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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毒妃全文阅读

作者:梅果     重生之毒妃txt下载     重生之毒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6孤独终老

    中宫殿里,项氏皇后高烧之下,神智昏沉。这些日子于她而言,是一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煎熬,项氏一族竟然在她这一代,走到了亡族的地步,怎么会这样?为了帮太子,她是背着世宗在军中广布势力,甚至还私建了一支只效忠于太子的军队,可这与项氏全无关系啊,若是想靠着娘家的势力,她又何必做这些事情?项氏这些年小心谨慎,就是怕世宗疑他们站在了太子的身后,失了手中的兵权,没想到现在为了太子,不但要失兵权,连命都要没了?

    皇后的脸烧得通红,宫人摸她的额头都烫手,可皇后却感觉冷,寒风透过皮肤,浸入骨头的冷。这个时候她想见世宗,什么尊严体面都不要了,皇后想求世宗饶过项氏,她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哪怕交出这座中宫殿。只是世宗人呢?看着眼前人影绰绰,有宫人有太医,就是没有她要见的那个人。

    “娘娘,”去庵堂请世宗回宫的赵公公跪在了皇后的床榻前。

    “圣,圣上呢?”皇后问道,如今她也只关心这个。

    “圣上明日一早就会回宫,”赵公公说道:“明日奴才就去请圣上过来。”

    皇后一下子从床榻上半坐起身来,“圣上现在在哪里?!”

    “娘娘,”一旁的太医忙道:“娘娘您现在不能动怒。”

    “说啊!”皇后冲着赵公公大叫。病中之人,底气不足,所以皇后的叫声就显得尖锐而变调,似乎将嗓子叫破,让人听着害怕。

    “圣上,在,在安氏庵堂,”赵公公结结巴巴地道。

    “庵堂?”皇后坐在床榻上,身体不支,摇晃了几下后,便又倒下了。

    “娘娘!”贴身伺候的宫人们纷纷惊叫起来。

    “走开!”皇后赶走了过来看她的太医。

    “娘娘您的身子要紧,”一个老嬷嬷出言劝皇后道:“有话,明日与圣上说也一样。”

    “庵堂里的那个女人没让你见圣上?”皇后却不听劝,问赵公公道。

    赵公公说:“回娘娘的话,庵堂里的那个也在病中。”

    “是她拉着圣上,不让他回宫?”皇后的声音又尖锐起来,后宫里的女人跟她争,现在一个养在庵堂里的女人也要跟她争?

    安锦颜带着人走进了皇后寝宫的外室,听见了皇后的这句话后,但停下来不走了。

    赵公公不敢说世宗无情,也不清楚庵堂里的那个女人在世宗的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位置,所以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皇后却当赵公公的无言是承认了她方才的话,庵堂里的那个女人借病拉住了世宗。“她得了什么病?”皇后又问道。

    “奴才不知,”赵公公说:“奴才就看见了吉和。”

    “你,”皇后一脸的难以置信,“你没有见到圣上?”

    “奴才该死,”赵公公给皇后磕着头道。

    这些年看着世宗的身边美人不断,皇后以为自己的心早就如灰一般,不会疼不会痛了,没想到在这一刻,她的心就像被人用刀又挖去了一块。

    “娘娘,”就守在榻旁的老嬷嬷看到皇后流泪,心里也是难受,却找不出什么话来劝慰皇后。当着皇后的面,说皇家自古无情?除非她不想活了。

    皇后的眼泪流得快,消息的也快,几滴眼泪连头下的枕巾都没有浸湿。“去查,”皇后声音冷硬地对左右道:“去查那个女人得了什么病,本宫现在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了。”

    “是,”几个宫人太监一起应声道。

    安锦颜听到了皇后这话后,才迈步走进了内室。

    “太子妃娘娘,”内室里的人看见安锦颜,忙都给安锦颜行礼。

    安锦颜的目光将这些伺候皇后的人都扫了一遍后,才给皇后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后娘娘。”

    “过来吧,”皇后也不看安锦颜,只是说道:“太子现在在做什么?”

    太子现在借酒消愁,自艾自怨,不过看皇后现在的样子,安锦颜觉得还是不要告诉皇后,她生的儿子只是一个废物的好。“母后,”安锦颜对皇后道:“太子殿下听说母后病了后,也想来探望母后的,只是现在已经是深夜,太子殿下不好再进后宫来。”

    “本宫问你他在做什么,”皇后说:“没问你他想做什么。”

    “太子殿下在书房,”安锦颜说:“儿臣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你们退下去!”皇后对左右的人道。

    “娘娘,”中宫殿的一个女官忙跟皇后道:“这怕是不合礼数。”

    “都给本宫滚!”皇后道:“别跟本宫提什么礼数,本宫现在还有什么可怕的?滚!”

    内室里,眨眼间就剩下了安锦颜与皇后两人。

    “母后可是有话要吩咐儿臣?”安锦颜明知故问道。

    “你父亲怎么说?”皇后勉强又从床榻上半坐起了身来,问安锦颜道。

    “儿臣的父亲说什么?”安锦颜说:“儿臣不太明白母后的话,请母后明示。”

    “安氏,”皇后望着安锦颜冷道:“若是太子失位,你以为你会是个什么下场?”

    安锦颜站着道:“母后教训的是,儿臣与父亲都劝过太子殿下了,这个时候太子殿下不能跟着项氏一起死,断臂若是可保命,那就算是不舍,也要断了。”

    “你说什么?”皇后的眼前顿时就是一黑。

    “今日早朝之时,太子殿下已经跟父皇请旨前往云霄关,他要亲手诛尽项氏诸将,”安锦颜说道:“想必母后还不知道这事,儿臣请母后体谅太子殿下,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皇后瞪着安锦颜,“项氏死了,太子就只能指望你们安氏了?安氏,你可是好打算。”

    “母后,”安锦颜说:“就像母后方才所说的那样,太子殿下若是失位,儿臣的下场又能是什么呢?”

    “本宫以前倒是没看出来,”皇后望着安锦颜冷笑起来,“你原来还是一只会咬人的狗。”

    “母后,”安锦颜不动声色道:“儿臣是太子殿下的正妻,母后这样说儿臣怕是不妥。”

    我若是狗,太子又是什么了?安锦颜望着皇后也是冷笑一声。这个中宫殿以后的主人还会不会再姓项,真的是很难说了,皇后在安锦颜的眼中,就是案板上待杀的鱼,对于这样一个死到临头的人,她何必再怕?

    “你也觉得本宫如今已经穷途未路了?”皇后这会儿感觉不到冷了,怒火似乎将她身上的疼痛都烧光了,“好,安氏,本宫若是此次不死,本宫一定不会放过你。”

    “儿臣请母后为太子殿下多想想,”安锦颜道:“儿臣告退。”

    “安锦颜,”皇后在安锦颜的身后说道:“本宫真不知道你如今在得意些什么。”

    安锦颜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皇后。

    “太子根本就不喜欢你,”皇后笑道:“生不出一个儿子来,日后你就是一个孤独老死的命!你得意什么?”

    安锦颜的双手暗暗握成了拳头,皇室的女人,有哪一个没有痛处?

    “太子殿下只有本宫这一个母亲,而你只是他身多众多女人中一个,”皇后说:“本宫现在是收拾不了你,不过本宫会等着看你的下场。”

    “母后为父皇生下了太子,”安锦颜突然冲着皇后一笑,小声道:“现在这样与孤独终老又什么区别?母后好生保重凤体,儿臣告退。”

    望着安锦颜一步步走出去的身影,皇后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想命人进来将安锦颜这个女人拿下,只是狼告诉皇后,若是她真的过不了这一关,能帮太子的人也只有安锦颜,她如今只有忍了这个对她大不敬的儿媳。

    安锦颜走出了皇后的寝室,没与中宫的人说一句话,坐上轿就返回了中宫。

    东宫里没有了往日彻夜响着的歌舞声,反而让安锦颜不太习惯了。

    “太子妃娘娘,”一个老宫人在安锦颜下轿后,就冒着雨跑到了安锦颜的跟前,小声道:“太子殿下在您那里等您半天了。”

    “他喝醉了?”

    “太子殿下是有些醉了,奴婢看太子殿下是急着想见太子妃娘娘呢。”

    安锦颜往自己的寝室走去。太子这个时候找她,想必是没有办法了,才想起她这个出身浔阳安氏的女人来了。项氏倒了,对太子来说是失了半边天,不过对她安锦颜来说,让太子更为依赖,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

    “去找我父亲,”安锦颜进寝室之前,命身后的老宫人道:“告诉他,我伺候的娘娘,对庵堂感兴趣了,让他好好安排一下。你现在就去安府。”

    老宫人冲着安锦颜屈了一下膝后,转身匆匆地走了。

    “你回来了?”寝室里,太子正等安锦颜等得发急,看见安锦颜走进屋后,忙就问道。

    “臣妾回来了,”安锦颜说:“太子殿下怎么会过来?”

    “母后怎么样了?”太子问道。

    “母后的精神看上去还不错,”安锦颜在太子的面前,还是没有丢掉自己的那份雍容,说道:“太子殿下不用太过担心。”

    “父皇呢?”太子说:“父皇有去看母后吗?”

    “臣妾没有见到父皇,也不好跟母后打听这事,”安锦颜道:“明日一早,殿下就可进中宫去看望母后了,到时殿下问问母后好了。”

    太子捶了一下桌子,“那你去做什么了?什么也不知道的。”

    “殿下,”安锦颜走到了太子的身边,弯腰双手攀上了太子的肩头,说:“母后在伤心项氏之事,可是这事,我们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

    一股奇异的香味飘进了太子的鼻中,这味道让太子有些头晕,但随后便是性起。

    安锦颜在太子的身下敞开身体,男人的爱她不需要,她只是想要一个孩子。

167爹爹,上官勇是谁?

    第二天,京都城依旧是暴雨如注。

    世宗离开庵堂时,安锦绣依旧睡着没醒。

    “若她又不好,你们立刻来报朕,”世宗临走时,跟荣双和向远清说道:“大人孩子朕都要。”

    “臣遵旨,”荣双和向远清无从选择,只能接下这道口谕。

    世宗返回宫中,骑马走到宫门前时,就看见带伤从云霄关归京的周宜正站在那里。

    “圣上!”周宜看见世宗骑马到了自己的跟前,忙就要跪在雨中给世宗行礼。

    “免礼,”世宗忙道:“你何时回来的?”

    周宜昨天晚上就已经归京,只是世宗去了庵堂一天,他除了在宫门外傻等,还能有什么办法?“臣昨日归的京,圣上,臣有事想当面奏请圣上。”

    “跟朕进宫吧,”世宗道。

    周宜便要跟在世宗的马后行走。

    “去抬软轿来,”世宗看周宜走路摇摇晃晃的样子,便又停下马,命吉和道。

    周宜谢恩,不是他要在世宗的面前示弱,实在是他如今连站立都吃力,无法行走。

    世宗带着周宜回到御书房,就看见中宫殿的几个宫人太监跪在那里,还有五六个太医院的太医也等在御书房的门前。

    “皇后如何了?”世宗问几个太医道。

    “臣回禀圣上,”为首的太医正回世宗的话道:“皇后娘娘到了今晨仍是发热,臣等已经……”

    世宗没等太医正把话说完,便摇了摇手,道:“皇后的病,你们尽力好了。”

    “臣遵旨,”太医正只能这样说道。

    世宗迈步就进了御书房,一个眼神都没丢给中宫殿的几个人。

    “各位还是回中宫伺候皇后娘娘吧,”吉和站在几个人的面前道:“圣上现在有国事要处理。”

    中宫殿的人没人敢再在御书房外停留了,之前那个来找世宗,被世宗下令处死的嬷嬷就是她们的前车之鉴。

    “云霄关战事如何?”世宗进了御书房,坐下后便问周宜道。

    吉和跑进来,在世宗的视意下,为周宜搬了张椅子来,让周宜靠着坐下。

    周宜冲世宗摇了摇头,说:“圣上,臣此次回京,就是想请圣上早日下决断。”

    “项家军八万之众,”世宗道:“都要跟着项家一起死?”

    周宜叹气,说:“圣上,项家军中就是有心向朝廷之人,可是身在云霄关中,他们也跑不出来啊。”

    “你的伤呢,又是怎么回事?”世宗又问周宜道。

    周宜这下苦笑起来,跟世宗道:“这是臣自己无能,两军冲锋之时,臣被飞箭射中落马,若不是上官勇,臣怕是再也见不到圣上了。”

    从云霄关来的战报里,写了周宜受伤的详尽过程。世宗再问一遍,只是为了向周宜表示自己的关切之情,他没想让周宜再在他的面前说上官勇,”嗯,”世宗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圣上,”周宜又说:“臣归京之前,让上官勇代臣行使军中之权。”

    大将军战时这么做,无需征得世宗的同意,周宜这么做无错,只是世宗听了周宜这话后,心血一阵翻涌。

    周宜也不看世宗的脸色,冲世宗拱手道:“圣上,云霄关之事,臣请圣上尽早决断。若是过了这个寒冬,项氏带着项家军远走关外,那云霄关于我朝就有失守之险。”

    云霄关外便是南荒之地,南部众多小国在那里长年战乱,祈顺朝若是失了云霄关,那南荒之地的战火一定蔓延至祈顺国中。

    “项家还想叛国而去?”世宗咬着牙道:“他们连祖宗都不要了?”

    周宜心道连命都没了,还要什么祖宗?项氏传到如今这一代,还有几个忠君爱国之人?“臣只是担心,”周宜说:“项氏如今坚守云霄关不出,他们若是不逃出关外,那就只有困守孤城,最终饥渴而死这一个下场。圣上,现在云霄关外大雪封路,要是等到入春,那我朝就再也拦不住项氏外逃了。”

    这一日的早朝世宗迟了整整一个时辰,并当朝下了诛杀项家军的旨意。

    众臣看周宜已经归京养伤,再一打听代替周宜行使军中之权的人是上官勇,这下子朝臣们都知道上官勇要发达了。

    白承泽就知道自己看人的眼光不会出错,退朝回府后,抱着白柯,白承泽跟自己的一个手下道:“你赶去云霄关,告诉上官勇,他一定要在开春之前拿下云霄关,不过项氏诸将如果可活捉就一定要活捉,哪怕只活下一个也好。”

    “是。”

    “还有,告诉上官勇,进入云霄关后,一定要在项氏的府中找出他们与宫中的书信。”

    “属下明白,”这手下领了白承泽的命令后,即刻就出发前往云霄关了。

    “爹爹,”白柯坐在白承泽的腿上道:“上官勇是谁?”

    白承泽听了白柯的这个问后,就是一愣,他现在宠着白柯,都几乎要忘了白柯其实是谁的儿子。

    “上官勇是将军吗?”白柯胖呼呼的小脸上一派的天真。

    “是,”白承泽捏了捏白柯的小脸,说道:“上官勇以后会是一个大将军。”

    “那他很厉害啦?”

    “不厉害他怎么当大将军?”

    “爹爹才是最厉害的,”白柯在白承泽的腿上磨着自己肉乎乎的小屁股道:“爹爹也是将军吧?”

    “柯儿以后想做什么?”白承泽笑着问白柯道。

    “爹爹做,做什么,柯儿就做什么,”白柯说道。

    白承泽的笑容里多了些遗憾,他日后要当皇帝,白柯如何做他的继承人?“柯儿想做将军吗?”他问这个现在看来,要由他养大的男孩儿道。

    “当将军?”白柯还不到想自己前途的年纪,被白承泽问住了。

    “柯儿若是当了将军,将来就能帮爹爹了,”白承泽道:“柯儿你愿意吗?”

    “像上官勇那样?”白柯问。

    自己今天还是第一次在白柯的面前说上官勇这个名字,白柯竟然就记住了,这就是所谓的父子天性吗?白承泽摸着白柯的小脑袋,说:“是啊,跟上官勇一样,做一个大将军。”

    “那柯儿以后就做大将军好了,”白柯点头道:“柯儿要帮爹爹。”

    “这才是爹爹的乖儿子!”白承泽在白柯的脸上亲了一下,“去跟先生读书吧,爹爹晚上要查你功课的。”

    一听白承泽晚上要查自己的功课,白柯苦了小脸。

    “不乐意也不行,”白承泽拍一下白柯的头,说:“你若不想跟先生读书,那爹爹现在就考你功课。”

    白柯一听白承泽这话,马上就从白承泽的腿上滑到了地上,迈着一双小短腿往外面跑了。

    白承泽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跑慢一点,别跌着了。”

    白登过来给白承泽换了茶水,说:“爷这是要送小王爷走了?”

    白承泽挥了一下手,低头开始拆自己书案上的信。

    白登忙识趣地退了出去。

    自己快要有正妃了,白承泽揉着自己的眉心,虽然还不知道是那一族的女子会做他的正妃,只是白柯不能再留在府上了。也许这个要做五王府女主人的女人是个善良之人,可如果这女子容不下白柯呢?白柯是自己手上一颗有用的棋子,不能有事。

    白承泽这一天在书房里想了很久,最后觉得还是为白柯找一个有本事的师父,让这师父带着白柯远离京城,这样对他们所有人都好。

    安锦绣这天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听听屋外,还是下着大雨的声音。

    “主子,”袁义就守在屏风外,听见安锦绣在床上有动静了,忙就问道:“你醒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安锦绣看看自己的枕边,世宗的一条衣带竟然还留在那里。

    袁义走到了床边,说:“已经是下午了,主子现在感觉如何?”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安锦绣说:“现在不疼了。”

    袁义这才笑了一下,说:“荣太医说主子肚子不疼就是好事,我去叫他来。”

    安锦绣也担心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冲袁义点了点头。

    荣双就在屋外守着,进来看了安锦绣后,脸色明显好转地跟安锦绣道:“安主子,小主子现在暂时无事了,只是主子日后还是卧床吧。”

    “这次是我不小心,”安锦绣跟荣双道歉道:“让荣大人如此费心,对不起了。”

    “下官不敢,”荣双现在只求安锦绣安安稳稳把孩子生下来,否则他这后半生都过不安稳。

    就在安锦绣跟荣双说着客气话的时候,紫鸳又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人还没到床前,声音就先到了,“主子,你醒了?”

