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嫡女毒妻TXT下载嫡女毒妻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嫡女毒妻全文阅读

作者:青青的悠然     嫡女毒妻txt下载     嫡女毒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太子

    “我西凉世家素来以诗礼传家,家教严谨,女子一言一行堪为典范,太子乃一国之柱石,其身边所伴女子非清白之身而不可,茉儿,你不要得陇望蜀,攀龙附凤,失却了身份……。”靖国公盯着西凉茉一字一顿地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这个女儿是越来越不让他省心了。

    西凉茉静静地看着靖国公,忽然打断他道:“得陇望蜀、攀龙附凤?父亲,您这是在怀疑女儿引诱一国储君么?”

    靖国公原本严厉而充满怀疑的面容一怔,看向西凉茉,却见她只是微微一笑,神情依旧温婉,只是那双眼睛冰冷得仿佛二月间最寒冷的冰湖。

    西凉茉冷冷地道:“父亲觉得女儿肖似母亲是么?”

    靖国公不知道西凉茉怎么会忽然换了一个话题,有些怔然地下意识回答:“是,吾儿肖似乃母……。”

    “正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女,所以在父亲的心中,女儿也是如母亲一样厚颜无耻,水性杨花的女子,除了不守妇道,与夫婿和离,甚至如今还如母亲一般攀龙附凤,得陇望蜀是么?”西凉茉的话语尖利而毫不留情面,伴着她冰冷的目光,仿佛利箭一般刺向靖国公,竟然让靖国公有一种如冷风直入心底的森林冰寒之感。

    “为父……为父并非这个意思。”靖国公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在这个女儿的目光下生出一种狼狈之感来。

    西凉茉淡淡地道:“那么女儿就不知父亲是什么意思了,当初甄选太子良娣,女儿便告诉过父亲,并无此心,如今区区一个良子之位,您觉得女儿还会愿意屈就么?”

    靖国公颦眉,有些哑然,他倒是真不知要如何反驳,但是他沉吟片刻后,还是试探着道:“吾儿自然素来心气高洁的,只是世俗对女子多非议,太子良子虽然比不得太子妃与良娣的位子,却也人人趋之若鹜。”

    西凉茉冷嗤,向来温婉的眉宇间毫不掩饰冷傲与不屑:“父亲勿要忘了,当今陛下还在,就算女儿生出这番不当心思,他又可会应允?若是父亲不放心,那么女儿就终身不嫁又如何?”

    她这位父亲大人听到她与太子殿下有所纠葛,会如此勃然大怒,恐怕不止是担心她攀龙附凤会给国公府邸招来灾祸那么简单,还有一种瞬间记忆起当年蓝翎夫人与皇帝陛下那一段纠葛的愤怒吧。

    不管是不是蓝翎夫人自愿的,毕竟与皇帝陛下真的生出了纠葛,连自己这个女儿身上到底流着谁的血都没法子确定,也是令他多年来极为感到羞辱的事实。

    说罢,她梭然起身,恭谨而疏远地道:“父亲要告诉女儿的,女儿都已经知道了,该如何做,女儿自然心里有数,父亲公务繁忙,女儿先行告退了,母亲那里还等着女儿去上一炷香。”

    说罢,她也不等靖国公回应,径自转身离开。

    靖国公一愣,他何曾被自己的儿女这般下脸子过,脸上顿时显出几分懊恼来:“这丫头,实在是太无礼了。”

    但是想起那张与蓝大夫人肖似的美丽面容,他不由又是深深一叹,神色黯淡下去,低低自语:“蓝翎、蓝翎,本以为茉儿是个性子和软的,却不想其实她与你当年的性子竟也如此相似。”

    ……

    西凉茉刚推开门,就听见门外传来女子低低的一声:“哎呀。”

    西凉茉看去,那被门蹭到的不是董姨娘又是谁?

    只见她端着酒,仿佛只是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似的,在西凉茉的眸光下,一点也没有偷听被人撞骗的羞窘与慌张,而是不慌不忙地对着西凉茉一弓身道:“郡主。”

    西凉茉看了她一眼,忽然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董姨娘还真好雅兴,在这里等着伺候父亲么?”

    董姨娘垂下眸子,仿佛颇为谦卑地道:“郡主,这是奴婢们的本分。”

    西凉茉似笑非笑地道:“可不敢让你自称奴婢呢,省得哪日里我也莫名其妙地被人割掉了脑袋。”

    西凉茉此言一出,让董姨娘顿时一怔,脸色终于有了些变化:“郡主说些什么,奴婢怎么听不懂呢?”

    西凉茉淡淡地道:“身为女子,立足艰难,尤其是身在高门大户之中的女子,争权夺利并不出奇,只是姨娘也该知道有些事情是需要有底线的,莫要自作聪明,反倒误了卿卿性命。”

    说罢,西凉茉拂袖而去。

    看着西凉茉远去的背影,董姨娘美艳的脸上神色变幻莫测,竟露出一丝怪异的狰狞来。

    白蕊和白珍两个见西凉茉过来,便立刻跟了上来。

    “郡主。”

    “大小姐,怎么了,难道是国公爷又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么?”白蕊见西凉茉神色冷淡,便心知是靖国公那里必定与大小姐不欢而散了。

    西凉茉摇摇头,随后对着白珍淡淡地道:“没什么,就是董姨娘那里,你要多加注意了,她既然能做出出卖黎三太太的事,那未必就做不出出卖咱们的事?”

    “什么,是她出卖了黎三太太?”白蕊在一边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

    白珍看了白蕊一眼,肯定地点点头:“没错,这事儿原本我也并不确定,只是青儿虽然已经被董姨娘防范着了,但多少还好是能能透出点消息来,这事儿恐怕是董姨娘在世子爷面前出卖了黎三太太,所以才弄出来的。”

    白蕊低声咬牙道:“那董姨娘也未免太忘恩负义了,今儿为了夺取掌家权势这般出卖黎三太太,日后说不定真会出卖咱们。”

    西凉茉冷嗤:“她怕不是已经在我那大哥哥面前卖了我,否则我那大哥又怎么会提着黎三太太的头来找我,不外就是如今他不能也不敢动我,便给我个下马威,一来让我因为惊恐而日夜不安,二来也是宣誓,日后他必定会对我动手么?”

    白珍沉吟道:“郡主,看来董姨娘这个搅屎棍是留不得了,若是被咱们自己养的狗咬一口,可不好呢。”

    西凉茉轻笑,眸子里波澜诡谲:“就是要留着这个搅屎棍,要不怎么让这水更混些呢?”

    老太太实在太喜欢作壁上观了,留着董姨娘,能把老太君从那神位上拽下来,倒也不错,省得两人老换着给她出妖蛾子,倒不若让他们慢慢地斗着就是了。

    白珍点头,恭谨地道:“听凭郡主吩咐。”

    西凉茉随手从长廊边种植的花木里采了一朵艳丽的玉兰花下来,低头轻嗅了一下:“这些日子里,府邸里息了游乐喜宴,真是寂寞得很,如今既然母亲是秘不发丧,咱们就做个观音祭,请来水月庵的师太,据说那里的师傅们对于求子、求姻缘的解签,都是解得极为准确的,再用我的名帖去请些夫人小姐们过来就是了。”

    “这……。”白珍有些犹豫:“但是国公爷已经说了不许在这些日子里做游乐喜宴,而且水陆道场,这会不会被斥为不吉利呢。”

    “这可不是游乐喜宴,也不是水陆道场,没什么不吉利的,这是咱们大小姐对大夫人的孝心呢,国公爷也不能说什么的。”白蕊笑眯眯地道。

    西凉茉瞅着白蕊,笑着点点她的脑门:“你这丫头,最近倒是变得愈发机灵了。”

    白蕊厚着脸皮,大言不惭地道:“奴婢难道不是一向如此聪明伶俐么?”

    主仆几人一路低低笑着离开自不提。

    西凉茉回到了自己房间,第一件事就是去了惊澜佛堂给蓝大夫人上香。、

    由于秘不发丧,自然这里的人越少越好,所以西凉茉来到惊澜佛堂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

    原本伺候蓝大夫人的那几个老尼姑大约都已经被靖国公秘密处置了,靖国公和所有手握兵权的大将一样,从不缺乏足够的狠心。

    白嬷嬷正佝偻着腰,蹲在佛堂里面给蓝大夫人烧纸钱。

    一双冰冷的柔荑忽然搁在了她的肩头上,白嬷嬷一僵,看向来人,原本干涩冰冷的眼眶里便微微变红了:“大小姐……。”

    “嬷嬷辛苦了。”西凉茉蹲下来,也捡起一些纸张,手巧地叠成了一只只的金银元宝的样子放进火盆里烧了。

    “老奴……老奴不辛苦,只是大夫人……大夫人她太可怜了……。”白嬷嬷忍不住落下泪来。

    西凉茉轻叹:“当年的蓝翎公主,凰翼将军该是多么的隆宠无边,却不想母亲今日的身后事会如此凄凉,竟然连韩二夫人都不如,枉费我处心积虑地为母亲报仇,父亲却……。”

    她深深地叹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白嬷嬷的手却因着她的话微微颤抖起来,苍老的面容上瞬间闪过近乎凶狠的恨意:“所托非人……夫人她真是所托非人!”

    西凉茉眸子里闪过一丝幽光,她伸手抱住白嬷嬷苍老冰冷的手,轻声道:“我不想再指望我那父亲,嬷嬷,我们能走到今日不容易,但是我并不满足,母亲和外祖都去的那么惨,我想要为蓝家复仇,重振声威!”

    白嬷嬷一愣,看向西凉茉:“大小姐,你……你说什么?”

    西凉茉看着她错愕的眸子,一字一顿地道:“我说我已经拿到了母亲给我蓝家的令牌,我希望重振蓝家声威,找回当年的鬼军!”

    说着她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两块令牌放在了白嬷嬷的手上。

    白嬷嬷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两块令牌,布满红血丝的眼里满是震惊之色。

    “这……。”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知道蓝大夫人念念不忘重振当年的蓝家声威,更是不惜牺牲小姐的幸福去向司姓皇室复仇,可是……可是……

    鬼军?

    蓝大夫人竟然把令牌托付给了小姐么?

    夫人要小姐走的复仇之路,根本不是这一条路啊,元帅也曾经说过不会让鬼军再现世间,以免引起天下纷争,乱世烽烟再起!

    白嬷嬷一看令牌,便知道这对令牌才是真正的蓝家令牌。

    虽然她心中几番猜疑,但或许是看见令牌的那一刻的惊愕让她没法子去判断真伪,或许是靖国公对蓝大夫人后事的处置让她实在太过心寒愤恨。

    白嬷嬷觉得自己犹豫了许久,但其实也不过是片刻,她忽然抬起头,看向西凉茉,咬牙道:“老奴知道小姐想要什么,但是老奴要小姐发一个毒誓!”

    西凉茉看着白嬷嬷一字一顿地道:“嬷嬷请讲!”

    “小姐要在蓝大夫人灵前发誓必定会为蓝家复仇,重振蓝家声威,否则……。|”白嬷嬷犹豫了一下,狠心道:“否则小姐必定日日受蓝家先祖所困,死无葬僧地!”

    古人笃信言灵对于此等毒誓都轻易不敢发出。

    白嬷嬷如此疼爱西凉茉,却也要求她发下这样毒誓可见她对此事之慎重。

    西凉茉却哪里是会在乎这些的人,她本就是恶鬼转世,所以她毫不犹豫地举手来双指并拢于耳际,慎重地随着白嬷嬷的话道:“若西凉茉不能为蓝家重振声明,血洗深仇,必定日日受蓝家先祖所困,死无葬僧地。”

    白嬷嬷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可是她知道大小姐想要做什么事就绝对不会回头。

    所以她一咬牙,转身走向了蓝大夫人的棺木,手掌运功按在金丝楠木的棺木之上慢慢地推开了棺木,金丝楠木有防腐的作用,而且白嬷嬷已经在蓝大夫人嘴里放了特殊罕见的龙鸣珠,可保住蓝大夫人尸身不腐。

    所以蓝大夫人的尸身看起来仍旧栩栩如生,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因为经过精心的装扮,她看起来甚至颇为美貌,那些长年累月的悲伤与恨意都从她的脸上消散了,只剩下一片平静。

    西凉茉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只见白嬷嬷忽然跪在地上对着蓝大夫人拜了三拜,从手里滑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蓝大夫人的上臂内深深地划了一刀,然后她伸出手在蓝大夫人的手臂内掏了一会,竟然掏出了两颗珍珠一样的鲜红的珠子交到西凉茉的手上。

    “这是令牌的龙眼,如无龙眼,没有人能解开令牌的秘密,令牌也就等于是毫无用处,但老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开这个秘密,一切都要靠小姐了。”

    西凉茉看着手上的珠子,眼底闪过一丝喜色和了然,果然,她猜对了,所有人都以为蓝家的秘密就是两块令牌,但是她研究了令牌许久,也曾问过百里青,百里青都不知道的秘密,其实就只有所有人都忽略的白嬷嬷最有可能知道。

    “嬷嬷,放心,茉儿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西凉茉紧紧握住了手里还带着血迹和尸气的珠子,看着白嬷嬷郑重地道。

    白嬷嬷点点头,看着西凉茉离开的背影,眼底闪过不忍和茫然。

    她这么做,到底对是不对呢?

    大小姐和蓝大夫人除了容貌相似,更本是两样性子的人啊!

