大殿的门被太监们打开。
金銮大殿前顿时鸦雀无声,众臣按照官爵的高低,分文武站成了两列。
“母后,”白承意这时在金銮大殿的后殿里,抬头看着安锦绣道:“以后母后都能陪朕上朝了吗?”
安锦绣蹲下身,把白承意的周身又看了看,说:“等圣上长大了,就得一个人上朝了。”
白承意说:“那朕什么时候才算是长大了呢?”
安锦绣看着白承意一笑,道:“这是谁让圣上问的?”
白承意说:“没有谁啊,母后,是朕在问你啊。”
“等圣上行完冠礼,”安锦绣站起身道:“圣上就长大了,圣上把哀家的这句话告诉周相吧。”
白承意看着安锦绣张大了嘴巴,他都没有说,为什么他母后就是知道这是周孝忠问的话?
“好了,圣上该上朝了,”安锦绣手往前一指,说:“圣上去吧。”
白承意走在了安锦绣身前,眼看着通往前殿的门就在眼前了,白承意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安锦绣一眼。
安锦绣冲白承意点头一笑。
白承意挺了挺小胸脯,迈步往前走去。不管周孝忠那些人怎么说,这个时候只有安锦绣能让小皇帝觉得安心,不管发生任何事,他的母后总是会在他的身后。想到这里,白承意的小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走进了前殿里,端坐在了龙椅上,接受了群臣对他的朝拜和山呼万岁。
龙椅后的珠帘发出轻微的声响,这声音不大,听在朝臣们的耳中却意义非凡。安锦绣由袁义护卫着,坐在了珠帘后的坐榻上。
安锦绣在珠帘后落坐之后,白楠出列跪倒在上,谢白承意和安锦绣的恩典。
“小王爷平身吧,”安锦绣隔着珠帘跟白楠说道:“四王妃是离宫之后遇剌的,在这事上,哀家也有失查之处,还望楠小王爷你见谅。”
白楠忙就道:“太后娘娘,白楠不敢当。”
“圣上,”安锦绣这时喊了白承意一声。
白承意把手一抬,说:“白楠你平身吧。”
白楠谢恩之后才站起了身来。
白楠这一抢先谢恩,让原本准备当朝参安锦绣让四王府上下,连夜离京不合礼数的朝臣们没词了。白楠这儿谢安锦绣的救命之恩呢,你再出去说太后你这样将四王府上下赶出京城,太苛待先皇子嗣?正常人都干不出这事来。
白承意这时又道:“四皇兄为国战死沙场,朕决意追封四皇兄为瑞亲王。”
白承允的封王在众臣的预料之中,所以白承意这话说完之后,众臣也无二话,跟着白楠一起跪下,白楠说谢恩的话,朝臣们则喊圣上英明。
白承意又说:“白楠,你是朕四皇兄的嫡长子,所以你就继四皇兄的亲王位吧。”
“臣谢圣上隆恩,”白楠跪在地上给白承意跪头。
“日后无事,你多进宫来看朕,”白承意说:“四皇兄当年是教朕读书识字的人,所以四皇兄的儿子,朕一定会好生照顾,这才不负四皇兄当年对朕的细心教导之情。”
白楠被白承意说的红了眼眶。
白承意背完了安锦绣教他说的话,看着白楠又说了一句心里话:“朕很想四皇兄的。”
白楠重重的一个头磕在地上。
“瑞王爷平身吧,”安锦绣这时开口道:“日后瑞王府的一府前程系在王爷一身了,还望瑞王爷好自为之,不要负了圣上和哀家对王爷的厚望。”
白楠叩首道:“白楠谨记太后娘娘教诲。”
等白楠感恩起僧后,白承意才又道:“这一次白玉关之危得解,众位将军劳苦功高,朕通通有赏。吉和,宣朕的圣旨。”
吉和往前走了一步,打开了手里的圣旨,高声宣读了起来。
卫**的众将官这一次得的赏赐最重,其中与上官勇一下子得封卫国公最为引人侧目。
白承泽听到安元志得封定远侯的时候,才回头看了安太师一眼。
听到小儿子封侯,安太师的脸上现了笑容,但这笑容是不是真的表示高兴,就只有安太师自己清楚了。在安元志跪下谢恩之后,安太师也跪下跟白承意谢恩,说:“圣上隆恩浩荡,臣与浔阳安氏全族肝脑涂地,方能报圣上的隆恩啊。”
“太师平身吧,”这一次在白承意开口之前,安锦绣就说话了,道:“驸马的这个定远侯是他自己上沙场挣来的,与浔阳安氏有何干系?哀家知道安家忠心,只是你也不要什么事,都往安氏一族的头上安。”
安太师低头道:“下官谨记太后娘娘的教诲。”
安锦绣的这句话,让朝臣们联想颇多。不管朝臣们能把这话悟出多少真意来,但有一点朝臣们都听出来了,这位出身浔阳安氏的太后娘娘在跟同族的安书界划界线呢。
吉和这时又拿了一纸诏书在手上,看一眼诏书后,冲御阶下道:“夏景臣听旨。”
夏景臣出列跪在了地上。
白承泽这才看了一眼龙椅后面低垂着的珠帘。
夏景臣与殿中的朝臣们一样,以为吉和的手里只有一份让自己升官得赏的诏书,可是从吉和嘴里念出来的话却是:“朕得悉夏景臣为大将军席琰之子,特赐夏景臣随父姓为席。”
夏景臣脑中一片空白地听着吉和念完了这纸诏书。
殿中也是响起一片议论之声。
家族对于祈顺人来说,特别是对一个外室子来说,是个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就算席琰如今还活着,想认回夏景臣,那也得席夫人和席氏族老们点头,夏景臣才能上了席氏的族谱。席琰身亡之后,席夫人携席大公子进京,那时夏景臣已经掌了席琰的兵权,席夫人都没松口让夏景臣认祖归宗,可见席氏家族对于夏景臣的态度。
夏景臣跪在金銮大殿中,很茫然地想着,我可以随父姓了?
以前夏景臣不在乎姓氏,他恨不得席琰死,席家就是族灭好像都跟他没有关系,只是掌了一半席家军后,夏景臣知道这个席姓对自己的重要性了。若自己在之前就已经姓席,席夫人和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大哥又怎么可能,把另一半的席家军带走?
白承泽低下了头,赐夏景臣随父姓,用皇权逼着席氏家族认下夏景臣这个子孙,安锦绣这个人的确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
1075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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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承泽听完所有分封之后,没觉出在安锦绣主导下的这场分封有什么偏颇的地方,连他手下的将官只要有功,安锦绣也没有漏下。
“端王去御书房见圣,”安锦绣最后说了一句:“退朝吧。”
吉和听了安锦绣的话后,忙就喊了一声:“退朝!”
安锦绣与白承意离开金銮大殿之后,众臣才从地上起身,往金銮大殿外走。
“卫国公,”戚武子出了金銮大殿后,就冲上官勇一抱拳,说:“恭喜大哥!”
戚武子这一开头,众将官纷纷给上官勇道喜。
上官勇只是摆了摆手,说:“有什么话,我们回营再说。”
上官勇大步往台阶下走了,这让想凑上前跟上官勇套套交情的朝臣们,找不到往前凑的机会了。
安元志从金銮大殿里出来的时候,上官勇已经带着人走了。
安太师一边跟上前来跟他道恭喜的朝臣们回礼,一边跟安元志道:“你不用找卫朝了。”
安元志看了一眼金銮大殿前的高台,上官勇那帮人是不在了,便一边冲跟他道喜的人还着礼,露着笑脸,一边跟安太师小声说:“你找我有事?”
“封侯了,你不去千秋殿谢恩?”安太师说:“你的礼数呢?”
安元志还没说话,袁章跑到了安元志的跟前,笑嘻嘻地道:“定远侯爷,太后娘娘让你去千秋殿见她。”
安元志说了一声:“下官遵命。”
袁章说:“侯爷请吧,奴才给您领路。”
安元志说:“太后娘娘没让太师也去?”
袁章看了看就站在安元志身旁的安太师,说:“太师有事要求见太后娘娘?”
安太师一笑,道:“下官无事,小袁公公带着犬子去吧。”
安元志跟着袁章走了后,安太师与自己门下的朝臣们说着话,往台阶下走时,周孝忠带着人走了过来。
安太师跟周孝忠斗得再厉害,见到周相爷的面后,还是如待知交好友般,冲周孝忠笑道:“周相这是要回尚书省了?”
周孝忠冲安太师一拱手,道:“恭喜太师了,府上的五少爷一战封侯,可喜可贺。”
安太师还了周孝忠一礼,说:“这是圣上抬爱了。”
周孝忠看一眼站在安太师身后的安元文和安元礼,突然就剌了安太师一句:“太师这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卫国公至今没有续弦,还是你安府的女婿,太师,没想到竟是你的这对子女为你安府锦上添花了。”
安元文和安元礼听了周孝忠的话后,都是脸上发热。
周孝忠才不管这两位的心情,又加了一句:“两位嫡出的公子也应该发愤图强才是,五少爷如今都位列殿中朝班了。”
安元文与安元礼如今的官位,还没办法让他们进入金銮大殿,每日早朝只能站在殿外听朝。周孝忠此话说完之后,有官员应景地面露了嘲樊色,少数几个干脆掩面而笑。
安元文面对着这些嘲讽,面无表情。
安元礼却还是冲周孝忠一躬身,道:“多谢相爷教诲。”
安太师捻须一笑,道:“周相别光顾着盯着老夫的儿子,周相家的公子们如今也都成家立业,该干出一番事业了。”
周孝忠的几个儿子如今在朝中的官位也不高,听了安太师的反讽回来的话后,周孝忠冷笑道:“我不是沽名钓誉之徒,儿孙们的富贵他们自己去赚,我没有太师这么重的儿女心。”
安太师一副受教的样子,冲周孝忠一拱手,说:“那看来说到儿女,老夫与周相又是话不投机了。”
周孝忠一甩袍袖,带着人走了。
“我们也走吧,”安太师若无其事地跟两个儿子道。
看着安太师也被众人簇拥着下了台阶,白承泽才缓步走到了台阶前,跟身边的几个朝臣道:“周相还真是一点脸面也不给安大公子和安二公子啊。”
一个朝臣道:“五少爷都封侯了,安大公子到了如今还在工部庸庸碌碌,他也不能怪别人笑话他啊。”
白承泽叹道:“那周相的话也太过了,不管官爵如何,回到家里,安大公子也是安家的嫡长子啊,哪能真被一个平妻之子压下一头去了?”
“什么平妻,”另一个朝臣小声笑道:“安元志就是个家奴之子,安府里的那点事,在朝野上下也不是什么秘密。安元志的生母,当年不过就是一个端茶倒水的奴婢,枉他安府还是世族大家,嫡庶不分。”
“嫡庶,”白承泽笑了一声,往台阶下迈了一步。
说话的朝臣这才反应过来,要是真论嫡庶,他的主子也不过是个庶子,忙就变了脸色,走在白承泽的身后道:“王爷,下官胡言了。”
白承泽摆了摆手,道:“五少爷就是不封侯,凭他是我皇家的驸马爷,安家就没人敢小瞧了他。”
几个朝臣一起说是。
一个在刑部任职的朝臣跟白承泽小声道:“王爷,下官昨日倒是听到了一个与安大公子有关的消息。”
白承泽说:“什么消息?”