    荣双跟袁义说:“你跟我出去拿药。”

    袁义看着跑进来的紫鸳道:“紫鸳,跟荣大人去拿药。”

    荣双自己先出去了,现在看到紫鸳这个一点也没做奴才自觉的丫头他就头疼。

    “这是太师给主子的信,”紫鸳把手里拿着的信交给了袁义。

    “快去吧,”袁义放轻了声音,哄紫鸳一般地道。

    紫鸳这才看了安锦绣一眼后,又跑了出去。

    袁义把信封拆开了,将信抽出来交给了安锦绣。

    安锦绣几眼就看完了这信,把信又递给了袁义,说:“你看看吧。”

    袁义看了这封安太师的亲笔信后,说道:“皇后要查主子了,主子你要怎么办?”

    “韩约他们应该能挡住皇后的人吧?”安锦绣视意袁义将这信烧了,一边道:“皇后现在还有本事动我?”

    “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袁义将信丢进了香炉里,看着这信烧为灰烬,“她毕竟是皇后。”

    安锦绣在床上心思转了几转后,跟袁义说道:“皇后若想查我,我躲是躲不掉的,不如就让她知道我的事好了。”

168私下行事

    也许没了爪牙的皇后不足为惧,可是夭桃要怎么办?袁义走回到床头问安锦绣,“夭桃的肚子已经遮不住了,再说她只是发胖,也没人会信了。”

    安锦绣微微皱一下眉。

    “还是让她去地窑里吧,”袁义说:“她只是一个婢女,主子找个借口关她进去,也没人会怀疑的。”

    安锦绣道:“这也要她心甘情愿去才好,再等一个月吧。”

    “还要等?”

    “那里不是能养胎的地方,”安锦绣说:“万一她在里面出了事呢?”

    袁义沉默了半天,安锦绣这个时候的心软,在袁义看来不是什么好事。

    紫鸳拿了药来,感觉屋里的气氛不对,看看安锦绣,又看看袁义,说:“你们怎么了?”

    “没事,”袁义说:“你喂主子吃药吧。”

    安锦绣看着袁义往外走,想喊袁义,却没有这个力气了。

    “主子你有事就让袁大哥去做吧,”紫鸳把一把丸药送到了安锦绣的嘴边,说道:“你现在还要费什么心?好好把肚子里的小主子生下来,不比什么都强?”

    这一天,世宗被国事绊着,没办法到庵堂来。而安锦绣服了药后,又是一天的昏睡。

    袁义在这天的晚上,穿上了黑衣,蒙着面跑到了夭桃的窗下。

    “五爷让你来找我了?”夭桃看到窗外袁义的身影激动不已,不等袁义开口便问道。

    “五爷知道你的事要瞒不住了,”袁义刻意沙哑着嗓音道:“你不能再住在这里了。”

    夭桃说:“那你是来带我去见五爷的?”

    “你现在没办法出庵堂。”

    “那,那我该怎么办?”

    “后院那里有一个地窑,”袁义说道:“你可以去那里。”

    “地窑?我怀着龙子,如何去地窑?”

    “你也知道安主子同样怀上了龙种,”袁义道:“五爷已经得到了消息,皇后娘娘不会坐视不管了。夭桃姑娘,五爷不想你被殃及。”

    对于皇后的记忆,对于夭桃来说就是一个噩梦,一听皇后要找安锦绣的麻烦,夭桃是忙就跟袁义道:“我想离开这里。”

    “云霄关有战事,”袁义跟夭桃说:“五爷要离京,没办法在京城里安顿夭桃姑娘。”

    夭桃手指抓着窗棂,问袁义道:“我要怎么让安主子把我关进地窑去?我现在都见不到她,院里的那些侍卫都想杀了我,我要怎么办?”

    “明日安主子的那个侍女,那个叫紫鸳的会端着药从你的门前过,”袁义哑着嗓音小声道:“你把她手上的药碗打翻,接下来的事情,你不用管了。”

    “那他们会杀了我,”夭桃硬忍着没有跟袁义叫喊出声。紫鸳那个丫头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她若真这么做了,紫鸳会放过她吗?

    “后面的事情五爷会安排,”袁义说话的语气不容置疑,“你只要照做即可。”

    “可是……”

    夭桃的话没能说完,眨一下眼的工夫,窗外的人影就消失了,鬼魅一般。

    袁义不担心夭桃不按他的话做,这个女人眼里脑中除了一个五皇子白承泽什么也没有,袁义都想不明白,你怀上了龙种,生出来的孩子是五皇子的兄弟,你们两个人怎么还可能有机会双宿双飞?五皇子这种骗鬼的情话,看着也不傻的夭桃怎么就会相信的?袁义不知道,前一世里的安锦绣比夭桃也好不了多少,一样是白承泽说什么就信什么。

    骗完了夭桃,袁义又把韩约跟紫鸳叫到了一起。

    紫鸳斜着眼看了看韩约,跟袁义不满道:“袁大哥,我们说话你要叫上他干什么?”

    韩约说:“你们两个说什么话我不能听?”

    “好了,”袁义说:“我有事找你们。徐桃最近又不老实了,你们没发觉吗?”

    紫鸳还没反应的时候,韩约先跳了脚,“这个女人又做了什么?”他冲着袁义喊道,活像袁义就是夭桃的同党。

    “她又在打听主子服药的事了,”袁义还是一脸温和地跟韩约说道:“我觉得这不是好事情。”

    “这当然不是好事!”韩约叫道:“这女人想干什么啊?你跟主子说了吗?趁早杀了吧!”

    袁义说:“我说了,可是主子说是我多心了。”

    “多心?”韩约真想冲进房去问安锦绣,徐桃这个女人到底是你的什么人啊,你要这样信她?

    “要不,”紫鸳这时候才开口说:“我去跟主子说?”

    “不用了,”袁义说:“主子现在身体不好,不要让她烦这个神了。”

    韩约挑挑眉头,说:“我们暗地里把那个女人杀了?”

    “不行!”这会儿换紫鸳叫了,把夭桃杀了,那她们要的那个小皇子怎么办?

    “什么不行?”韩约说:“安主子想要什么样的丫鬟没有?她想要,我去跟圣上说,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手了。”

    可是宫里的女人们没办法生出一个小皇子来啊,紫鸳这话憋在心里,憋得很难受。

    “把她关起来就好了,”袁义冲紫鸳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跟韩约说:“韩大人你觉得怎么样?”

    韩约说:“这庵堂里有的是地方,你要把她关哪里?”

    紫鸳说:“选一个佛堂?”

    韩约摇头,跟袁义说:“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一直觉得徐桃是宫里的哪个娘娘派来的,她在庵堂里一定还有同伙。”

    “这个不可能,”紫鸳忙就道:“她哪里来的同伙?”

    “她上次不是藏了药渣吗?”韩约说:“她又出不去,这药渣要怎么送出去?一定是她的同伙来帮她啊,这还用想吗?还关什么啊,直接杀了。”

    “主子不想杀人,”袁义看着韩约道:“我们可以背着她做些事,但是背着她杀人,这样不太好吧?”

    韩约到现在也没能摸清安锦绣的脾气,听袁义这么说了,那股要杀人的气势小了,“那你要把她关在哪里,还让外人跟她说不上话?”他问袁义道:“我们不可能专派人守在她的房间外面吧?”

    “后院那里有一个地窑,”袁义手指指了指后院的方向,“我去看过了,那里面能关人。”

    紫鸳这会儿知道她的袁大哥要做什么了,咽了口口水下肚,没再吱声了。

    韩约说:“在哪里?你带我去看看。”

    “你去守着主子吧,”袁义跟紫鸳说完这话后,就想带着韩约往后院走了。

    “袁大哥,”紫鸳却拉着袁义的袖子不让走。

    “你拉着他像什么样子?”韩约在一旁不满道,就算这是个太监,这样的拉拉扯扯,也不好吧?

    袁义带着紫鸳走到了一边,小声道:“这事先不要跟主子说。”

    “走吧,”韩约在一旁看这两人交头结耳地说话,心里就不高兴,催袁义道:“这事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你早怎么不说呢?”

    “韩大人请,”袁义给韩约领路道。

    紫鸳站在屋檐下,看着袁义和韩约一前一后地走了,才脚步匆匆地往安锦绣的房里去了。

    夭桃坐在没有点灯的屋里,干坐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紫鸳端了碗药从夭桃的屋前走过,韩约和袁义都站在院子里看着。

    夭桃从屋里走了出来,望着紫鸳一下子就又犹豫了,她这么冲上去,安锦绣真的不会杀她?

    紫鸳看夭桃站在屋门前愣神,扭头看袁义,看袁义跟她点了点头后,紫鸳是把心一横,迈步就向夭桃走了过来,嘴里还道:“你今天怎么出屋来了?”

    夭桃也往前走,她现在不听白承泽的话,还能听谁的话?

    两个人撞在了一起后,紫鸳手里的药碗掉在了地上,碎成了七八片。

    “你想干什么?!”紫鸳叫了起来,她的手也被汤药烫红了一片。

    韩约看着紫鸳又红又肿的手,要不是他跟袁义已经商量好了,真想一刀杀了徐桃。

    “我,”夭桃摇着手说:“我不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那是我有意的?”紫鸳叫道:“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就是想害主子!”

    袁义这时拉了韩约一下,两个人一起往夭桃的房前走过来。

    “把她拿下,”韩约也不废话,看了夭桃一眼后,便命他的手下们道。

    “你们凭什么抓我?”夭桃也叫了起来。

    “你心里明白,”韩约丢给了夭桃这句话。

    “你不要吵到主子,”袁义跟夭桃说。

    “把她扔地窑里去,”韩约命手下道:“关到主子身子好了后再说。”

    “你们不要碰我!”夭桃看两个侍卫上前来要抓她,顿时就急了。

    “那你就自己往后院走,”袁义在韩约要发火前,跟夭桃说道:“你要是吵到了主子,我一定杀了你!”

    夭桃往后院走去。

    韩约看着夭桃,跟袁义说:“这女人最近到底吃什么了?胖成这样?”

    袁义看了看夭桃的肚子,夭桃八个月的身孕,这肚子比起安锦绣七个月的肚子来要小上不少。“有很多办法可以让人发胖,”袁义小声跟韩约道:“主子心好,可我们这些当奴才的,不能不为主子着想。”

    韩约张嘴望着袁义有些发傻,他没看出来这个太监是个会阴人的人啊。“那把她的脸毁了不就得了?”

    “毁了她的脸,人们会说主子心肠歹毒的,”袁义说:“长胖了,人们还会说主子善待下人。”

    韩约扭头,有些不想看袁义,这个时候韩约发现,袁义这个太监他惹不起了。

    等安锦绣这天一觉睡醒,才知道夭桃已经被袁义关到地窑里去了。

    “我私下行事,请主子责罚,”袁义跟安锦绣请罪道:“袁义知错了。”

    安锦绣躺在床上说不出话来,事情做都做了,她要罚袁义什么?

169将军之谋

    安太师接到了安锦颜送来的,皇后要对付安锦绣的消息后,第二天就写信通知了安锦绣要小心皇后,可是想想还是不放心,过了几日后,又亲自跑到庵堂来看安锦绣。

    躺在床上无法起身的安锦绣,在安太师看来就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你的身子到底怎么样了?”

    听了很多这种问的安锦绣只是摇了摇头,“云霄关那里怎么样了?”她问安太师道,除了担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安锦绣也担心人在云霄关下的上官勇。

    安太师道:“只要上官勇有本事杀了项氏诸将,那他日后独自领兵就是定局。这一次是太子妃示的警,你姐姐是在向你示好,你要怎么办?”项氏已经走到未路,安太师不会去关心一群要死的人,他现在只关心安锦绣是否愿意与安锦颜联手。

    安锦绣的脸上除了病容外,看不出别的东西来,“太子妃既然不想再在皇后的面前装样子,那她就要想办法让太子相信,再跟皇后亲近只会害了他自己。”

    “让太子疏远皇后?”

    “皇后这一次不会跟着项氏诸将一起死的,”安锦绣说道:“父亲还是让太子妃尽快想办法吧。其实,她何必在这个时候得罪皇后?”

    安太师说:“你怎么知道她得罪了皇后?”

    “父亲不信我的话,可以自己去查,”安锦绣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前世里安锦颜跟皇后最后便是反目成仇的下场,这世里这个女人能跟皇后好好相处?这不是笑话吗?

    “锦绣,你进宫之后也是需要帮手的,”安太师劝安锦绣道:“就算你心中对太子妃有恨,但为了你自己的日后,你是不是也该放下这恨了?”

    “父亲还想我为她做什么?”安锦绣问安太师道:“在圣上面前为她说好话吗?”

    “你小心皇后娘娘,”安太师知道自己劝不下去了,起身道:“保重身体,为父日后再来看你。”

    “项氏灭族之后,父亲也不要想着把太子握在手中,”安锦绣突然又对安太师道:“太子这个人怎么样,不用我说,父亲也清楚,他无治国之能,就算他有容人之量,日后靠着贤臣良将也可做一世明君,可诸皇子们给他这个机会吗?”

    “是不是圣上跟你说了什么?”安太师忙就问道。

    “我说圣上对太子有厌恶之心,父亲会信我吗?”安锦绣说道:“太子如何本也轮不到我说,只是我姓安,我不想看着父亲你压错了边,让安氏也灰飞烟灭。”

    安太师转身要走,让安氏放弃太子,他又如何能做得到?

    “若是云霄关再有战报回来,父亲也告诉我一声吧,”安锦绣放软了声音,对安太师道:“元志毕竟也在那里。”

    “我知道,”安太师说:“上官勇也在那里,不是吗?”

    屋里又剩下自己一人了,安锦绣就在想,还有三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三个月后上官勇会在哪里?女儿是不能跟着她进宫的,上官勇若是三个月后还是不归,她要将女儿托付给谁?腹中突然又是一阵疼痛,让安锦绣不敢再多想下去,只能睁着眼,木头人一样的躺在床榻上。

    云霄关外,寒风冷冽,飞雪连天。

    南疆的雪还不似上官勇等人已看惯的北方雪,这里的雪是湿雪,落地后便结成冰,再加上潮湿的空气,让上官勇这些北方的军士很难适应南疆的冰雪天。

    世宗诛杀项家军的命令日日八百里快马地传到了军中,却没有让军中诸将高兴起来。

    项氏如今固守云霄关,闭关不出,他们要怎么攻入关内去?云霄关的城墙上,都结着厚厚的冰,他们就是想硬攻,那城墙上连架云梯的地方都没有,要他们怎么攻城?

    “不能打也要打啊,”庆楠揪着自己的头发,“春天眼看就要到了,他们要逃到关外去,我们能追的上他们吗?”

    “城里有精兵八万人,我们要怎么打?”有将官问庆楠道。

    十几员将官,转眼间就吵成一团。

    “都不要说了,”上官勇开口道:“元志留下,你们去休息吧。”

    将官们这才彼此争吵着走了出去,呆在云霄关下,他们却什么也做不了,这事换到谁遇上都要着急。

    “姐夫,”留下来的安元志看着上官勇道:“你有办法了?”

    上官勇让安元志坐下,说:“硬攻除了送命外,我们什么也得不到。”

    “关下的地都冻上了,我们就想挖地道也挖不了啊,”安元志说:“项氏现在摆明了是想等开春后叛出关去,这帮人就不想想皇后跟太子了?”

    上官勇揉了揉眼睛,跟安元志道:“我让人去试过护城河里的冰,人和马都能过去。城里虽有八万精兵,可是基本上都是重装铁骑,平原冲杀没人是他们的对手,可是在城里打起来,他们的本领施展不开。元志,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打开云霄关的城门。”

    “怎么开?”安元志问道。

    “我其实不想让你冒险的,我……”

    “姐夫,”安元志打断上官勇的话道:“有话你就直说好了。”

    “项氏应该还认太子是自己人,”上官勇说道:“我听你姐说过,在这次的项沈之争中,太师也是站在项氏这一边的,也许元志你可以装作太子的人进入云霄关。”

    安元志挠挠头,说:“我装太子的人倒是没问题,可是要怎么做呢?我直接跑到云霄关下去喊?”

    上官勇道:“营中有项家军中的俘虏,其实有一个叫王奇远的是项府大公子的亲信,今晚你去见他,让他知道你是安五少爷后,放他出营。”

    “放他走,他也回不到关内吧?”安元志道:“城楼上的人会给他开城门吗?”

    “我问过乔先生了,今晚云霄关还是会下大雪,你放走王奇远后,我会派兵追杀你,”上官勇说道:“元志你要跟着王奇远一起跑到云霄关下去。”

    安元志用手托着下巴,脑子飞快地转了一下后,说道:“我跟这个王奇远说,今日京城来了圣旨,让我们撤军,圣上不想将项氏赶尽杀绝,而姐夫你贪图军功,硬是瞒下了这道旨意。”

    上官勇点头,说:“你这么说也行,就跟他说我是五皇子的人,这样王奇远才会更信你。”

    安元志眉头刚舒展了一下,马上就皱起来道:“我就是混进云霄关去了,又要怎么打开城门?我一个人开不了城门啊。”

    “我问过一个招供的兵卒了,”上官勇说:“云霄关的城门上有两道开闭城门的锁链,一道是精钢铸就,一道……”

    “姐夫,我们军中有削铁如泥的兵器吗?”安元志不等上官勇把话说完,便问道:“我去把那锁链砍断?”

    “这个你做不到的,”上官勇拍了拍安元志的肩头,“城楼上还有一道是由粗绳编成的锁链,是专管城门上两个排水孔的。”

    “排水孔?”安元志说:“打开排水孔,我们的兵马就能冲进去了?”