    回到了房里,西凉茉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手里的令牌放好,将两颗珠子放进了龙眼的部位,那原本看起来一整块铜雕刻的令牌发出诡异的‘咔咔’声,这种声音在幽暗的夜晚听起来仿佛什么动物啃噬骨头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随后瞬间虎嘴同时大张,龙身的位置迅速调转,然后拼合,最后固定成一种诡异的龙骑虎的形态。

    西凉茉拿起两块令牌,回想着当初无意间看到令牌被举起的时候,在百里青身上投射出来的影子的形态,她对着烛光慢慢地举起了令牌,当烛光透过令牌,无数细微的光芒投射在地上形成了一幅奇异的图像。

    山川河流,日升月落,仿佛栩栩如生。

    西凉茉的眼底闪过惊喜与势在必得的锐利光芒。

    夜色茫茫,冷冷的夜风吹拂着片片阴云拂过夜空,月色晦暗不明,闪着妖异的暗红光芒。

    ……

    白珍的效率是极快的,第二日就打发了人带着大笔金银去了水月庵‘上香’,未几就带回来了水月庵师傅们欣然应允过来做观音祭的消息。

    白蕊立刻带着底下的二等丫头们连夜将写好的帖子迅速地发了出去。

    冲着贞敏郡主的名头,有人不屑,自然是有人趋之若鹜的,何况还有水月庵的一众师傅们的名声在外,总之观音祭的那一日人来得极多。

    董姨娘自然而然就承担了那女主人的角色,加上西凉茉让人去知会了她一声,倒董姨娘心中越发的得意忘形起来,只暗自道是西凉茉还算是识时务,暂时先搁置了想要对西凉茉不利的心思,里里外外地忙和了起来。

    这般热闹的情形自然免不了要惊动了在院子闭门不出的老太太。

    老太太正坐在红木软榻上念经,忽然听着远处的那些吵吵声,年纪大的人不喜欢嘈杂,不免颦眉道:“这是怎么了,不是说了在这些日子里头要严禁喧哗宴席的么?”

    丽姑姑拿着玉质小锤子过来给老太太一边捶肩膀,一边恭敬地道:“这是大小姐请来了水月庵的师傅在做观音祭呢。”

    老太太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睛睁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珠子里闪过一丝精光:“做观音祭?她不知道国公爷早就吩咐下去不许在这段时日里游乐饮宴么?”

    丽姑姑轻声道:“这……国公爷是允了的,蓝大夫人秘不发丧,大小姐心中难过,所以才要请人来做观音祭,以表身为人女的心意。”

    “呵呵,那丫头会难过,还真是可笑。”老太太冷冰冰地嗤笑道。

    西凉茉那丫头心狠手辣绝对不下于她自己,若不是这个丫头实在太难驯,看似个温柔婉约的,实际上面暖心冷,心机深沉,她倒是很欣赏西凉茉这个丫头,有这样的人掌家,国公府邸未来必定是一帆风顺的。

    丽姑姑看着老太太没敢说话。

    老太太品了一口茶:“行了,也不必去管她,倒是今儿是谁在那一头主持观音祭?”

    丽姑姑立刻让人出去打听了一会子,那丫头进门给老太太磕了个头,回道:“回老太太,是董姨娘在主持观音祭。”

    “董姨娘?”老太太手上的念珠陡然被她一捏,发出极为清脆的声音来/。

    “是。”丽姑姑和红玉几个贴身在内房伺候的人都垂下头,不敢说话。

    老太太的脸色一片森寒,她冷笑起来:“好,很好,咱们这国公府邸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个戏子出身的主母,玩物一样的下贱东西,她也配站在我国公府邸的正门口迎客,还真是闻所未闻的奇事。”

    “哐当!”一声尖锐的茶杯破碎的声音在房间里瞬间响起。

    “去,给老婆子我把那个侮辱了列组列宗的不孝子给叫回来,再让人去把董姨娘那个没脸没皮的蠢物给关到柴房里头去!”

    老太太一声令下,众人立刻齐齐称是,便退了下去/

    消息传到莲斋的时候,西凉茉正换了身浅绿的薄纱层林渐染的裙子,坐在镜子前梳妆。

    “听说老太太将董姨娘关了起来,还抽了董姨娘好几鞭子,因着董姨娘头上用了金凤翠羽的的簪子,据说以前是二夫人用的。”

    她微微一笑,眸光如清波般的悠悠荡荡,让人看不出深浅,只觉得一片寒意:“好了,咱们也不必出去了,一会子,这观音祭就会有人亲自出来主持了。”

    “您是说老太太?可这么多年,就算二夫人去世,她也不曾出来呢,当初国公爷带董姨娘去参拜老太太,老太太可是颇为喜欢董姨娘的。”白蕊有些不相信。

    西凉茉也没反驳,只是随意地笑笑。

    老太太这般重视血统出身的人,怎么可能让董姨娘这样子的人去充当国公府邸的门楣。

    事实证明了她的说法是对了,老太太和董姨娘彻底的翻了脸,老太太亲自出门坐镇观音祭,有了老寿星,今日这一场观音祭极为热闹。

    五日时间弹指而逝,西凉茉很快又到了要回宫的时间了。

    白珍帮着白蕊、白玉收拾好衣衫,看着西凉茉很是有些不舍得:“大小姐就这么回宫了,那董姨娘那里就这么着了么?”

    西凉茉顺手塞了点自己调制的花露瓶子之类的东西进包袱里,淡淡地一笑道:“这事儿可没完,咱们不过是抛砖引玉,董姨娘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咱们何必赶尽杀绝,这婆媳之争总要有两方都在才有意思呢。”

    老太太那里恐怕还要有些麻烦,这两人掐起来最好,两人都还有些用,留着也就留着了。

    “郡主,这就是您所谓的制衡之术么?”白珍忽然福临心至地问了一句。

    西凉茉看了她一眼,顺手簪了一只翠羽珍珠簪子在头上,微微一笑:“正是,此术往大了说是帝王心术,往小处讲便是寻常妇人之间斗气、生意场上争利也是常常能用得到的,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正是如此。”

    白珍几个听得云里雾里,只不甚明白。

    “大小姐,您什么时候去学了那么多朝中大人们才知道的东西呢?”白蕊挠挠头,她陪着大小姐一块长大,她都不知道大小姐什么时候去学了这么多的东西。

    西凉茉捧着镜子的手一顿,明媚温软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黑暗的光,悠远而深沉:“什么时候啊……或许是前生吧,很遥远的前生。”

    白珍那个时候并不明白年华未至双十的郡主为何眼底仿佛有那么多她都读不明白的东西,她只记得那时候郡主的头上那一只翠羽珍珠簪子极美,在夏日的朝阳下泛出锐利耀眼的光芒,巍巍颤颤的飞羽仿佛张开的羽翼,像振翅欲飞的艳丽凤凰。

    ——老子是阿九羞涩的分界线——

    回宫的第一日,皇帝陛下就迫不及待地召见了西凉茉,不知道是否年纪渐渐大了的缘故,虽然看起来依旧还算年轻的宣文帝看着西凉茉的时候,说话说着说着就陷入一种奇异的呆滞状态,仿佛他的神智已经脱离了躯壳,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只是目光盯着西凉茉的脸,久久地不动,像一尊瞬间苍老的雕塑。

    西凉茉也只是静静地坐着品茶,并不打扰宣文帝这种诡异的状态。

    通常皇帝陛下的这种状态会持续整整一个时辰以上,有时候即使西凉茉离开了原地,他的目光也会呆滞地盯着虚空,也不知道是在看人还是在看虚无。

    偶尔,他也会喃喃自语一些很奇怪的话。

    “翎姐姐,你很久都没有来看我了,那个男人不会比我对你好的。”

    每每此时,西凉茉就生出一种奇异的荒谬感,这些男人一边怀恋着曾经爱慕的女人,一边可以毫不犹豫地去拥抱着别的女人入眠。

    实在是可笑之极。

    有时候,皇帝陛下盯着她看着,看着就会忽然浑身抽搐起来,口吐白沫,身子佝偻起来,仿佛想要向她爬过来,那种样子极为怪异而恐怖。

    每每这个时候,连公公就会过来,先给皇帝陛下喂食一种药丸,然后毫不客气地打晕了皇帝,再令四个强壮的太监将皇帝陛下带走。

    她曾经想要拿一些那种药丸,但是连公公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不给她,百里青对这种药物也只是告诉她远离那东西,只道是不好,西凉茉便也不再多问,只是乘着扶住皇帝陛下的瞬间,从他的嘴里抹了点子黑药丸的沫子出来,悄悄收好。

    不过今日的皇帝陛下似乎没有再发那种奇怪的病,只是怔怔地看着她,或者说通过她在看向她的母亲。

    她忽然若有所感地抬起头,看向龙座之后,果然看见某人正肆无忌惮地坐在龙座之上朝她露出引诱的笑容来,伸出如玉食指朝她勾了勾。

    魅色天成,放浪不羁。

    说实话,那人歪着身子坐在龙椅之上,倒是比自己面前这个皇帝陛下看起来更合适。

    不知道他可有谋朝篡位的宏伟志愿呢?

    西凉茉挑下眉,无声地问,你又要作甚?

    他轻笑,精致薄唇弯出诡魅的弧度——爱徒,快来,可有妙事!

    西凉茉看了看还在陷入空茫状态的皇帝陛下,便起身朝他走了过去,走到皇帝陛下的身后时,她便瞅着他指尖一弹,弹出什么东西在皇帝陛下背上,皇帝陛下便是一僵。

    西凉茉低头一看,两颗瓜子悄然落地。

    她摇摇头,乱扔垃圾可不是什么好品德。

    西凉茉还是乖巧地走到了龙座旁边,刚刚站定,便被百里青伸手一提,直接拖着她到了屏风之后的红锦软塌上。

    西凉茉瞅着压在自己身上的某只老妖,挑眉道:“这就是师傅你说的妙事?”

    百里青似笑非笑眯起阴魅狭长的眸子:“哎呀,爱徒你如何这般不晓得情趣呢,如此这般时分可是偷情的好时光,岂非妙事。”

    西凉茉面无表情地道:“九爷,千岁爷,太傅大人,你还敢再淫荡一点么?”

    早知道这厮就不怀好意,她还傻乎乎地送上门。

    百里青微笑着摇摇扇子,顺带挑开她衣上的带子,顺手擒住她推过来的柔荑放在唇上咬了一口:“有何不可”

    低语间,他低头含住她撅起的嘴儿。

    “唔……。”

    细微的喘息声在大殿间响起,带着靡靡的魅惑之香。

    西凉茉清醒过来,还是因为肩上一凉,她陡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他翻按在龙椅上,肩膀上的袍子已经半褪,那人的大手已经放肆地探入她的裙下按在她的腿上,还有愈发向上爬的趋势。

    “你克制一点!”西凉茉一手推开他的肩膀,顺手拉上自己的衣衫,俏脸绯红。

    这个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越来越无耻了,三清殿上,皇帝陛下的身后,就干出这种事,真是……

    “啧,你这丫头好没情趣,明明就已经一幅春心荡漾的样子,何必要去讲什么圣人礼节。”百里青帽官歪戴,衣领松了一半,露出性感的半片胸膛,一副很是可惜的模样,艳丽的面容上带着放浪不羁的笑。

    西凉茉看得心中一动,别开脸没好气地咬牙道:“你全家都春心荡漾,我一会子还要去校场活动筋骨,可经不得大爷您这么折腾!”

    既当婊子也要立牌坊,那也是一种节操好不好!

    她爬起来,赶紧整理好衣衫,百里青倒也不阻止她,只凑上前趁着她最后拉上衣领的那一刻,在她细腻的雪肩上咬一口,暧昧地道:“既然爱徒你不喜龙座之上欢爱,换到校场也不是不可以的,一会子等着为师处理完这些杂事,就去寻你,好让你试试为师的‘剑法’。”

    “别,千万别,您乃国之栋梁,赶紧忙您的去。”西凉茉露出个虚伪的假笑,推开他的脸,径自起身,匆匆逃跑。

    百里青瞅着她的背影,露出个轻笑来。

    看来要让他的宝贝小狐狸学着享受他的情趣果然还需要时日,不急不急,总有那日他会让她一看到他,就翘起狐狸尾巴等候临幸地。

    九千岁大人定下了个宏伟的目标后,径自摇晃着扇子,优雅地转身进了屏风后,继续去批阅他的奏折。

    至于皇帝陛下,似乎没人记得他还在‘发呆’。

    ……

    西凉茉回了自己的宫殿,换了身浅蓝色的箭袖胡服又领着早早也换了一身劲装的白蕊、白玉往西校场而去。

    天朝太祖早年以武立国,所以皇宫大内里有四个校场,分为东校场、南校场、西校场、北校场,后来文风日盛,宫里的男主子们也渐渐地都只偶尔去一下南校场和东校场,西北两个校场就渐渐荒废了。

    但是对于西凉茉而言,却是最好不过的去处,毕竟她可不希望自己在练武之时还要有人过来放两记冷箭或者隔墙有耳。

    西凉茉和白蕊、白玉两个各自拿了自己擅长的武器,她取了一把长枪,白蕊、白玉各自拿了两把剑,各自运气三十六周天,随后便开始跳上梅花桩轮着挑练了起来。

    简单活动开了筋骨,西凉茉一个折腰,从梅花桩上跃下,正要换一把软剑练习,却忽闻脑后有劲风传来,身后同时传来二婢的惊呼。

    “郡主小心!”

    “大小姐!”

    西凉茉眸光一冷,头也没回,径自俯身,手上长枪豁然横挑将激射过来的利箭一把挑开。

    ‘蹭’地一声,利箭直接插进了一旁的木桩之上,直入三分,可见用箭者的臂力过人。

    西凉茉蓦然回头,看向站在不远处,手上依旧拿着长弓的颀长身影,露出一丝婉约却冰冷的微笑:“太子殿下,您这是想要屠戮手足么?”

    手握长弓,毫不避讳方才差点一箭射穿西凉茉脑袋的人,不是当今太子殿下又是谁?

    司承乾冷峻的面容上掠过一丝冷色,下令道:“让你身边的人离开。”

    西凉茉顿了顿,眯起眼:“凭什么?”

    司承乾冷漠地道:“本太子误杀了贞敏郡主,或许会引起一些非议,但是杀了妹妹你身边的丫头,恐怕也无甚大碍。”

    西凉茉看了他片刻,随后挥挥手让白蕊和白玉退下。

    白蕊和白玉担忧地看着西凉茉,迟疑着没有动,但是在西凉茉的目光下,还是不得不安静地离开。

    “你不怕么,此处偏僻,寻常根本没有人来,若是本宫想要做什么,你根本来不及唤人。”司承乾看着一脸冷淡的西凉茉忽然道。

    白玉和白蕊两人站在树荫边,有些担心地忽然了一眼,白玉便忧心地道:“大小姐和太子……。”

    “小姐说千岁爷一会子会过来,因该没事的。”白蕊也有些不安,但还是道。

    白玉揉揉眉心:“这才是我最担心的,千岁爷若是撞上了,可怎么好!”