“大公子夫人宁氏的娘家侄子应该是出事了,”这个朝臣把宁夏川入狱的事,跟白承泽说了一遍。
白承泽说:“这个宁夏川犯了什么事?”
朝臣摇头道:“这个下官不知,宁夏川是从军的人,想必兵部那里会有消息。”
“去打听一下,”白承泽跟几个朝臣说道:“看来这一次安大公子再不愿意,也得求到元志的头上了。”
“是,”几个朝臣一起应声道。
安太师出了帝宫门,跟迎上来的大管家道:“你在这里等老五,让他出宫之后,回府里一趟,我有话要与他说。”
“奴才遵命,”大管家现在再怕见安元志,也得领命。
眼看着安太师要上轿了,安元文才道:“父亲,你让元志回去,是为了宁氏娘家的事吗?”
安太师看了安元文一眼,说:“怎么?这事你不跟老五开口,还要为父去跟元志说不成?”
安元文忙道:“儿子不敢劳烦父亲。”
“元志封了侯,”安太师道:“这么大的事,不让他跟安家的列祖列宗们禀报一声吗?”
安元文说:“父亲在开祠堂?”
“这事儿你祖母会看着办的,”安太师说着话,又命大管家道:“你派人回府把五少爷被封定远侯的事,先跟府里报一声喜。”
大管家说:“奴才知道了。”
“卫国侯晋为卫国公的事,也跟府里报一下,”安太师又道:“这都是喜事啊。”
大管家哈着腰连连点头。
安太师上了轿,跟轿前管事的道:“去户部。”
轿夫抬着轿,侍卫护卫着,下人伺候着,安太师一行人往户部衙门去了。
大管家看一眼还站在原地的安元文,没敢吱声,缩着头躲到了一边。
安元礼走上前说:“大哥,你不去工部吗?”
安元文跟安元礼嗯了一声。
安元礼说:“大哥也不要太在意周孝忠的话,他跟父亲是有仇的,说的话自然就难听。”
安元文小声说了一句:“他说的也是实话。”
“可是……”
“你去忙你的吧,”安元文说完这话,头也不回,自顾自地就走了。
安元礼只能是摇一下头了,如今跟安元志生气,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安元志这会儿坐在安锦绣的左下首处,喝了一杯袁义送上来的茶,跟安锦绣说:“那些人我都杀了,总不能放回去,让父亲再用他们作恶吧?我仔细看过了,那十个人我没在府里看过他们。”
安锦绣说:“你把人都杀了,太师跟你说什么了?”
安元志耸一下肩膀,“我们还没找着机会说这事呢,再说,太师还能把我杀了给那帮人偿命吗?”
安锦绣摇头道:“那些人你没必要杀的。”
“姐,”安元志说:“昨天还有一伙人没有查出来历,韦希圣把这帮人的来历查出来了吗?”
“没有,”安锦绣道。
“没有?”安元志的眉头就是一锁,“凭他韦希圣的本事,也审不出来?”
袁义这时道:“那些人都死了,尸体我去看过了,内脏都打烂了。”
安元志不相信道:“打成这样了,他们都没跟韦希圣吐一个字?”
袁义点点头,说:“韦大人是这么跟我说的。”
“可能他们不是替祈顺的主子卖命的,”安锦绣说道:“所以他们招与不招,都是死。不想给自己留下卖国的恶名,他们只能死在熬刑不过上了。”
安元志说:“沙邺,漠北,还有哪里?”
“不管是哪里的,”安锦绣道:“四殿下那时可是诸君啊。”
安元志嗤笑了一声,说:“说不定是太子呢?这江山说起来,他也有份坐啊。”
袁义说:“太子都死了,哪还有人给他卖命?”
“太子做不了这事,”安锦绣看着安元志道:“圣上也在盯着他呢。”
“白承允不动这些人,也是因为圣上?”安元志问道。
“不做愧心事,他为何要怕这些盯他梢的人?”安锦绣想想还是摇头,道:“储君看着是得圣上青眼之人,其实日子并不好过。”
安元志扔了块糕点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跟安锦绣道:“皇家就是没意思。”
“宁氏的事,你知道了吗?”看着安元志没正形的样子,安锦绣也没说什么,问安元志道。
安元志说:“哪个宁氏?”
“大公子的夫人啊,”安锦绣说:“你连宁氏是谁都想不起来?”
安元志看着就是一愣,说:“你怎么会想起那女人来?她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1076算计下的帮忙
袁义把兵部还有刑部的两份文书放到了安元志的跟前。+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安锦绣跟安元志道:“你看看吧。”
安元志把两份文书拿在手里都看了后,然后问安锦绣:“这关我什么事?姐,你不会要我帮安大公子吧?”
安锦绣知道安元志看得不经心,但还是问安元志道:“两份文书都看完了?”
“看完了,”安元志说:“这个宁家的嫡长孙是傻瓜吗?私自放手下的兵卒回家,他嫌命长,那就让他去死好了。”
袁义在这时干咳了一声。
安元志看着袁义说:“你可怜他?犯不上,宁家的家势也就比安家差了那么一点点,这个宁夏川的日子一定过得比你好。”
“事情情有可原,”安锦绣道:“那两个兵卒只是回家探母,军法也不外乎人情吧?”
安元志把手里的文书往茶几上一摔,说:“姐,这事你还看不明白?放两个兵卒回家看生病的老娘,这算个屁事啊?现在抓着宁夏川不放的人,是周孝忠的人,这哪是对着宁家啊?这老东西,他别落把柄到我的手里,不然的话,你看我怎么对付他。”
安锦绣说:“你能有什么好点子?最多就是杀人。”
安元志笑了起来,说:“姐,你要是想杀周孝忠,这不是难事啊,我带兵去周府,就他府里的那些侍卫,对上卫**,一定是找死的命,我……”
“行了,”安锦绣没让安元志把要杀光周孝忠全府的话说下去,问安元志道:“你现在除了杀人,就不想别的事了?”
安元志说:“我还有什么事要做?”
袁义这下子都忍不住说话了,说:“少爷,你当京城是边关吗?”
安元志压低了声音道:“姐,你不杀人,圣上的皇位就坐不稳,你当周孝忠是个多光明正大的人?你看他对付宁夏川就应该知道了啊,这老东西跟父亲斗这么久,是好人他不早死了?”
“你去把这个宁夏川救下来,”安锦绣也不跟安元志废话了,说道:“别说他罪不至死,就是他罪大恶极,这个时候我也不能让他死了。”
“为什么呀?”安元志问道:“你真要管安元文的事?”
“你也明白周孝忠这是在对付谁,”安锦绣说:“你是让我装傻吗?”
“装傻又怎么样?”安元志是打心眼里不乐意管安元文的事,说:“是个人都知道我们跟那一房的人不和,宁夏川死了也不丢我们的脸。姐,我跟你说,你现在管了宁家的这件事,让周孝忠知道你在乎那一家子,那以后这老东西再从那家人的身上下手呢?”
安锦绣这下子暂时沉默了。
安元志拍拍茶几上的文书,说:“这上面不是还写着吗?宁夏川也不光是私放兵卒回家的事,军里还说他贪了军饷呢,说这钱可能是被宁家吞了。”
袁义说:“这罪不是还没定下来吗?”
安元志神情轻蔑道:“什么没定下来?人到了牢里,几顿打一受,什么罪名他不认?再说了,真要查世族大户的钱是不是干净,这年头有几家经得起查?”
袁义看向了安锦绣,说:“是这样?”
安锦绣敲一下坐榻的扶手。
“姐,你就别再跟安家扯上关系了,”安元志看着安锦绣道:“这事儿父亲有本事,那就让他去救人,我们两个躲远点好了。”
“我看你也是个傻瓜,”安锦绣说:“太师不会找你?你姓安的。”
“他找我,我就得替他干活?”安元志说:“周孝忠我惹不起,一句话就把他打发了啊。”
安锦绣看着安元志叹气。
安元志看安锦绣这样,把身子坐端正了,说:“你是不是有别的打算?”
“不管你愿不愿意,只要你一天是浔阳安氏的人,那安元文他们你就摆脱不了,”安锦绣跟安元志道:“平日里你与他们可以各过各的,可你不能跟他们结仇,你懂我的意思吗?”
安元志说:“我到了今天还怕他们吗?”
“不是怕,是你得做给外人看,”安锦绣道:“连自己兄弟都不能善待的人,谁会相信你能善待别人?你就一直靠着你姐夫吗?”
在军里现在有上官勇帮衬着,将官也好,兵卒也好,看在上官勇的面子上,会跟安元志交好,如果有一天安元志的身边不再有上官勇了呢?
“你走的本也不是世家子弟走的路,”安锦绣跟安元志道:“你在军中待得日子也不短了,那些不是世家子弟出身的将军们看重什么,你还用我教吗?”
袁义说:“军中的人喜欢重情重义的将领。”
安元志说:“卫**里的人都知道我与安家的事。”
“那日后呢?”安锦绣说:“你看到一个人,就跟他解释一遍你的这些事?元志,你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再不愿意,你也得去做。”
安元志坐着想了半天,就是不开口。
安锦绣等了安元志一会儿,看自己的这个弟弟还是副德性,便干脆说:“道理我都跟你说明白了,你照着我的话去做。”
安元志说:“我上赶着去帮安元文这个忙?”
“这也是你们让外人看,你们兄弟之间兄友弟恭的时候,”安锦绣说:“太师会让安元文找你的,你记住我的话,不准给他脸色看,也不准胡说八道,先把宁夏川救出来再说。”
“安元文要是不来找我呢?”安元志问道。
“他一定会来找你,”安锦绣说:“你记住我的话了?”
袁义看安元志在这儿还想垂死挣扎一下,说了一句:“你不愿意,主子可以找将军帮忙。”
安元志白了袁义一眼。
“说话,”安锦绣看着是耐心要用尽了,问安元志道:“你做不做?”
“做,”安元志拉了长语调道:“先说好了,安元文不来找我,这事就跟我没关系。”
“行,”安锦绣答应得也爽快,说:“就这么办。”
安元志起身,把两份文书送到了安锦绣的坐榻小几上,说:“找我来就这事儿?”
袁义说:“少爷,恭喜你封侯了。”
安元志一笑,说:“这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安锦绣斜了安元志一眼,“不要得了好处还卖乖,”她跟安元志道:“爵位上去了,心眼也应该也大一些了,男儿丈夫弄得睚眦必报,像什么样子?”
安元志装出了茫然状,说:“我什么时候做过睚眦必报的事儿?”
安锦绣和袁义都是一笑,看着安元志的样子都是一脸的不屑。
安元志耸耸肩膀,在自己人面前丢脸,他不在乎。
“日后再找白承允的那些官员们,可以找白楠帮忙了,”安锦绣笑过之后,又跟安元志道:“白楠年纪虽小,但你对他要恭敬。”
“他是真心要帮忙的吗?”安元志问安锦绣道。
“他如今只有靠着我们了,”安锦绣小声道:“有空跟他说说云霄关的事,那个魏楚现在在哪里?”