    “我看过城门了,”上官勇道:“那两处排水孔能过人,那个招供的兵卒也说,云霄关里在南疆汛期的时候,年年都要发大水,所以这排水孔便造得大。”

    “那能跑马吗?”安元志问道。

    “马是跑不起来,不过可让人跑过去,”上官勇说着,在面前的纸上给安元志画了一个云霄关城楼上的大致布局图,说:“你要记清楚锁链所在的地方。”

    “我把绳子砍断就行了?”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一定要上到城楼上去,一直等到我们的兵马到了关下后,再行事,”上官勇说道:“你带上油和火折,将那个绳锁烧掉。”

    安元志说:“那他们要是中途把火扑灭了怎么办?”

    “那绳子是用桐油浸过的,不易断,但易燃,所以元志你不用担心。”

    安元志在心里把上官勇的话过了一遍后,站起身跟上官勇道:“那姐夫你把东西给我,我今晚去找那个王奇远。”

    上官勇也起身道:“你可能会受伤。”

    “只要不死就行,”安元志满不在乎地一笑,“姐夫,我们离京已经七个月了,再过三个月我姐就要生了,我也想早点回京去。”

    上官勇听到安元志说起安锦绣,这才笑了一笑,说:“我们这也是为了国,不单为了你姐姐。”

    安元志咧嘴一笑,说:“我就是想早点回去,国不国的我不在乎。”

    上官勇递给安元志两个小竹筒,一个里面装着军里烧尸用的鱼油,一个里面装着火折子,“你一定要小心,”看着安元志把两个竹筒收在了身上后,上官勇又叮嘱安元志道:“至少要活着。”

    “嗯,”安元志说:“我一定活着,姐夫你也要小心。”

    上官勇站在军帐前,看着安元志快步走远了,把心里的那份不安压了压,对帐外的中军官道:“去叫诸将官来,我有话要跟他们说。”

    中军官忙就带着自己的手下跑走了。

    冰雪打在上官勇的脸上,让上官勇几乎都睁不开眼,在这种天气里去跟人拼命,是一件再糟糕不过的事,可是上官勇别无选择。他不能让项家军叛出云霄关去,同时他也想在安锦绣怀胎十月生产之时赶回京都城去,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这个孩子生下后会发生什么事,可是上官勇无法再次做出,安锦绣为他生下孩子之时,他自己却远在天边这样的事来。

    诸将不一会儿的工夫就都到了上官勇的军帐前,看见上官勇一个人站在雪地里抬头望天,大家都是一愣。

    “大哥,是不是你有办法攻城了?”庆楠走到了上官勇的身边问道。

    “嗯,”上官勇说:“我们今晚就要拿下云霄关。”

170天日昭昭

    大雪到了这天的后半夜,在狂风大作之下,更加肆无忌惮地将南疆大地冰封。白茫茫一片的大地,让人感觉不到还有生命的气息存在。

    一匹快马从祈顺军的连营里冲出,直接往云霄关下奔去。

    不多时,雪夜里的连营传来了喊杀声,随后就突然之间变得灯火通明。

    已经跑出连营的人停下了战马,惊疑不定地回头张望,不一会儿就看见一人一骑向他这里跑了过来。还穿着囚衣的男人拔出了战刀,冲来人喝问道:“什么人?!”

    “王将军?是我,我是安元志,”来人大喊起来:“不要停下,快走,上官勇发现我放了你,不跑我们两个都会没命!”

    “安五少爷?”

    “是我!”

    简短的对话间,安元志已经冲到了王奇远的马前。安元志显然是跑的匆忙,身上连盔甲都没有穿,在风雪中策马急驰之后,安元志一张俊俏的脸都冻得有些发紫。而只着了囚衣的王奇远同样冻得不轻,身体都在微微发抖,不快点找个可以避寒的地方,他们两个都会冻死在这个雪夜里。

    “我跟你回云霄关去!”安元志跟王奇远喊道:“上官勇要杀了我!”

    王奇远看看他们身后,隔着纷飞的大雪,他已经可以隐隐约约地看见连成一条线的灯火,追兵就在他们两人的身后了。

    “走啊,”安元志催促道:“等上官勇追过来,我们一个也逃不了。”

    “安五少爷要跟末将进云霄关?”

    “不进关我还能去哪里?”安元志说:“圣上的圣旨上官勇都敢瞒下,他还有什么不敢的?这个上官武夫一定会杀了我!”

    “走!”追兵就在身边,这情形让王奇远来不及多想,再次掉转了马头,面向了云霄关的方向,跟安元志说:“只要安五爷少爷活着,我家主公就可沉冤得雪。”

    两匹战马冲云霄关下跑去,在雪地上踏出的马蹄印转眼间就被大雪覆盖。

    半个时辰之后,云霄关出现在了安元志的眼前,这个时候安元志心中的不安到了顶点。他们能不能一举拿下云霄关,就看他能不能混进城去了。

    “什么人?”城楼上的喝问声响起,还没等王奇远答话,铁箭便从城楼上飞下来,直射在两个人的马前,不让安元志和王奇远再前行一步。

    “我是王奇远!”勒停了马的王奇远冲城楼上大喊道。

    城楼上一时间没了声音,只是灯火又燃亮了不少。

    “真是王将军,你身边的那位是谁?”城楼上的守将在好容易看清王奇远的脸后,又指着安元志问道。

    “他是安五少爷,安元志,”王奇远道:“是李将军在城楼上值守吗?我要见大公子!”

    早在看到有两匹马朝关下跑来的时候,城楼上就已经有兵卒去通知项家大公子,项衡了。

    安元志在等项衡的时候,假装紧张地不停往他和王奇远的身后张望。

    “五少爷莫慌,”王奇远安慰安元志道:“风雪这么大,他们跑不快的。”

    安元志说:“王将军你的手里还有一把战刀可防身,我可是什么东西也没来得及拿,一会儿追兵到了,我要怎么打?”

    王奇远这才注意到安元志现在是手无寸铁,可见这位安五少爷从连营里逃出来时,逃得有多匆忙了。

    “奇远?”这时城楼上传来了项衡的声音。

    “大公子!”王奇远忙就喊道:“属下王奇远!”

    “你是浔阳安氏的五少爷?”项衡随后又问安元志道。

    “是我,”安元志这会儿说话的声音都打着哆嗦。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项衡问道。看到关下只站着安元志和王奇远两个人,项衡便不怎么紧张了,两个人两匹马,再怎么着也不可能拿下云霄关。

    “大公子,圣上的圣意有变,”王奇远急声道:“还请大公子先放我们进城再说。”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项衡问道。

    “是我放他出来,想让他给你们项氏报信的,”安元志这时开口道:“只是我被上官勇发现了,这才不得已跟着王将军来到关下。”

    项衡说:“圣上的心意有变,圣上又想怎么处置我们项氏了?”

    “圣上如今觉得项氏有冤,”安元志大声冲着城楼喊道:“太子殿下为了项氏长跪在御书房外,圣上其实已经来了……”

    “大公子!”王奇远打断了安元志的话,跟项衡喊道::“属下求您先放我们入关,安五少爷是太子的人!”

    项衡在城楼上犹豫着,这个时候他们在跟朝廷搏命,一个大意就可能要了他们项氏全族的命。

    “大公子!”站在项衡身边的李副将这时指着安元志二人的身后,跟项衡道:“追兵过来了!”

    项衡看着远处的灯火,再看看关下惶急中的两个人,最后还是太子这两个字让项衡决定相信安元志一回,更何况王奇远这个人他信得过。

    “开关,”项衡命兵卒们道。

    安元志看到缓缓放下的吊桥以及洞开的城门,悄悄松了一口气。

    “五少爷你先走,”王奇远回头看着身后,跟安元志道:“末将给你断后。”

    安元志也不说什么客气话了,这个时候他就是一个慌了神的世族少爷,打马便上了吊桥,跑过吊桥后,安元志便进了云霄关。

    安元志跑过城门之后,就有两个项家军的兵卒跑上来拉住了他的战马,说道:“安五少爷,我家大公子马上就下城,你在这里等他一下。”

    安元志回身看王奇远也跑进了城来,便故意着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下城?我上去见他!”

    “五少爷!”王奇远下了马,看见安元志往城楼上跑,忙就追在安元志的身后喊。

    云霄关的城楼高有三丈,从下往上的台阶上,积雪虽然都被扫去,但结着冰的阶面还是让安元志有点寸步难行。等安元志跌跌撞撞地爬了一半的台阶后,他跟下城来的项衡迎面相撞。

    “你就是项大公子?”安元志看见对面这个身着银甲,年约三十的将军后,便大声问道。

    “我是项衡,”项衡也打量了一下安元志,此时的安元志是一副仓惶逃命之后的狼狈模样,不过虽然脸已经冻得青紫,但还是让项衡的眼皮跳了一下,没想到浔阳安氏里唯一从了军的少爷,竟是个容貌不输女子的少年。

    “安元志见过大公子,”安元志双手抱拳,匆匆给项衡行了一礼。

    “五少爷不必多礼,”项衡也冲安元志抱了一下拳,说:“我带你去见家父,有话你跟我家父说即可,请吧,五少爷。”

    安元志就是想上城楼,至于项氏的当家人,他可没兴趣见。“大公子,上官勇追着我和王将军过来了,”安元志跟项衡急道:“您还是请项元帅到城楼上来吧,我要当着项元帅的面,戳穿上官勇的谎言。”

    “上官勇说了什么谎?”项衡问道。

    安元志言简意赅道:“圣上来了圣旨让他撤军,那个混蛋竟然抗旨不遵!”

    安元志此言一出,让周围的兵将们都瞠目结舌。

    王奇远这时走到了项衡的跟前,小声道:“上官勇是五皇子的人。”

    所以他们项氏还是做了皇子夺位的替死鬼?项衡几乎呕出血来,这个世道还有天理吗?

    安元志说:“上官勇今晚说不定就要攻城了,大公子,留给他上官勇的时间不多了。”

    “你去请我父帅过来,”项衡回头跟自己的一个侍卫交待了一声后,便转身往城楼上走去,一边还跟安元志道:“五少爷放心,上官勇打不下我这云霄关的!”

    安元志跟在项衡的身后上了云霄关北城的城楼,目光扫过这城楼上的个个角落,大致上跟上官勇画给他看的那张图差不多。等看到那个盘着粗绳的绞盘之后,安元志便停步不走了,假装脚下滑了一下,随后便站在了那一处的垛口上,望着城外的冰天雪地道:“大公子,你们只要再守半月即可。”

    项衡在安元志的身旁站下来说:“五少爷这话何意?”

    “半个月后我父亲即会来到军中,”安元志说:“那个时候,我看上官勇还怎么替他的主子卖命!”

    项衡听说安太师要来,面上顿时就是一喜,道:“五少爷此话当真?”

    “为着太子殿下,我们项安两家,其实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安元志道:“我怎么敢在这事上胡说?大公子放心,只要我父亲到了,上官勇就没办法在军中狐假虎威了。”

    “敌军过来了!”城楼上这时有兵卒大声喊道。

    “都别慌!”项衡道:“他们攻不上城楼。”

    一条长龙般的灯火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云霄关下。

    “安元志!”上官勇骑在马上大声道:“你竟敢叛国?!你就不怕连累家人吗?”

    “上官勇,”安元志站在城楼上道:“你别跟我这儿假仁假义,天日昭昭,我倒要看看,到了最后你我二人,是谁不得好死!”

    “关内的人听着!”庆楠的声音在安元志的话音落了后,传了上来,“你们交出安元志!”

    项衡好笑道:“我们若是不交呢?“

    “你们想跟着安元志一起死吗?!”关下又一员将官大喊道。

    安元志瞄了一眼项衡斜挂在腰间的刀,再瞄一眼身旁的绞盘,估算一下自己身边的项家军到底有多少个,随后便深吸了一口气。在关下的军队没有杀进关内时,安元志知道自己只能孤军奋战,不过安元志也不觉得害怕,既然开始的一场屠虐,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171凶戾之名

    庆楠张嘴想跟上官勇说话,却不料这一次张嘴,话没及说出,先被灌了一嘴的风雪,呛得在战马上大咳起来。

    大风将庆楠的咳嗽声传到了城楼上,项衡不屑地道:“你们这群在北漠荒沙里讨饭吃的人,来到我们南疆还真是辛苦了。”

    “大公子说的没错,”安元志附合道:“说起南方,我原也只知道江南的烟雨,没想到南疆的风雪一点也不亚于北方。”

    项衡大笑一声,扭头想跟安元志说话,却没想到胸口处一凉。项衡愕然低头,却看见自己的战刀贯穿了自己的胸膛,项衡在心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怎么会发生这么荒谬的事?

    安元志一刀捅穿项衡的胸膛后,不等左右的兵将们反应,下手飞快,将绞盘里缠着粗绳点燃。

    “他是奸细!”

    绞盘上燃起的火,将兵将们的神智唤了回来,纷纷怒吼着冲安元志亮出了兵器,冲杀了过来。

    项衡的尸体栽倒在城楼之上,直到呼吸停止的那一刻,项大公子也没有感觉到什么痛苦。安元志这一刀下得狠准,刀刃贯穿了胸膛的同时,将他的心脉也直接挑断,这样的杀人手法,神仙难救。

    “冲!”

    听着城楼上喊杀安元志的声音响起后,上官勇便大喊一声,挥刀跃马第一个冲出了军阵。

    城中的人想灭火,用冰雪将绳子盖住,又想斩断绳,可是浸过桐油,用南疆夷族秘法制成的粗绳,水浸不透,刀砍不断,让城中的兵将们束手无策。

    项氏这一氏的族长,云霄关大帅项莫深带着人马赶到北城门下时,看了一眼一路从城楼上烧下来的火后,便大声命兵将们道:“给我堵住城门。”

    项莫深的话音几乎是刚落,城门上的一扇排水所用的小门已经因为绳索断裂而洞开。

    “放箭!”项莫深大喊道。

    洞开的那一处小门,刹时间便被箭雨笼罩,上官勇所带的兵将们,顿时死伤一片。

    “冲进去!”庆楠这个时候已经下了战马,冲到了小门前,脚下还踩着一个同僚的尸体,挥刀命令手下道:“项氏叛国,圣上有旨,诛尽项氏!”

    两方军队就在城门这里緾斗在了一起,战死者的尸体很快便将小门堵塞住。活着的人这个时候已经杀红了眼,就这么一扇小门,巴掌大的地方,敌我双方鼻子都能撞在一起,把挡路的尸体踢到一边,两方人马就挤在一堆尸体上,刀刀见红地砍杀。

    第二扇排水的小门却始终没有因为绳索断裂而洞开,五六具项家军的尸体被串在城门下的绳索上,如人烛一般燃烧着。项莫深情急之下,命人将兵卒的尸体接在了绳上,尸体虽跟着燃火,但却让粗绳的火势减缓下来。

    项莫深再看已经血流成河的小门,森然下令道:“放箭!”

    这一回一向训练有素的项家军弓箭手们,没在第一时间执行元帅的命令,小门那里不光有朝廷的兵马,还有他们自己的兄弟啊。

    “本帅命你们放箭!”项莫深手中的长枪将弓弩营的一员将官挑起,扔到地上后,这将官肚肠流了一地,当场气绝。

    “项氏根本不拿你们的命当一回事!”这个时候,浑身浴血的安元志,从城楼的台阶上跌落了下来,嘴中大喊道:“你们这些人要跟着项氏一起死吗?项莫深天性凉薄之人,逃离祈顺之后,他会管你们的死活吗?!”

    “混帐!”项莫深策马向安元志奔了过来。

    “城门破了!”人群里有人在这时尖叫了起来。

    项莫深回头一看,自己的人马已经被城外的兵马逼退,朝廷的兵马冲进来一个人后,这些在雪地里只着了轻装的朝廷兵将很快便蜂涌而入。

    安元志跌在地上,想站起来,却感觉自己的左腿钻心疼痛,也不知道是不是断了。

    “大帅!”王奇远这时红着眼从城楼上往下跑,边跑边跟马上的项莫深道:“您马前的人就是安元志,他杀了大公子!”

    “安元志,”项莫深怒喝一声,举枪向坐在地上的安元志冲了过来。

    安元志喉头发甜,一口血吐在了雪地上,殷红一片。没想到今天竟也是他安元志的死期,安元志一闭眼,杀了那么多人他也算够本,死在沙场上不正好称了他的心愿?

    兵器撞在一起的声音,在安元志的耳边响起,让安元志一阵耳鸣,周围震天响的撕杀声,安元志都听不见了。

    上官勇挥刀挡下了项莫深的长枪,后面冲上来的兵卒,马上就将安元志团团地护住。

    “上官勇?”项莫深望着站在自己马前的人,目光阴冷地道。

    上官勇只点了点头。

    项莫深也不再多话,挺枪就剌,杀了上官勇,也许他们项氏还有一丝生机。

    “我们一起上!”匆匆赶到北城的项氏诸将里,一个年轻人跟自己的族人们喊道:“擒贼先擒王,杀了上官勇,也许我们还可以趁乱杀出云霄关去!”

    “打开城门!”城门那里传来庆楠几个人的喊声。

    安元志坐在雪地上,全身浸着鲜血,却感觉不到疼痛,他只是看着被项氏诸将围在了中间的上官勇。上官勇的武艺到底如何,安元志之前也没有什么数,他只听姐姐安锦绣说过,他的姐夫是个武艺高强之人,可是这话安元志没放在心上过,安元志自己也算得上是个武艺高强之人,谁知道他的这个将军姐夫武艺高强到何种地步?

    此刻看着上官勇挥舞着战刀,在项氏七八员将官的围攻下,尚且游刃有余,安元志才体会到了上官勇的武艺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上官勇的刀法不繁复,也算不上精妙,却刀刀可致命,这还不是安元志刻意练出来的杀人刀法,而是全然从沙场上操练出来的拼杀之法,凶悍无情。

    “几个打一个,你们项氏还真是不要脸啊!”庆楠带着一队人马奔了过来,人还没到,骂声先到了,“怪不得老天爷都看不上项氏了,这种娘们儿的作派,你们在床上也是女人在上面吧?!”