    ------题外话------

    ==唔~~~今儿更的早,带着小白出来求月票,嘿嘿

第一百四十九章 戏太子

    “殿下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可笑么?”西凉茉伸手在他的黑羽弓上慢慢地拨弄,眉目里满是嘲谑的神色。

    “难道不是殿下威胁我让我的婢女离开么,如今她们都走了,您可以做任何您想做的事。”

    “做任何我想做的事,你这是在引诱我么?”司承乾捏住她精巧的下巴挑了起来,眯起眼睨着她。

    西凉茉顺从任由他捏着自己的下巴,冷淡地道:“太子爷是太看重你自己,还是太轻视我了呢?”

    “我想国公爷已经把我的意思转告给你了。”司承乾看着她,锐利的眸子里闪过幽暗的光芒。

    西凉茉看着司承乾,忽然笑了,足尖一点,凑近他的面前:“太子哥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明知道不论是陛下、皇后娘娘、陆相爷、甚至满朝文武都不可能让我成为你的女人,既然如此,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西凉茉微微眯起眸子,温婉的神色尽褪,容颜妩媚如狐:“与其说是我在勾引太子哥哥,倒不如说承乾哥哥在引诱我,怎么,承乾哥哥是觉得妹妹我已非闺中女儿,所以便可轻言戏之么?”

    司承乾睨着她,忽然大掌扶上她的纤腰,狠狠朝自己身上一扣,让她整个人都贴在自己的身上,他俯首看着她,冷冷地道:“妹妹既然如此聪明,那么想必也该知道蓝夫人手上有蓝家令牌吧,大夫人已去,国公府留着那东西想必也是个累赘?”

    啧,又是为了令牌。

    西凉茉看着他,指尖顶在他的胸前,将彼此拉出一段距离,看着他悠然微笑:“太子哥哥真是对妹妹太有信心了,那种东西又怎么会在妹妹的手上。”

    她没有说自己不知道令牌这件事,只说她还没有拥有令牌的资格。

    对于司承乾这样的人而言,他既然敢当她面说出这样的话,那么必然是有了七成以上的把握确定她是知道令牌这件事了。

    看来——她的身边有奸细呢。

    司承乾你看着怀中佳人,将她的柔荑翻折身后,低头逼近她的俏脸,眼底勾起一丝讥诮,几乎是贴着她的唇道:“是么?为兄却觉得依照妹妹这样蛇蝎美人的心性,想要得到令牌并不难呢。”

    西凉茉别开脸,挑眉轻嗤:“蛇蝎美人,太子哥哥真是谬赞了,您这是在教唆妹妹我去欺瞒父亲么,只是就凭借妹妹这样的人,如太子哥哥这般未来君临天下的人,也不该求助区区一个女子,还是哥哥看不上的卑鄙女子。”

    他倒是聪明,只是如太子爷这般骄傲的人怎么会亲自来和她做交易?

    太子看着她,片刻,忽然道:“若本宫能够给你足够让你心动的东西呢?”

    西凉茉看着他,忽然笑了,眸光悠悠:“哦,太子哥哥能够给我什么,一打美貌面首?一座宫殿?千倾良田?还是——后宫之主?”

    “妹妹还真是好大的胃口,后宫之主,妹妹觉得自己配么?”司承乾冷笑,再次肯定怀里的女人是个贪得无厌之人。

    不,所有的女人都一样,只是她们没有这个机会而已,一旦拥有这样的机会,她们一样会如太平和贞敏一样,得陇望蜀。

    西凉茉微微一笑,但笑意却冷如二月寒霜:“恐怕在太子哥哥眼底,如妹妹这样的女子不过还有点利用价值,外带也就如暖床玩物,一点都不值得放在眼底。”

    她顿了顿,复又道:“但太子哥哥也别忘了,不管妹妹是什么样的人,去年太子哥哥的命却是妹妹救的,怎么,如今咱们天朝帝国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不但不曾报答恩人的救命之恩,还要以胁迫恩人性命么?”

    西凉茉的话顿时让司承乾一僵,是的,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不管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当初救了他有什么目的,她都救过他一命。

    看着太子眼里闪过的复杂光芒,西凉茉忽然手上一翻,掌上挟着雷霆罡气向司承乾胸口猛然袭去。

    司承乾没有想到西凉茉说出手就出手,他立刻身形一旋,疾退出数丈,转身朝着西凉茉怒目而视:“你疯了么!”

    西凉茉飞身立在梅花桩上,手握长枪指着他泠然冷笑:“太子殿下,疯了的是你,你如此不屑九千岁手段卑鄙,横行无忌,而行径却与他有何区别;你如此轻蔑于女子醉心权势,却一样想要利用女子为你所用,你有什么资格轻蔑于九千岁,又或者……。”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得仿佛瞬间能穿透他的心脏一般:“又或者太子殿下想效仿隋文帝,女子于你,生你者不可,你生者不可,其余无不可,所以连自己的妹妹也想试试味道?”

    “你——!”司承乾心中一震,冷冽的眸光里闪过一丝狼狈,随后冷然道:“西凉茉,你最好注意你在和谁说话,竟然敢说出这等放肆犯上之言!”

    西凉茉看着司承乾,脸上早已收敛那种戏谑轻佻的神色,只余一片淡漠地道:“妹妹不过是提醒太子殿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就好,如太子殿下这样被皇后娘娘和陆相爷寄予厚望的储君,有所为,有所不为,今日妹妹的就当没有听见太子殿下说的话。”

    说罢,她手上长枪一挥,长枪便挟着凌厉劲风朝司承乾激射而去,随后足尖一点,转身如翩然飞鸿一般,从空中飞掠而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林子间。

    等着她觉得已经脱离了司承乾的目光所及,西凉茉方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她拿出一直挂在脖子间的哨子,放在嘴里轻吹出一串鸟儿清脆的鸣叫。

    片刻之后,不远处,便听见一阵鸟鸣声从天空中传来。

    西凉茉看向那一处,果然间见小白轻巧地飞掠过来,其下还跟着白蕊、白玉两人早东张西望。

    二婢远远地看见了西凉茉,立刻运足了功力朝她奔来。

    “郡主!”

    “大小姐!”

    白蕊、白玉奔近了西凉茉,先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她的身上,确定没有任何伤痕,方才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西凉茉看着她们微微一笑。

    “太子殿下他是……。”

    西凉茉一抬手挡住了白玉想要说的话,有些事情她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了。

    西凉茉淡淡地道:“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但是太子和九千岁不同,太子自幼受的就是极为正统的为人君的仁义礼智信的教导,哪怕虽一样有学帝王心术,阴谋杀伐,但他是骄傲的,行事始终在一方天地之间,有些事他是不屑去做的,今日我用了救命之恩去要挟他,他暂时是不会再对我动手的。”

    太子对她确实有了不一样的心思,但是这种心思……

    西凉茉冷哼一声,不过是征服者对于不驯服的猎物的占有欲和探究罢了,这一次做出的试探,也是为了蓝家的令牌,能动了这样的心思,恐怕太子背后还有陆相爷的意思!

    西凉茉目光冷沉,轻抚着停在她手背上的小白,小白难得安静地站着,黑琉璃一样的眼珠里闪过冰冷的光泽。

    这位陆相爷,还真是舍得在她的身上下功夫!

    能有这样敏锐的目光,难怪陆相多年能在百里青的手下屹立不倒。

    ……

    司承乾抬手接过那朝自己面门激射来的长枪,再回身的时候,便只见西凉茉远去的背影,他眼底闪过一丝阴沉,他这个贞敏妹妹还真是睚眦必报,这一枪是还他的一箭么?

    竟然敢将他比作隋炀帝那个昏君!

    可是对于这个女子,他看得并不甚明白,狡黠如狐,心狠手辣逼迫亲妹和亲,狂妄放肆,敢直接逼迫夫君和离,甚至不知何时习得一身不弱武艺,方才与他说话又言词带媚,毫无羞涩,如此种种,都显示出她是一个心机深沉、手段狠辣的女子。

    只是,他脑海之中始终无法忘记狩猎那日,她一身褴褛,长发随意束在头顶,手握长弓,英气四射,脸上满是凌厉冰冷杀气地转身为含玉郡主复仇时的样子。

    惊鸿一瞥,不知为何,他却觉得也许那种模样才是西凉茉原本的模样。

    空气里有一种奇异的波动,风声瑟瑟,忽然让司承乾瞬间感觉到了莫名的危险,他一下子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就是这一瞬间,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大了起来。

    司承乾目光一凝,身体迅速地侧偏,险险避开一道携着凌厉杀气的长箭,那白羽长箭‘叮’地一声直入他身边长木数寸。

    此等情景简直与方才他拿长弓射西凉茉的场景一模一样。

    是谁有这样大的狗胆,竟然敢在宫内对他动手!

    “何方刺客……!”司承乾刚要厉声怒喝,但是随后接二连三,数道白羽长箭携着凌厉杀气不断朝他逼射过来。

    每一箭都带着深深煞气,逼得司承乾顾不上说话,只能连连闪避,手上长弓也不断地伸出去拨掉激射而来的长箭。

    好容易他狼狈地避开了所有的长箭,他方才站定,抽出腰上长剑,浑身肌肉紧绷,警惕地看着长箭射来的方向,却没有看见一个人。

    “锃!”一声,又一支长箭携着开金裂石之力陡然朝他射来。

    司承乾立刻锐眸一眯,足尖一点,手上长剑立刻使出一记盘古开天将那长箭当头劈开。

    长箭应声被劈成两半,司承乾刚刚要回身落下,却瞬间感觉到了极度危险,脑后一阵罡风四射,他立刻身形回转,头都没抬地向地上滚落。

    三支短箭立刻“叮叮叮”!三声响直接贴着他的身子钉在了地上,那一支长箭之后竟然是三支连珠箭。

    若是寻常人只躲开第一箭,恐怕就很难躲开后面的连珠三箭。

    司承乾抹着脸上被划破伤痕的血迹,心有余悸,随后锐眸中闪过冰冷杀气,手上长剑凝气一招雁落平沙,瞬间带了十成功力劈向面前的竹林,一下子将竹林劈开一大片口子。

    但是,他却依旧没有看见袭击自己的人。

    “何方刺客,竟然敢如此狂妄,大内之中行刺于本宫!”司承乾警惕凌厉的目光四处巡梭。

    “啧、啧,太子殿下,你还真是让为师失望,这样的连珠箭都避不过,以后如何能在战场上为帝国征战?”一道阴魅轻柔的声音在竹林上方响起。

    那道声音如此熟悉,让司承乾瞬间心中一沉,他目光一抬,果然见着一道身穿凝紫八龙官袍,腰缚玉带的人影站在那竹林上方,他脚踏轻飘飘的竹叶,却如履平地一般,可见内力之深厚。

    长长的乌发垂落在那人身后,被风吹起,翩然宽大的衣袖更显得那人翩然如神祗——又或者说妖神。

    而此时,竹林间也已经款步而出了大批司礼监的厂卫,每人都是脸色死沉苍白,黑衣绣地狱红莲,头戴高乌帽,静静地涌出,仿佛一片遮天阴云,连空气都凝滞。

    百里青翩然从竹林上方翩然落地。两名小太监恭敬地将紫檀雕花八仙椅放在他身后,再跪地,手脚并用地爬到百里青身边跪伏成搁脚的人凳。

    百里青方才优雅地掀了袍子坐下,顺手把手上的长弓扔给一旁的人,再接了旁边大太监送来的香茗,用戴着黄金宝石护甲的小指优雅地拨掉茶上细碎的浮叶,品了一口,方才看着一脸阴沉的司承乾,似笑非笑地道:“太子殿下,怎么,见到了为师,不上来拜见么?”