安元志说:“在卫**里,我姐夫对他很照顾。魏家几次来人找他回去,姐夫都替他拦了,最后还放了狠话,说卫**里的人,不管是谁他都保,让魏家的人不要惹到他的头上。”
这事儿,上官勇没跟安锦绣说过,“魏家是怎么说的?”安锦绣好奇道。
安元志说:“那之后魏家的人就没来过了,姐夫还让我派袁笑他们几个去接魏楚的生母出魏府了,算着日子,袁笑他们也应该把人接到京城来了。”
安锦绣点一下头。
安元志拖了张凳子在安锦绣的跟前坐下了,说:“我知道,姐夫让我派人,是让魏楚记我的人情呢。”
安锦绣说:“你知道就好。”
袁义站一旁说:“这个魏楚的武艺很好吗?”
安元志说:“还行吧,主要是他一直跟着白承允的,白承允的事他应该都知道一些。反正,我姐夫挺照顾他。”
安锦绣在这时看了袁义一眼。
袁义从袖口里拿了一叠银票给安元志。
安元志把银票数了数,咂舌道:“这么多钱?”
“你封侯了,”安锦绣道:“这些钱给你打点人情用的,还有拉拢官员要用的钱,都从这里面拿吧。”
安元志抬头看着安锦绣说:“我有钱。”
“安家的钱?”安锦绣挑一下眉头。
安元志把银票揣衣兜里了,问安锦绣道:“我以后不能用安家的钱了?”
“我只是不想你被安家用钱治住,”安锦绣小声道:“你驸马府里的人,是不是月钱都由安府给?你怎么这么糊涂?拿着安府给的钱,那些人算是你的人,还是安府的人?”
安元志在不知不觉间又被安锦绣教训了。
“去吧,”安锦绣教训完了安元志,赶人一样,冲安元志一挥手,道:“为着你的封侯,安府里一定会开祠堂的,你不准给我闹事,恭恭敬敬去磕个头。”
安元志人从凳子上一跳,站在了地上,说:“知道了,我一定听话行了吧?实在不放心,你让袁义看着我。”
“我怕累着袁义,”安锦绣看着自己的弟弟道:“你还有事吗?没事就快走吧。”
安元志眼珠转了转,小声问安锦绣:“真的不用杀周孝忠吗?”
安锦绣喊袁义,指着安元志说:“替我把这小子扔出去。”
安元志哈哈一笑,转身往小花厅外跑了。
袁义跟着安元志出了小花厅,站在走廊里看了安元志一眼,小声道:“有杀周孝忠的工夫,你不如想想怎么杀白承泽吧。少爷,你现在喊着要杀周孝忠,是在拣软柿子捏吗?”
安元志往地上唾了一口,说:“你当我不想杀那混蛋?我姐不让,我能有什么招?”
1077分化
袁义把安元志送出了千秋殿,才又回来见安锦绣。安锦绣这时候手里又拿着一份户部的折子在看,手边上还摆上了一个算盘。
袁义看看算盘上的算珠位置,说:“你看个折子还要打算盘?”
“都是粮草的数目,”安锦绣手指在算盘上又拨了一下,说:“我怕户部做假骗我。”
袁义坐在了坐榻的另一边,看看小几上堆着的奏折,摇一下头,这些折子他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安锦绣说:“元志出宫去了?”
袁义一笑,说:“少爷不出宫,他还能去哪儿?我看见安府的管家在宫门外等他,太师喊少爷回安府去。”
“太师一定会喊他回去的,”安锦绣把算盘拨得啪啪响,说了一句。
袁义想想还是问安锦绣道:“将军为什么不让魏楚回魏家去?”
安锦绣一笑,说:“你没问元志?”
袁义摇头,说:“我怕他笑话我。”
“也没什么,”安锦绣说:“魏楚没能护住四殿下的命,丢了一个会成皇的外孙,魏家的损失太大了,魏楚不死,魏家的家主没办法跟族中的人交待。”
袁义说:“魏家要杀魏楚?”
安锦绣这才停了拨着算盘的手,小声道:“魏楚的生母都没有走明面,还是一个奴的身份,说是儿子,魏楚也不过是魏家家主的奴才罢了。四殿下活着的时候还好,四殿下一死,”安锦绣说到这里,摇头叹了一口气。
“什么狗屁的世族大家,”袁义骂了一句。
安锦绣叹道:“投胎到了这家里,这是谁也没办法的事啊。”
安元志由大管家陪着,骑马回到安府的时候,安太师父子已经在他之前,从各自的衙门回府了。
“五少爷,”门前的安府下人们看见安元志后,忙都给安元志行礼。这些人之前对着安元志的时候就够殷勤了,这会儿更是殷勤里带着谄媚了。
大管家在一旁训这帮人道:“得叫侯爷了,不懂事的东西们!”
安元志无所谓地把手一摆,说:“还是叫五少爷吧,侯爷我听着不习惯。”
大管家方才还在板着脸训人,听安元志这么一说,忙就道:“是,都听五少爷的。”
“五叔,”安元志还没往门里走,安元乐的两个儿子安亦寻和安亦问,一前一后地从门里跑了出来。
被两个小孩亲亲热热地这么一喊,安元志的脸上现了笑容,说:“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安亦问是个自来熟的小孩,见过安元志一次后,就把这个五叔给记住了。这会儿安元志笑起来的样子,让小孩看着就愿意亲近,所以安亦问跑上前,抱住了安元志的左腿,抬头看着安元志道:“五叔,你怎么总也不回家来呢?”
安元志看看自己周围站着的这帮人,弯腰把安亦问抱在了手里,笑道:“我去打仗了,你爹爹没跟你说吗?”
安亦问摇了摇头。
安亦寻忙就道:“五叔,侄儿听父亲说过,说五叔去了白玉关。”
安元志看看这小人儿一本正经的样子,空出一只手来,拉住了安亦寻的手,就这么抱着一个,拉着一个,走进了安府里。
安亦问问安元志:“五叔,打仗是不是很威风?”
安元志说:“想学武?”
安亦问忙就点头。
安元志看看迎到了他跟前的安元乐,跟小孩儿道:“这个得问你爹爹。”
安元乐见安元志一手抱着自己的小儿子,一手拉着自己的大儿子,想想夫人晃氏跟自己说的话,冲安元志笑道:“五弟,恭喜你了。”
安元乐这声五弟叫得,安元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安元志也还了安元乐一个笑脸,掂了掂手里的安亦问,说:“这小子可够沉的。”
“还不快下来?”安元乐看着小儿子道。
安亦问把安元志的脖子一抱。
安元志这下子乐了,说:“你这小子这是赖上我了?”
安亦问看着安元志说:“五叔,以后亦问也要做大将军!”
安元志笑道:“做大将军你也得读书。”
“我知道,”安亦问把小脑袋点点,说:“我要做文武双全的大将军!”
“有志气,”安元志抱着安亦问往前厅里走。
安太师这时就坐在前厅里,安元文和安元礼陪他的身旁,几个亦字辈的小少爷,排成一排,站在了安太师的右下首处。
安元志一直把安亦问抱进了前厅里,笑着问这小侄子道:“到地方了,亦问能下地了吗?”
安太师看安元志抱安亦问倒是满意,安元文和安元礼却都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安元乐一眼,在他们看来,安元乐这是在拿孩子讨好安元志,简直是丢脸之极。
被两个兄长意有所指地盯了一眼后,安元乐的神情尴尬,但也只是跟安亦问道:“还不快下来?”
安元志放下了安亦问,在小孩儿的脑袋上又揉了两把,得了小孩儿的一个鬼脸后,才笑着走到了安太师的跟前,行了一礼,道:“儿子见过父亲。”
安太师道:“封侯之后,更要忠心于圣上,不要辜负圣上和太后娘娘对你的厚望。”
安元志就知道安太师说不出什么能听的话来,在儿孙们的面前这人还是要演戏!安元志站在安太师的跟前听训,但因为神情看着很认真,除了安太师外,前厅里站着的安氏子孙们,还真没看出这人心不在焉来。
安太师说了大段要忠君报国的话,然后问安元志:“这些话你都记下了?”
安元志点头,说:“父亲放心,儿子上沙场的时候不用心,那就是找死了。”
安亦问看祖父说了这么多大道理,自己的五叔就回了这么一句话,笑出了声来。
“亦问!”安元乐忙喝了小儿子一声。
安元志却冲小孩儿眨一下眼睛。
安太师指着安元志,跟孙儿们道:“这就是不读书的人,你们不认真学文,日后就跟他一样,封了侯也是个成天胡言乱语的人。”
安太师的话听着像是在骂安元志,可是在场的人,甭管大人还是小孩子,都能听出,这骂可带着亲热在里面。
安元志笑道:“父亲,这是在家里,我就是胡言乱语也无伤大雅啊。”
安太师这下子也笑了起来。
不知道内情的人看了,一定会以为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有多亲近呢。
安元文在这时突然就开口跟安元志道:“昨天晚上门外的那些尸体,是怎么回事?”
安元志看着一愣怔,说:“什么尸体?”
安元文说:“不是你让大管家去领回来的吗?”
安元志说:“大公子,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呢?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我没事往府里运尸体做什么?也没人家拿尸体做花肥的吧?”
安太师道:“什么大公子?他是你大哥。”
安元文觉得安太师这会儿简直不可理喻,重点是称呼吗?
安元志冲安太师一拱手,说:“父亲,若是无事的话,儿子就去军里了。”
安太师说:“你祖母在祠堂外等着你,你得以封侯,是我安氏的一件喜事,跟为父来吧,”说着话,安太师从太师椅上站起了身来。
安元志跟着安太师外走,至于安元文这会儿是怎样一副难看的脸色,安元志是一眼也不想看。
安元礼倒是趁着安太师和安元志都背对着他们的机会,冲安元文急切地摆了摆手,让安元文不要再说话了。
安元文阴沉着脸,默不作声地跟着走。
安元乐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走在最后面,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远离这家里的是非。
“你大嫂的娘家侄子,叫什么……”安太师一边往祠堂走,一边跟安元文道:“宁家那小子叫什么来着?”
安元文说:“父亲,今天是五少爷的好日子,不开心的事就不要说了。”
听安元文叫安元志五少爷,安太师扭头看了长子一眼。
安元文难得在安太师的跟前有了倔强之色。
安元志心里冷笑,这是还想着他上赶子求着要帮着这个忙吗?“既然是不开心的事,那就不要说了,”安元志说:“省得坏了大家的心情。”
“胡闹!”安太师却不能让两个儿子如愿,说道:“宁家与我们安家同气连枝,他们的事我们怎么能不问?”
安元志撇嘴一笑。
安元文又气又恨,恨不得掉头就走。
安元礼这时开口道:“大嫂娘家的事,我也听到了一些,出事的是宁家的嫡长孙,叫宁夏川,听说摊上的罪名还不小。”
安元文和安元志听了安元礼的话后,都还是不吱声。
安太师看着安元志道:“你听见了?”
安元志说:“有罪没罪,等判了再说吧,反正大公子在这儿,谁敢冤枉宁家的那个少爷呢?”