    “庆不死你个傻鸟,”马上就有人跟庆楠喊:“你没娶媳妇就不要乱叫,女人在上面,那叫观音坐莲!”

    安元志知道自己这会儿在战场上,但还是噗地一下笑出了声来。

    “把项氏诸将拿下!”上官勇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笑容,对自己这些到了这份上,还要说笑的兄弟们喊道。

    天将明时,云霄关内关外的白雪具已被人血染红,护城河上厚厚的冰层,也成了红色。关中的百姓在这一夜里都是闭门不出,一家老小聚在一起,男人们还能强自镇定,女人和小孩子们就都瑟瑟发抖,他们才是真正无处可逃的一群人。

    天明之后,雪在人们的不知不觉中停歇,天边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了城楼的冰雪上时,折射出一道七彩的光芒。项莫深端坐在马上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这道光芒,让他的眼前一花,身处的世界变得不那么真实了。

    上官勇从项莫深的左手边杀了过来,一夜撕杀过后,上官将军同样全身浴血,手中的战刀却还是雪亮。

    “父帅!”

    项莫深听见身后有儿子在喊他,这声音听着声嘶力竭,头颈即将分家之时,项莫深还在想,这几个儿子为何要如此喊叫?

    “项莫深已死!”一个兵卒从雪地上捡起项莫深的头颇后,高高地举起,大声喊道:“项莫深已死!”

    上官勇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从项莫深的断颈处喷涌出的血溅了他一头一脸,只是这血一遇到南疆的寒风便失了温度,变得冰冷。上官勇曾经见过项莫深,那时他还是一个小兵卒,而项莫深是一军之帅,威风凛凛,让人只能仰视。上官勇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战刀,没想到最后结果了项大元帅的人,竟然会是他上官勇。

    “姐夫!”安元志单腿跳着到了上官勇的身边。

    上官勇扭头看安元志,眼中的杀气还没散去,道:“你受伤了,先回军营去。”

    安元志摇头,说:“我没事,姐夫,我们还要继续杀下去吗?”

    撕杀一夜之后,他们如今仿若站在尸山之上,浴血之后的兵将们,个个凶神恶煞,脸被血糊着,看不出本来的样貌。

    “愿降者不杀,”上官勇转身对一直紧跟在他身后的中军官道。

    安元志看看已经被他们拿下的北城城楼,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身体也脱了力地往地上倒去。

    上官勇伸手就把安元志抱住,安元志的身上全是血,他也看不出安元志伤在了哪里,只能是命左右道:“将元志先送回军营去,让大夫好好给他看看。”

    安元志在昏迷中被人送回了连营。

    而云霄关之战,连战了三天三夜。不肯降的项家军,在关内的大街小巷里跟朝廷兵马搏命,整座云霄关最后全城火光冲天,成了名副其实的修罗场。

    上官勇在此时没有什么慈悲心肠,不肯降那就只有杀。在项氏的三将带着一队残兵打开南门逃出云霄关后,上官勇还亲自带着人追出关外百里之后,手刃了项氏三将,将这千人的军队斩杀数百之后,其余人都押解回关。

    等三日过后,云霄关的百姓们听着耳边的撕杀叫喊哀嚎声消失之后,才战战兢兢地打开家门,看到的就是满地的尸体,和凝成红冰的血。

    八万云霄铁骑,此役被杀近四万人,血染整座云霄关,引来无数的寒鸦啖尸。尸山血海,遮天蔽日的黑鸦,从此成了数代云霄关人的梦魇。

    上官勇这个名字,也因为云霄关的这场风雪之中的杀戮,而被标上了凶戾之名。

172少年张狂

    两月之后,项氏仅存于世的两人被上官勇亲率大军押解回京,其实一人是项莫深最小的孙儿,现年只有八岁。

    在离京城还有百里之远的官道上,太子与白承泽奉了世宗的皇命,前来迎接上官勇的大军。

    “太子殿下,”看了看囚车里,一路上都被妥善照顾的小孩子,白承泽问太子道:“你要在这里处理掉他吗?”

    就站在两位皇子面前的上官勇一愣,他听不懂白承泽的话。

    太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囚车里的小孩,这小孩他没有见过,但既是项氏子孙,那这个小孩儿就是他的小倍了。

    “太子殿下?”白承泽态度很恭敬地催太子道。

    “杀了他,”太子从牙缝里吐出了三个字。

    太子身后的侍卫上前来,从囚车里拎出了项家的小公子。

    “就在那里吧,”太子手指了一下他们身旁的一座六角石亭。

    侍卫拎着在他手里哭闹不止的小孩子站到了石亭里,任凭小孩对他又踢又打也不松手。

    “圣上有令,”太子看着面前的兵将们道:“用项氏子孙的血,祭此战死去的将士英灵。”

    “白承诺!”另一辆囚车上,项氏的一位公子大喊起来,“你这么待我们项氏,就不怕被天打雷劈吗?!我们项氏满门,就因你而亡,你竟然来亲手杀我们?你还算得上是人吗?!”

    太子看一眼自己的这个表哥,脸上的表情还是木然,道:“动手。”

    侍卫手起刀落,项氏小公子的人头滚落在地上,血将石亭的栏柱地面全都染红。

    “白承诺!”项家的公子怒吼了一声太子的名字后,体内气血翻滚,昏迷了过去。

    安元志因为身上有伤,此时坐在一辆马车里,他看着石亭里尸首分家的小孩尸体,对高高在上的皇家又有了新的认知,原来皇家的人为了自己,什么人都可以杀。

    “你很高兴?”上官睿坐在安元志的身旁,他看着那具尸体却是一阵恶心,看安元志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便小声问道。

    “项氏是你上官家的仇人,那小东西死了,你不高兴?”安元志反问道。

    上官睿道:“那不过是个孩子。”

    “孩子?”安元志说:“十年之后他便能长大,到时候你还能当他是孩子吗?”

    “你想跟我说什么?”

    “校子,你还跟我装什么纯良?”安元志望着上官睿一撇嘴,“斩草要除根,你不懂?项氏不就是这么对上官家的?连平安他们也没有放过。要不是姐夫拦着,我早弄死那个小东西了!”

    “太子杀了那个孩子,还活着的那个一定会咬死太子的,”上官睿小声道:“我看真正高兴的人是那位五殿下,圣上让他来监视太子,看来在诸皇子中,圣上最信他了。”

    “你是说太子杀人是被逼的?”

    “我能想到的事,太子也应该想到,只是他要不杀,圣上不会信他与项氏无关,他的处境就更艰难,这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安元志的目光在太子与白承泽的身上来回扫了几遍后,跟上官睿笑道:“要说还是你们读书人心里的门道多,我就不会想这多。”

    “你闭嘴吧,”上官睿没好气道:“隔墙有耳,别说话了。”

    “将人犯押去大理寺,”白承泽这时在前面对上官勇道:“上官将军随我们进宫见驾,此次将军立下大功,我父皇要重赏将军,我在这里先恭喜上官将军一声了。”

    “没错,”太子也干巴巴地开口道:“将军立保云霄关不失,诛杀项氏诸将,如此大功,孤也要先行谢过将军为国尽忠。”

    “卫朝,你还不快谢过太子殿下?”白承泽在一旁笑道。

    上官勇跪谢太子,同样干巴巴地说了一些谦虚的话,无奈他到底是武人,说这些场面上的话,说得颠三倒四。

    太子勉强一笑,心里却恨不得一脚踹死上官勇。听白承泽这么随意地喊着上官勇的字,太子就怀疑上官勇已经被白承泽收买了,他失了项氏,白承泽却养出了一个大将?太子差点就吐血。

    上官勇命庆楠押送项家最后的族人前往大理寺。

    太子道:“上官将军随孤进京吧。”

    趁着太子转身的工夫,白承泽小声问上官勇道:“庆楠可靠吗?人犯也许会被劫杀。”

    上官勇小声道:“可靠,五爷放心吧。”

    白承泽重重地拍了拍上官勇的肩膀,这会儿他没办法站在官道上,跟上官勇说,为了上官勇的官位,他这些日子费了多少的心力,要说服他的父皇重用上官勇,简直难如登天。“走吧,”白承泽跟上官勇笑道:“正三品的卫国将军。”

    上官勇一愣,站在上官勇身后的诸将官反应的都比上官勇快,这一仗打下来,他们的上官大哥成了正三品的卫国将军了?诸将官全都面露了喜色,都冲着上官勇挤眉弄眼,就差当场恭贺上官勇了。

    白承泽看到这一幕,微微一笑。上官勇在军中的人缘好,单凭这一点,日后这个人绝不止一个卫国将军的将职,“走吧,不要让太子殿下久等,”白承泽先转了身,往太子身边走去。

    大军在京都南城下停下,上官勇带着一队人马跟随太子与白承泽进城。

    “安五少爷也要跟着我们进宫去,”白承泽都打马进城了,突然又停下马来道。

    上官勇忙道:“元志受了伤,无法骑马。”

    “没事,”白承泽说:“就让他坐在马车里好了,我父皇不会怪罪他的。”

    太子道:“元志也是此次的大功臣之一,带着他一起走吧。”

    马车里,上官睿听了太子的话后,望着安元志咧嘴一笑,跳下了车去。

    皇宫门前,安太师等朝中重臣都在门前列队站立。

    安元志被人从马车里扶下来的时候,安太师还担心地望儿子这里看了看,见安元志四肢都在,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有命不残就好啊。

    两个小太监抬着一个躺椅到了安元志的跟前,其中一个小太监跟安元志说:“安将军,圣上准您坐着入宫。”

    安元志对于世宗的这个恩典还不乐意接受,他只是不能骑马,但走路不是不能啊,没必要坐着躺椅进宫,让人看他虚弱的样子。安元志冲两个小太监摇头,说:“我自己能走。”

    安太师险些没昏过去,这个儿子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圣旨不可违?

    “元志!”上官勇回头瞪了安元志一眼。安五少爷在回来的这一路上把他给折腾的够呛,上官勇是再也想不到,安元志还有怕喝苦药这个毛病,想让这人喝一碗药下去,不知道要浪费他多少口水,跟安锦绣,上官勇都没费心说过这么多的好话。

    安元志被上官勇一瞪,老实了,坐上了躺椅。

    太子看安元志这么听上官勇的话,冷哼了一声后,迈步步入宫门。

    世宗照例还是御书房见的众人。

    吉和当众宣读了世宗的圣旨,封上官勇为正三品卫国将军,赏金千两,并令上官勇着手重组云霄铁骑。而安元志被封为了四品武官职,虽然比上官勇少了一个卫国将军职,但也让人感觉到了世宗对安元志的偏爱,立下大功的主将受封三品,安元志这个领副将职的人,直接就受封四品,只比上官勇低了一阶。

    白承泽笑道:“父皇这是要派上官将军去守云霄关吗?”

    世宗倒是真想将上官勇赶得越远越好,可是云霄关世宗不敢让上官勇去守,那是祈顺南疆的门户,万一有一日上官勇知道了安锦绣未死,羞恼之下带兵叛出关去怎么办?杀了上官勇?现在更是不可能的事,先别说安锦绣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怎么样,就是朝中这些联名力保上官勇的将军们,世宗就无法交待,上官勇无错,你为何要杀他?

    “卫朝是北方的将军,”世宗坐在御书案后面,也是笑道:“云霄关那种南蛮之地,还是让南方出身的将军去吧。”

    上官勇暗暗长出了一口,他要是被派到云霄关去,离着安锦绣就真是十万八千里了。

    “朕今日要在东鹤殿设庆功宴,”世宗在群臣又吹捧过他自己后,笑道:“诸卿今日不醉不归!”

    御书房里一时间欢声笑语,其中那些原本是项氏一党的大臣们笑得更是开怀。项氏亡族,他们的日子不好过,可是这个时候如果在世宗的眼前愁眉苦脸,那就等着带着自己族人跟着项氏一起死吧。

    吉和在御书房外,听了一个小太监言语几句后,脚步匆匆地走到了世宗的身边,耳语道:“圣上,方才大理寺来报,有人在大理寺门前想劫杀项氏中人,被押送的将官打退了。”

    世宗面色不改,只是看了看站在阶下的太子。

    “圣上?”

    “好了,”世宗不理吉和,冲群臣道:“我们去东鹤殿,卫朝你到朕的身边来,今天朕的这个庆功宴就是专为你设的。”

    上官勇走到了世宗的跟前,神情看着还算正常。

    “圣上,那末将呢?“安元志这时坐在躺椅上大声问道。

    世宗望向了安元志,道:“你现在能喝酒?”

    “末将能,”安元志说:“就是挨了几刀,末将其实也没什么事。”

    “这是你们安家门里出来的少爷吗?一家子读书人,偏就出了这么一个不怕死的,”世宗大笑着对安太师道:“就是挨了几刀,这话说得像将军说的话!”

    这话跟安元志关系好的人,听着像傻话,跟安元志关系不好的人听来,安五少爷这就张狂。

    安元志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这个时候他只想说些话,让就站在仇人身边的上官勇心里能放松一些,毕竟现在还不是他们下手报仇的时候。

173养在外室的贱妇

    东鹤殿是祈顺朝历代为得胜还朝的武将摆庆功宴的地方,整个大殿布置地如同军中的帅帐。只有看着桌案上的美酒佳肴,和站在席前和乐翩翩起舞的舞伎,才会让将军们感觉这里不是军帐,而是他们痛饮庆功酒的地方。

    歌乐声从东鹤殿传出,一直传出很远,甚至站在深宫的后花园里,也能隐约听见这乐声。

    中宫里,皇后的榻前全是碎瓷,项氏皇后半躺在床榻上,神情呆滞。

    宫人们静立地一旁,方才皇后发了疯一般,将殿中能砸掉的东西都砸了,这会儿却又躺着发呆,这一前一后,宫人们甚至有了错觉,仿佛她们在伺候着两个皇后。

    隐隐约约的乐声听在皇后的耳中,如同一场无休止的谩骂与讥讽。她的母族亡了,而她的仇人们现在正在为她母族的亡族而庆贺。

    我还是皇后吗?皇后问自己。

    中宫里落针可闻,宫人们个个面如死灰,皇后看看自己的这个殿堂。这里住过历代的祈顺皇后,是宫里所有女人们的梦想所在,为何到了今天,她再看这已经熟悉的地方,却感觉这是自己的坟墓呢?

    “庵堂里的那个女人怀孕了,”良久不言之后,皇后望向了自己的心腹女官,道:“一个被圣上养在外室的贱妇也配生下龙子?”

    “娘娘,”这个已年过半百的女官不敢抬头看皇后,也不知道要怎么附和皇后的话。如今的后宫里,谁人不知庵堂里的那个女人正得着圣宠?皇后现在自身难保,还要去碰这个正得势的女人吗?

    “不是说那个夭桃就在庵堂里吗?”皇后冷声道。

    沈妃借着这个夭桃给自己扣上不贤的罪名,若不是命人去查安氏庵堂,皇后还不知道这个夭桃还活着。也许庵堂里的那个女人也是沈妃弄来讨好圣上的,皇后想到这里就冷笑连连,沈如宁这个女人真是好算计,庵堂里的那女人进宫之后,又会是她的一个助力了,她这个连母族都被屠尽的皇后,还有什么本事跟她们斗下去?

    “严嬷嬷留下,其他人都出去,”皇后命左右道。

    宫人们忙都鱼贯而出,一刻也不敢在皇后的面前多呆。

    姓严的女官也不想留下,她知道皇后将自己单独留下,不会是让自己去做好事。“娘娘,”严嬷嬷认命一般地跟皇后道:“您有何吩咐?”

    “去找那个夭桃,”皇后道:“那个女人肚子里的种不可以生下来。”

    严嬷嬷不是第一次跟皇后一起算计别的女人肚中的龙种,不过这一次,严嬷嬷却是万分的不情愿。“今时不同往日啊,娘娘,”严嬷嬷大着胆子劝皇后道:“这事若是让圣上知道了,他不会放过娘娘的。”

    皇后冷冷一笑,“本宫到了今日还有什么可怕的?”

    “娘娘,您就为太子殿下想想吧。”

    说到了太子,皇后的神情才回转了一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严嬷嬷见皇后这样,感觉自己的这一次劝说可能有戏,忙又道:“那个女人这一胎是不是龙子还两说,娘娘不如再等等吧,横竖她一个没有名分的女人,就算日后进宫了,还不是随着娘娘处置?”

    “等她生下皇子后就什么都晚了,”皇后冷道:“本宫也不能让圣上如愿了,一个他爱的女人?可笑,他也会爱上一个女人!”

    严嬷嬷双脚发软,差一点给皇后跪下。听皇后的意思,是要与世宗皇帝为敌了?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那个女人是姓安的,”皇后这时却又跟严嬷嬷道:“先不管她跟安书界是什么关系,她若生下皇子,安家还能一心一意地帮着太子吗?安书界可不是傻子。”

    严嬷嬷呆了半天后,说:“太子妃是安氏的嫡长女,太师他不会弃太子妃于不顾吧?”

    “你以为这些世族大家能有多少血缘亲情?”皇后道:“皇家无情,他们这些人家也一样,活着都是为了利为了权,情这个东西算得了什么?”

    严嬷嬷泪眼汪汪地看着皇后道:“娘娘,圣上与您不是无情,只是……”

    “不说这个了,”帝后之间的感情,不是一个宫廷女官能议论的,只是这个是自己做姑娘时就伺候在身边的人,所以皇后不会怪严嬷嬷跟她说这些话,冲严嬷嬷摆了摆手后,皇后说道:“去告诉夭桃,她若不为本宫做了这件事,那本宫会将她偷逃出宫的事向圣上禀明,到时候助她出宫的那些人都会没命,让她自己掂量一下。”

    严嬷嬷说:“娘娘这样一说,那个夭桃还有什么不肯的?她就是自己不想活,也不能不顾她的恩人们吧?”