    司承乾垂下眸子,沉默着上前,对着百里青微微拱手:“学生见过太傅。”

    “嗯。”百里青慵懒地抬了抬手,算是受了他的礼,却并没有还礼。

    照着天朝规矩,太子要对太傅执师徒礼,但是此后太傅也要对太子还礼,只是不必弓腰九十度执臣子礼,以显示为未来帝王师的身份。

    但是在百里青这里,他是从来都不会对司承乾回礼的,幼年时候,司承乾也曾经不甘心地找过皇帝陛下告状,但是却被宣文帝一顿训斥,道他不知什么尊师重道,对师傅竟然还敢不满,非要执臣子礼。

    而太子殿下告状之后,当然受到了百里青‘非凡的礼遇’,身为司礼监首座,九千岁对于如何让人痛不敢言,各种收拾人、教训人的方法从来都是花样百出,从不重复的。

    太子殿下幼小的心灵遭遇了重创,再去告状,后果又是被宣文帝一顿训斥,便是皇后娘娘,看不见他身上有伤痕,自然也说不得什么,久而久之,甚至连皇后娘娘都怀疑起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小太子顽劣,为了和太傅对着干来告状。

    以至于让还是稚嫩孩童的太子殿下一听到‘太傅来了’立刻乖巧如猫,让彼时宫里的嬷嬷们颇为省心,一旦太子殿下不乖乖听话吃饭、睡觉、习字、练武,只要搬出——太傅。

    小太子自然都是乖巧听话的。

    司承乾原本活泼的童年从此是路人,性子也一天比一天沉默隐忍。

    直到他慢慢长大,第一次恼怒之下用剑杀掉要去太傅那里‘告状’的嬷嬷,品尝到了从未有过的惬意与畅快,于是第二日,他寻了个借口将当初宫里教养自己的嬷嬷全部都处置了,并且亲自行刑,杀得畅快淋漓,浑身染满鲜血,形同恶鬼,吓晕了好几个看见这一幕的宫女,当然,那些宫女也做了他的刀下亡魂。

    但是在百里青的面前,他依旧是冷淡却谨慎自持的学生。

    “不知太傅在此,学生未曾远迎,失礼之处,望太傅见谅。”

    百里青线条流畅精致的魅眸中闪着幽暗不明的光,看久了仿佛能吞噬人心一般,令人忍不住跟着他心神而动,司承乾很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他看了百里青一眼,便状若恭敬地低下头。

    百里青看着司承乾,忽然轻笑:“为师似乎很久没有与太子殿下切磋了,为师记得当初太子殿下第一次握剑,第一次那笔习字都还是为师教的。”

    “所以方才师傅闷声不语,连珠夺命箭也是在试徒儿的武艺么?”司承乾冷淡地道,声音里却毫不掩饰讥讽。

    百里青看着自己面前的‘乖徒儿’片刻,忽然搁下茶盏,尖利地笑了起来:“呵呵,太子最近还真是长大了,竟然质问起为师来了,让为师想到你年幼的时候是多么惹人怜爱啊。”

    被刺痛软处,司承乾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狞色,仿佛刀锋一般的薄唇紧紧地抿起来,但脸上依旧维持了淡漠无表情样子。

    百里青却没打算放过自己的这个徒儿,他一向对自己的徒儿都是‘爱护有加的’,对小狐狸,自然是要在床上疼爱,对于太子这头不驯的年轻的虎,自然是也有别的方式好好‘怜惜’。

    他起身伸出冰冷白皙的长指捏住司承乾的下颏,他凑上前去,妖异的面容几乎贴着司承乾冰冷的俊颜,吐气如兰:“既然太子殿下已经长大了,想来为师也许久没有与你论文习武了,论文,此刻没有笔墨,倒不若让为师来见识一下太子殿的武艺进益到什么地步了。”

    说话间,他戴着黄金甲套的小指与无名指仿佛在打量着什么爱物一般轻抚过司承乾的脸颊,

    被百里青冰冷手指一触碰,司承乾几乎瞬间就汗毛倒竖,背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张蛊惑人心的妖异容颜如此近在咫尺,让他的视线都无处可避。

    他忍不住呼吸一窒,目光定在百里青的脸上,无法移开。

    直到百里青看着他有些痴了的眸光,露出了毫不掩饰恶毒又讥讽的笑来:“太子殿下,你这么看着为师,是因为为师很美是么?”

    司承乾方才反应过来,立刻一咬舌尖,品尝到自己舌尖血腥味,让他自己回过神来,同时立刻挣扎出他的气势范围,微微调息,那种近乎调戏的话语让司承乾眼底瞬间闪过羞愤,他咬牙冷道:“太傅,你不是要与本宫切磋么,要切磋什么,刀枪剑戟?”

    少年时代,他第一次见到百里青的时候,那时自己是稚童,那人已经是青年,他是他见到过最美的人,他也曾倾慕过那人杀伐果决,邪妄非常,气势更甚父皇,也曾迷惑于他倾国倾城的容颜,但是很快,那人就让仍旧是幼童的自己体会到什么叫做越美的东西越有毒,什么叫容美如玉,心如蛇蝎。

    他比谁都了解那人的嚣张恣意,心狠手辣,却还会为他的容颜迷惑,这让司承乾非常的懊恼与愤怒。

    只是他不明白,百里青原本容颜倾世,他又走的是妖异阴邪一派的功夫,那种阴狠邪妄功夫练习久了,身上带着自然而然就生出的‘魅色’,也是蛊惑人心的一门功夫,寻常正派人士只斥此类功法为邪门二法,不屑于练习。

    就是如魅一、魅二等常年贴身保护百里青的死士偶尔都会看着百里青呆滞恍惚,何况是司承乾。

    百里青看着自己的徒儿脱离自己的钳制,也不恼,只淡淡一笑:“你选你的武器,为师不需要。”

    司承乾闻言,深感受侮,他早前确实拜师于百里青,但是皇后怕他修习那些阴狠的功夫伤损内脉,会有伤未来子嗣,便让陆相爷私下寻了各方高手来教导,于是他对百里青的教导也只是面上承应罢了。

    百里青看在眼里,也只一笑而过,并不说什么。

    但是以司承乾如今的功夫,就算放在江湖上也是一流高手,如今百里青这样轻忽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极被轻视。

    高傲如司承乾,心中怒火大盛,好胜之心顿起,虽然陆相爷曾经交代过他百里青的功夫深不可测,不要随意招惹,但是他今儿还真不信这邪了。

    何况他就算输了,也算不得屈辱,毕竟对方是他名义上的太傅。

    “好,太傅就承让了。”司承乾径自横剑于胸,随后冷笑一声,直接剑上聚气,又是一记大开大合的破釜沉舟向百里青劈去。

    百里青身后的几个大太监立刻下意识地上来:“千岁爷。”“督公!”

    百里青摆摆手,唇角弯起一丝嘲谑冰冷的弧度:“你们且都退下吧,本座很久没有和太子爷切磋了,无甚大碍,若是一会子太子爷出丑了,你们都看在眼里,咱们的太子殿下哭起来可不好看了。”

    司礼监众人闻言,皆遵令退开。

    百里青的声音不高,但在有武艺的人耳朵里却是很清楚的,而而这般看似体贴,却嚣张羞辱的话语只让司承乾心中怒火更盛,手上长剑劈下同时,另一手直接捏剑诀,身形一转,手上的长剑顿时化成千万道剑光朝百里青罩下。

    杀气沉沉一招之下便要取对方性命,哪里有所谓切磋的意思。

    眼看着就要被剑光直取性命,百里青却丝毫没有动一动的征兆,司承乾眼底掠过一丝狐疑,但是随后他眼底狠光一闪,另一手同时还射出了点点银光逼住百里青所有的退路。

    但是剑光过后,却不见任何人影,百里青就像海里的泡沫一般瞬间消失了。

    他顿时一惊,立刻抽身回撤,但是刚动身,一只冰冷苍白的手却忽然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搁在他的腰间,鬼魅一般似笑却阴冷无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啧,看来太子殿下的功力果然大有长进,这般偷袭的功夫倒也使得精妙。”

    司承乾眼底闪过怒色,手上长剑一横眉直接穿过腋下向后狠刺。

    但是下一刻,他错愕地发现那剑‘锃’一声动弹不得,他低头一看,百里青那苍白修养的食指与中指轻巧地夹住了剑身,司承乾眸子一冷,并不如寻常人一般抽剑,却忽然肘部侧抬朝百里青的面门猛撞去。

    百里青冷笑一声,只单手张开直接以掌心对上他击来的手肘迎上、包覆住,随后朝前下一按。

    司承乾顿时感觉一道巨大阴冷的气息直接朝自己压了下来,让他不由自主地就往地上倒去,若是这一倒地,便只能任人宰割,他索性冒着手肘脱臼的危险,径自向前冲去,同时抬腿一记燕落平沙,以极为巧妙的角度直击百里青的下盘。

    百里青足尖一点,轻飘飘地跃到半空中,松开了司承乾的胳膊肘。

    司承乾虽然感觉肩膀上肌肉一阵撕扯的剧痛,但是到底避免了胳膊脱臼的危险。

    他正想夺回手上的宝剑,却见百里青依旧用双指夹着他的剑尖,百里青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仿佛在逗弄一只玩物一般的漫不经心,司承乾心中脑恨之极。

    他索性内掐口诀,丹田运气,忽然直接将内力灌注于剑身,只见银亮的剑身瞬间变得一片通红,仿佛被烧红的烙铁一般,直接朝百里青胸前打开的空门刺去。

    百里青眸底闪过一丝阴郁的冷意,嘲弄地轻笑:“为师可不记得教导过太子殿下这烈阳功,看样子殿下是无师自通了,且让为师来领教领教。”

    说话间,却见红色从百里青指尖捏住的地方渐渐退却,变回剑身原本的颜色,随后一股子森冷阴寒的青岚一下子就如蛇一般吐着利牙以肉眼看得见的形态,顺着剑杀接向司承乾的那一端卷去。

    那青岚速度极快,一看就是阴寒至极的毒雾,司承乾一惊,立刻就要松手,但是却已经来不及,那股子青岚一下子缠绕上他的手臂。

    寒热交加,血脉逆袭。

    他只感觉手上一寒,随后阴寒气息瞬间袭上他的手心大穴,倒灌经脉。

    而与此同时,百里青冷笑一声,轻喝了声:“断!”

    司承乾一听不好,抽剑不及,只听“咔咔”几声,手上宝剑瞬间在百里青如玉指尖下端成数节,纷纷落地。

    “嗤!”司承乾胸口发闷,喉头一甜,倒退数步,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他大惊,这龙泉宝剑乃是烈火真人亲传,包括烈阳功就是专门克制阴寒一路功夫的,怎么会……

    司承乾并不甘心,径自一掌向百里青袭去。

    百里青轻笑,动也不动,身子轻轻飘起,宛如一片羽毛被司承乾的掌风推着走,向后直接飘去。

    两人瞬间已经连续过了十几招,看似瞬间伯仲难分,但是只有交手的两人才知道彼此间实力悬殊与差距。

    司承乾想走,却也无法脱离战圈,想打,却见对方如同戏耍一般吊着他的拳脚,他胸口越来越痛,但是却只能闷声咬牙继续和百里青交手。

    虽然越交手,他越是明白彼此的差距,但是……

    他是太子,是帝国的继承人,他的骄傲绝对不允许他对百里青低头,绝不!

    百里青看着司承乾在自己掌下闷声不响地硬拼的模样,眼底闪过讥诮,他忽然双掌一合,随后宽袖一挥,一股巨大的阴冷气流带着飞沙走石瞬间朝司承乾扑来,排山倒海之力,令司承乾根本无法抵挡。

    司承乾大惊,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一下子被掀飞了出去。

    巨大的力道让司承乾直直飞出数丈之外,直到撞上一颗老杉树,巨大的冲力将老杉树都撞出一道裂痕,发出恐怖的吱呀声,司承乾才陡然坠地。

    他伏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唔……。”

    但是那些原本是皇家鹰犬的司礼监厂卫与太监们完全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冷冰冰地立在远处。

    司承乾伏在地上等着胸口翻腾的气血平复,他咬牙,不让自己痛吟出声,痛地额头上都浸出道道冷汗。

    一双精致的绣着金龙的皂靴出现在他面前,靴子的主人似乎完全不觉得伏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帝国的太子殿下。

    百里青伸出足尖挑起司承乾的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恣意地轻笑:“啧,看来这烈阳功也不过如此,太子殿下看来是遇人不淑呢。”

    小小烈阳功就想克制他,哼,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司承乾被百里青这样屈辱的挑起下颚,他的五指几乎深深地扣进石质的地面,可是胸口里激荡的气流让他说话间只怕就会忍不住吐出血来。

    所以,司承乾只是死死地盯着百里青,却倔强地不肯张口。

    百里青这人有个毛病,就是见不得人倔,便是对恨不得栓在裤腰带上的西凉茉,他都舍得磋磨她的倔强,何况司承乾?

    百里青魅眸一眯,半蹲下来,换了指尖捏住司承乾的下巴:“太子殿下,这副样子真是让为师看得真是心怜不已呢。”

    仿佛调戏一般的话语、被百里青鼻息喷在脸上,顿时上司承乾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忽然想起百里青院子里蓄养的那些夫人和公子,心中一阵恶心,脑恨地暗骂,这恶心的阉人!

    百里青岂有看不出司承乾的厌恶与恶心的,他暗自冷笑一声,小子哎,恶心的就是你!

    百里青凑近司承乾冷峻的俊脸,轻笑:“殿下一向女子缘极佳,可知龙阳之好不输于男欢女爱呢,本座在殿下年幼时候就觉得殿下承袭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长处,生就一张好颜色的容颜,真是让本座心痒难耐啊,今儿风景如此佳妙,不若让本座来为殿下传授一点子新的东西。”

    说罢,他指尖慢悠悠地滑到司承乾的胸口,一下子挑开司承乾的衣襟,竟是有就在此亵玩堂堂太子殿下的意思。

    司承乾浑身发冷,脸色一片铁青,一下子冲口而出:“你敢!”

    这一张口,他哪里还耐得住胸口激荡的气流,顿时一下子喷出了一大口血。

    百里青眼明手快,身形一闪,避开了司承乾喷出的血,他厌恶地皱皱眉,随后站起身一脚踏在司承乾腰上,微笑:“太子殿下,可见为师有不敢的事么,还是希望有人能来救你?”

    司承乾从来没有那么绝望过,他怨毒地盯着百里青。

    百里青却忽然眯起眼,一手叉腰,一手拉着司承乾的衣襟:“不过方才本座见到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殿下似乎和贞敏郡主交情很深,那位郡主确实是个美人,殿下是不是没听过那位郡主是陛下私生女的传闻,又或者上自己的妹妹会比较爽?”

    “你想做什么?”司承乾一惊,咬牙恨恨问道。

    百里青轻笑:“不想做什么,只是本座忽然对那位郡主很感兴趣……。”

    “不要动她!”百里青的话尚未完,司承乾已经冲口而出,但他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随后立刻道:“她是父皇最宠爱的义女,你不能动她!”

    “不动她可以,动你怎么样?”百里青眯起眸子冷哼,司承乾对西凉茉的维护,让他非常的火大。

    “你……无耻!”司承乾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百里青冷笑,随后扯起司承乾的衣领,对着他道:“哼,看来太子殿下也没有对自己的‘妹妹’那么上心嘛,本座一向喜欢最喜欢夺取别人的心头爱,就是所谓的欺男霸女,这小郡主本座是动定了。”

    他顿了顿,又看着陡然失色的司承乾魅惑一笑:“如果太子殿下愿意以身代之,承欢本座床榻之上,那么本座可以考虑放过她。”

    说罢,他陡然一松手,让司承乾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在地上。

    司承乾按住住胸口,愤怒地瞪着转身离开的百里青,声嘶力竭地道:“本宫不会让你动她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想要护着西凉茉,哪怕那个女子如此冷酷卑鄙,可是他还是不愿意看见她沦落到被一个太监玩弄的地步,而且还是因为他的缘故!