安元文又被安元志狠狠扇了一记耳光在脸上,若是那边官府的眼里真的有他,宁夏川又怎么可能犯重罪入狱呢?
安太师手指点点安元志,说:“那小子是在军中犯的事,你大哥如何插手军中事?”
安元志哦了一声。
安太师也没急着逼安元文,在安元志哦了那一声后,就没再说话。
一行人到了祠堂之后,老太君正在祠堂外等着安元志呢。
“元志见过老太君,”再不情愿,安元志也跪下给老太君磕了三个头。
“起来吧,”老太君心里也不好受,封侯的那个人若是安元文,她这会儿一定不是这种像是有东西憋在心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的心情。
安元志从地上站起来后,也不问老太君好与不好,看一眼开着的祠堂门,问安太师道:“父亲,儿子也没进过这里,是直接就这样进去吗?”
1078血脉亲情
庶子不进祠堂,这是浔阳安氏的规矩。
安元志一语言毕之后,安太师却只是一笑,跟老太君道:“母亲,儿子陪元志进去了。”
老太君点一下头。
“跟为父走,”安太师扭头又跟安元志道。
安元志看看安元文三人。
没等安元志说话,安太师便道:“他们今日不进祠堂,你跟为父走吧。”
安元志这才跟在安太师的身后,往祠堂走去。
老太君站在走廊里,看一眼站在阶下的安元文,小声道:“人都有自己的造化,你也不要多想,元志出息了,对你也是个助力。”
安元文冲老太君一躬身,表示自己听到了老太君的话,却始终不愿意开口。
老太君没有回头去看祠堂里的情景,她只是看着眼前宽阔的庭院。他们这一族出自江南的浔阳城,虽然安府这一支已经离开浔阳百年,但江南的某些东西还是融在了他们的骨血里,比如老太君眼前的这个江南园林似的庭院。入秋之后,草木由荣转枯,但庭院里的竹林还是青翠,风过竹林之后,将细长的竹叶送进池水里,溅起微微的涟漪。细微之处的风景,需要观景的人细细品味,只是,老太君看看站在阶下的儿孙们,叹气声最终还是被她闷在了心里。
如今这些儿孙们,谁还有观风情的心情?老太君心中苦涩,渐渐地连嘴中似乎都泛起了苦味,如同吃尽了整株的黄连,苦不堪言。
三位嫡出的公子看老太君久久凝视他们身后的庭院,不禁也回头去看。庭院还是以前的样子,安元文三人却在突然之间不约而同地想到,往年府中开祠堂之时,安元志跪在庭院里的样子。就是成亲迎娶云妍公主那日,安元志也只是与云妍公主一起在祠堂门外行了跪礼,没想到今日……
安元文三人对视了一眼。
安元乐最先回转了视线,安元礼摇头一叹之后,将头面向了祠堂,只有安元文注视着庭院里的鹅卵石地面,久久没有回神。日子好像过去也没有多久,突然之间那个只够格跪在阶下石上的人,就这样身系安氏一族荣辱的走进了祠堂,而他这个原本被族中人寄于厚望的嫡长子,这会儿却只能站在祠堂的阶下了。
事情怎么变成这样的?安元文问自己,是自己不够上进,还是安元志的运气太好?安元文想不出一个能让自己接受的答案来。
“大哥?”安元礼伸手碰了一下安元文的手背。
安元文回了神,看着安元礼勉强一笑,小声道:“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安元礼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的兄长,想说些安慰的话,只是现在不是他可以随便开口说话的时候。
祠堂里,安元志跪在安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看着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安太师站在安元志的身旁,对着占了一面墙壁的祖先牌位,声音低缓地说道:“这是书界的五子元志,庶出子却凭战功封了侯,尊号定远。书界五子俱以成人,唯有这第五子出人头地,所以书界今日带他来见列祖列宗,望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保佑这个安家子吧。”
安太师说完祷告的话,也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又跟安元志道:“元志,你去给列祖列宗上香。”
安元志原本只当这是一场演给外人看的戏,可是这会儿看安太师如此郑重其事,安元志有些发懵了。
安太师看安元志跪着不动,看向了安元志道:“怎么不动?”
安元志说:“做做样子不就得了?你这是在干什么?”
安太师起身道:“元志,你是姓安的,不管日后你坐到何等的位置,你都是叫安元志,字霜天。”
安元志被安太师说的把眉头拧了起来,道:“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我没说我以后不姓安啊,我这不是回府来了吗?你还想要我怎样?”
安太师手指着自己和安元志面前的牌位,说道:“你当他们都是心甘情愿做安家子的吗?”
安元志看向了面前的牌位,浔阳安氏的列祖列宗,高官厚禄者不在少数,也有一世著书传世的,总之碌碌无名者没有几个。安元志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人,因为这些人都太过遥远,又或者说,对于浔阳安氏,庶子出身的安元志本就没什么归属感。
“少年梦想,中年官途,回首百年身,”安太师叹道:“你的祖父当年不喜官场,不过最后还是在相国的官位上老死,家族就是由一代代儿孙支撑着往前走的,不进则退。安家走到今天,元志,你数数,你面前有多少块牌位。”
安元志没去数牌位的多少,而是点了三柱香,插灵案前的香炉里了。扇一下在眼前升起的香烟,安元志说:“父亲也不必费心了,我这人不讲究这些,安家的事我不会不管,宁夏川的事我会去打听的。”
安太师说:“你姐姐已经教训过你了?”
安元志撇嘴一笑,道:“你对四王妃干的事,我姐不用我和姐夫告诉她,就已经知道了。我想白承泽也应该知道了,我姐再怎么也不会对安家下杀手,不过白承泽那里,父亲你还是多加小心吧,毕竟谁也不知道,一觉睡醒后,头顶的天是晴是雨。”
“他最先要对付的人不是我,”安太师小声道:“所以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安元志转身就往外走。
安太师看着安氏祖先们的牌位,心下有些戚戚然,若是骨血亲缘都没办法让安元志回到安家,那他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安元志出了祠堂之后,匆匆给老太君又行了礼,道:“太君,我去军里了。”
老太君只冲安元志点了点头。
安元志快步往庭院外走去。
安太师将安元志插在香炉里的三柱香扶得正了一些,才转身出了祠堂。
“都去忙自己的事吧,”老太君看安太师从祠堂里出来了,让阶下站着的儿孙们都散了。
等这些儿孙们都散了后,安太师才道:“母亲也累了吧?回房去休息吧。”
老太君目光沉沉地看了儿子一眼,道:“你这是要把元文彻底弃了吗?”
安太师道:“母亲,元文之前能比过元志的也就是一个出身,如今元志已经封侯了,有了自己的爵位之后,出身对元志来说就不算什么了。”
“我没有问你元志,”老太君道:“我在问你元文的事。”
安太师答非所问地道:“母亲,想控制一个人,你说是难是易?”
老太君说:“你还是在跟我说安元志?”
安太师苦笑道:“除了一个姓氏,元志与我们安家还有什么联系?”
“只要他姓安,”老太君道:“他这辈子只能是浔阳安氏的人。”
“府里没有他在乎的东西,”安太师说:“事情难办啊。”
想控制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血脉亲情,如果这个不行,那你的手里最好有这人在乎的东西,可是安家现在两样都没有。
安元志这时站在府里的一条游廊里,冯姨娘抱着一个小女孩跟安元志说:“五少爷,你看看大姐儿吧。”
安元志看一眼自己的女儿,上一回他也没仔细看这女儿,这会儿看一眼,就觉得这丫头好像是长大一点了。
冯姨娘今日是专门来堵安元志的,说:“府里小姐们的名字都是父亲取,大姐儿到了今天也没个名字,老这么大姐儿大姐儿的叫着,不是个事啊。”
“名字?”安元志说:“姨娘你随便养着玩就好了。”
冯姨娘听安元志这话,就好像他给了自己一只猫还是一只狗养着一样,“你,”冯姨娘气道:“五少爷,这是你的女儿啊!”
大姐儿看着安元志,一根手指咬在嘴里,突然就又张开双手,身子往安元志的跟前倾,想要安元志抱。
冯姨娘忙就把怀里的小孩儿往安元志的怀里送。
安元志却后退了一步,冷道:“姨娘嫌没名字带着不方便,你就给她取个名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五少爷啊!”冯姨娘叫了一声。
安元志的脚步一停,又看了大姐儿一眼,小声道:“其实我不是太想留她的。”
冯姨娘被安元志这话惊到,紧紧地抱着大姐儿往后连退数步。
安元志迈步就要走。
冯姨娘在安元志的身后道:“五少爷,公主殿下病在**上,你身边现在得有一个女人照顾着啊。”
安元志这才回头看着冯姨娘一笑,说:“姨娘还怕我找不到女人?”
冯姨娘摇头道:“五少爷,总要有个女人跟你过一辈子的,女人好找,可真正知疼知热的女人,不好找啊。”
安元志冲冯姨娘一躬身,道:“我先走了。”
大姐儿看安元志走了,哼哼唧唧地哭了起来。
冯姨娘只得抱着大姐儿哄,最后自己看着手里的女孩儿伤心道:“你以后该怎么办呢?这是你娘亲造孽害了你啊!”
女儿的哭声没能让安元志再回头看上一眼,想着冯姨娘的话,风玲的样子出现在安元志的眼前,安元志突然就在想,不知道这个傻呼呼的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格子从游廊那头往安元志这里跑来。
安元志看见格子之后,风玲就在安元志的眼前消失了,想念就是这么一闪而过,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怎么了?”安元志问跑到了自己跟前的格子道。
格子说:“少爷,侯爷,不是是卫国公爷让你去军里。”
“知道了,”安元志带着格子往安府的大门处走,说:“知道他为着什么事找我吗?”
格子说:“好像是军里在今天晚上要摆庆功宴。”
1079恶耗
安元志带着人离府之后,安太师带命人把安元文叫到了书房,说道:“元志会救宁夏川,让宁氏写封家信回娘家,让宁家不用太担心了。”
安元文道:“他就一定能把人救下来?”
“他若是没有办法,那你就更没办法了,”安太师道:“让宁氏把心放宽些,安家不会不问他宁家的事的。”
“是,儿子知道了,”安元文恭声道。
安太师挥手让安元文退下,这会儿他正低头写着一封私信,并没有注意到长子的情形不对。
三日之后,白承泽在府里看着一份从刑部摘抄过来的公文。
白登跟白承泽禀道:“安五少爷那边已经派人去了,好像是想把宁夏川先从牢里弄出来,案子什么的,以后再说。”
白承泽道:“周孝忠那边有什么动静?”
“周相那边还没有动静,王爷,会不会是周相觉得在军中,他斗不过五少爷他们,所以他才不准备动手了?”
白承泽抬眼看看白登,道:“你什么时候变成周孝忠了?”
白登忙就赔着笑脸说:“奴才多嘴了,奴才该死。”
“周孝忠这几天被太后拿国事压得喘不过气来,”白承泽道:“宁家的家势不弱,不过让儿孙弃文从武的日子还是太短了,可惜宁夏川这个人了。”
白登说:“王爷的意思是?”