    “等那个女人死了后,本宫会再治夭桃和她身后那个主子的罪,”皇后说道:“一步步来吧,先解决掉庵堂里的那个女人。”

    “只是夭桃被关在地窑里,她连那个女人的面都见不到啊,”严嬷嬷道:“娘娘,夭桃也许做不了此事。”

    “这是她的事,”皇后还是冷道:“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想弄掉很简单。”

    “是,”严嬷嬷没什么可说的了,领命道:“奴婢这就去安排。”

    皇后平躺在了床榻上,没再去管严嬷嬷。白旭尧灭了她的母族,全然不顾当年项氏是如何助他成皇的,那么皇后就在心里发誓,她也不会让世宗白旭尧的日子好过。

    这一天东鹤殿的庆功宴,不管各人的内心如何,但表面上看,是君臣俱欢。

    等上官勇走出东鹤殿的时候,殿外已经是皓月当空。站在京都城的星空之下,上官勇再想想云霄关的风雪,觉得自己恍然是做了一场梦,又或者是从一个人间到了另一个人间。

    “姐夫,”安元志满嘴的酒气,走到了上官勇的身后,说:“我们回军营里吗?”

    “醉了?”上官勇问道。

    安元志笑着摇摇头,说:“我这人千杯不醉,姐夫你忘了?在我姐……”

    在上官勇与安锦绣成亲的那天,安元志就已经显摆过自己千杯不醉的本事了,只是这个时候再提起那时的事情,只能是徒增彼此的愁怨罢了。

    “我们回军营吧,”安元志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叉话道:“姐夫,你今天酒也喝了不少,还能走吗?”

    “你今晚跟太师回去,”上官勇小声跟安元志道:“他应该有话要跟你说。”

    安元志顿时就显得不耐烦。

    “不许跟太师吵嘴,”上官勇说:“再让太医给你看看身上的伤。”

    安元志看看已经站在不远处等着自己的安太师,问上官勇道:“那你呢?你要一个人回军营去?”

    上官勇跟安元志耳语了一句:“我去见五殿下,然后回军营。”

    安元志下意识地就在人群里找白承泽。

    “不要乱看了,”上官勇扶住了安元志的一只手,说:“我送你出宫去。”

    安太师看见上官勇扶着安元志到了自己的身边,望着上官勇笑了一下后,说道:“就不劳卫朝你送他了,老夫带这个逆子回府去。”

    两个小太监抬着躺椅跑了过来,把躺椅往安元志的跟前一放,说:“安将军,圣上让奴才送您出宫。”

    “还不谢恩?”安太师喝了安元志一声。

    安元志说:“圣上已经走了啊。”

    “冲着御书房的方向,”安太师教儿子道:“圣上回御书房去了。”

    上官勇没有站着看安元志是怎么谢恩的,他看到白承泽走出了东鹤殿后,便转身从安氏父子的身边走开了。

    “你先去周宜的府上,”白承泽走到了上官勇的身边后,便小声说道:“这个时候,你应该先去看他,周大将军对你有栽培之恩,礼我已为你备下,一会儿会有人拿给你。”

    “五殿下,……”上官勇要谢。

    “我明日会在府中等你,”白承泽没让上官勇把感激的话说出来,冲上官勇摆了摆手道:“我那里也有一桌庆功酒在等着上官将军你呢。”

    “是,”上官勇道:“明日末将定到五殿下的府上。”

    “好好谢谢周宜,”白承泽说完这话,就从上官勇的身边走了过去。

    太子是最后一个从东鹤殿里走出的人,醉醺醺的,走路都踉跄。

    “殿下是要回东宫吗?”两个太监忙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扶住了太子。

    “回去,”太子笑道:“不回东宫,孤要回哪里去?”

    “快去通知太子妃娘娘,”有跟在太子身边的大太监命左右道:“就说太子殿下今日醉了。”

    一个小太监忙就飞奔着往东宫去了。

    “庆功宴,”酒仔的太子,跟簇拥着自己的太监侍卫们道:“我喝得什么庆功宴?”

    “殿下醉了,”大太监害怕地看着四周,天知道喝醉后的太子能说出什么话来,这是要在东鹤殿这里,说出大不敬的话来还得了?

    “我心里难过,”太子喃喃自语道。

    “是啊,殿下这是喝醉了,”大太监忙道:“等醒了酒,殿下就不会难过了。”

    “孤没醉。”

    “是是是,殿下没醉,殿下上轿吧。”

    太子看了一眼停在自己面前的轿子,道:“这是谁的轿子?这不是孤的坐轿!孤还是太子,你们敢抬这种轿子来应付孤?该死,全都该死!”

    “是,奴才该死,”大太监一边哄着太子,一边就下大力气,把太子硬推进了轿中。

    “快走!”另一个大太监看太子被推进了轿中,忙就催抬轿的太监道。

    东宫的人这天一路小跑着把醉酒的太子送回了东宫,他们都觉得太子若是要发酒疯还是在东宫里发好了,除了东宫,现在整座皇宫也没有一处能让他们感觉安全的地方。

174续弦

    出来迎接太子的宫装美人里,没有安锦颜的身影,跟在太子左右的人都发现了这事,只醉酒之中的太子没有察觉。将站在自己面前的美人们都看了一眼后,太子随手就揽住站得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美人。

    “殿下,”这美人心中高兴,却装出了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走,”太子揽着这美人往自己的寝室走去。

    没被太子选中的美人看着今天得胜的人跟着太子走远,都纷纷散去,连彼此间叙谈两句的兴致都没有。

    太子抱着怀里的美人翻滚到了床榻上,如今也只有这种温柔乡能让他忘掉烦恼,肆意地活上一回了。从头到尾,太子也没有想起问一声自己的太子妃在哪里,至于今日承欢身下的美人是谁,太子也不清楚,他只知道把自己深埋在这女人的身体里,贪图这一时的欢愉。

    安锦颜端坐在自己的寝室里,她的面前站着皇后身边的严嬷嬷。

    严嬷嬷到了安锦颜的面前,还没有她呆在皇后身边时显得自在,只是人都要为自己打算,皇后待自己再好,严嬷嬷心里也有数,自己这个时候只能另找一个主子了。

    安锦颜听完了严嬷嬷的话后,才一指自己下首处的空座,道:“你坐下说话吧。”

    “奴婢不敢。”

    安锦颜一笑,“严嬷嬷在我面前不用拘谨,我知道你这是为了我母后好。”

    严嬷嬷忙道:“奴婢也劝不了皇后娘娘,便想着来问问太子妃娘娘的意思,您看?”

    “坐吧,”安锦颜还是先让严嬷嬷坐。

    严嬷嬷只得坐了过去,安锦颜的脸上通常带笑,只是想通过她的脸看出这人的心思,却是绝不可能的事。严嬷嬷猜不出安锦颜的心思来,只能坐在圆凳上惴惴不安地等着。

    安锦颜的脑子里数个念头都转了一遍,手里端着的一杯热茶都变凉了后,她才问严嬷嬷道:“你说的那个夭桃有办法害人吗?”

    严嬷嬷说:“回太子妃娘娘的话,办法还是有的,只是奴婢不知道夭桃有没有这个胆子。”

    “母后这么做是为了太子殿下好,”安锦颜说道:“在这事上我不好说什么。”

    严嬷嬷一惊,站起了身来,说:“那太子妃娘娘的意思是?”

    “我一个晚辈怎么好管长辈的事?”安锦颜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情,“你就按我母后的话去做吧,我就当你今天没有来过。”

    严嬷嬷愣在了原地,庵堂里的那个女人不是出自浔阳安氏吗?怎么自己来找安锦颜,其实是把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还是说安锦颜为了太子,连自己的娘家也顾不上了?庵堂里的那个女人,真的就如皇后所说的那样,能克到太子的前程?

    “这个你拿着,”安锦颜随手就从身边的小盒里抓了一把金瓜子给严嬷嬷。

    严嬷嬷投靠安锦颜不成,哪还敢要安锦颜的赏?忙道:“奴婢不敢。”

    “拿着吧,”安锦颜脸上的笑容,这时候看上去很和蔼,“日后母后要是再有什么事,嬷嬷也可以来告诉我一声,太子殿下一向都很关心母后娘娘的。”

    严嬷嬷又是一呆,自己这算是投靠成功了?

    “你去吧,”看严嬷嬷接了自己的赏,安锦颜便道:“母后那里需要人伺候,项氏亡族,母后的心里不一定就好受。”

    皇后岂止是不好受,兴许杀了世宗的心都有啊。严嬷嬷低头哈腰地从安锦颜的寝室里退了出来,心里七上八下地没底,到了她也没想明白安锦颜的心思。

    安锦颜在严嬷嬷走了后,走到了月窗前站下,伸手推开窗。严冬过去后,就是初春的时节了,几夜春雨一下,窗外的花园里,嫩黄色的迎春花已经开了一片。安锦颜深吸了一口空气,迎春花开起来花朵繁多,只是没有花香,这会儿的空气清凉,却没有可馨人心的香味。

    皇后要打掉安锦绣肚子里的龙种,这事安锦颜现在再仔细想想,觉得自己方才的决定没有错。不能让安锦绣生下龙种,这个奴才秧子一向心比天高,得了圣宠,再有一个皇子傍身,天知道这个奴才秧子会生出什么样的心思来。

    安锦颜依着窗台站着,摸了摸自己到了如今还是平坦的腹部,她生不下皇儿,凭什么安锦绣就可以?虽说已经决定要跟安锦绣联手,可是安锦颜无法接受安锦绣踩到自己的头上去,这个奴才秧子从小就低她一等,成人了也一样要低她一等才行。

    “你不要怪我,”安锦颜对着窗外小声自言自语道:“你不应该有这个福气,所以你不要怪我这次不救你。”

    “太子妃娘娘,”有宫人这时站在门外跟安锦颜道:“太子殿下回宫了。”

    “他去哪里了?”安锦颜也不回头,问道。

    “太子殿下带着洁美人回寝室去了,”这宫人站在门外禀道。

    “知道了,”安锦颜道:“吩咐小厨房,给殿下煮醉酒汤,要是殿下明日还是不舒服,就去请太医来看看。”

    “是,”宫人应声道。等了一会儿后,看寝室里的安锦颜没有再开口说话了,这宫人才轻手轻脚,不出声地退了下去。

    洁美人,安锦颜的眼前仿佛能看见这个有着水蛇腰,桃花眼,一股狐媚之气的女人在冲着自己挑衅一般的笑。安锦颜的手扣着窗台,手指扣破了,也浑然不觉得疼。不过很快,安锦颜就停了手,低头看看自己破了皮的手指头,将这手指放进嘴里吮吸了一下。

    洁美人就算在东宫里能得到太子独宠也没什么,安锦颜心里快意地想着,早在这个美人被选进东宫时,就已经被她亲眼看着,喝下了绝子的汤药,这个女人这辈子也不要想生下一子了。

    “来人,”想到这里,安锦颜转身冲着门外道。

    “太子妃娘娘,”马上就有宫人应声走了进来。

    “去库里拿几匹锦缎,明日送去给洁美人,就说是我赏她的,”安锦颜说道:“辛苦她今夜伺候太子殿下了。”

    “奴婢遵命,”这宫人虽然不懂安锦颜为何赏洁美人,但也不敢多问,领了命便退了出去。

    多笑笑吧,安锦颜和衣躺在了自己的床榻上,安锦绣也好,洁美人也行,趁着还年轻就多笑笑吧,等人老珠黄之后,男人们还能再记得她们吗?

    安锦颜独卧在床榻上,幻想着这些对手们老了之后的情景,她现在也唯有这样,可以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不去嫉恨这些被男人宠爱着的女人们。明日还要再派人回安府一趟,安锦颜在睡着之前最后盘算的念头就是,提醒自己的父亲照看好安锦绣,这样安锦绣的孩子没了后,再怎么怪也不会怪到她的头上了。

    而此刻的安府里,安元志一口茶水喷到了面前的地面上,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祖母,“您说什么?!”安元志跟老太君叫道:“我没听错吧?”

    老太君看着安元志喷茶,脸一沉,道:“你这是个什么样子?做了将军还不知道要稳重?”

    安元志把手里还拿着的茶杯往身边的茶几上一扔,说:“您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吧,孙儿可能是受伤的缘故,所以没听清。”

    “母亲,”安太师在一旁尴尬无比,拦老太君道:“这事以后再说吧。”

    “没有必要以后再说,”老太君道:“我想把锦曲嫁给上官勇当续弦,这事有错吗?”

    让安锦曲给上官勇当续弦?安元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姐她……”

    “元志!”安太师喝了安元志一声。

    安元志这才又改口叫道:“我姐才死了几天,就让我姐夫另娶?”

    老太君道:“锦曲是安氏的嫡女,嫁他做续弦,我还嫌委屈了你小姐姐呢。”

    安元志说:“那就给她另找一个婆家!”

    “锦曲也是你的姐姐,”老太君对安元志的这种态度很是恼火,和着只有安锦绣才是你的姐姐,安氏这一大家子都跟你没关系吗?

    “太君方才不也说了吗?那可是嫡出的小姐,”安元志斜着眼睛看着老太君道:“我这个庶出的人高攀不上,姐姐什么的还是算了。”

    “你!”老太君怒道:“你要让上官勇当一辈子的鳏夫?”

    “这是上官家自己的事,”安元志跟安府里的其他公子不同,他对老太君从来也没有过敬畏之心,直接就说道:“太君还是想想安府的事就好,手伸的太长会招人厌的。”

    “元志!”安太师看安元志话说的过分了,喝令安元志道:“你给我退下!”

    老太君怒急反笑道:“这就是当了将军的人了,我们安府如今是不是让安将军看不上了?”

    “这军功是我用命拼回来的,”安元志道:“与安府何干?”

    “没有安府,你以为你有这个机会?”

    安元志想上前狠抽这个老太婆一顿,这种话这个老婆子也说得出口?

    安太师倒是老脸一红,安元志如今得世宗的青眼,完全是因为安锦绣的缘故,跟他们安氏还真是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先回房去吧,”安太师放软了声音跟安元志道:“明天不是还要回军营吗?”

    “我姐夫的婚事,还轮不到我们安氏作主!”安元志恶狠狠地丢下这句话后,转身就要走。

    门外这时却传来一个人撞上了门的声音。

    “谁?”安元志忙喝问道。

    儿子腿上有伤,安太师不好让安元志去开门,只能是自己走过去开了堂屋的门。随后,屋里的三个人就看见安锦曲站在门外,一脸的泪水,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们。

175安锦绣用剩下的男人

    “我,”安锦曲望着屋中的三个人,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说道:“你,你们要我嫁给,嫁给上官勇?”

    老太君见到安锦曲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一皱眉,道:“没错,你也不小了,再将你留在家中,日后你会恨我们这些当长辈的。”

    “我不,不嫁他,”安锦曲拼命地摇头,当初她是如何笑话安锦绣的,安锦曲都还记得,没想到如今轮到她自己要去做上官妇了,这是她那时嘲笑安锦绣的报应吗?

    安元志这时笑了起来,道:“别说你不嫁他了,如今我姐夫是正三品的卫国将军,愿不愿意要你,还两说呢。不对,我姐夫一定看不上你的。”

    “安元志你闭嘴!”安太师这时候也有点恼羞成怒了。上官勇知道安锦绣还活着,能答应娶安锦曲吗?安元志的话没错,就算他们乐意将安锦曲嫁过去,上官勇也不会要啊!这种丢尽颜面的事,安太师不想再提,可是家里的这些人却不让他如意。

    “你不嫁?”老太君却是对着安锦曲怒道:“我与你姐姐都看好这门亲事,你说不嫁?女儿家的婚事,还轮的到你自己作主吗?你将我们这些长辈放在何处了?秦氏这些年都教了你些什么东西?!”

    “好好睁眼看看吧,”安元志慢慢吞吞地走到了安锦曲的身边,说道:“这就是疼你的人!好好想想吧,想想你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安元志说完这话,也不跟身后的祖母和父亲告退,便自己有些瘸腿地走出了堂屋。想将安锦曲嫁给他姐夫?做梦去吧!安元志在心里骂着,不过安元志也第一次认真地考虑,他的姐夫要是有一日要续弦,他该怎么办?

    “你回房里去吧!”堂屋里老太君对安锦曲道:“你的婚事,家里自会安排,不用你操心。”

    “父亲,”安锦曲望向了安太师,这个时候能为她说话的也只有这个父亲了。

    “你先回房吧,”安太师回避了安锦曲求救的目光,说道:“我与你祖母会再商量的。”

    安锦曲站在堂屋的门前,突然就心火往上一撞,这些日子养出来的好脾性一下子丢了个一干二净,冲着屋中的两个长辈叫道:“我不会嫁给那个武夫的!别说他现在是正三品的武官,日后他就是成了一军之帅,我也不会稀罕他!”

    “你这放肆的丫头!”老太君气得浑身发抖,要不是人还坐着,真能举起手中的拐杖把安锦曲打上一顿。

    “你们要是想逼死我,就让我去当这个续弦好了!”安锦曲大叫道:“我死就是了,死了就是一了百了,也不劳你们费心了!”

    “来人!”老太君用拐杖剁着地面,大声道:“把三小姐给老身押回房去!”

    “你们谁敢碰我?!”安锦曲冲着往她这里来的丫鬟婆子们道:“我看你们谁敢!”

    “反了,”老太君道:“你也要造反吗?!”

    “我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安锦曲冲着老太君叫道:“姐姐当了太子妃,我凭什么要去给一个武夫当续弦?我就这么差吗?差到只能捡安锦绣用剩下的男人?!”

    安锦曲气极之下的口不择言,让安太师都是一个倒仰,这话是一个大家闺秀该说的话吗?

    老太君再也坐不住了,颤颤巍巍地走到安锦曲的跟前,抬手就是狠狠地一记耳光,“你还要你的脸面吗?!”老太君怒问安锦曲道:“你是安府的小姐,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

    安锦曲挨了老太君的打也没害怕,冲着老太君道:“你们要逼死我,命都没了,我还要什么脸面?索性杀了我好了!”