    百里青头都没回,悠然而去,只是留下了一句邪恣的话:“太子殿下可以试试来阻止本座,哈哈。”

    说罢,大笑而去。

    只留下又痛又怒的司承乾,忍不住又呕出一口心血。

    他怨毒地看着百里青的背影,手慢慢地伸向自己的袖口,那里有三只袖箭,淬了剧毒,乃是千年寒铁所制,是他最后的防僧箭,若是此刻射出去,百里青如今背后空门大开,便可一击必中!

    哪怕划破对方的皮肤,也能见血封喉!

    但是就在他打算出手的霎那,忽然一只手牢牢地按住了他的手腕,熟悉的声音在耳边长叹:“太子殿下,不可!”

    ——老子是卑鄙的九爷讨要月票的分界线——

    收拾完了胆敢忤逆他的逆徒,九千岁懒洋洋地歪在十六人抬的华美大轿里,正闭目养神,忽然窗边传来一道细微的女子嘲谑的声音:“千岁爷,戏弄太子殿下可有意思?”

    百里青闭着眼,慵懒地轻哼:“怎么,丫头,心疼你的太子哥哥了?”

    那女子叹了一声:“只是看不惯太子爷那样正直的大好青年被奸佞戏耍罢了。”

    太子爷虽然不是什么好男人,但是基本的仁义廉耻还是比眼前这位九千岁殿下要强上许多的,起码对她起了心思,还知道那是不应该的,是要羞愧的。

    如今这会子,太子爷大约还在担心九千岁要对她动手呢,殊不知九千岁不但动了她,还早就把她吃得一干二净了。

    百里青眉头一挑,眼都没睁,直接五指成爪向帘子外一抓,把那只聒噪的小狐狸给抓进来,禁锢在怀里,方才悠悠地睁开阴冷邪魅的眸子:“本座发现丫头你最近特别有男人缘呢,是不是日子太闲了,喜欢上勾三搭四这种事了。”

    西凉茉伸出手指在他胸口画圈,狡黠地笑道:“哎呀,师傅,瞧您说的,您那么风骚,徒儿承您衣钵,却也不敢掠您锋头,方才您不是还打算要上了您的另外一个徒儿么,有时候真怀疑当您的徒儿是不是都是给您暖床的?”

    百里青抓住她在自己胸口作怪的手,放到薄唇边咬了一口:“怎么,不满意,徒儿本来就是用来操的,不操怎么能有进步呢,当然一个床上操,一个床下操了。”

    西凉茉差点撞上车壁,太傅大人果然还是无耻的那么理所当然啊!

    “话说,若是太子爷真的愿意以身代我,你真的要他承欢榻上么?”西凉茉立刻换了个话题,免得某人一会子就要操练她了!

    而且,她脑子里臆想了一下鬼畜傲娇强美攻和冷漠俊酷强受的床上画面,看起来其实还蛮和谐的。

    “咚!”一记暴栗瞬间在西凉茉的脑门上盛开。

    “痛死了,你干嘛!”西凉茉摸着自己的额头,怒起抗议。

    “收起你那龌龊的想象。”百里青冷着脸道:“你觉得那小子会做那种事么?”

    “唔……。”西凉茉摇摇头,暗自腹诽,谁龌龊了,谁能比大爷你龌龊啊!

    不过话说回来,以西凉茉这样专业的眼光看来,太子殿下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是完美的储君,冷静、机敏、智慧、野心、韬略、隐忍、狠辣……一样不缺,加以时日,或许他的成就未必会比百里青差,甚至也许有一日真能从百里青的手上夺回政权,中兴天朝。

    当然,前提是百里青在他羽翼成熟之际,没有直接一刀结果了还是一颗欣欣向荣的树苗的太子。

    如今太子欠缺就欠缺在他太年轻,并且缺乏磨练,有些燥进,但是如今的太子殿下已经算得上一个相当不错的未来明君的苗子。

    而对于一个明君而言,女人只是一种锦上添花的东西,而不应该是他政治生命里的阻碍,甚至终结者。

    所以,他可以迷恋一个女子,却绝不能爱上一个女子。

    那种顶替一个女人,在别的男子,不,在一个太监身下承欢,不,连承欢都说不上,根本只是亵玩的事,绝对不会发生在太子殿下的身上。

    “唔,其实我一直觉得这种事根本不会发生在你们任何人身。”西凉茉轻嗤。

    对于位高权重的男子而言,以身替死,可比这种事要容易多了。

    百里青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是么?”

    “怎么,难道你说你会做这种事?”西凉茉挑眉。

    百里青垂下的长长的睫羽,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色泽,他只是不可置否的轻笑:“有何不可,吾所愿,可为之死矣,吾所憎者,犹恨之百死不解所怨!”

    西凉茉一愣,看着百里青,心中仿佛有什么极为柔软的东西被触碰到了,虽然他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狠毒,但是他说的事,又未尝不是百里青这样极爱极恨性子的人才会做的出来的事。

    “怎么,不信?”百里青指尖轻抚过西凉茉的唇,捧住她的脸,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西凉茉闭上眼,奉上自己柔软的唇,在他冰冷的唇间轻语:“我信。”

    宽大的床帐之内,细微的轻吟。

    甜蜜又轻软,如蝴蝶的翅膀轻触碰过花瓣。

    “对了,师傅……。”

    “嗯?”

    “你不是一个月会没有内力么?”

    “哦,这个事啊,为师练的是双修的功法,所以……。”

    “所以?”

    “……所以只要和你交合一次,为师的功力就会恢复一层,你算算咱们交合几次了?”

    “这个解释听起来不怎么可信!”

    “是嘛,要不爱徒也来试试,你上为师,或者为师上你都可以。”

    “……!”

    “哦,对了,为师还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你又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

    “唔,这件人神共愤的事就是很快会有人把你打包送给为师名正言顺长期享用的。”

    “呃?!”

    ——老子是小白大婚求月票的分界线——

    “你疯了么!”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伴随着皇后娘娘的怒斥声在长门宫里想起。

    陆相爷上前一步,一把握住了皇后的手,冷道:“皇后娘娘,太子是一国储君,您不能这样!”

    “你听听,哥哥,你听听这逆子方才说的是什么话!”皇后娘娘怒气冲冲地指着跪在地上,身上还打着绷带的太子。

    司承乾垂着眸子,面无表情,却异常倔强地道:“母后,儿子说了,要向父皇说纳了贞敏!”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不让百里青碰西凉茉的方法!

    ------题外话------

    唔~~~大婚在即,九爷又无耻地算计人了~~~~~嘿嘿,求月票~~谢谢亲们的月票,俺今天大奉送撒!

    话说~~九爷和太子之间看起来还真是……哈哈哈……九爷今天节操又掉了,这辈子捡不不会来了。

    有没人写**同人的,可以来搞一下嘛,嘻嘻。求**同人!

第一百五十章 谁算计了谁

    “啪!”皇后娘娘气得扑上去对着司承乾又是一巴掌甩上去,陆相拉都拉不住。

    宫里的主子们教训人,亲自动手是极**份的事,可见皇后娘娘愤怒到何种地步。

    “娘娘!”陆相锐利的眸底闪过一丝怒色,扣住皇后肩膀的手上微微用力,皇后吃痛,方才停住了手。

    “逆子,逆子啊,哥哥,你看看,这就是本宫生出来的好儿子,堂堂一国太子爷,他是疯魔了么!”皇后气得两眼猩红,指着司承乾浑身颤抖。

    司承乾还想说什么,却在陆相冰冷的目光下,方才不甘心地住了口。

    陆相冷冷地看向皇后娘娘身边的几名大宫女:“娘娘五内郁结,太医说了不能轻易动气,还不将皇后娘娘扶进房间休息,出了什么事,惟你们是问!”

    几名大宫女一惊,立刻上来搀扶住皇后向寝殿而去。

    “哥哥……。”

    陆皇后犹自不甘地看向陆相,陆相低声安抚:“无事,这孩子是一时糊涂罢了,我会好好开导他。”

    陆相爷一向在皇后面前谨守臣子本分,如今这般亲昵说话,不是用了臣子身份而是要用娘舅身份来劝解外甥了,皇后娘娘方才略微放心,狠狠地瞪了司承乾一眼,随后方才扶着额头,由着几个大宫女把她送进殿内歇息。

    陆相看向跪在地上的司承乾,眸光微闪,随后上前将司承乾扶了起来:“太子殿下请起,切记您是一国储君,膝下只能跪天地父君。”

    陆相这般语带双关之意,司承乾又岂有不懂的,他耳根微微发红,还是立刻站了起来,却并不说话。

    陆相看着司承乾年轻俊逸的脸上满是固执,不由轻叹一声:“告诉舅舅,你明知道贞敏郡主非常有可能是你同源之脉的妹妹,为何还要这般不顾人伦、不顾陛下怒气地要娶她?”

    比起百里青,其实陆相才像是司承乾的师傅,一向极得司承乾的敬重。

    今日陆相没有如寻常那般用臣子、用师傅的身份与司承乾说话,语气和婉,就算司承乾知道这或许不过是陆相要劝服自己的谋略,不由得态度也软下来了些。

    司承乾沉默了一会子,也换了称呼:“舅舅,我知道贞敏可能是我妹妹,而我在秋山之时,也欠她一份救命恩情,如今百里青那奸人因着我的缘故要对贞敏下手,我不能坐视不理。”

    “百里青要对贞敏郡主做什么?”听到百里青的名字,陆相不由一顿,挑眉道。

    司承乾有点难堪,俊酷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只道:“总之就是要对贞敏郡主不利。”

    陆相淡淡地道:“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九千岁那人一向做事横行霸道,肆无忌惮,说不定也只是随口一说,何况,陛下如此宠爱贞敏郡主,想必一定会护着郡主的,不必担心。”

    “舅舅,我太了解百里青那个人了,您也说了九千岁那人肆无忌惮,横行霸道,但是他从不打妄语,他敢这么说,就一定敢这么做!”司承乾眉目含霜,咬牙道。

    陆相看着司承乾,忽然冷冷地道:“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九千岁不过就是想要一个女人而已,他一个太监,又不能做什么,不过亵玩一番罢了,贞敏郡主也不是什么闺阁少女,一个被夫君休弃的不贞妇人,伺候几回九千岁又能如何,何况女人生来不就是伺候男人的么。”

    陆相爷如此直白地扯破了司承乾想要遮掩的东西,让司承乾不由一愣,随后下意识地反驳:“贞敏不是被休弃的,她是与司流风和离!”

    “那又如何!”陆相冷酷地打断司承乾的话:“再怎么样,她都已经不是贞洁少女,甚至不是贞洁妇人,这等不贞之女,随便伺候什么人,哪怕是赫赫人需要女人传宗接代,也该将她送去,只要对家国有利不都是应该的么!”

    “陆相!”司承乾忍无可忍地厉声打断陆相的话,不知道为何只觉得陆相爷的话异常冷酷,异常的刺耳,他听不得别人这么把西凉茉形容得如同低贱的妓子。

    西凉茉可以是卑鄙的、是阴险的、是……不管她是怎样的,可是他知道她是如此高傲的女子。

    他无法想象那个手握长剑,一身寒霜骄傲的美丽女子如同妓女一样被不同的男子亵玩蹂躏。

    陆相爷看着对着自己怒目而视,眉目满是寒霜的司承乾,忽然微微一笑:“承乾,你为何不对舅舅说实话,你对她上心了是不是?”

    “我……本宫没有,本宫只是不能让自己的救命恩人沦落到那种地步,恩将仇报,岂非如同禽兽!”司承乾垂下眸子,冷声冷气地道。

    仿佛在说服陆相爷,也仿佛在说服他自己。

    陆相爷没有再逼问司承乾,而是将手搁在他的肩膀,长年浸淫诗书,他身上特有的温润儒雅和看起来依旧俊秀深沉的脸上带着的温和让司承乾紧绷的肩头慢慢地松懈了一些。

    “承乾,舅舅也是从你的年龄走过来的,也曾经迷恋过不该迷恋的女子,只是舅舅清醒得早,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世事变迁,也证明了我当初决定娶你舅妈是对的当年的一切不过是少年心性罢了,女子而已,红颜多娇,你是未来的帝王,你会拥有无数的美人佳丽,风情不同,那个时候,你再回头看看自己当初的行径,便会觉得荒唐可笑了。”

    “舅舅也……。”司承乾看着陆相爷,不由一怔,但对方的话却缓和了他心头的焦躁和烦闷,仿佛遇见了知音,

    陆相点点头,神色有些怅然:“对,那个女子比如今的贞敏郡主更耀眼,引得当年多少风流少年竟折腰,但是……。”

    他神色一冷:“红颜祸水,她也一样祸国殃民,当初若是她肯乖乖地走属于她的路,那么如今天朝就会是另外一番景象,陛下也不会成了今天这种样子,倒是不如当初就该一剑杀了她,或者让她战死关外!”

    “您是说……蓝翎夫人……。”司承乾没有想到陆相爷竟然也曾倾心于蓝大夫人,不由心中一震。

    在他的心目中,陆相爷就像另外一个父亲,他教导他学文习武,为君之道,陆相爷总是那么飘逸出尘,手腕高超。

    如今陡然见陆相并不避嫌地告知当年年少往事,又让司承乾更生出亲近之意。

    陆相温和地拍拍司承乾的肩膀:“没错,如今的贞敏郡主虽然不及当年她的母亲那样影响颇大,但是其行迹亦实不可取,连其母亲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只是空长了一张美丽的脸,舅舅也曾经年轻过,知道年青人总是对一些没有得到手,或者不肯驯服的猎物充满着征服**,得到了也不过就那样,一个女子而已……。”

    陆相爷顿了顿,微微一笑,温和秀逸的脸上却闪过一丝冷酷:“若你真是想要,舅舅再想法子安排让她伺候太子殿下几次也就是了,女子而已,试过了味道,也不过如此罢了。”

    于陆相爷而言,女人除了传宗接代、情感发泄的需要与巩固自身地位的联姻,并不值得放置太多的心思在上面。

    但是他也知道年轻人总有属于年轻的人倔强,不能如皇后娘娘那样强行截断,倒不如顺而引导,那种迷恋的东西,很快就会在失去神秘美好的面纱后消散无踪。

    对比起漫长的人生,荣华富贵、抱负理想,女子应该是点缀其间的美丽色彩,却不应该是主流。

    “舅舅……。”司承乾俊酷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是却说不出口是心非拒绝的话语。

    是的,因为他也在怀疑,自己放在了西凉茉身上的心思,已经远远超过当初他对太平大长公主的心思了,这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也违背了多年以来,舅舅对他的教诲。

    或许,真的只是迷恋……

    若是,尝过了她的味道,自己就会清醒过来,她和其他女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

    但是,他怎么能这么对待曾经救过自己的人?