白承泽把书桌案上的一封信递给了白登。
白登双手接过了这封信。
“把信连夜送出去,”白承泽道:“送信的时候小心一些,不要让太后发现了。”
白登领命之后退出了房门前,白登才敢看信封上写着的字。
信封上白承泽亲笔写着,西畿道骁营王嵘王将军亲启。
王嵘是谁,白登不知道,不过白登知道西畿道骁营是宁夏川为将的军营,白登拿着信的手一抖,手里原本轻飘飘的信,突然之间份量就重了起来。
转眼又是半月,魏楚的生母被袁笑几个人接到了京城。安元志有了白楠的帮忙后,渐渐把原先投效白承允的官员们拉拢成了太后一党。朝中安锦绣跟白承泽还是斗得厉害,安太师选择了坐壁上观,周孝忠的日子就更为难过一点,毕竟同时与安锦绣和白承泽为敌,哪怕这两个人呈水火之势,这种事也不是周孝忠可以驾驭得了的。
安锦绣在这半月中,得到了白承英的消息,这个下落不明已久的皇子出现在了云霄关。
“他是去问云霄关之事了,”安锦绣跟袁义说道:“看来六殿下的确是想先报仇了。”
袁义说:“那这是好事?”
安锦绣点一下头,把这封从云霄关来的秘报放下后,安锦绣自己算了一下日子,说:“宁夏川是不是应该出狱了?”
袁义说:“主子放心吧,派去护他安全的人应该到西畿道骁营了,少爷救个人的本事总是有的吧?”
“这人是他在救吗?”安锦绣道:“这个少爷现在根本就不听劝的。”
袁义这一回没有跟着安锦绣说安元志的不是了,看着安锦绣说:“主子,你就不恨安家?”
安锦绣被袁义问得一恍神。
袁义说:“你连安锦颜都放过了。”
安锦绣说:“不是为了元志,我何苦问安家的事?嫁出门的女儿泼出门的水,儿子可永远也离不开这家门啊,除非安家把元志逐出去,或者太师愿意把元志过继出去,现在的安家,怎么可能做这些事?”
袁义没好气道:“少爷这是生是安家人,死是安家鬼了?”
安锦绣手指敲一下坐榻小几的桌面,跟袁义叹道:“命这东西逃不掉啊。”
十天之后,有关宁夏川的消息没有传到京城来,豫王白笑原以世宗之死真相不明为由,在祈顺的西南境点起了战火。
找不到清君侧的理由,想要争这江山的白氏诸王们,还是从世宗之死这里,找到了可以让他们起兵的理由。
“你要怎么办?”安锦绣问坐在自己面前的白承泽道。
白承泽神情平静道:“他们只要有心造反,理由总能被他们这些人找出来的。我父皇活着的时候,对他们多方压制,现在圣上太过年幼,想要让诸王臣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白笑生,白笑野在我父皇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敢起兵造反了,要我说,这个白笑原已经是胆小的了。”
安锦绣冷笑道:“你这是在说先皇太过仁慈,让他的叔王们活得都太长了?”
白承泽说:“锦绣,你现在怪我,怪先皇又有何用?想想带兵平叛的人选吧,白笑原既然敢在这个时候起兵,那他一定有依仗,这个依仗是什么?”
安锦绣说:“是什么?”
“西南驻军近四十万,”白承泽说道:“忠于朝廷的那些将军们现在是否还活着,这事得两说。”
“你是说整个西南境已经是白笑原的了?”
“不是整个,也得是大半,”白承泽道:“否则他的底气从何而来?”
安锦绣沉吟了一下,道:“是不是还有人跟白笑原串通?”
“笑字辈的亲王们,”白承泽低声道:“其实都不是什么好人。”
“把他们都杀了?”安锦绣冷笑道:“那不是不想造反的都被我逼反了?”
“你知道谁会跟白笑原呼应起兵?”白承泽说道:“现在趁着只是西南一境生乱,你不尽快下手,等着我祈顺江山处处烽火的时候,锦绣,凭着上官勇一人,他能替你灭掉几处烽火?”
安锦绣看着白承泽道:“我若是把先皇之死的真相说出去,白笑原用的这个借口是不是就不攻自破了?”
白承泽笑道:“你心里是不是在疑,是我与白笑原勾结的?”
“这种事你做的出来,”安锦绣道:“不过我之后又想了想,能自己做皇帝,白笑生为何要费力助你成皇呢?就算你与他说,你只愿为一代贤王,白笑生也不信你的话吧?”
白承泽点一下头,说:“所以你不疑我?”
安锦绣冷道:“你还掀不起这么大的风浪来。”
白承泽说:“你准备命谁为将?还是上官勇吗?”
安锦绣没有当面回答白承泽的话,在当天的早朝上,安锦绣独排众议,让安元志挂了这个平叛将军的衔。
这天的早朝之后,有官员跟白承泽疑惑道:“竟然不是卫国公?”
白承泽边往金銮大殿前的阶下走,边小声道:“这个时候,拱卫京畿之地才是重中之重,京畿不失,白笑原就是在西南境自立为皇,朝廷派兵讨伐就是。只有京畿生乱,天下才会真正的大乱。”
一众官员听了白承泽的话后,忙就有人跟白承泽道:“王爷英明。”
白承泽看了这个拍他马屁的官员一眼,道:“做此决定的是太后娘娘,你不如直接去跟太后娘娘喊英明吧。”
这个官员神情难堪,闭上了嘴。
白承泽这时看到安元志跟着上官勇已经下了台阶,一群武官都是大步往宫门那里走去。
“安五少爷三日之后就会离京,”一个官员小声跟白承泽道:“王爷,安元志还没有独自领兵打过仗啊。”
白承泽一笑,小声道:“人干什么事情都有第一次,这是元志更上层楼的机会,我为他高兴。”
等白承泽出了宫门,上官勇和安元志一行人早已经上马走远了。
白登跑到了白承泽的跟前,小声禀道:“王爷,王嵘将军那里命人送了信来。”
“回府再说,”白承泽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来,翻身上了马。
安府的门前,此时来了一群身着丧服的人,往安府门前一站,就开始放声哭嚎。
门前管事的吓了一跳,忙跑下台阶来问。
“我们是桐州宁府的人!”为首的中年男子大声跟管事的道。
安府的长媳就这样坐在家中,听到了恶耗。宁夏川妄图逃狱之时,被看守斩杀,同时被杀的还有妄图助子逃狱的宁家大公子。
宁氏听到这个消息后,直接就昏死了过去。
冯姨娘看出了这么大的事,忙命人去通知尚在各自衙门里的安太师和大公子安元文。
安太师正在户部帮安元志盯着军需拔调的事,听到府中下人来报,低声狠狠地骂了一句:“该死!”
就站在安太师身边的大管家,这会儿不敢吱声。
安太师匆匆赶回府里的时候,宁氏已经清醒,跟来报丧的人哭作一团,谁的劝也听不进去。
“元文还没有回来?”安太师当着老太君的面,大声问道。
管事的们都摇头。
冯姨娘给安太师上了茶,小声道:“妾身已经命人去喊大公子了。”
“喊人喊到现在?”安太师道:“命人再去工部。”
两个安府下人,从府里跑出来,骑上快马,又往工部衙门跑了。
等两个人跑到工部衙门一问,工部的人说安元文早就走了。两个下人又骑着马跑回安府,却发现,他们安府和工部衙门跑一个来回了,早就离开了工部衙门的安元文还是没有回府。
“这人还能丢了不成?”老太君听了两个下人的话后,跟安太师急道:“元文能去哪里?”
安太师还劝了老太君一句,说:“母亲莫急。”
老太君拿手里的拐杖跺一下地面,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能不急?”
“你带人出去找,”安太师命大管家道。
大管家觉得这差事难办,谁知道安元文这个时候能去哪里?宁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安大公子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探亲访友吧?
“许是有事耽搁了,”安太师道:“你们沿途找吧。”
大管家带着人匆匆出了安府,开始满京城的找安元文。
1080冤死
安元文这会儿在哪里?
白承泽挥手让进雅间上茶的茶社老板退下,跟安元文道:“安府里不缺好茶,不过他这里的水用的是去年的雪水,安大公子品一下这茶吧。”
安元文这会儿坐在白承泽的对面,竭力不想让自己表现地坐立不安,只是品茶?一个被人从街上拿刀逼来的人,怎么可能有心情品茶?
白承泽说:“怎么?你也跟元志一样,爱酒不爱茶?”
安元文道:“王爷找下官何事?”
“看看这个吧,”白承泽把一封信轻轻扔在了安元文的跟前。
安元文坐着没动,说:“王爷,下官实在不知,王爷找下官能有何事。”
“安府这会儿出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白承泽问安元文道。
安元文冲白承泽一拱手,说:“王爷,若是无事,下官想告退了。”
“信上无毒,”白承泽道:“这信可以让你对宁夏川和宁家大公子的死,知道的更多一点。”
安元文神情紧张,但还是没有伸手去碰面前的这封信。
白承泽笑了起来,说:“知道你为何被元志压过一头去吗?单论胆气,你这个做嫡长大哥的,就比元志那小子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了。”
安元文看着面前用空白信封装着的信。
白承泽将手里的茶杯放下,道:“没有胆量的话,你就回府去吧。安府如今有元志,的确也不需要你再为浔阳安氏这一族出什么力了。”
安元文问自己,这信上就是沾了毒药又如何呢?白承泽想杀自己,随时都可以杀,想到这里,安元文伸手拿起了这封信。
白承泽看安元文拆信看了,颇为悠闲地拿了块点心在手里翻看起来。
写这信的人,用了几行笔墨描述了两具死状凄惨的尸体,如果信上不是写着这两具尸体的名字,宁明山,宁夏川,对于对死人不陌生的安元文来说,看这信时的感觉还能小些。
“白骨尽露,喉骨断开,”白承泽说道:“杀他们的人,看来事先就得到了命令,不能让这对父子侥幸逃过这个死劫。”
“你,”安元文捏着信纸的右手微微发颤,看着白承泽道:“你怎么会,会有这……”
情绪激动之下,安大公子说话结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白承泽暗自摇一下头,这要是安元志,当着他的面,不能动手,估计会若无其事地说一句,这两个寻死的货我以前认识。安府如今嫡庶不分,说白了还是嫡出公子们自己的不争气。
安元文这时将手里的信扔在地上。
白承泽笑道:“没想到元志这么恨你这个大哥,明明是救人,到了他的手上成了杀人。”
安元文道:“不可能是元志杀的人,他没有杀他们的理由。”
看来安大公子还有点脑子,白承泽说:“这会儿说话倒是又顺溜了。”
安元文站起身说:“王爷,下官府中还在事,下官告退。”
“不问问我为何也会知道宁夏川的事吗?”白承泽问安元文道。
安元文这会儿整个人都乱了套,看着白承泽没有说话。
“我想看看周相与你安家谁能占到上风,”白承泽说道:“按说凭着元志的本事,救一个宁夏川应该不成问题,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不经心。”
安元文说:“王爷,元志尽力就行了。”
“尽力,”白承泽噗得一声笑了起来,说:“他若尽力,周相的人能弄出逃狱这样的事来?现在宁府一门男丁都下了狱了,元志还真是你的好弟弟啊。”
安元文心里再恨,这会儿当着白承泽的面,也不想说安元志的坏话。
白承泽说:“元志如今是定远侯了,等他出征平叛得胜归来之后,凭着太后娘娘对他的**信,你觉得日后你们兄弟看他安元志的脸色过活,这日子你愿意过?”