    “你!”老太君气得抬手又要打。

    “母亲!”安太师抢上几步过来,拉住老太君的手,劝道:“您不要气坏了身子,锦曲不懂事,我们慢慢教她就是。”

    安锦曲还小吗?老太君一口气没上来,憋闷地脸色发青,安锦曲只比安锦绣小一岁,是早就应该出嫁的人了!

    “我不嫁,”安锦曲大哭大喊道:“大不了我出家去做尼姑去!”

    “你不是要去死的吗?”老太君怒对安锦曲道:“这会儿又要出家了?你以为你能把我这个老太婆给吓住?!”

    “好,”安锦曲抹了一把眼泪,冲老太君道:“那我现在就死给你看好了!”说完这句狠话后,安锦曲低头就往旁边的墙壁上撞去。

    “三妹!”闻讯赶来的安家公子们,刚进屋就看到这一幕,安元文喊着安锦曲三妹,伸手就想拉住安锦曲,结果手碰到了安锦曲的衣袖,却没能拉住安锦曲。

    四公子安元乐跑了几步,挡在了安锦曲的前面,被安锦曲一头撞在了怀里,结果安元乐被安锦曲撞到了身后的墙上,撞得后背生疼,半天说不出话来。

    安锦曲看一撞不成,换个方向又要撞,大有今天就要撞死在这里的架式。

    旁边的丫鬟婆子们这个时候不敢再站在一旁看了,几个有力气的婆子一起上前,七手八脚地把安锦曲给死死地抱住了,嘴里一叠声地劝着,只求安锦曲不要寻死。

    老太君看安锦曲真要寻死,倒是真被吓住了,直着眼睛看着疯了一般的安锦曲发愣,秦氏人虽蠢但不是泼妇啊,为何能生养出安锦曲这样的泼女来?果然是他们浔阳安氏的运势到了头,所以什么样的霉运事都让他们安家摊上了?

    “父亲?”安元文一头汗地看着安太师。

    “把你小妹送回房去,”安太师这个时候反而一脸平静,甚至有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他想什么办法都没用了,顺其自然吧。

    “我不回去!”安锦曲被几个婆子按着,还是大喊大叫道:“要我嫁上官勇,我就去死!”

    “把她的嘴堵上,押她回房,”安太师很干脆地跟安元文道。

    安元文便催身后站着的一个婆子,“你还站着干什么?”

    这婆子没办法,走上前,把自己用的手帕子硬塞进了安锦曲的嘴里。

    “带她走,”安元文命丫鬟婆子们道。

    一群人几乎是抬一般地,把安锦曲给弄走了。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老太君突然就站在堂屋里大哭了起来,“这是老天爷要毁我们安家吗?”

    这下子安太师和安氏的公子们谁还能再站着?一起跪在老太君的跟前认罪说好话,只求老太君不要伤心。

    老太君这个时候悲从心生,根本就听不进儿孙们的告饶,哭道:“我何必要活这么久?早死就好了,就不用看着这些让我糟心的事,我这个老婆子这样活着,到底图什么啊?”

    安太师只能不停地给老母亲磕头,他这满心的苦闷还不知道要跟谁说呢,求到最后安太师几乎也要流下泪来,对老太君道:“母亲,锦曲的婚事你就让儿子来作主吧,她这样就算真嫁入了上官家,又能成何事呢?”

    老太君转身,安锦曲这样,嫁过去讨不到上官勇的喜欢,他们安氏等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得不偿失。

    “你们都回房去,”安太师这时对儿子们说道:“为父与你们祖母有话要说。”

    安元文几个人看着安太师,一时间还都不敢起身。

    “家里要把三妹嫁与上官勇?”安元文这时开才口问安太师道。

    “这事为父与你祖母还要再商量,”安太师道:“还没影的事,你们就不要议论了。”

    “上官勇还真是好命,”安元信这时嗤笑道:“一连能得我们安家两位小姐?”

    “你闭嘴!”安元文忙喝斥了安元信一声。

    老太君自己拄着拐杖坐回到座位上去了,看也不看还跪在地上的儿孙们一眼。

    安太师无奈,自己从地上站起来,对安元文道:“带着他们三个回去。”

    安元文起身,对安太师道:“儿子觉得三妹跟上官勇不合适,父亲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安太师冲安元文挥了一下手。

    孙子们都走出去后,老太君才对安太师道:“这下子你满意了?连元文也站在你这边,不同意这门婚事!”

    安太师走到了老母亲身边道:“我们若硬是要定这门亲事,锦曲子只能听命。只是母亲,你如何能肯定上官卫朝就一定会娶?”

    老太君说:“我们安氏的嫡女,他还看不上?”

    “上官卫朝今非昔比了,”安太师摇头道:“正三品的卫国将军,周宜的爱将,上官卫朝如今是前有通途大道,他为何一定要看上锦曲?”

    老太君想到上官勇的日后,一时语结了。

    “再说锦曲跟锦绣相比,相差甚远,”安太师接着道:“上官卫朝如何能看得上锦曲?”

    “那就让这个未来的大将军心向着别家去?”老太君问道:“我如今到哪里再找一个安锦绣给他?”

    “锦曲心性直,”安太师道:“母亲和太子妃指望她支使夫家,儿子看她没这个本事。母亲,还是让锦曲过她自己的日子去吧。”

    老太君听了安太师这话又是生气,“你的意思是我在害三丫头吗?从小到大我疼她疼少了?”

    安太师忙道:“她没这个本事,母亲,我们又能如何呢?这个丫头没有她两个姐姐的那份本事,我们就认命吧。”

    认命?老太君叹气,然后又恨恨地问安太师道:“我这个老婆子若是不想认命,你要如何?”

    安太师语调恳切地道:“母亲,我们还是给锦曲寻一个好脾性的男子,不求锦曲日后有多富贵,只求她能与女婿夫妻和睦地过一生吧。锦颜和锦绣都没这个福份,不如就让锦曲得这个福份吧。”

176将军卸甲

    ?安府这里被安锦曲闹了一场后,不知道又有多少主子要一夜无眠了。网

    而周大将军的府中,虽然说是在摆庆功宴,却只是摆上了一桌酒席,也没有歌舞助兴,菜色也只是京都人家的家常菜色,只好酒管够。

    周宜也没有叫上自己的亲朋作陪,一桌酒席只坐了他和上官勇两个人。

    上官勇几杯烈酒下肚后,话才多了起来,但也只是周宜问他什么他就答什么,抱着多说多错的心思,上官勇跟周宜对话是惜字如金。

    对于上官勇这种上了沙场下手狠辣无情,平日里就沉默寡言的性子,周宜倒是喜欢,一个将军不骄狂,不自大,在周宜看来就属难得。“我此次之后就不带兵了,”酒过三巡之后,周宜跟上官勇说道:“我本想归乡养老,没想到圣上让我在京都城住着。”

    上官勇顿时就是一惊,周宜今年也不过五十岁,怎么就到要养老的时候了?“大将军,”上官勇说:“你还没老啊。”

    周宜一笑,上官勇这个人说起实话来倒是直接,“我是不服老,只是,你也看到项氏的下场了,还有之前王圆的下场,为将者不能死于沙场之上,那就不如归于田园。”

    “大将军,”上官勇还真不希望周宜就此卸甲归田,他在几位大将的手下呆过,唯有周宜在上官勇看来值得追随,“您一心为国,还要怕什么?”

    “皇子们都大了,”周宜道:“卫朝你老实跟我说,你与五殿下之间是不是有了什么瓜葛?”

    上官勇张了张嘴,低头灌了一口酒。

    “为了你的前程,五殿下这次花了大力气,”周宜笑道:“你远在云霄关可能还不知道,五殿下这段日子在京都城里,为了你的事跟圣上已经斗了几回了。他这么做是在冒险,太子殿下就是因为与军中人结交,才犯了圣上的忌讳。”

    “我不知道这事,”上官勇说道:“我以为是大将军推举的我。”

    “我自然也出了力,”周宜道:“不然我这个卸甲的将军日后在朝中无人了,我该如何是好?”

    周宜这话一说,上官勇忙就站了起来。

    “坐下,”周宜让上官勇坐下,道:“我的门生不少,只是如今他们都各有自己的打算,你投到五殿下的门下也好。”

    上官勇觉得自己可能是酒喝多了,怎么愣是听不明白周宜的话呢?

    “不懂?”周宜看着上官勇问。

    上官勇点了点头,说:“大将军有话不如直说,末将脑子笨。”

    “五殿下是我看好的人,”周宜便道:“这下子你懂了?”

    这下子上官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在诸皇子里,周宜最后还是选了白承泽,在拉他入伙的同时,白承泽也没放过拉拢周宜的机会。“大将军,”上官勇说:“既然你看好五殿下,那为何不留在军中,直接助五殿下一臂之力呢?”

    周宜摇头,“那我周氏就是第二个项氏了。”

    上官勇脸上的神情苦恼,说:“那末将能为大将军做什么?”

    “我与五殿下谈过,”周宜道:“卫朝,你可愿投在我的门下,做我的学生?”

    这下子上官勇的手真的哆嗦了一下。

    “周家军你好好经营,日后就会是你的资本,”周宜看着上官勇道。

    “那公子们?”上官勇问道,周宜若是没有儿子,那上官勇还能理解周宜的话,可是周宜有三子,还都是在军中为将的,周宜凭了什么要把周家军给他?

    “周家不是世代的将门,”周宜说得很坦然,“在夺嫡之时,我不想我的儿子们卷进去。卫朝,等朝中诸君之位大定后,我的儿子还是会回到军中,我这么做是不是很自私?”

    上官勇把头一摇,历来夺嫡之争,都会害很多人枉死,上官勇就是没这段日子死去的人,也看明白这一点了。

    “你与我不同,”周宜举起酒杯与上官勇碰了一下杯后,说道:“我已功成名就,而你想要功成名就,我是自私,只是我也给了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做好了,你便是新皇的从龙之臣。”

    “为何是我?”上官勇问道,其实他是世宗的眼中钉,白承泽和周宜找他,完全就是找错了人。

    “五殿下看重你,”周宜说:“你与朝中其他大将的关系也都不错,最重要的一点是,你这个人不是白眼狼,不会富贵之后忘了恩人。”

    白承泽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周宜肯将兵权让出,上官勇是一点也想不透,只是他现在的确需要权力,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后,上官勇跪在了周宜的面前。

    周宜见上官勇跪下后,便放下手中的酒杯,坐正了身体。

    上官勇恭恭敬敬地给周宜磕了三个头后,叫了周宜一声:“老师。”

    周宜哈哈一笑,倾身双手扶起了上官勇,道:“早知你有今日,我应该早点收你入门下的。”

    上官勇站起身后,又对周宜躬身一礼。

    “来卫朝,”周宜让上官勇坐下,亲手为上官勇倒了一杯酒,笑道:“今天你在我这里不醉不归。”

    “大将军……”

    “还叫我大将军?”

    “老师。”

    周宜拍了拍上官勇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卫朝,自古以来英雄莫问出处,当年我也只是一个无活路才从军的穷小子,戎马四十余年,才坐到了今天的将位上。我周宜的今天就是你的明日,好自为之吧。”

    “卫朝明白,”上官勇应道:“老师放心吧,等三位公子归朝之时,周家军还是公子们的。”

    周宜摇了摇头,道:“我给他们富贵,但是军队,他们若是有本事就自己去争,没本事就在别人的帐下听命,这事我不帮他们,你也不准帮他们。”

    上官勇又一次低头不语了,周宜的话让上官勇听着敬佩,却不敢完全相信。灌了一杯酒下肚后,上官勇就在想,自己如今还能相信谁?除了安锦绣,他好像谁都不信了。

    “来人,上酒,”周宜把光了的酒壶扔在了地上,扭头对着厅外喊道。

    这顿酒,刚刚才成了师徒的两个人一直喝到了三更天。

    上官勇没有那种平步青云之后的意气风发,喝着杯中的烈酒,听着周宜吩咐他的话,上官勇只是酒入愁肠愁更愁。最后,一向酒量很好的上官勇醉倒在周大将军府花厅的酒桌上,还有半杯酒的酒杯也从手中掉落,滚落到了他的脚边。

    周宜却还只是半醉,喊了上官勇几声,看上官勇都没应声后,周宜便拍了拍手。

    几个周府的下人应声走了进来。

    “将上官将军送到客房去,”周宜命下人道:“让人好生伺候他。”

    几个下人上前来,扶起上官勇便往花厅外走去。

    周府的三位公子和乔林走进花厅的时候,就看见周宜一个人坐在桌前自斟自饮,桌上、地上空了的酒壶不少,只是一桌的菜没有动过几口,不少还是原样摆着。

    “父亲,”周大公子道:“上官勇人呢?”

    周宜抬眼看看自己的三个儿子,他的这三个儿子也不是不争气,在还是小小少年之时,就被他踢进了军营里,只是这三子的运气不好,从军这些年,上沙场的次数竟然少之又少,所以到了今日,在军中也没有建起自己的势力,万事还要靠他这个父亲。

    “父亲你醉了?”周大公子又问道。

    “最近可有写信回家问过你们的母亲?”周宜这才开口道。

    “母亲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周大公子说:“父亲怎么又问起母亲来了?”

    周宜的正妻一直在周氏的故乡福州休宁城养病,算起来已经卧榻十年不起了。周家的三位公子都奇怪,自己的父亲今日明明是请上官勇喝酒,怎么又问起他们的母亲来了?

    “你们的母亲病重了,”周宜道:“为父已经请旨归乡,你们明日也去向圣上请旨归乡伺母吧。”

    三位公子一起呆住了,这是要他们放弃一切,回休宁去做老百姓吗?

    乔林这时道:“大将军,三位公子一起走了,那周家军将军要交与何人?”

    “自是交与一位皇子,”周宜道:“只是我们周家不趟这浑水了,我们走。”

    “是哪位皇子?”周大公子问道。

    “我已经收了上官勇为门生,”周宜也不答长子的问话,说道:“日后你们要是想再回朝中,有他在,你们的境遇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上官勇?”三位公子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叫什么?”周宜道:“你们很吃惊?你们不也去了云霄关,最后立下大功的是他上官勇。”

    “那是父亲你把人马交给他了,”周三公子不服气地道。

    周宜笑了,说:“我把人马交给你,你能打下云霄关?”

    “我……”

    “闭嘴吧,你没这个本事,”周宜也不听小儿子说话,说道:“你们都没这个本事,云霄关是安元志骗开的城门,上官勇带着人玩命打下来的,你们寸功未立,还有什么可说的?”

    乔林这时道:“原来大将军是把赌注押在了五殿下的身上。”

    周宜只点了一下头,跟乔林道:“你日后就在上官勇身边帮他吧。”

    “是,”乔林没说一句废话便答应了下来,跟着上官勇,他是一点意见也没有。

    周三公子想想还是不甘心,忿忿不平道:“上官勇不过是一个仗着父亲的势一朝得意的武夫,连乔先生都要去帮他?”

    “我们都是武夫,你这是在骂谁?”周宜将手中的酒杯扔到了周三公子的身上,“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才不得不走这一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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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将军,奴家莫雨娘

    周府里的客房里,红纱帐低垂,灯烛上罩着花色的灯罩显得烛光幽暗。这些灯罩上的暗纹投影到墙壁上,竟是男女交合的春宫图,一副副描画的栩栩如生,让人看了不得不心血上涌。

    上官勇仰面躺在床榻上,虽然醉了,可是凭着他的眼力,隔着红纱帐看墙上的春宫图,还是能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想着不看,可是目光却挪不开,这上面的男女姿式不同,可那一处却始终相合,那女子脸上的媚态,男子脸上的享受之情惟妙惟肖,就好像真有一对男女在上官勇的面前上演这出春宫一般。

    上官勇脸红心跳,酒气上了头,墙壁上那一脸媚态的女子不知怎地,就变成了安锦绣的模样。上官勇清楚地记得安锦绣在他身下时的模样,似痛苦又似欢悦,那具在他身下化成了水一般的白皙身体,上官勇拉扯开了自己的衣领,心魔即起,这墙壁上的女人就成了安锦绣。

    “将军,”就在上官勇的**起来之时,一个只着了亵衣的女子掀起红纱帐,坐到了上官勇的身边,轻声喊着:“将军可要奴婢伺候?”

    上官勇只闻到了一股幽香,他看向这幽香的来处,隐约只看见一女子坐在那里,那张脸,上官勇伸手就将这女子揽在了怀里。

    这女子小声惊呼了一声,却也不挣扎,乖乖地躺在了上官勇的怀里。

    上官勇细看这女子的脸,这人依稀就是他的锦绣,却又有哪里不大像。

    那根高高挺立着,戳着自己双腿间的东西是什么,这女子很清楚,却又有些害怕,小声对上官勇道:“奴家初次承欢,还望将军怜惜。”

    绵软的话语听在上官勇的耳中,更是让上官将军神智不清了,这声音似乎也是安锦绣的声音。只是,这是他的锦绣吗?

    女子看上官勇箭都在弦上了,却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她,就是不发,只得伸手试探着在上官勇的胸膛上摸了一下。府里的管事嬷嬷跟她说过,这位上官将军就是她未来的富贵。

    “若不是看在你也是好人家出身,身子干净完好,大将军也不会选你去伺候上官将军。”

    “上官将军丧妻两年有余,府中至今还没有女人,也没有子嗣,你若讨得了上官将军的欢心,便能一朝由奴变主了。”

    虽然自己还是处子,但管事嬷嬷的话就响在耳边,女子自己动手,将一身轻薄如蝉衣般的亵衣也脱了下来。这是主动邀欢,也是在为自己争一个出头之路。

    光祼着的身体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上官勇只觉得自己若是不再做些什么,身下那一处就要涨得炸开了。

    当粗糙的大手抚上自己的胸前时,主动邀欢的女子嘤咛了一声,醉酒的人下手没了轻重,上官勇只一下就捏疼了这女子。

    上官勇的脑子里闪过他与安锦绣在一起时颠龙倒凤的一幕幕,目光下移,盯上了那一处幽丛。

    “将军,记住奴家叫雨娘,”就在上官勇要提枪进洞之时,邀欢的女子一字一句地跟上官勇说道。这也是府里的管事嬷嬷教的,要让男人们怜惜自己,就要在他心情好时,多提提自己,不想落到只一夜之后就被男人抛到脑后的下场,要让得了好处的男人记得自己。

    这声音直穿上官勇的脑子,雨娘?不是锦绣?