    而且,她有可能是自己的妹妹,自己已经与姑姑有过不该发生的一切,当初若说是太平大长公主刻意的引诱,他曾经如此不屑与轻鄙当年太平的行为。

    而自己却要做同样的事?

    陆相看着司承乾还在挣扎与斗争,眼底冷光一闪,老辣如陆相,怎么会不知道司承乾在犹豫什么。

    他微笑着双手搁在司承乾的肩膀上,微微施展压力:“太子殿下,您不该挣扎与纠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况贞敏郡主在名义上可与您没有任何关系,能承蒙您的雨露临幸,是她的幸事,不是么?”

    司承乾咬牙,微微垂下长长的睫羽,冷峻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是陆相看着司承乾微微地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寝殿之中,陆皇后在房内不断地走来走去,焦躁的神色遍布她原本就算不得美丽的脸上,褪去了原本的雍容娴静,让她的容色更显出一种苍老来。

    在长门冷宫的日子,她深深地体会到了大汉朝时候那阿娇皇后的寂寞、无助与愤怒,再也唤不回枕边人的心,再也见不到枕边人的容貌的忧愁让她迅速地苍老下去。

    “娘娘,您别再如此焦心了,一会子陆相爷一定能劝服太子爷的。”一名大宫女上前安抚皇后,能在长门宫伺候皇后娘娘的人都是皇后的亲信。

    “这让本宫怎么能不焦心,怎么能不恨,那么多年了……。”皇后有些浑浊的眼珠里闪现出一抹怨恨到极点的光芒,那是长年以来压抑到极处,再也无法压抑的的情绪的爆发前兆。

    但是……

    “皇后娘娘!”一道冰冷低沉的男音忽然响起,打断了陆皇后即将出口的愤怒。

    一干大宫女们都松了一口气,皇后娘娘自从搬到长门宫后就越来越难以伺候了,原本温柔贤德的皇后像水里的泡泡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如今焦躁而喜怒无常的皇后。

    “哥哥!”仿佛落水的人见到了救命的稻草,陆皇后眼睛一亮,立刻匆匆迎了上去。

    陆相爷一个眼神,让大宫女们都如获大赦地匆匆退出了宫殿,将空间留给这一对兄妹。

    “怎么样了?”陆皇后抓住陆相爷的手,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问。

    陆相点点头,忍耐下陆皇后扣进自己皮肤的手指甲,决定先安抚看着已经有点神经质的皇后娘娘:“娘娘放心,太子爷素来就是个冷静睿智的人,方才不过是事出有因才会如此说话,让皇后娘娘伤心了,如今微臣已经安抚好了太子爷,如今太子爷已经改了主意。”

    闻言,陆皇后方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掐住陆相的手方才松了些:“那就好,本宫就说承乾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孩子。”

    看着皇后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模样,陆相沉默了一会,眸光幽暗。

    皇后娘娘似乎已经快要不中用了,这宫里该需要陆家的新的血液了。

    只是,现在……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承乾忽然会到本宫面前说那些混帐话来,是不是西凉茉那个小蹄子勾引了承乾,又或者是靖国公要做什么?”皇后冷静下来,头脑里还是有些条理的。

    陆相点点头:“倒也不完全是因为贞敏郡主做了什么,而是……。”

    他拣选了一些重要的情况说给皇后娘娘听。

    陆皇后听完之后,柳眉倒竖,眼底里闪过轻蔑与怨恨的冷光:“这民间俗话说得可真是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蓝翎那个贱人,当年毫无廉耻,引诱了多少男子,如今落得个孤身身死的下场,真真是自取灭亡,只如今生下贞敏那个小蹄子,也一样是个不守妇道的无耻之人,当初也是本宫眼光犀利,好在没将她配给承乾做良娣,否则今儿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丑事来,如今竟然连百里青那个阉人都勾搭上了!”

    陆相不可置否地听着陆皇后那泄愤而极其偏颇的话语,只是淡淡地道:“不管如何,太子殿下对贞敏郡主可是真的动了心思,咱们必须早做准备!”

    “咱们能做什么准备,陛下如今惦念着她那个狐媚子的母亲,如今连带着把那小蹄子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说道动气处,皇后娘娘拿着手卷捂住脸,忍不住又红了眼。

    “娘娘……。”陆相爷看着自己高贵的妹妹这副模样,心中不免怒其不争,嘴上却只能安慰。

    皇后娘娘哪里看见了陆相眼中的不耐,只拿着帕子捂住了自己的脸:“这么多年了,本宫做错了什么,当了这个皇后,就一直努力做好贤良淑德这四个字,先有当年明知蓝翎勾引陛下,却还要对她笑脸相迎,此后看着他一个个把和蓝翎相似的女人往宫里抬,后有韩贵妃那贱人处处威逼,处心积虑地要抢本宫的位置,二十多年了……眼看着就要熬出头了,蓝翎生的那个小蹄子却又要来祸害本宫的承乾,本宫……本宫……。”

    “皇后娘娘,现在不是追忆过去和抱怨的时候!”陆相终于忍不住不耐地打断了她。

    “哥哥……。”陆皇后被他冷厉尖锐的声音吓得身子一颤,有点茫然而无措看着陆相。

    “那要怎么办,哥哥去找人把贞敏那个小蹄子除掉就好了!”皇后娘娘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很不错的主意,她眼睛一亮,立刻拍手道。

    杀了西凉茉这个主意,让她忽然觉得非常的兴奋,那种感觉像是忍辱负重多年,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她无法亲手手刃蓝翎,那么除掉蓝翎的女儿,也能一泄心头之恨。

    陆相眼底闪过讥诮,毫不留情地道:“皇后娘娘,长门宫的风很冷、很孤寂,但是您却不能被这风给吹得失去了身为皇后的自知之明和智慧,西凉茉如今的身份特殊,若是没了她,咱们拿什么掣肘靖国公,六皇子如今正在边关建功立业,与国公爷关系密切,难道你不明白么,还有蓝家的令牌!”

    西凉茉身份极为敏感,陛下对她有愧疚,靖国公也一样亏欠这个血统不明的女儿,何况她如今身份高贵,未来说不定会是一枚极好的棋子!

    “哥哥!”陆皇后看着陆相,眼底闪过一丝猩红怒火,却也反驳不了陆相的话。

    可她受不了自己的亲人这么对自己说话!

    “娘娘……。”陆相看着陆皇后有歇斯底里的倾向,便还是叹了一口气,决定先安抚她。

    “娘娘放心,为兄都已经替你和太子殿下思虑周全了,既然九千岁因为太子爷而对贞敏郡主感兴趣,那么咱们不妨如此……。”陆相附耳在陆皇后的耳边轻语。

    陆皇后听得眼睛越睁越大,随后忘了自己还在愤怒之中,只是不可置信地看向陆相爷:“哥哥,你说的事可行么,陛下如此疼爱她,怎么可能毁了她一生幸福?”

    当初虽然西凉茉没有嫁给司承乾,但是司流风也是京城之中数一数二的佳公子,寻常多少豪门世家的闺阁女儿梦中人。

    如今要将西凉茉许配给……这怎么可能?

    “呵呵。”陆相微微眯起眼,似笑非笑地道:“陛下再疼爱她,又如何挡得住文武百官的劝呢。”

    他顿了顿,复又抚摸着自己的玉扳指,眸光幽幽地道:“何况若是连她的父兄都赞同此事呢?”

    “这……这……怎么可能!”陆皇后惊奇地摇头,她怎么也不会相信寻常的父亲会将自己的女儿,尤其这个女儿不但身份高贵,还是自己所爱的人的孩子献出去讨好自己政敌!

    陆相一摇手中折扇,冷热一笑,满是胸有成竹:“娘娘且等着看戏就够了。”

    陆皇后咬住唇,点点头:“嗯,一切都要有劳哥哥了。”

    随后她又咬牙冷笑起来:“她喜欢勾搭男人,这一次,就让她勾搭个够!”

    陆相看着陆皇后的模样,不由微微地摇摇头,还是决定不要将他和司承乾私下决定的事告诉陆皇后,这些日子她盼着皇帝陛下回心转意都到了有点痴然的地步了。

    ——老子是九爷的节操的分界线——

    夏日的夜晚总是燥热难耐,一轮玉盘似的明月高高地挂在天空之中。

    夜半无人私语时,正是情人们幽会的好时分。

    幽暗的茶花丛中传来女子低微难耐的呻吟和男子略显喑哑的调戏轻语。

    “嗯……芳郎,你慢点……奴家受不不住了。”

    “娘娘哪里受不住了,是这样么?”男子戏谑地轻笑,刻意往那女子最受不住的软处调弄起来。

    “啊呀呀……芳郎!”女子低低地尖叫一声,酥媚入骨的声音几乎令人闻之体软。

    又是一阵让人脸红心跳的男女交合之声响起,许久,云消雨散,女子才长长地呼出一声香气来。

    她翻身起来穿衣,雪白的娇躯上点点红痕都是方才欢爱后留下来的印记,月光照在她美艳酡红的面容上,不正是皇帝陛下的第一宠妃,如今代摄六宫事宜的韩贵妃是谁?

    一只男子修长的手忽然从花丛中探处勾住了韩贵妃的纤细腰肢,挡住了她穿衣的动作,在她腰间裸露的雪白肌肤上暧昧地游走起来。

    “芳郎,好了,不要闹了,今儿陛下心情可不好,金婕妤那小贱人说不定又要乘此机会去勾引陛下,本宫要先去三清殿外头等着。”韩贵妃笑着打掉情人作怪的手,伸手拉起自己的肚兜儿。

    那衣襟半敞,露出一片性感胸膛的俊美男子不正是前些日子里差点被贞敏郡主阉割了的芳官,又是谁?

    芳官懒洋洋地玩弄着韩贵妃腰上的配饰:“娘娘可真是让芳官伤心,如今才从芳官怀里离开,就那么迫不及待地要回到陛下的怀里么。莫非芳官比不上陛下龙精虎猛,满足不了贵妃娘娘?”

    前些日子,他寻了几次机会巧遇韩贵妃,一个有心勾引,一个因着上次饮宴的事被帝王冷落许久,又早就将芳官俊美看在眼底的寂寞宫妃,一来二去,自然犹如**,一点就燃了。

    韩贵妃掩住唇一笑,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和轻蔑来:“芳郎,你说的那是什么话,龙精虎猛的自然是你,陛下年纪大了,哪次不是靠那些丹药支撑着,要不然……。”

    芳官和她好上了以后,一五一十地说了他原本是太平大长公主面首的身份,他不但极富个人魅力,更是极善于床第之事,自然将韩贵妃弄得神魂颠倒。

    皇帝陛下年事毕竟大了,更是专心于修仙炼丹,后宫佳丽三千,韩贵妃虽然号称第一宠妃,一个月分到的雨露也不过那么两三日,何况自打上个月因为西凉茉相亲宴的事,她做得明显,得罪了皇帝陛下,一下子连那两三日的盛宠都没了。

    她正值如狼似虎之年,哪里耐得住这种寂寞,便觉得自己如没了雨露的花一样要受不得了。

    遇上芳官这般体贴识趣的男子,正是极为得趣的时候,心中更得意占了太平大长公主的便宜,也庆幸还好那日未曾将芳官真的杀了,否则岂非可惜。

    “既然如此,芳官可还想与娘娘吟风弄月,为何娘娘不愿呢?”芳官轻笑着,俊美无比的面容上带着迷人的笑意,看得韩贵妃芳心酥麻,差点又倒在芳官怀里。

    但到底正事要紧,她还是保持了一个后宫高位嫔妃因当有的清醒头脑。

    韩贵妃轻咳嗽了一声,支撑起身子,耐心地安抚自己年青的情人:“好了,芳郎,陛下这几日因为贞敏郡主的事心烦着呢,那可是他的心头宝贝,如今落到这种地步,他自然没有什么好心情的,本宫到底是六宫贵妃,不可不去三清殿宽慰圣心,且放心,一会子本宫就回来。”

    芳官瞬间听到了一个让他极为留意的名字。

    芳官也坐了起来,伸手拉上自己敞开的衣襟,一边穿衣,一边漫不经心地道:“贞敏郡主,她能出什么事,皇帝陛下可是极为疼爱这个和他造势姐姐相似的郡主,前些日子差点要了芳官命的那次相亲宴,不正是为郡主举办的么,陛下有多疼爱这位郡主,芳官可是看见了的。”

    “哼,什么和妹妹相似,根本就是陛下的私生女。”韩贵妃愤愤地冷笑,随后陡然发现自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但是看向面无表情,似乎一点也不惊讶的芳官,便有些犹豫地道:“这个传闻,想必你也听过了吧。”

    芳官点点头,淡淡地道:“没错,芳官也曾听说过这个流言,莫非是真的么,若是真的,那么郡主也算是万千宠爱在一身,有什么好让陛下为难的?”

    西凉茉是皇帝陛下私生女这样的话,恐怕如今不少人都知道了。

    韩贵妃犹豫了一下,再看看情人正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便巧笑着道:“依照本宫看许是**不离十,至于为何让陛下为难,当然是因为最近闹出了一档子事,那还乡侯家的嫡出二公子和兵部尚书家嫡长子为了贞敏郡主芳心的事,在朱雀大街上打起来了,这两家公子,一个死了,一个残了,满京城都闹得沸沸扬扬的。”

    芳官自然是听过这个事的,便点点头道:“是,这事我也听过。”

    这种纨绔子弟为了抢女人闹出人命的可笑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了,除了私下冷嗤一声西凉茉这个祸水之外,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如今听着这档子事,莫非还有什么别的枝节不成?