安元文有些不能相信地看着白承泽道:“你在挑拨我们兄弟的关系?”
白承泽说:“算是吧。”
安元文瞠目结舌。
“敌人是同一个的话,我觉得大公子应该听一听我的话,”白承泽也不让安元文坐了,就让安元文站着听自己说话。
安元文扭头看了看雅间的门,门并没有关死,而是半掩着,想想就守在这门外的人,安元文就没有勇气往外走。
“元志以前在安府的事,我也听过一些,”白承泽说道:“秦氏夫人数年没有出过内宅,是不是卧病在**,我想安大公子你比我更清楚。”
安元文这时不得不认真听白承泽说话。
“元志不认命,所以安家对元志来说,我想他也是势在必得的,指望他会容下你兄弟,”白承泽看着安元文笑道:“那我只能说你们四兄弟也太天真了。”
安元文道:“他还能杀了我们不成?”
“我不知道元志接下来会怎么做,”白承泽道:“宁夏川的事只是一个开始,你也不要去想什么周相的本事了,安元文,你怎么就想不到宁家在军中的势力越大,对想对付你的安元志来说,就越是个威胁呢?”
安元文越发地坐立不安了。
“故意也好,无意也罢,”白承泽近一步道:“总之他的目地达到了。”
“王爷危言耸听了,”安元文勉强跟白承泽道:“元志不会害家中兄弟的。”
“安锦颜,安元信,”白承泽道:“你觉得到了如今,太师还会管你们吗?元志如今才是被他放在心里的儿子。”
安元文说:“元志出息了,是我安家的之幸。”
“你可以走了,”白承泽在这时突然就道:“好好想想日后吧,等着安元志得胜归来,你这个安府嫡长子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安元文从雅间里走出来的时候,门前的大汉们没有看他一眼,任由这位安大公子魂不守舍地走了。
白登看着安元文一个人沿着路牙往安府去了后,跑进了雅间里,小声跟白承泽道:“王爷,安元文走了。”
白承泽嗯了一声。
白登说:“王爷,您就说这么几句话就有用了?”
白承泽把面前的茶杯往桌中间一推,起身道:“柯儿就要到京了,你带着人去迎他。”
“是,”白登忙领命道。
白承泽带着人从这茶社离开的时候,安元志在军里听到了宁府来京报丧的事,“你说什么?”安元志问来报信的安府下人道:“宁明山和宁夏川这对父子被杀了?”
这下人跟安元志点头,说:“五少爷,府里都乱了套了,太师让您赶紧回府一趟。”
安元志心下吃惊,想不明白,宁家这对父子怎么可能死了呢?
“你先出帐吧,”上官睿这时跟安府的这个下人道:“元志一会儿就回府去。”
下人垂首退出了帐去。
“逃狱?”安元志跟上官勇说:“这不扯吗?宁夏川怎么可能逃狱?他都能走回家,抱着老婆睡觉了,他他娘的逃狱,还,还连累着他老子一块儿死了?这不可能啊。”
上官勇说:“会不会西畿道那里出了什么事?”
“白笑原在西南飞凤城起的兵,”安元志说:“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白笑原的手就伸到西畿道去了?”
上官睿说:“这跟白笑原有什么关系?宁夏川又不是骁营的主将,要杀,白笑原不得先杀主将?”
“那这是怎么回事?”安元志突然之间就想暴跳了,说:“是周孝忠下的手?”
“也有可能是白承泽,”上官睿在这时说了一句。
安元志说:“白承泽杀宁夏川做什么?”
上官睿把头摇了摇,白承泽杀宁夏川,为了挑拨周孝忠跟安书界的关系?这两人本就是政敌,白承泽要多此一举做什么?挑拨安元文跟安元志的关系?上官睿想想也觉得没理由,安元志跟安元文的关系本就差,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总不能安元文有杀安元志的本事吧?上官睿觉得安元文就是有这个心,这位安大公子也无这个力。
“你倒是说话啊,”安元志看上官睿坐那儿拧眉苦思的样子,不禁催道。
“也许是我多想了,”上官睿说:“元志,安元文没有杀你的本事吧?”
安元志说:“他为了什么杀我?宁夏川?”
上官睿说:“人你没救到啊。”
“所以我救不到人就该死吗?”安元志说:“安元文有种就让他来杀我好了。”
“不要胡说,”上官勇跟安元志道:“大公子怎么会想要杀你?”
上官睿说:“大哥,安家可是世族大家。”
安元志说:“你要不上安府门前骂去?我给你派几个人护驾?”
“你回府吧,”上官勇起身道:“回府之后不要闹事,安元文就是说了不好听的话,你也忍着。”
上官睿笑容讥讽地看了安元志一眼。
安元志说:“姐夫你跟我一起去安府吗?”
“我进宫一趟,”上官勇说:“宁家父子的死不对劲。”
“要出征了,摊上这种事!”安元志骂了一句。
上官睿这时也起身道:“宁家父子怎么想都是冤死的。”
“卫嗣,”上官勇想想不放心,跟上官睿说:“你跟元志回安府一趟。”
上官睿点点头。
安元志甩帐门帘走了出去。
“看好了他,”上官勇叮嘱上官睿道:“不要让他在安府里闹事。”
“知道了,”上官睿说:“这次出征平叛是元志的一次机会,出征之前不能让他出什么意外。”
安元志这时在帐外问来报信的下人道:“安元文回府了?”
下人说:“五少爷,大管家带人出去找大公子了。”
“人不见了?”安元志又是一个意外,还能有人连着安元文一起害了不成?
1081家族门风
上官勇带着安元志和上官睿进了城之后,他往帝宫去了,而安元志则由上官睿陪着,径直往安府去了。
“五少爷,”安府门前的管事看见安元志马到了府门前,忙就跑下了台阶来迎安元志。
安元志下了马就问:“大公子回来了?”
管事的忙说:“回来了,刚回来的。”
“我们进去,”安元志跟上官睿小声说了一句。
上官睿点一下头。
宁府来报丧的人这会儿已经被安排去休息了,要不是事先知道出了事,安元志和上官睿这会儿还真看不出安府跟往日相比有什么不同。
“荒唐!”两人站在前厅门前后,就听见厅里安太师很大声地训了什么人一声。
站在前厅门前的下人这时冲厅里大声禀道:“太师,五少爷和上官大人来了。”
“进来吧,”安太师的声音随即传了出来。
安元志走进前厅之后,一眼就看见安元文跪在安太师的跟前。
“下官见过太师,”上官睿假装没看见跪在地上的安元文,冲安太师行了一礼。
“卫嗣来了,”安太师笑着跟上官睿道:“坐吧。”
上官睿拉一下安元志的衣袍,看了安元文一眼,嘴里还跟安太师道:“下官谢太师。”
上官睿在安太师的下首处坐下了,安元志说:“大公子这是怎么了?怎么跪在这里?”
“他要去西畿道,”安太师说道。
安元志一挑眉,说:“大公子想去给宁家父子报仇不成?”
上官睿就知道安元志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清了清嗓子,瞪了安元志一眼。
“你起来吧,”安太师跟安元文道:“你去了西畿道又能做什么?别忘了,你如今有官职在身,你要如何去西畿道?”
安元文说:“父亲,宁家的男丁都下了狱,儿子得去宁府看看。”
“你派去的人回来了?”安太师没理会安元文这话,看向了安元志道。
安元志说:“没有,之前我得到的消息是,宁夏川可以出狱了,不知道怎么地,事情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安元文这时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冲安元志一躬身。
安元志往后退了一步,神情惊讶地看着安元文道:“你这是做什么?”
安元文说:“虽然人没有救到,但我还是要谢谢你。”
安元志打量一眼安元文,说:“你这是在骂我还是谢我?”
安太师指了指厅中的空椅,让兄弟俩个都坐下。
安元志没再说什么,走到了一张空椅前,直接就坐下了。
安元文却还是站着跟安太师道:“父亲,是谁杀了舅兄和夏川?”
“卫嗣?”安太师突然就问上官睿道。
上官睿其实坐了这么一会儿后就后悔了,这事说到底是安家的家事,他跟着跑来算是怎么一回事?听安太师问到了自己的头上,上官睿含糊道:“这事下官没能想出什么头绪来。”
安太师像是没听出上官睿的敷衍之意,点了点头。
“儿子知道了,”安元文说了一句。
安元志说:“你知道什么了?”
安元文说:“这事可能要费力去查了,想马上知道答案是不可能了。”
安太师听了安元文这话倒是神情一怔,扭头又打量了长子一眼。
安元文这会儿完全就是一副认命了的模样,神情平静,但整个人都被一层暮气笼罩着,明明人还年轻,却已经给人一种人到暮年的萧瑟感了。
“你去看看宁氏吧,”毕竟是自己疼了这些年的嫡长子,所以安太师心疼了一下,但也就这么一下,随后他便跟安元文道:“告诉宁氏,宁家的事我们安家不会丢开不问的。”
问和管,一字之差,但意思就相差十万八千里了。宁家现在要的不是问,而是出手相助啊!
安元文听了安太师的话后,也没什么多大的反应,冲安太师行了一礼后,便退了出去。
安元志在安元文走了后,才跟安太师道:“宁家的事我们不管了?”
安太师说:“三日之后你就要带兵去平叛了,宁家之事,你不用过问了。”
安元志点下一头,说:“知道了。”
安氏父子俩都觉得没什么,可是上官睿却在这一刻感觉毛骨悚然,他知道安家是个亲情淡薄的家族,可是从小被上官勇护着长大的上官睿还是没办法接受这种淡薄,说的更难听一点,这就是一种凉薄。亲家惨死,一族都在生死关头上,长媳病在床上,长子如同失了魂一般,身为父亲和兄弟却只是一句不过问?
上官睿突然之间就能想明白,为什么安元志能做出毁诏背叛的事来,安家人可能天生就是如此,能入他们眼的只有权势和利益,至于其他的,可能都是必要时可弃之不问的东西。
“你出征之前事多,”就在上官睿如坐针毡之时,安太师跟安元志道:“明日回府来,府里给你摆一桌送行宴。”
安元志马上就道:“不用了。”他出征这几回,安府里也没个表示,这会儿还要他安元志稀罕不成?
“不一样,”安太师知道小儿子在想什么,说道:“先前的几次,卫朝在你的身边,有卫朝在我没什么不放心的,这一次是你自己领兵出征了。”
安元志说:“没有我姐夫,你怕我死在外面?”
上官睿简直听不下去这种对话。
安太师却是笑道:“独自领兵不一样的,我安家还没有出过带兵打仗的将军,得让列祖列宗知道啊。”
安元志的第一反应是,这老子在逗自己玩呢,祖宗要是有用,那他们还打什么仗?让祖宗们出面把作乱的人都收了不就得了?
安太师说:“就这么定吧,这也是太君的意思。”
安元志说:“我又得进祠堂吗?”