    上官勇呼地一下坐起了身体,瞪大了眼睛细看这个女子的脸。

    这女子吓了一跳,她都准备承受破僧痛了,这将军的那个物件怎么又离身而去了?“将军,可是雨娘做错了什么?”女子边问着,边强忍着羞意将双腿张得更开了些,好让上官勇看清她身下的那一处。

    “雨娘?”上官勇满嘴酒气地问道:“你叫雨娘?”

    “是,”女子脸颊飞红地看着上官勇道:“奴家雨娘,莫雨娘。”

    他的女人明明是安锦绣,何时成了莫雨娘了?上官勇低头看看自己,下衫已经褪到了膝盖处,再看看面前的这个女人,未着寸褛。我这是在干什么?上官勇惊骇之下,豆大的汗水从额头冒出,滴在了床上。

    “将军?”雨娘这时也坐起了身,上官勇的情形不对,让她害怕起来,连声问道:“将军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了?”

    一只温热的手摸到了自己的脸,上官勇身子一仰,竟然直接就栽到了床下去。

    “将军!”雨娘惊叫出声。

    头撞到地上后,上官勇似乎更清醒了些,再看看自己周身的墙壁,这个放浪形骸的女子怎么可能是他的锦绣?上官勇狠狠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雨娘这时也从床榻上下来,就这么赤祼着身子站在了上官勇的跟前,说:“将军,可是雨娘伺候不周?”

    “该死!”上官勇从地上站起身,没再看面前的女子一眼,只手脚慌乱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然后就冲出了客房。

    客房外没有守夜的下人,这让上官勇的尴尬还稍稍小了一点。

    雨娘想追,脚步迈开了,才想起自己现在还光着身子,忙又回头去拿自己的衣衫。

    上官勇身下那处涨得难受,做为一个身体健康的男子,他跟这世上所有的男子一样,有自己的需求。只是很多时候,为了安锦绣,上官勇都暗自强逼着自己忍了,可是这一次,上官勇心下着慌,觉得自己对不起安锦绣,身下那个物件却还是直直挺立着,消不下去。

    踉跄着走了百步之后,上官勇的面前出现了周府里的一个小池塘。一池春水,在月光下静谧如镜,不见一丝波澜。

    上官勇被身上的这股邪火逼着,来不及再多想什么,跳进了这池塘里。

    周宜在花厅里接到管家的报信后,吃了一惊,那雨娘他亲自看过,温柔可人的一个少女,怎么上官勇还看不上?

    “大将军还是去看看吧,”乔林在一旁也是吃惊,对周宜道:“是不是这里面还有事?”

    军中之人对男欢女爱之事都不太讲究,就是周宜自己,虽然号称府中无妾,但身边也是从来就没缺过女人。这上官勇难不成还要为什么人守身不成?一个男子要守得什么身?周宜和乔林都想不明白。

    等周宜赶到小池塘,上官勇还泡在冰凉的池水里,对于周府下人们请他上岸的话是充耳不闻。

    “卫朝,”周宜站在池边道:“你这是作甚?还不快上来?”

    上官勇听到了周宜的声音后,才有了一点反应,望向了周宜这里,说:“大将军,末将有点不对劲。”

    就算在冷水里泡了这一会儿了,上官勇身下的那物件还是发涨,他甚至在水里用手撸过了,也没能把这火给消下去。

    “我想让你今晚尽兴,所以我们最后喝的酒是能助兴的药酒,”周宜说:“你不用女人,当然就不对劲了。卫朝,我送你的那个女人,你不喜欢?”

    上官勇不言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再去撸自己的下身了。

    周宜说:“这个不好,我再给你换一个,我这府里,美人也不是只有这一个。”

    “还是算了吧,”乔林看上官勇此刻一脸的尴尬,便小声劝周宜道:“他可能不喜欢这样。”

    周宜望着上官勇奇怪道:“我又不要你娶了那女人,贪欢一夜罢了,你还怕那女人讹上你?”

    上官勇在水里难耐地动了动,这个时候他只想一个人呆着。

    乔林这时也开口问上官勇道:“将军可是怕那女子不干净?”

    “那女子还是处子,我怎么可能随便找个女人给卫朝你?”周宜忙就跟上官勇保证道:“你用过了知道了。”

    上官勇这会儿感觉舒服了点,身上的那股火硬被冷水逼的渐渐消下去后,上官勇感觉到冷了。初春的夜晚,对于京都城的人来说,就是春寒料峭,夜间还是要盖冬被的。打了一个喷嚏后,上官勇才慢慢地走到了池水边。

    忙就有周府的下人伸出手来要拉上官勇上岸。

    上官勇没要人拉,自己双手撑着岸边,从水中跃出,到了岸上后,又连打了几个喷嚏。

    “你说你这是使得什么性子?”周宜这会儿还有点着恼,觉得上官勇有点不识他的好心,他都能看上的女人,你上官勇还看不上?

    上官勇扭头看了看自己刚刚泡过的池水,小声跟周宜说了一句:“她不是安氏。”

    安氏?安府的那个二小姐?周宜突然就明了了上官勇的心思,“你这傻子啊!”周宜狠狠地一跺脚,跟上官勇道:“安氏夫人亡了两年多,你还要为她守到什么时候?我听说过女子守节的,可没听说过大男人要为亡妻守节的!”

    上官勇这会儿有苦难言,有恨也说不出口,只能全身湿漉漉地站在池塘的岸边。

    乔林却是长叹了一声,道:“大将军此话差矣。”

    周宜说:“我说错什么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不要女人,子嗣从哪里来?”

    乔林看了一眼上官勇,对周宜说道:“感情之事,只关乎两人,大将军还是不要再过问了。我想上官将军自有打算,人间别久不成悲,上官将军总会有放下的时候。”

    上官勇冲着周宜抱拳,道:“老师,学生辜负了老师的一番好意,学生隔日定来赔罪,学生今日就先告辞了。”

    “你就这样走?”周宜无奈道:“去洗个热水澡,换了衣服再走。”

    上官勇想马上就走,可是看他要再跟周宜说个不字,周宜就能跟他急眼了,只能点了点头。

    “将军随小人来,”有周府的管家忙就给上官勇领路。

    “大将军,”乔林看着上官勇走了后,才劝周宜道:“上官勇念旧情是好事,将军更能走得放心不是?”

178蔷薇荷包

    ?堂堂正三品的卫国将军,这天晚上就在大街上坐了一夜。网第二日天亮城门开后,上官勇便快马加鞭回了军营,一夜晚上的风吹过后,脑子再昏沉的人,这会儿也完全清醒了。军营里的人光看上官勇的神情,倒是没能看出上官将军昨夜的狼狈来。

    得胜归朝的兵将们都有三日的假期,将军不用上朝,兵卒不用操练。

    上官勇却不得闲,他要去见白承泽,要被周宜带着去见他在军中的门生故吏,就算想去打听一下安锦绣的事,上官勇都找不到时间去打听。

    庵堂里的安锦绣不像上官勇这样心焦,她听说了上官勇被封为正三品的卫国将军后,就知道白承泽如前世里一样,开始大力栽培上官勇了。只有上官勇这样出身不高,身后没有世族的势力,完全由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人,白承泽才能用得放心。

    “这是在赌人心,”安锦绣对身边的袁义道:“只有将军这样出身的人才不会那么容易生异心,也会感激五殿下的知遇之恩。从军之人,比起那些读书人来,更讲究忠肝义胆,讲究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那将军他?”袁义听安锦绣这么一说,担心起来,上官勇不会真把白承泽当恩人看了吧?

    “没事,”安锦绣抿嘴一笑道。这一世里白承泽大力栽培上官勇的日子提早了好几年,这也是好事,能让上官勇更早的独力领兵。

    袁义伸手将安锦绣扶坐了起来,安锦绣现在的肚子让伺候她的人看着都害怕,这肚子大的好像一碰就会破掉的样子,“要不要我去见将军一面?”袁义问安锦绣道。

    “不用了,”安锦绣坐起身来后,还是感觉气闷,算上前世,她生过三个孩子了,加起来还没有这一胎让她受得罪多,“这个时候他应该很忙。”

    “主子,”屋外这时传来了韩约的声音,说:“安府里有信给您。”

    袁义走到屋外接过了韩约手中的信,说了句:“有劳韩大人了。”

    虽然站在自己的这个地方,是看不到安锦绣的,但韩约还是往屋里张望了一下,问袁义道:“主子今天怎么样?”

    “反正不舒服,”袁义也不瞒韩约,小声道:“荣太医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韩约摇摇头,他不是大夫,想帮忙都帮不上。

    袁义回屋将安府来的信交给了安锦绣,问道:“要我读给主子听吗?”

    安锦绣笑了起来,“我还没废物到这种程度,看个信罢了。”

    安太师的这封信,没有跟安锦绣说安锦曲的事,只是告诉安锦绣,周宜要归隐了。安锦绣看了这信,心里就是一惊,周宜这个人上辈子可是做到了元帅的人,怎么这会儿就要归隐了?

    “出事了?”袁义看安锦绣的神情又不对了,忙就问道。

    “周宜要辞官了,”安锦绣将信递给袁义看。她自己皱着眉头想了想,难不成周宜是被项氏的下场吓到了?再加上白承泽对他的拉拢,让他不好拒绝,却也不敢入了白承泽一党?

    “周宜走了后,他手中的那支军会落到谁的手上?”袁义关心的东西跟安锦绣不同,看完了信后,便问安锦绣道:“会是周宜的三位公子吗?”

    周宜若是怕卷进皇子们的夺嫡之争,怎么可能自己抽身而去,留下三个儿子送死?想想白承泽的手段,安锦绣突然就冲袁义笑道:“也许将军日后会掌周宜的这支军了。”

    袁义一呆,这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不是世家出身,已经成了正三品的将军,上官勇已经很厉害了,可是掌周宜的军,这不太可能吧?

    紫鸳这时端了碗药走了进来,喊了安锦绣一声后,就说:“主子喝药吧。”

    袁义往紫鸳的身后看了看,问紫鸳道:“荣太医呢?”

    “他还在药房里,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我问他他也不说,”紫鸳说着从腰里拿了一个荷包给安锦绣,说:“这是夭桃给主子做的,让我给主子你拿过来。”

    安锦绣奇怪道:“她怎么会给我做荷包?”

    “谁知道呢,”紫鸳一边伺候安锦绣喝药,一边说:“也许是她马上就要生了,想在孩子生出来之前,讨好主子你一下呗。”

    袁义看了一眼被安锦绣拿在手里的荷包,这荷包上两面都绣着蔷薇,看着绣工不错。“她要生下孩子来,我们要怎么安排这个孩子?”袁义问安锦绣。

    “先养在地窑里吧,”安锦绣把这荷包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了好几眼,觉得自己要绣也能绣出这种粉色的蔷薇来,随手把这荷包往枕边一扔,安锦绣吩咐紫鸳道:“这几天再给她补补身子,快要生的人了,不好好照顾不行。”

    紫鸳不高兴道:“我都把她当祖宗伺候了,还要我怎么伺候?”

    “紫鸳!”袁义让紫鸳闭嘴。

    紫鸳拿着空着的药碗就出去了。

    “这丫头最近是怎么了?”安锦绣听着哐当一声门响,问袁义道:“我得罪她了?”

    “她这几天心气不顺,”袁义对于紫鸳的脾气如今也是很无奈,说:“等主子生了后,她也许就好了。”

    “她这还是在担心我?”安锦绣好笑道,有心把紫鸳叫回来数落上两句,可是这会儿困意又上来了,安锦绣是看着神情又萎靡了下来。

    “主子休息吧,”袁义伸手又要扶安锦绣躺下。

    安锦绣却摇头,说:“我坐着舒服点。”

    袁义只得让安锦绣坐着睡,现在他不敢离开安锦绣的身边半步,就怕安锦绣出事。

    这一天对于庵堂里的人来说,除了安锦绣的身子还是不舒服外,没有别的事情发生。庵堂里没人去打听外面的事情,随着安锦绣还有一月就要足月生产,从韩约到下面的侍卫们,没有一个是不紧张的。

    夭桃在地窑里战战兢兢地窝着,这里被打扫地很干净,也有空间让夭桃活动身体,却也让夭桃不知道外面的时间变化。

    等到了晚上,紫鸳拎着食盒下来给夭桃送晚饭,看到夭桃的样子后,就说:“这是谁欺负你了?你不要一天到晚苦着脸好不好?让主子知道,她又要骂我!”

    夭桃说:“主子收下了我的荷包了?”

    “收下了,”紫鸳把一碗人参炖鸡汤摆在了夭桃的面前,说:“其实我们主子的绣活就很好,她也用不上你给她绣的东西。”

    夭桃低头喝汤,没应紫鸳的声。

    “你是不是想求主子什么事?”紫鸳问夭桃道。自己伺候了这个人这么久,紫鸳总觉得夭桃不应该把她们这些人当外人看,总是希望夭桃能跟她说一句实话。

    “没,没什么,”夭桃这一次,毫无例外地再次让紫鸳失望了,说道:“我为主子绣些东西是应该的,反正我在这里呆着没事干。”

    紫鸳站在了一旁,没好气道:“那你就快点吃吧,要是真无聊,就给未来的小主子做些衣物好了,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

    “好,”夭桃说:“只要主子不嫌弃,我就做。”

    紫鸳等夭桃吃完了饭后,怒气匆匆地走了,心里想着像夭桃这种人,你就是对她再好也没用!

    夭桃在紫鸳走了后,换了一根就要燃尽的蜡烛后,就看着自己投在地窑墙上的影子发呆。

    三更天的时候,一个蒙着面的人走到了夭桃的跟前,开口就问道:“东西给安主子送过去了?”

    虽然知道有人会来找自己,但夭桃还是被身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东西送过去了?”来人还是问这句话。

    “送,送过去了,”夭桃结巴着道:“你们还想我做什么事?”

    “那安主子收下你的东西了?”

    “紫鸳说安主子收下了。”

    来人点了点头,说:“你只要听话,我的主子就不会将你的事说出去。”

    “你的主子究竟是谁?!”夭桃叫了起来,“现在事情我也做了,你还不能让我知道吗?”

    “能跟你的主子作对的人,你觉得会是什么人?”来人反问夭桃道。

    “太子?”夭桃说。

    来人笑了一声,太子与皇后也不分家,说是太子,这话也没说错。

    “真的是太子?”夭桃伸手就揪住来人的衣袍,道:“太子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的?”

    “贱婢!”来人一耳光将夭桃打到了地上,说:“太子殿下的事也是你能问的?想你的主子没事,你就乖乖听话!”

    夭桃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却也不敢再跟来人说一句话。

    来人掸了一下被夭桃碰到的衣袍后,说道:“你是不是怀孕了?”

    夭桃忙就摇头,她身上这个已经足月的肚子,看起来比一般妇人足月时的肚子要小上很多,“我就是发胖了,”夭桃对来人强调道:“除了圣上,我没让别人碰过我。”

    “可你方才还碰了我呢,”来人说:“你还想着圣上呢?”

    “不,不想了,”夭桃矢口否认。

    来人再看一眼夭桃的腰身,庵堂的侍卫们都在传,安锦绣怕夭桃貌美碍了自己的事,所以用药让这美人发了胖,“安主子这样对你,可见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来人跟夭桃说:“你也不是在害她,只是在为你自己报仇罢了。”

    夭桃躺在地上只是摇了摇头。

    来人转身,身子往上一窜,几下子就出了地窑,可见武功很好。

    夭桃死命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如果太子向世宗说出是白承泽救她出宫的事,再让世宗知道她与白承泽有私情,白承泽一定会被自己拖累死的,所以如今她也只有对不起安锦绣了。那荷包上有什么明堂,夭桃不知道,但她知道这荷包一定能害了安锦绣肚子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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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症发

    荷包静静地在安锦绣的枕边放了一天,随后就被整理床榻的紫鸳扔到了床肚里。对于紫鸳这种孩子气的举动,安锦绣也只是一笑,便随紫鸳去了。

    “看她要生的时候求不求我们!”紫鸳跟安锦绣气道:“到了现在她还要说瞎话!”

    安锦绣倒是能理解夭桃,劝紫鸳道:“你跟一个怀了孩子的人计较什么?好好照顾她就是,就你话多!”

    紫鸳被安锦绣这么一说,又恼了,甩门就出去了。

    韩约站在院子里,听着这声门响就头疼,“你迟早一天要因为这个脾气吃亏!”韩约是手指着紫鸳数落道:“你就这样下去吧,到了吃苦头的那一天,别哭啊。”

    紫鸳白了韩约一眼后,脚步噔噔作响地跑走了。

    到了第三天的夜里,安锦绣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但也不是那种疼得让她受不了的疼,只是一阵坠疼。睡得迷迷糊糊的安锦绣也没在意,用手摸了一下肚子后,就又睡了过去。

    世宗这天亮之时到了庵堂,现在他也是抽不出空来看安锦绣,今天特意天没亮就起身,就是为了赶在早朝之前来看看安锦绣。进了安锦绣的房间后,世宗就感觉不对劲,这房里隐隐地有股血腥味。

    “有血味,”跟在世宗身后进屋的袁义却已经变了脸色,对世宗道:“圣上,主子的屋里有血腥味。”

    世宗几步就绕过了屏风走到了安锦绣的床榻边,这个时候紫鸳还趴在床边上睡着呢。

    袁义在世宗发怒之前,伸手就把紫鸳给拽到了自己的身边。

    紫鸳这才睁了眼,看清面前的人后,张嘴要叫,被袁义捂住了嘴。

    世宗站在安锦绣的床前,闻着那股血腥味似乎是更重了,忙就喊安锦绣:“锦绣,锦绣?!”连喊了数声后,看睡在床上的安锦绣都没有醒,世宗是一把就掀开了盖在安锦绣身上的被子。

    紫鸳被袁义捂着嘴还是惊叫了起来。

    安锦绣的身下晕开了一大摊的血,早就人事不醒了。

    “太医,去叫太医来!”世宗也不敢去碰安锦绣,喝令跟着进来的吉和道。

    吉和转身就往外面跑,人没跑出屋,嘴里就已经在喊荣双和向远清的名字了。

    “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世宗掉脸又跟袁义和紫鸳发火。

    袁义带着紫鸳往地上一跪,说:“奴才该死!”