    韩贵妃嗤笑:“可不就是因为这一档子事么,闹得御史台所有的御史齐齐参奏贞敏郡主不守妇道,没了女子贤良淑德的品性,要贞敏郡主出家呢!”

    “哦,御史台竟然如此大胆地当着百官面去参奏陛下的心头宝?”芳官有点不可置否地挑眉。

    这他可没听说,而且御史台那帮子老东西,虽然脾气又臭又硬,却也不是笨蛋,这等弄皇帝逆鳞的事,怎么可能去做?

    韩贵妃又抬手整理自己的鬓发,风情万种地道:“他们自然不是当着百官面说的,都是私下说的,皇帝陛下虽然不理朝政已久,但是却还是愿意召见这帮子老顽固,所以他们用的方式很婉转,将那两家公子闹出人命的事说了,又拉了钦天监的监官来道是贞敏郡主是蕙质兰心,天上玄女,寻常人是受不得郡主那贵重命格的,必定要选择一个命格奇特更贵重的人才能压得住,否则……。”

    “否则娶了郡主的人,轻者重病缠身或者姻缘不久如德小王爷,重者家破人亡,不得好死?”芳官顺口接道,狭长的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这等随口胡诹的事,一看就分明是有人在背后作梗,为的就是对付西凉茉。

    “正是!”韩贵妃拿着手镜左顾右盼,确定自己已经梳理地容颜齐整后,才朝芳官露出个诡异的笑来:“你猜他们将谁提到了郡主夫婿的名单里?”

    “谁?”

    “九千岁!”

    芳官闻言,不由大震:“你是说——司礼监首座、太子太傅、九千岁?”

    韩贵妃眼底闪过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正是呢,都说九千岁命格极其清贵,最是能压住贞敏郡主的一等命格,两人成婚,必定能保陛下修仙大成、一国平安的话都说出来了。”

    “就这样,陛下就肯将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一个……一个宦官?”芳官挑眉,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异色。

    那个女子,竟然要……

    “哼,陛下最在乎的可不是什么家国天下,也不是什么掌上明珠、甚至包括太子殿下,他最在乎的就是他的炼丹修仙大业,就等着羽化登仙,脱离**凡胎呢!”韩贵妃鄙夷地冷哼道。

    芳官沉默了下去

    “好了,芳郎,你且等本宫一等。”韩贵妃起身,简单地交代了一番,便匆匆地离去了。

    芳官看着她的背影,支撑着下巴,唇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垂下长长的睫羽,掩盖掉他眸子里的诡谲光芒。

    九千岁……

    想不到他这位表兄,成了宦官都艳福不浅。

    娶贞敏郡主为妻,呵呵,真是太有趣了,不知道他愿意分享那位郡主否?

    ——老子是芳官小弟弟的分界线——

    长平殿内张灯结彩,长长的红色烟霞罗挽成大朵大朵的华丽牡丹垂悬在天花板、墙壁之上,艳丽的囍字用的是撒了真金粉末的金箔红绒纸剪成。

    一件件华贵的翡翠屏风、唐代五彩官窑双耳瓷瓶、精雕细琢的美人靠、罕见的蓝绿孔雀翎羽织成的暹罗遮阳扇……流水一般地早早搬进了长平殿,搁置在各个角落。

    宫女们每人都得分发了一件精致的红色绫罗绸衣,两只东珠剪绒花,小太监们则是每人都穿了崭新的红色细棉布袍子,腰上缀着双喜小金鱼坠子,这些都是长平殿的人独一份儿的赏赐,不知道羡煞了多少其他宫里的人。

    其他宫里的人都在背后啧啧称羡:“瞧瞧,到底是伺候贞敏郡主的,就是运气好啊,早知道长平殿懂的差事这般好,倒是不如咱们早早调过去!”

    但是只有长平殿的人才知道,这份赏赐可不好领。

    毕竟——

    “贞敏,你真的要嫁给九千岁么!”太平大长公主尖利愤怒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伴随着令人心惊的花瓶瓷器破碎的声音。

    何嬷嬷在房门外头不由心疼的直摇头,那可是汉代罕见的红釉碟。

    房门内,西凉茉一身素白,静静地跪坐在小榻前品着酸梅汤。

    她身后的紫檀木撑衣架子上是一件绣着大朵凤穿牡丹鲛珠纱红霞罗宫装,缀细碎金色南珠的袍脚逶迤拖地,外面披着一层金色薄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金色的流云花纹,宽袖各自垂着长长的屺罗翠软纱罗,纯金篾成的金线勾出精致轮廓,软软坠地,在夏日清风的吹拂下,如烟似雾的飘荡,整件衣衫在月光斜照下仿佛整个笼罩在雾气里,

    神仙妃子的宝衣也不过如此。

    光是这一件华美的宫装就是当年太平大长公主嫁到西狄去的时候都穿不上的,毕竟鲛珠纱极其难得,寸纱寸金。

    更别提那一顶放置在梳妆镜前的华美凤凰珠冠,精致美丽的令人摈吸。

    只是西凉茉看见这些东西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摇摇头,挑眉道:“果然是那骚包的品味啊——骚包华丽之极。”

    九千岁大人的品味一向如斯奢华。

    西凉茉的目光落在大长公主晃悠的腰间玉佩上,她忍不住扶额:“公主殿下,您能不能不要再这么来回走了,我头都被你晃晕了。”

    怎么搞得好像要嫁给太监的是这位公主殿下。

    太平大长公主脸上都泛出一丝狰狞来,瞪着她:“走,我带你去跟父皇说,不要嫁给九千岁!”

    西凉茉淡淡地道:“长公主殿下认为有用么,您没发现这一次后宫内外、朝野上下如此齐心么?”

    皇后、韩贵妃、陆相、钦天监、御史台极力鼓噪……甚至连原本极度反对她嫁给九千岁的东宫和与九千岁是政敌的国公府邸,都沉默了下去。

    她算是见识到百里青忽悠人的本事了。

    “那咱们就私奔!”大长公主横眉怒目地道。

    ------题外话------

    哈哈,封面是俺自己做的哦!

    之前的封面还是花了二十大洋买来得,看反响有点小后悔,哈哈~

    九爷:明日本座大婚,本座的爱宠们,你们的贺礼准备好了没?没准备好,哼哼哼……

宦妃 第一章 大婚

    “那咱们就私奔!”大长公主横眉怒目地道。

    西凉茉正捧着百里青让人送来的青梅汤喝着,陡然闻此石破天惊之言,立刻一口甜汤灌入气管,被呛得面红耳赤:“咳咳咳……。”

    太平大长公主颦眉睨着她:“喝点子破汤都能呛着,真真是个没用的!”

    她嘴上不饶人,却伸出手学着丫头以前伺候自己的模样,去拍西凉茉的背。

    只是尊贵的公主殿下,一向都是别人伺候她的份,何曾伺候过别人,伸手大力地捶捣西凉茉单薄的背脊却令西凉茉差点把更多的水都呛进气管里。

    她赶紧身形一闪,巧妙地躲开太平大长公主的魔掌,拿绣花帕子掩住自己的唇:“咳咳,不劳公主殿下,我一会子就好了。”

    好容易缓过劲来,西凉茉拿着帕子捂住唇道:“公主殿下您何时爱慕上我的,我可承担不起公主殿下的厚爱,这等与女子私奔的事,请恕茉儿实在没有这等胆子。”

    太平大长公主闻言,顿时冷漠高傲的面容上裂开了一条堪称狰狞的缝隙,没好气地又是一巴掌甩上西凉茉的背:“你胡诹些什么呢,本公主说的是你不要如本公主那样因着皇兄一番狗屁为国为家的话语,就嫁给一个太监,你下半辈子就毁了,不要说有没有孩子,就是床第之间,你难道要用一辈子玉势么!”

    随后太平大长公主顿了顿,脸上闪现出一种既厌恶又诡秘的神色来:“宫中大太监最喜用各种方法亵玩对食女子,何况九千岁那种人说不定磋磨人的方法更让人受不起,想必你也是经受过了的!”

    是啊,你和他一样都让我很消受不起!

    一个长得比女人漂亮,心肠却变态到极点,一个堂堂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西狄前太后,却粗鲁凶暴到极点。

    西凉茉很想伸手去抚摸自己可怜的背脊,那上面一定青了一块!

    “公主殿下,我知道你是在为我考量,但是……。”西凉茉斟酌着用词,要怎么告诉这位公主殿下。

    其实,她并不那么反对嫁给九千岁,比起什么乱七八糟的其他人,虽然九千岁变态了一点,但是起码算是‘知根知底’,外带没有什么令人心烦的婆媳小姑等等关系。

    再说了……

    到目前为止,关于她的床第性福,看起来暂时不需要担忧。

    “没什么好但是的,本宫还不知道我那皇兄为了他自己,什么都舍得牺牲,早前牺牲一个妹妹,如今在牺牲一个你也没什么,把你嫁给太监,亏得陆相和皇后他们想的出来!”

    太平大长公主眼底闪过一丝恨色。

    西凉茉看着太平大长公主,不由暗自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位公主殿下是在自己身上看到了过往的她自己的悲剧。

    所以今儿反应才如此激烈。

    西凉茉起身按住她的肩膀,淡淡地道:“公主殿下不必为茉儿担心,如今此事是朝野后宫一力促成,公主毕竟是天朝的公主,正如陛下是天朝的陛下一样,都有非做不可,定行无改事,茉儿也非闺阁待嫁女儿身,自然知道以后要面对什么,至少如公主所知,我与千岁到底同床共枕过一段时日,当初也是茉儿自荐枕席,到底比枕边睡一个陌生者要好许多。”

    她顿了顿,握住公主的手指微微用力,微微一笑:“若这是天命所归,茉儿是自愿的。”

    太平大长公主低头看着西凉茉几乎掐进自己雪白肌肤的指尖,脸上那种焦躁都褪了去,她忽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可知道,若是有一日九千岁不再是九千岁,你会遇到什么事?”

    西凉茉看着太平大长公主,眸光里有一点涟漪轻动:“我当然知道,成王败寇,夫荣妻贵,夫败妻落,就这么简单。”

    她若是嫁给九千岁,便意味着她不再只是贞敏郡主,更不只是靖国公府邸的嫡出大小姐,生死荣辱或许都将寄于那人一身。

    她忽然想起百里青应承将蓝家虎符令牌送给她的那日,曾经说过的话,她需要为此付出代。

    看来,从那日开始,他就开始了今日的筹谋。

    九千岁果然是个从不吃亏的主呢。

    西凉茉唇角勾起一丝轻笑,眸光幽幽。

    太平大长公主看着西凉茉的样子,便也跪坐回岸几边,拿起一只白玉杯子倒了点青梅汤,她轻品了一口,方才悠悠地道:“这青梅汤甜中带着酸,酸中带着甘,又并有薄荷清香,品之余味悠长,看样子,他对你也还不错。”

    西凉茉也坐了下来,看着太平大长公主莞尔一笑:“公主怎知这是九千岁亲手调制。”

    太平大长公主捧着玉杯,看着里面的青梅汤倒影出自己冰冷的美颜,仿佛看到了许久之前自己依旧绮丽的年华:“彼时本宫仍旧是宫里最受宠的公主,也唯有本宫才有资格随意地拿皇兄御案上的茶汤点心用,九千岁的手艺,是宫里头独一份的,只是后来很多年再也没有尝到过,哪怕在皇兄那里也一样,本宫该说今日在你这里尝到这久违的滋味是你的幸运还是不幸呢?”

    西凉茉浅笑:“公主殿下不必为茉儿担忧,既然茉儿当初敢不顾羞耻,自荐枕席,今儿自然有心理准备接受一切应当接受的东西。”

    “哪怕那日太子登基,宦党败亡,三尺白绫悬颈?”太平大长公主顿了顿又道:“又或者,你将陪着九千岁在这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路上长行?”

    看着太平大长公主已经完全收敛起那种轻佻狂躁的模样,西凉茉淡淡地道:“公主殿下,您是以太子情人的身份来这么问茉儿的么,又或者你希望茉儿向你允诺在九千岁身边做个奸细?”

    太平大长公主捧着茶杯的手顿时一僵,随后目光锐利地看向西凉茉:“你说呢?”

    西凉茉看着她,忽然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来:“茉儿曾以为公主殿下与其他人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呢?

    都是生在皇家,长在权力斗兽场中。

    太平大长公主看起来手段狠辣但却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当然,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只是不知太平大长公主今日是为了太子而来,又或者当真是为了这王朝的天下太平而来。

    太平大长公主看着西凉茉,冷漠地道:“贞敏,你说得没错,不管如何,太平永远是天朝的太平,太子也永远是天朝的太子,而其他的都是乱臣贼子,本宫自然是希望你不必嫁给九千岁,但是你已经选择了这条路,以你之能,当能看到更长远之后必定要面对的选择。”

    西凉茉垂下眸子,掩去眸子里的波澜诡谲。

    是的,她当然知道该看到什么,能看到什么,皇帝陛下已经老了,掏空了的身体能支撑几年?

    五年?十年?

    太子盛年,若他日为君,必定与百里青势同水火。

    到那时,她根本不必去指望靖国公府。

    而百里青能支撑多久?

    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九千岁。

    就算杀了太子又怎么样,六皇子、九皇子就能保谁一世荣华?