安太师把头点点。
安元志一笑,说:“看来安家的列祖列宗们这下子想忘记我都难了。”
上官睿几次想开口说话,可是又都忍了。现在宁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安家不说同悲,摆家宴为小儿子送行这种事做出来,你们就不怕伤安元文的心吗?这样一来,安元文这个嫡长公子在安府里还有立足之地了吗?
安元志这会儿站起了身,说:“那我就先走了,明天回来。”
安太师看向了上官睿。
上官睿忙也起身,这个时候他只想尽快找个地方去平复一下心情,每一回遇上安家的事,他都能被剌激一回。
安元志出了安府的大门,就问上官睿:“要不是跟我回府去看看小焕儿?”
上官睿说:“袁威的那个小子我想看随时都可以去看,只是五少爷,你就这么走了?”
安元志奇怪道:“你还有事儿?”
上官睿说:“你还真是心宽啊,太师让你不要过问,你就真不过问了?”
安元志笑了起来,说:“你也听到了,不是我不帮忙,是人家现在不用我帮忙了。”
上官睿说:“我没听大公子这么说。”
“太师大人的话,对他来说跟圣旨是一回事,”安元志不在意地道:“其实宁家的事,到底关我什么事?”
“走吧,”上官睿放弃再跟安元志说下去的念头了,跟这种人说话简直是浪费口水。
安元志说:“去哪儿啊?回军里还是去看……”
“我去看焕儿,”上官睿上了马,说完话,不等安元志这儿上马,他自己就先催马走了。
安元志追上了上官睿后,小声笑道:“喜欢小孩儿,你把你老婆从江南接回来自己生吧。”
“滚蛋!”上官睿烦躁道:“你脑子坏掉了?这种时候,她怎么能带着平宁回来?”
安元志说:“也是,那你就自个儿熬着吧。”
上官睿斜眼看着安元志,说:“我怎么听你说这话这么得意呢?你身边又多几个女人了?”
“女人?”安元志说:“我天天在拉人入伙,我有空找女人吗?”
眼看着再说下去,两个人的话题又得往下流那边走了,上官睿冲安元志一摆手,说:“你闭嘴吧,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安元志还真就闭了嘴,其实安五少爷心里装着的事也不少,宁家父子的死就像根剌一样,扎在安元志的心里,迷雾就笼在心头,无法散去。
半刻钟之后,众人正走在去驸马府的路上,老六子突然说话道:“少爷,你看那边。”
一行人一起往老六子指着的方向看去,离他们的不远处,也有一行人骑在马上走在人群里。
安元志说:“那个是白登吧?”
“是白登,”老六子说:“中间那小孩是谁?”
安元志的目光落在被一众贤王府侍卫簇拥在当中的小小少年身上,锦衣骏马,一张脸还没有完全长开,但那眉目……
上官睿这时说:“白柯?”
那小小少年有着跟安元志相似的眉眼,随着年岁的增长,这种相似就越发的明显,一样的发墨肤白,眉目如画。
“我的天,”袁申小声惊道:“少爷,那小王爷真不是你的种吗?”
上官睿看一眼安元志,有个念头在上官睿的脑子里一闪,但等上官睿再想抓住这念头好好思索一番时,这个念头却已经消失不见了,让上官睿想抓都抓不住。
安元志却道:“白承泽是跟我有仇,但我也不会去睡他的女人报复他的。睁大眼睛仔细看看,那刑子也就是乍一看像我。”
上官睿眯着眼睛,盯着不远处的白柯看,然后发现,安元志的话也没说错,白柯的嘴唇不似安元志的薄唇,脸形比安元志的要更为方正一些。
“我自己长什么样我不知道?”安元志还在一旁嘀咕道:“都他妈什么眼神啊?”
1082败家子
1082败家子
老六子在安元志发完牢骚后,很认真地说了一句:“那刑子的骨架子比少爷的大,成人后,个头一定比少爷高,要真是少爷的种,个头怎么也不会比少爷高出太多吧?”
安元志直接冲老六子扬了手里的马鞭。
只要安元志不痛快,那上官睿就高兴了,所以听了老六子的话后,上官睿笑道:“老六子,你还会看人骨呢?”
老六子躲过了安元志的鞭子,说:“练武的人都会看这个。”
安元志冲上官睿一呲牙,说:“他在骂你是书呆子呢。”
上官睿白了安元志一眼。
老六子却怕上官睿把安元志的话当了真,忙冲上官睿摇头道:“二少爷,我是敬重读书人的。”
上官睿笑道:“我怎么可能信他安元志的话?信狗叫也别信他的话啊。”
几个侍卫亲兵一起哄笑了起来。
白登这时跟白柯小声道:“少爷,安元志和上官睿他们在那边。”
白柯隔着人群看了看对面的一行人,然后道:“安元志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白登一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听白柯这么说了,忙就道:“小王爷,距您上次离京没过去多少日子啊。”
白柯现在对安元志记得最清楚的,是那他上次离京时,这人堵在官道上冲自己射得那一箭。
安元志这时说:“那刑子还瞪我呢。”
上官睿把安元志拽着缰绳的手一拉,说:“你不要去找白柯的麻烦。”
安元志一催马,往前走去。
“驾,”白柯几乎是与安元志同时催了一下跨下马,两个人朝着相反的方向,隔着人群插肩而过。
上官睿追上了安元志说:“白承泽怎么这个时候叫白柯回京来了?”
“不知道,”安元志说:“那刑子是李钟隐的徒弟,不过这刑子还没成人呢,白承泽现在就打算用这个儿子在军中再弄出点事来吗?”
“的确,”上官睿说:“白柯的年纪还小。”
“李钟隐这老家伙今年多大了?”安元志很恶意地道:“他能熬到白柯从军的那一天吗?”
上官睿回头又看一眼已经走远的了白柯一行人,有侍卫们护卫着,从上官睿这里看过去,只能看到贤王府侍卫们的背影,至于白柯是一点也看不到了。“白承泽看来也不是多疼他的这个儿子,”上官睿跟安元志小声说了一句。
安元志说:“你说这话,就不怕贤王府另外两个小王爷找你拼命吗?”
上官睿道:“我哥怕危险,让平宁待在江南,白承泽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让白柯回来?白柯现在也帮不了他的忙。”
安元志回头也看了贤王府的人马一眼,说:“我姐夫是不可能再让这刑子害一次了,这个跟他老子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让我姐夫小心一些。”
上官睿嗯了一声。
“还是去看看我干儿子吧,”安元志把白柯抛到了脑后,跟上官睿笑道:“小孩子应该是我干儿子那样,白柯?那从小就是个怪物。”
上官睿哼哼了一声,说:“也不知道阿威是怎么想的,竟然把儿子托付给你了,你能养出什么好货来?”
安元志说:“平宁学文这辈子是不可能了,要不你以后教焕儿试试吧。说实在的,书呆子,要是连着两个小东西你都教不出来,那就不是他们小孩的问题了,一定是你本事差劲。”
上官睿说:“你不用拿话激我,阿威的儿子我一定会管的。”
安元志咧嘴一笑,回头跟老六子说:“老六子,你去宫门那儿等着,我姐夫出来了,让他直接去我府上。”
老六子说:“喝酒吗?”
安元志冲老六子把手挥了挥。
老六子打马先往前跑了。
上官勇这会儿坐在千秋殿的小花厅里,看着安锦绣毫无目地的拨着坐榻小几上的算盘。“谁杀了宁家父子?”上官勇把这个问题跟安锦绣又问了一遍。
安锦绣将算珠胡乱地一拨,随即就狠狠一拍小几。
上官勇原本坐在安锦绣下首处的椅子上,看安锦绣像是发怒了,上官勇起身走到了安锦绣的跟前,说:“是不是白承泽?”
“宁夏川是被关在军中的,”安锦绣小声道:“周孝忠有抓他错处的本事,杀人?周孝忠没这个本事。”
“不是白承泽的话,宁家在当地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上官勇说道。
“动宁家,得看看宁家身后的安家,”安锦绣道:“西畿道的骁营里有白承泽的人。”
上官勇的面颊就是一颤。
“能在军中杀了宁家父子,”安锦绣接着道:“军中的一般将领可没这个本事。”
上官勇说:“那边的主将是孔心观,我认识他,他以前在周宜的麾下为将,这个人被白承泽拉过去了?”
安锦绣摆了摆手。
上官勇说:“孔心观没有问题?”
“这事要去查了才知道,”安锦绣说:“这不是猜就能猜出来的事。”
“宁家会不会被灭族?”上官勇说:“白承泽想干什么?”
安锦绣这个时候的想法跟上官睿的一样,想到白承泽在挑拨安元文与安元志的关系,可是安锦绣觉得安元文就是恨毒了安元志,这位安大公子也不可能有杀了安元志的本事。“宁家灭了对白承泽也有好处,毕竟这也是安家的一处势力,”安锦绣小声道:“这事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要怎么做?”上官勇坐在了安锦绣的身旁。
安锦绣给上官勇倒了一杯茶,没有说话。
上官勇手捧着茶杯,想想还是跟安锦绣道:“还是尽快把白承泽解决了吧,荣养着他,白笑原不一样反了?”
“我不想打仗,”安锦绣道:“现在应该是休养生息的时候,我还想着减免税赋呢,没想到这仗还是来了。”
治国对于上官勇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东西,他没办法接上安锦绣的话。
“打仗拼的不只是人命,也是银子和粮草啊,”安锦绣看着上官勇道:“打的都是朝廷的家底啊。”
上官勇说:“我怎么听你这话,我们这帮人就跟败家子一样呢?”
安锦绣被上官勇说的笑了起来。
上官勇说:“要不我给孔心观写封信吧。”
“不用,”安锦绣摇一下头。
上官勇把安锦绣往怀里一搂,说:“好吧,都听你的。”
“让元志小心一些安元文,”安锦绣靠在上官勇的胸膛上,还是说了这句话。
“安元文能伤到元志?”上官勇也是这个反应。
“不管怎样,小心一些总不会有错的,”安锦绣道:“军里准备的怎么样了?”
“放心吧,”上官勇说:“正在给元志准备呢,他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用心?”