    “她要是出事,你们就跟着她一起上路!”世宗怒道,想一脚踢开跪在面前的这两个人,但世宗还是忍住了这个念头,对袁义和紫鸳道:“给朕滚出去!”

    紫鸳被袁义拉出房间后,站在房门外就开始哭,她睡着后,竟然什么也不知道了。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袁义跟紫鸳说:“你一会儿还要进去伺候主子,把眼泪擦干净。”

    紫鸳听话地把眼泪擦了擦,望着袁义道:“主子不会出事吧。”

    袁义这个时候只能跟紫鸳说:“不会。”

    荣双和向远清跑了来,荣双在狠狠瞪了紫鸳一眼后,跟着向远清跑进了屋去。

    “去吧陈嫂子和马嫂子喊来,”袁义推了紫鸳一下,说:“主子这一回可能等不到十月生产了。”

    紫鸳拔腿就跑,去找两个婆子去了。

    房里,世宗冲着荣双喊:“她怎么样了?”

    荣双给安锦绣把着脉,一时还回答不了世宗的问话。

    向远清看看床上的血,对世宗说:“圣上,安主子这一回可能要催产了。”

    世宗不理向远清,只是瞪着荣双道:“你说话啊!”

    “主子这是要流产了,”荣双松开了安锦绣的手腕后,一头大汗地跟世宗道:“怎么会出这种事?”

    “你问朕?!”世宗恨不得抬手赏荣双一记耳光。

    “那怎么办啊?”向远清这个时候也冲荣双喊,安锦绣要是出事,他们就都不要活了,跟着一起去死好了。

    “催产,”荣双咬着牙道。

    “她会不会有事?”世宗问道。

    安锦绣的身子连顺产可能都要送掉半条命,这一回催产,那安锦绣能不能活,荣双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圣上,”向远清当然也知道催产之后,安锦绣很可能难逃一死,向大太医是大着胆子问世宗道:“大人和孩子,您要选哪一个?”

    世宗终于忍不住,一脚把向远清给踹到了一边,怒道:“大人孩子朕都要,朕养着你们是干什么用的?她要是出事,你们跟着一起上路!”

    荣双没去管向远清,他拿出针灸所用的银针,对世宗道:“圣上,臣现在要将安主子唤醒,一会儿安主子会很疼,请圣上要抱住了安主子。”

    世宗过来就让安锦绣的头枕在了他的怀里,跟荣双道:“你要怎么个催产法?”

    九个月的胎儿在母体里是活的,虽然安锦绣这会儿有流产之症,但只要催着胎儿出来,母子二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荣双一边跟世宗说着催产的利弊,一边就在安锦绣身上的几处要穴下针。

    紫鸳这时带着孙、马两个婆子赶了进来。盖在安锦绣身上的被子掀开之后,再没东西遮掩的血腥气,几乎将整间屋子都罩上了,孙、马两个婆子还好,紫鸳却被熏得差一点吐出来。

    “主子要生了,”向远清这时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冲着紫鸳道:“你们赶紧去准备。

    紫鸳三人忙就又从屋里跑了出来。

    袁义站在房门口,正要问紫鸳房里的情况,眼角的余光突然就扫到了院中角落里的一个人影,袁义是顿时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袁大哥,主子要生了,”紫鸳边跟袁义喊,边跟着两个婆子往厨房那里跑,安锦绣要生了,可是她们现在连热水都没有准备。

    袁义看了一眼在台阶下面来回走着的韩约,想了又想后,跟韩约说:“我去看看紫鸳她们。”

    韩约这会儿也是急得不行,跟袁义喊:“你去有什么用啊?”他这话喊出口,袁义也跑没影了。

    “怎么突然就要生了?”有侍卫在韩约身后小声嘀咕了一句。

    “都闭嘴!”韩约凶自己的手下道,这个时候了,甭管安锦绣是出了什么事,先求母子平安才是正经。

    袁义跑出院子,绕着这院墙走了没几步后,身后就有人喊道:“袁义。”

    袁义是连忙回身,把身后这人拉到了背阴处,开口就急道:“少爷,你怎么来了?”

    穿着大内侍卫服的安元志沉着脸,直视着袁义道:“我姐怎么了?”

    “出事了,”袁义说:“主子流了很多血,这会儿荣太医要给她催产。”

    “怎么会出事呢?”

    袁义摇了摇头,“昨天还看着好好的,不过主子这一胎怀得辛苦,也许是身体受不住了。”

    “马上就要生了,”安元志念叨着这句话,转身就要往外走。

    “你到哪里去?”袁义一把拉住安元志道:“要是让人发现少爷你,真会出大事的!”

    “我姐不能有事的!”安元志着慌道:“我就去院子里呆着,我不出声还不行吗?”

    袁义用手击了两下额头,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安元志被袁义死命地拽着也走不了,便反过来揪着袁义说:“这马上就要足月了,怎么会这个时候出事?我姐是不是被什么人害了?”

    被什么人害了?袁义想着安元志的话,这些日子安锦绣也没见过外人,也没碰过外面来的东西。安府的那些信有问题,不对,袁义摇头,要是安府的那些信有问题,安锦绣早就出事了。

    “我姐要是让人害了怎么办?”安元志揪着袁义问。

    “圣上到了,谁还敢再害主子?”袁义安慰着安元志:“荣太医不会让主子出事的,少爷你不要急。”

    “我就这一个姐姐,”安元志低声吼道:“我怎么可能不急?”

    袁义这个时候却想起夭桃给安锦绣绣得那个荷包来了,会是这个荷包出了问题吗?袁义拿不定主意,现在也没办法跑进屋去找那个荷包。对了夭桃,袁义全身一激灵,安锦绣要是在世宗的眼皮底下,把孩子生出来了,夭桃的那个孩子他们还能用得上吗?

    “你想到了什么?”安元志问袁义道:“是不是想到是谁害的我姐了?”

    “少爷你去一趟地窑,”袁义拍了拍安元志揪着他衣襟的双手,让安元志放手,一边道:“那里面关着一个女人,你去看看她。”

    安元志说:“这个时候了你要我看什么女人?地窑又在哪里?你把话说清楚。”

    袁义把夭桃的事大概跟安元志说了一遍,最后还问安元志:“主子和将军没跟你说这事。”

    安元志都有些发懵,他姐的胆子大得离谱,不对,应该说他姐夫跟他姐都是胆子大的离谱的人,这种事也能干?

    “少爷!”袁义看安元志发懵,直接拍了安元志一巴掌。

    “地窑在哪里?”安元志这才说:“我去看看那个女人。”

    “你跟我来,”袁义从背阴地里探出头,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后,才带着安元志往后院走。

    “那女人就一定能生下儿子来?”走在路上,安元志就问袁义:“要是她生了女儿呢?”

    袁义说:“主子说她一定生儿子。”

    “她会算命?”安元志心焦道:“她怎么就不算算自己的命呢?!”

    “少爷,”袁义跟安元志说:“那女人前日送了主子一个荷包,我不知道会不会是这荷包有问题,您一会下去问问她,只记住不要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她的肚子已经足月了。”

    袁义叮嘱安元志不要伤了夭桃,可是对于安元志来说,任何伤了他姐姐的人都该死,哪怕夭桃只是一个怀着胎的女人。

180同天

    安锦绣从昏迷中醒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腹中的剧痛便让一向惯于隐忍的人叫出了声来。

    “锦绣!”世宗抱着安锦绣喊着:“你睁眼看看朕!锦绣!”

    “我怎么了?”安锦绣抽着气问道,问出这一句话来,似乎已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头枕在世宗的怀里,这口气半天顺不过来。

    “锦绣,孩子要出来了,“世宗一边拍着安锦绣的背,替自己的这个小女人顺气的同时,一边喊道:“听见朕的话没有?你要好好的将孩子生下来!”

    安锦绣挣扎着看向荣双,她怎么会要生了?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荣双看安锦绣看向了自己,马上就道:“主子您的身体出了事,不能再怀着小主子了,下官要替您催产,您一定要忍耐啊!”

    腹中的剧疼让安锦绣来不及多想荣双的话,想自己的身体怎么突然间又出事,她这会儿只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生了,可是世宗就在眼前,她要生下一个女儿来,那夭桃这步棋就是一步废棋了,况且世宗就在这里,这个女儿要怎么送出去给上官勇?

    心中惶急加上腹中让人难忍的疼痛,让安锦绣几乎又昏迷过去。

    “锦绣!”世宗看着安锦绣身下刚换上不久的床单,再次殷红了一片,着慌地大叫起来:“荣双,快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荣双也是慌了一下神,但医者的本能,让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一边为安锦绣下针,一边跟世宗说:“圣上,安主子马上就要生产,您还是去屋外等吧。”

    “别跟朕废话!”世宗道:“她怎么样了?!”

    吉和这时给世宗跪下了,给世宗磕头道:“圣上,安主子生产之时,您在这里,安主子如何能安心生产?还请圣上体谅安主子。”

    “帮不上忙,就给朕滚出去!”世宗喝斥吉和道。

    安锦颜这个时候在荣双的救治之下,慢慢转醒过来,听着耳边世宗喝斥吉和的声音,想开口说话,却张了嘴发不出声音来,用尽了力气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锦绣?”世宗看到安锦绣睁眼,忙就跟安锦绣道:“你什么也不用怕,朕就在这里陪着你,有朕在这里守着,朕看哪个敢带你和孩儿走!”

    世宗的脸上惶急之情没有掩饰,全都落在了安锦绣的眼中。这个帝王此刻是真的在为自己着急担心,安锦绣的心里突然对世宗也没那么多的怨恨了,好像身下的血流着,把她所有的心力也都带走了。

    “锦绣!”世宗拍了拍安锦绣的脸,“朕知道你疼,但为了朕你要撑下去!好不好?”

    这时紫鸳送上了参汤,世宗接过来,一口一口地喂着安锦绣喝了。

    “圣上去屋外等臣妾吧,”半碗参汤下肚后,安锦绣有了些力气,开口跟世宗道:“臣妾不会有事的。”

    世宗抱着安锦绣不放手,这个时候世宗已经有些魔怔了,觉得他要是放了手,安锦绣就会没了,到一个他也去不了的地方去了。

    “产房于男子而言秽气,”安锦绣劝世宗道:“臣妾不想圣上也出事,圣上就让臣妾安心一回吧。”

    “圣上,您就听安主子的话一回吧,”吉和接着安锦绣的话劝世宗:“这要是让人知道是安主子让圣上沾染了产房的腥秽之气,这会坏了安主子的名声啊,圣上!”

    这个时候借着安锦绣的名头劝世宗,这个正在着急上火的帝王才能听得进去劝。吉和开了头后,屋里的人都这么劝世宗。

    “你真的要朕出去?”最后世宗问安锦绣道。

    “会损龙体的,”安锦绣说:“臣妾求圣上也不要记住臣妾今天的样子,臣妾求圣上了。”

    “你这个样子没什么,”世宗附下身,突然就当着屋中几个人的面,亲吻上了安锦绣早已失了血色的嘴唇,“朕就在门外等着,你答应朕,一定要活着。”

    “好,”安锦绣望着世宗,想笑了一下,却笑不出来。

    世宗用手将安锦绣脸上的汗水都拭去后,盯着看了安锦绣一眼后,起身就大步走了出去。

    “主子一定会没事的!”吉和跪在地上给安锦绣磕了头后,追着世宗走了出去。

    屋外的人见世宗出来了,忙都跪倒在地。

    吉和给世宗搬了把椅子过来,请世宗坐。

    世宗一脚踢翻了这椅子,只背着手站在房门外,不时来回走着,那脸色阴沉地让人不敢直视。

    房中不时有安锦绣的叫声传出来,断断续续的,越发让世宗听得心焦。

    荣双和向远清已经退到了屏风外,让孙、马两个婆子和紫鸳在里面替安锦绣接生。

    “她能生的下来吗?”向远清心里没底,小声问荣双道。

    “听天由命吧,”荣双小声叹了一句。

    “什么叫听天由命?”向远清急道:“她要是出事,我们怎么办?”

    “那孩子能尽快出来就好,”荣双只盯着屏风看,对向远清道:“我能做的都做了,我没办法进去给她接主。”

    哪个女人生子,也没有大夫接生的道理。向远清在屏风外面急得团团转,却也没办法了。

    “主子还不到用劲的时候,”床榻前,陈婆子在安锦绣的耳边说道:“您现在先缓口气,别急。”

    催产的汤药用下去三碗之后,安锦绣的腹部便开始剧疼难忍。腹中怀了九个月的胎儿开始大动了,想要从母亲的体中出来,却让安锦绣几乎再次昏死过去。

    紫鸳看着安锦绣身下的血,红着双眼,倒是硬忍着没哭出来。这个时候疼在安锦绣的身上,紫鸳也帮不了自家小姐什么忙。

    “快一点,“荣双在屏风外面催道:“要让主子尽快把小主子生下来。”

    马婆子看了看安锦绣的身下,说:“主子的宫口还没开。”

    “是不是再让她服一剂药?”向远清问荣双道。

    荣双摇头,“再喝大人万一血崩,就神仙难救了。”

    向远清又没话说了,这个时候他倒是佩服荣双还能撑得住不慌。

    随着屋中安锦绣的叫声越来越大,世宗在屋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他感觉时间过去很久了,一问吉和,竟然还没有半个时辰。

    “圣上,”吉和看看天色,不得不问世宗一句道:“早朝的时辰就要到了。”

    “去他的早朝,”世宗骂了一句,现在他满心想的都是安锦绣,哪里还能想的到朝政。

    吉和扭头命一个小太监回宫去报信,今日的早朝是一定开不了。

    韩约抬头看这小太监跑出院去,再扭头看世宗那里的时候,发现袁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韩约感觉有些奇怪,这个太监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自己方才好像没有看见他。转念又一想,韩约又骂自己多事,这个时候了还想这个太监做什么?有工夫想这个,他还不如多求求菩萨保佑安锦绣能过这一劫呢!

    袁义听着屋中安锦绣不时的呼痛声,是顿时心里着了慌,把安元志的事抛到了脑后,没空去想了。

    地窑里,安元志的双脚从木梯上踩到地面后,就感觉到了地窑里不对劲。借着地窑里微弱的烛光,安元志发现了窝在角落里躺着的夭桃。

    “我按你的话办了,”夭桃听到了安元志的脚步声后,只看了一眼安元志的脚,发现这人不是紫鸳后,便咬牙切齿一般地道:“你还想我怎么做?太子就不能放过我吗?!”

    安元志听了夭桃这话,不用再问夭桃什么了,也不去想夭桃可能说得是别的事,他认定夭桃就是害了他姐姐的人。“太子不放过你,你又能怎样?”安元志走到了夭桃的身边,低声问道。

    夭桃身子哆嗦了一下,却没有再吱声,只呼吸声粗重,像是在经历着什么痛苦。

    这一处是背着光的地方,安元志看不清夭桃的情形,伸手就要拽夭桃。

    “别碰我!”夭桃却在安元志的手碰到她后,大叫了起来:“我是圣上的女人,你这奴才也敢碰我?”

    “屁的圣上吧!”安元志骂了一句后,拽着夭桃就到了灯烛下。

    “你救救我吧,”夭桃被安元志拖在地上,也没有再挣扎,反而又求安元志道。

    安元志在烛光下仔细看夭桃,这才发现这个女人的下身是祼着的,腿间滴滴答答地滴着血,“你这是怎么了?”安元志吓了一跳,忙就问道。

    “我要生了,”夭桃拉着安元志的裤腿道:“你帮我去找紫鸳姑娘来吧,我生不出来。”

    安元志像被开水烫了一般,把夭桃给踢开了。

    夭桃躺在地上又止不住地开始呼痛了,她这样已经持续了一夜,阵痛让她生不如死,也用尽了力气,可是孩子就是生不出来。

    安元志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夭桃。

    一阵阵痛再次袭来,夭桃也顾不上安元志这个男子就站在她的身旁了,张开了双腿,使劲地往外用劲,嘴里发出了尖叫声。

    安元志脸色发白地看着大股的血从夭桃大张着的双腿间涌出,突然开口跟夭桃道:“你用劲把孩子生出来啊!”

    夭桃尖声叫着,她也在求肚子里的孩子快点出来,不要再折磨她了。夭桃还不想死,她还想活着去到白承泽的身边,而不是为了这个孩子死在这个地窑里。

    安元志后退了几步,他在门外听过安锦绣生产时的动静,那叫声也是惨烈,可是夭桃这样大张着双腿在他眼前生子,这情景让安元志受不了。

    “我不要孩子了!”夭桃捧着自己的肚子跟安元志喊道:“你帮我,我不要这个孩子了,你帮我把他打掉吧!求求你,帮帮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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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2363/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之毒妃最新章节! 作者:梅果所写的《重生之毒妃》为转载作品,重生之毒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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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毒妃介绍:
太师庶女安锦绣一世错爱,机关算尽,最后情人成皇,她却被弃于荒野,成为为天下人所不齿的毒妇恶女,受尽屈辱而亡。人生重来之后,安锦绣只想洗尽铅华,与前生所负之人相守到老,却没想到这一生仍是一场无关风月的局,爱与恨,争与弃,笑与泪从来就不由她选择。江山血染之后,凤临天下,谁还记得珠帘之后的女子初嫁时的模样?都说蝶飞不过沧海,蝉鸣不过初雪,红颜不过刹那,一场盛世繁花谢尽后,终是谁执我之手,共我一世风霜?重生之毒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毒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毒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