安锦绣抬头看着上官勇眨一下眼睛,说:“有东西进眼睛了。”
上官勇看安锦绣的这双眼,黑白泾渭分明的,哪像是被东西迷了眼的样子?不过上官勇也没点破安锦绣的这个小谎,低头吹了吹安锦绣的眼睛,然后头再低点,一个吻就落在安锦绣的唇上了。
“我还得见大臣们,”安锦绣靠在上官勇的怀里,上官勇的变化她感觉得一清二楚。
上官勇咬牙。
安锦绣吭吭哧哧地笑着,要坐起身来。
上官勇把安锦绣往怀里一抱,小声说了一句:“那我们速战速决。”
白柯这时在贤王府的门前下了马,仰头看了看高悬在门楣上的匾额,他走时这府还叫五五府,现在已经叫贤王府了。
白登站在白柯的身后说:“小王爷,这字是王爷亲笔写的。”
白柯没说话,将马缰绳扔给了一个跟着他回来的侍卫,自己往台阶上走。
白林和白栋这时就站在府门前,看见白柯往台阶上走了,才迎着白柯往台阶下走。
白柯打量了几眼自己的这两个异母弟弟,他长年在外求学,跟这两个弟弟就没正经说过几回话,这会儿看着这两个小男孩,白柯也没生出这就是我弟弟的感觉来。
“白林。”
“白栋。”
“见过大哥。”
白林和白栋站在台阶上就给白柯行了一礼。
白柯一笑,走上前,拉住白林和白栋的手,说道:“自家兄弟,这么多礼做什么?我们进府说话,”说着话,白柯一手一个,带着两个弟弟往王府里走。
白林和白栋被白柯拉着手,都不是太自在,可是挣了挣,没能挣脱白柯拉着他们的手,这两小孩就只能作罢了。
“小王爷,”站在门前的侍卫下人们,看见白柯到了府门前后,都给白柯行礼问安,没人敢在态度上对白柯不敬。
白柯走进了王府的大门,名字变了后,这王府却还是原来的模样。
“小王爷,”白登跟在白柯的身后道:“王爷正在书房等您。”
“我给你们带了礼物,”白柯松开了拉着两个弟弟的手,笑道:“一会儿我让人给你们送去,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喜欢什么,礼物要是不满意,你们可不要怪我这个做哥哥的。”
白林和白栋对白柯的感觉只有陌生二字,听了白柯的话后,都只是笑,不知道要说什么。
“连句谢谢都不知道说?”白柯笑着揉了揉白栋的头,说:“礼物虽轻,可也是我的一番心意啊。”
白栋开口道:“谢谢大哥。”
“不喜欢就跟我说,”白柯又看着白林道:“我再给你们换别的。”
白林说:“大哥你带了很多礼物回来?”
白柯说:“晚上到我房里来自己看吧,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白林点了点头。
见两个小孩脸上都有了笑容,白柯才道:“那我先去给父王请安,我们晚上再见吧。”
1083白柯归来
1083白柯归来
几句话的工夫,不管白柯是怎么看自己的这两个异母弟弟的,白林和白栋都感觉跟白柯亲近了不少。
“带路吧,”打发走白林和白栋后,白柯才扭头跟白登说了一句。
白登不敢多言,走在白柯的前头给这小王爷带路。
白柯直到看到站在院门前等他的白承泽时,才显出了一些小孩的样子来,跑到了白承泽的跟前,喊了白承泽一声父王后,就要跪下给白承泽行礼。
白承泽把白柯拦住了,说:“让我好好看看你。”
白柯忙站直了身体。
白承泽仔细看了看白柯的脸蛋,这个小孩五官随了安锦绣,身架上却一定是随了上官勇,所以可想而之,这个小孩长大成人之后,会是怎样的一个英挺又俊俏的少年郞。
白柯把白承泽也仔细打量了,惊讶地发现白承泽的发间有了白发。
白承泽用自己做比照量了一下白柯的个子,说:“个子高了,都快到父王的胸口了。”
白柯抬头看看白承泽的手,说:“没到啊。”
“好了,小子,”白承泽拍一下白柯的肩膀,道:“你以后一定比父王高。”
这话白柯爱听,脸上的笑模样更加真切了一些。
“我们进屋坐下说话,”白承泽揽着白柯的肩头往书房庭院里走。
父子俩个走进了书房里,白登没跟进来,而是守在了书房门外。
“李老元帅还好吗?”白承泽坐下后,就问白柯道。
白柯说:“老师去年冬天病了一场。”
“病了?”李钟隐生了一场大病的事,白承泽知道,但在白柯的面前还是装出了毫不知情的样子,说:“病得重吗?”
白柯说:“老师不让我告诉父王。”
“这个李老啊,”白承泽摇了摇头,说:“那他现在如何了?”
白柯老实地道:“说话不是太利索了,看了不少大夫,都让老师日后不要操心,说老师要静养才行。”
“早知道这样,我会让人送些好的药材过去的,”白承泽叹气道:“你老师老了。”
白柯点一下头,李钟隐从去年冬天开始就卧床不起了,有时候看着床榻上消瘦不堪的老者,白柯都忍不住去试一下李钟隐的鼻息才能放心。
“伤心了?”白承泽问白柯。
白柯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啊,老师病了,我当然伤心。”
“生老病死,”白承泽说道:“等你长大了,父王也就老了。”
白柯的目光又落到了白承泽发间的白发上,嘴唇翕动了一下,父王生了白发这话,白柯还是没能说出口。
“这次回来后,就跟在我的身边吧,”白承泽跟白柯道:“有些东西,跟着李老元帅你是学不到的。”
白柯点下一头,然后看着白承泽欲言又止。
白承泽说:“想问什么就问。”
白柯犹豫再三,还是说道:“为什么会是九皇叔登基为帝了?”
白承泽苦笑了起来,说:“是父王没用,对不起了。”
白柯一听白承泽这话就急了,说:“这跟父王有什么关系?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啊?”
白承泽低声道:“柯儿原本应该是皇长子的,所以父王很抱歉,没有让柯儿你变得更尊贵。”
白柯听了白承泽这话,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白承泽。
“不说这个了,”白承泽把白柯搂在怀里拥抱了一下,说:“一会儿的中饭和晚饭想吃什么?”
“父王?”
“刚回来,我们不说不开心的事,”白承泽看着白柯笑道:“你先在京城里玩几天,之后我们再说正事儿。”
“老师说他的几个弟子,过段日子会上京来拜见父王,”白柯说:“父王,这里可能有老师的两个孙儿,但具体是谁,老师那里还没有定下来。”
“那就看到时候来的是谁吧,”白承泽不在意道。
白柯说:“父王,老师虽然没跟我明说,可是这些人是不是来投奔父王的?”
“怎么这么说?”白承泽反问道。
“老师的子孙还有弟子,皇爷爷不喜欢用,如今九皇叔成皇之后,太后娘娘垂帘听政,还是不愿意重用他们,”白柯小声道:“父王,他们是无路可走,才找上父王的吧?”
白承泽笑着捏一下白柯的脸蛋,道:“你方才还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会儿又在说你老师的不是了?”
“就是生气,”白柯沉着小脸道:“他们不是真心想帮父王的。”
“真心?”白承泽笑道:“这东西千金难买啊。”
白柯说:“你不在乎?”
“柯儿你记住,”白承泽教白柯道:“世人多为逐利之人,只要你能给他们想要的东西,那这些人就会为你卖命,这与真心无关,不过是一场买卖。”
白柯看着白承泽。
“你的师兄们没有出路了才来找我,”白承泽说:“那他们就只能一心一意地为我办差,柯儿你说,我要他们的真心做什么?”
白柯听了白承泽的话后,若有所思。
“再说了,”白承泽玩笑道:“他们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要我儿子的真心就够了。”
白柯咧嘴一笑,说:“我当然要孝顺父王的。”
“父王现在跟上官勇的关系不睦,”白承泽等白柯笑过之后,又跟白柯道:“在京城里行走,记得不要去招惹他们,父王如今还不想跟他们正面对上。”
“知道了,”白柯答应了白承泽一声,说:“云霄关的那一仗又是怎么回事?”
白承泽脸上的笑容一僵。
白柯忙又道:“那些传言我一句也不信。”
白承泽叹气,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上官勇是个小人?”白柯还是问白承泽道。
“不说这个了,”白承泽却道:“跟我说说,李老元帅又教了你什么本事?”
“王爷,”白登这时在书房外喊了一声。
“什么事?”白承泽问道。
白登说:“七王爷来了。”
“你七皇叔现在住在我们府上,”白承泽小声跟白柯道:“见到长辈要记得规矩。”
白柯不知道白承瑜的事儿,但他对白承瑜显然也不感兴趣,只点了一下头。
白承瑜进屋,他见安锦绣过一次,也没机会见如今大名鼎鼎的安元志,所以见到白柯后,白承瑜也就是感觉这小孩长得太过精致,不像他的五皇兄。
白柯恭恭敬敬地给白承瑜行礼之后,白承泽就跟白承瑜笑道:“我正想让柯儿去见你,你怎么就过来了?让你一个长辈来看他这个晚辈,这不像话。”
白柯忙说:“七皇叔,是侄儿失礼了。”
“我就是想来看看,”白承瑜年纪辈份都比白柯大,在白柯的面前却显得比白柯拘谨,低声说道:“柯儿回来后,五哥就放下一份担心了。”
白柯听白承瑜话里有话,忙就看向了白承泽。
白承泽却一摆手,道:“你的伤刚好,就不要站着了,坐下说话吧。”
白柯看着白承瑜坐下了,说:“七皇叔受伤了?”
白承瑜说:“一点小伤,已经好了。”
白柯这才仔细打量了白承瑜一眼,这个七王爷身量不高,削瘦,脸色看着苍白,身上的衣服倒是衣料做工都考究,只是跟穿衣的这个人看上去不太搭调。
白承瑜跟白承泽寒暄几句后,就问白承泽道:“五哥,我如今能进宫去了吗?”
白承泽道:“还是再等等吧,现在连我都只能在早朝之时见到圣上,太后娘娘又垂帘听政,我想跟圣上提及你,这个机会我如今还没有找到。”
白承瑜说:“太后娘娘就这么……”
“七弟,”白承泽没让白承瑜把话说完,道:“你也不用心急,好好跟着老师读书,你这个年纪就是读书的年纪,其他的事你不要多想。”
白承瑜慢慢站起身,给白承泽行了礼就告退了。
“柯儿,去送送你七皇叔,”白承泽命白柯道。
白柯陪着白承瑜走出了书房。
白承瑜出了书房后,又看了看这个据说是他五哥最宠爱和最看重的儿子,道:“你父王一直很担心你,你如今平安回来就好了。”
在搞不清楚白承瑜到底在跟自己说什么的时候,白柯只是冲白承瑜笑了笑。
白承瑜从袖口里拿了一串小紫檀木的佛珠出来,递给了白柯,道:“我没有什么好东西,这个就当做是我的见面礼吧。”
长辈的见面礼,晚辈是不能拒绝的,白柯伸双手接过这串佛珠后,就谢白承瑜道:“侄儿多谢七皇叔。”
白承瑜送完了见面礼,就像完成了一项任务一般,转身就走了。
白登在白承瑜走了后,凑到白柯的跟前说:“小王爷,七王爷平日里就话少。”
白柯说:“我七皇叔前些日子受伤了?”
白登左右看了看,特意多看了几眼开着的书房门,小声跟白柯道:“是被剌了,让人一箭射在了肩上。”
白柯转身走回了书房里,问白承泽道:“是谁要杀七皇叔?”
白承泽说:“大理寺还没有抓到凶手。”
“父王是不是一直在担心我在路上会出事?”白柯又问道:“你方才让我小心上官勇,是不是太后娘娘想对付父王,所以我也成了她的眼中钉了?”
“不要胡说了,”白承泽冲白柯招了招手,让白柯到自己的身前,道:“有我在,你跟你七皇叔一样,安心读书就好。”
“父王,”白柯说:“我学的是武。”
“我知道,”白承泽笑道:“你跟父王一些时间,父王会把一支军队当成礼物交到你手上的。”
“太后娘娘一个女人怎么可以临朝听政呢?”白柯没有因为白承泽的许诺而高兴,反而问了白承泽这么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