    其实不管是任何帝君上位,都不会容忍一名权臣如百里青这样凌驾于自己之上。

    “若是你愿意为太子所用,那么……。”太平大长公主忽然顿了顿,声音有点暗哑地道:“若是太子顺利登基,你将是本宫唯一承认能够得到太子宠爱的女人。”

    西凉茉闻言,陡然抬头看向太平大长公主,眸里锐光顿显。

    “公主殿下……。”

    太平大长公主冷漠地别开脸:“是的,本宫知道,承乾他……本宫知道秋山那夜,你们曾经相拥一夜,本宫知道夜里他在长平殿前抱过你,本宫知道他曾向靖国公求娶你为良子,本宫知道他为了你跪在皇后娘娘面前受了我那嫂子两记耳光……。”

    太平大长公主闭上眼,艰涩地道:“本宫知道他为你做了一切从来不曾为本宫做过的事情。”

    西凉茉看着太平大长公主,那个骄傲的、冷漠的、残酷的女子,竟然会在她的面前给出几乎算是低声下气的承诺,只为了那个厌恶她的情人与侄儿。

    西凉茉搁下手里的白玉杯子,冷淡地道:“看来太子殿下与公主殿下的关系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差,公主殿下什么都知道,却为没有如你一贯的作风一刀杀了茉儿,茉儿是不是该庆幸?”

    太平大长公主想要说什么,却在西凉茉凉薄的目光下,竟不得语,心中生出莫名的心虚来。

    西凉茉唇角弯起一抹凉薄的笑容:“想必公主殿下也将茉儿为了权势富贵,趋炎附势,甚至向九千岁自荐枕席的事也都说与了太子殿下,所以太子殿下认为只要未来许诺我一个同样陪寝的机会,便足以打发了茉儿后半生寂寥,是么?”

    “西凉茉,你也太小看本宫了,本宫从未曾向任何人说起你与九千岁之间的事。”太平大长公主到底忍耐不住,拍案怒起,眼底闪过毫不掩饰的杀气。

    西凉茉一点也不为太平大长公主脸上怒色所动,只是依旧一脸淡漠地道:“只要太子爷一个微笑,公主便已经软在他的手心,说起来,也不过迟早的事罢了。”

    谁说女子倾国倾城是祸水,男子也不一样么。

    “你……你……。”太平大长公主看着西凉茉的目光,只觉得极为刺心,她忽然一把抓起手上的玉杯狠狠地朝西凉茉砸去。

    但是那玉杯却还是始终没有砸在西凉茉的脸上,而是碎裂在了地上,飞溅了一地茶水。

    太平大长公主却像是用尽了一身力气一般,大口地喘着气,恨恨地瞪着西凉茉。

    “公主殿下,你曾经因为怨恨想要在太子殿下的身上找回陛下欠你的,但如今的你,却已经成为了太子殿下手里的风筝,你教我要放眼长远,可你呢,你有没有想过那日殿下登基,太子如此俊逸非凡,风流倜傥,多少女儿争相伴君?”西凉茉看着她,言语冰冷。

    “太子殿下到底是否对公主你有情,你比我更清楚,如今太子因着公主殿下身份特殊所以对你动他的妻妾子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后新帝大权在握,后宫三千佳丽,公主能一一杀光她们么,还是等着新帝王再不容忍,公主切莫忘了你还有七八个姐妹,如今她们都去了哪里,新帝容忍不下干涉他朝政的九千岁,难道能容得下干涉他后宫的公主你么,三尺白绫未必就只会绕在我贞敏的头上!”

    西凉茉毫不容情的话,仿佛一把冰冷的匕首刺进了太平大长公主的心里,彻底割破那些太平大长公主不肯也不愿意去面对的事实上的幔布。

    太平大长公主几乎觉得自己不能呼吸,只觉得自己的心只瞪大了眼死死地看着西凉茉。

    西凉茉却站了起来,慢慢地一步步地走近太平大长公主,随后单膝半跪在她的面前,单手按在太平大长公主的肩膀上,几乎是眼对着眼,鼻尖对着鼻尖地靠近大长公主:“公主很生气吧,想杀了我么?”

    “你……。”太平大长公主看着西凉茉明媚却又深不见底的眸子,忽然那说不出话来。

    西凉茉轻声道:“也许该好好考虑未来何去何从的是公主殿下也不一定,茉儿不在乎谁坐那个皇位,但是茉儿想活着,自由自在地活着,公主呢,你若是想死在太子殿下手中,方可一圆心中的执念,那么何苦要等到那个时候,不若现在抱着太子殿下一起死,尚且能双宿双栖,也向皇帝陛下复仇了?”

    太平大长公主觉得自己脑海满是一团凌乱,但是西凉茉几乎是带着引诱的话语却仿佛妖魔的咒语,一点点地浸入她的心绪。

    杀了承乾?

    不!

    可是西凉茉的那些话却不断地回响在她的脑海里。

    太平大长公主忽然一下子推开西凉茉,蓦然站了起来,看着西凉茉,眼底满是复杂:“贞敏,本宫原是来劝你的,既然你不愿意,那就当本宫什么都没有说过!”

    说罢,她一转身,逃也似地向长平殿外匆匆离去。

    临走到门前,太平大长公主忽然站定了脚步,半侧过脸来硬声硬气地道:“不管你今后的选择如何,九千岁若败了,你都可以来找本宫。”

    说罢,她不再停留,拂袖而去。

    西凉茉起身看着太平大长公主消失在远处的背影,唇角弯起一丝冰冷的笑容来。

    “公主殿下真是可怜,她可原本是好心来劝郡主你,却不想反被郡主挑拨了和太子的关系,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夜里睡到半宿,陡然睁眼看见公主殿下拿着匕首坐在他一边磨刀霍霍会不会吓去半条命。”

    一道戏谑悦耳的男音在西凉茉的身后忽然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搁在西凉茉的肩上。

    西凉茉头都没回,只是略略偏开身子避开对方的手,淡漠地道:“若是太子殿下不动了那等心思,我又怎么能挑拨得了太平大长公主?”

    “啧啧,太子殿下为了让太平大长公主来做这个说客,前日夜里可是与公主一夜风流,当真是对郡主你上心得很。”芳官自来熟地在她对面坐下,顺手拿起西凉茉的杯子,就着她喝青梅汤的位置也品去了杯子里的梅子汤。

    那般暧昧的动作,让西凉茉微微颦眉,随后冷淡地道:“芳官,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芳官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郡主果真是一个无情的女子,还是只对九千岁有情,芳官真是羡慕九千岁呢。”

    西凉茉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芳官,如果你是要来说这些废话的,那么你可以走了。”

    芳官叹了一口气:“不要对芳官如此无情,芳官会伤心的,我只是来告诉郡主,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经做成了。”

    西凉茉看着芳官,挑眉道:“芳官果然不愧是芳云班里的头牌,只是你的任务可还没完成。”

    “还要做什么,韩贵妃已经与我有染了,难不成你要我弄大她的肚子,我可不会拿自己的子嗣开玩笑。”芳官冷嗤一声。

    西凉茉看着他那张与百里青有六七分相似的面容,笑了笑:“你且劳心劳力一些时日,再过段日子,我必定不会亏待了你。”

    芳官见她笑了,忽然越过桌面凑近她,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幽幽的魅光:“若我说我只想伺候郡主你,只想在郡主身上劳心劳力呢?”

    若是寻常女子,恐怕难免为了芳官这样近乎狎昵的举动而瞬间面红耳赤,心跳如鼓,当初韩贵妃就是被芳官这样放肆的行为征服。

    但是西凉茉早已经见识过了比芳官更邪肆狂妄,更无耻、无节操数倍的九千岁大人,哪里还会被芳官惊扰心湖。

    她看着对方几乎贴到自己脸上的那张俊美脸孔,淡漠地道:“芳官,你再做出这种事来,我就不能保证你是否真能作为一个男人走出宫禁了。”

    芳官盯着她的眸子,却如何都看到里面有一丝一毫的波澜,这才颇有点不甘心地收回了手,起身,他轻哼了一声:“郡主心智过人,只希望你能一如现在这般得意才好。”

    “承君贵言,若是你已经无事,本郡主要准备休息了,明日可是贲郡主的二嫁大婚。”西凉茉淡淡地道:“白玉,白蕊,送客。”

    白玉和白蕊早就看芳官不顺眼,立刻从门外进来,将芳官‘请’了出去。

    芳官临走,看了一眼西凉茉跪坐在镜子前的身影,纤细、单薄而优美,却看起来异常的难以靠近。

    月落西沉,霞光初展。

    从天边的第一抹朝阳升起的时候,上京宫城里就热闹开了。

    锣鼓喧天,喜乐阵阵。

    九千岁与贞敏郡主的大婚,又是皇帝陛下指示要大操大办,自然是没有任何人敢怠慢的,人人面露喜色,群臣都进宫道贺,仿佛今儿的新郎官是他们一样,满脸红光,贵夫人们也打扮得花枝招展,笑意满脸。

    只是这其中有多少是幸灾乐祸,有多少是暗中来看笑话而兴奋的,恐怕就不得而知了。

    至少,这面子上的功夫是做足了十成十。

    宫中目前除了‘抱病’的皇后,确实没有比韩贵妃更高贵的身份了,所以韩贵妃亲自上了长平殿为西凉茉簪花梳头,一边笑吟吟地道:“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这等祝祷话语,若是寻常人说出来,自然觉得满含祝福,但是众人都知道这位郡主要嫁的是什么人,那一位再权势滔天,却也怎么看都不会是……子孙满堂的。

    既然如此,那祝福贞敏郡主与九千岁白发齐眉,岂非是诅咒她一辈子断子绝孙,亏得韩贵妃娘娘笑得那么欢欣,像是自己要嫁女儿似的。

    一干其他一品贵夫人们都脸色尴尬,谁不知道这位郡主很得陛下宠爱,若非这次朝内后宫一力逼迫,恐怕陛下怎么样也不会舍得将自己的心头宝嫁给一个太监的。

    即使那人是皇帝陛下最倚重的九千岁,却也一样是个太监。

    韩贵妃放下玉梳,接过那顶价值连城的凤凰珠冠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嫉妒之色,但随后她又觉得释然,只微笑地给西凉茉戴了上去。

    这些万丈金光、十里红妆,就算给了西凉茉这个小蹄子,也不过是给她后半生青春送葬的陪葬礼罢了。

    西凉茉从铜镜里看见韩贵妃眼里恶毒又得意的光芒,只暗自冷嗤,面上却仍旧是一片淡然:“谢过贵妃娘娘。”

    “可不用谢谢,这都是郡主你的福分,以后可要好好伺候咱们的九千岁,听说千岁爷后院里有不少美人公子,想必定以后要伺候贞敏你的人也不少,说起来千岁爷也是个王爷,你可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位宦妃呢。”韩贵妃以袖掩唇,一点都不掩饰眼底的幸灾乐祸。

    虽然她很期待看到西凉茉那种愤怒绝望的模样,不过这个小蹄子惯会做戏,就算看不到也没什么,反正她已经是天下人的笑柄了。

    西凉茉淡漠地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让何嬷嬷盖上红色鲛珠纱的美丽盖头,由着何嬷嬷一路牵引出了殿门。

    殿门前是一顶十二人抬华美的紫檀肩舆,香气四溢,另外有十二名红衣太监全都是司礼监一品大太监,十二名红衣锦衣卫都是一等带刀厂卫指挥,见着西凉茉出来,都齐齐地单膝跪地恭迎。

    “属下恭迎夫人!”

    原本应该是叫王妃的,但是之前小姐嫁给德小王爷的时候封号也是王妃,所以千岁爷很是嫌弃这个称呼,便令他们都统一唤小姐为——夫人。

    气势之张扬,令一干贵夫人们都齐齐吓了一跳,看着这些寻常令人心惊胆战的阴郁杀神们,穿着艳红衣衫,都仿佛浑身染血的地狱修罗,她们不由自主地对西凉茉投去了怜悯的目光。

    但西凉茉只是微微地一抬手:“起吧。”

    说罢,便在何嬷嬷与同样打扮得极为美丽的三婢的搀扶下上了肩舆。

    一干贵夫人们都暗自惊讶于西凉茉的镇定,却没看到西凉茉盖头之下,丰润唇边露出的一抹浅笑。

    十六名大宫女捧着各色吉祥果子、茜纱汗巾、孔雀翎羽遮阳扇跟在西凉茉身后,一路声势浩大地向三清殿而去。

    原本宠臣与爱女的婚事该是件‘大喜事’,但皇帝陛下称病不出,所以,西凉茉必须得先去三清殿拜别皇帝陛下。

    但众人都知道,那是因为皇帝陛下心内郁结,正是极为矛盾的时候,所以索性眼不见为净,也不参加婚礼了。

    一路上,西凉茉静静地坐在肩舆上走过一路众人侧目,或是羡慕,或者是幸灾乐祸,或是心思叵测。

    何嬷嬷却有些担忧地抬头看了看她,轻声道:“郡主别往心里去,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

    西凉茉低头看着何嬷嬷轻笑:“他们本来就该什么都不知道,若是知道了,才是大事不妙,嬷嬷不必担心我。”

    何嬷嬷忍不住已经红了眼眶:“这么多年了,老婆子我到底……到底是看到千岁爷能有这么一个人陪着了,你们……你们一定要好好地。”

    西凉茉看了看周围,一些大内监和侍卫们虽然依旧是习惯面无表情,但是细细看去,也都微微红了眼眶,也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别的什么。

    但也可见百里青在这些下属之人的心中除了近似神一般的存在,极有威信之外,更是颇得‘民心’,想来是因为他极为护短的缘故。

    西凉茉安抚性地拍拍何嬷嬷的手:“行了,我知道的,咱们都会好好地。”

    倒是西凉茉身边的三个大婢女,白蕊、白玉、白珍几个脸上却并没有太多笑容,毕竟百里青非天阉之身的事,是非同寻常的秘密,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所以她们几个也只与其他人一样以为西凉茉嫁给了一个太监,虽然知道百里青对西凉茉很好,到底还是觉得怪怪的。

    不一会子,三清殿就到了,西凉茉下肩舆,走到三清殿前,连公公远远地就看见了西凉茉,笑眯眯地领着殿里伺候的太监宫女们齐齐出来跪迎接,毕竟从此以后西凉茉就是他们正经的女主子了。

    “见过夫人。”

    “连公公快起。”西凉茉微笑着扶起他,同时示意白珍拿了一叠子精致的荷包过来大赏宫里的下人们,给连公公的自然是不一样的大锦囊。

    连公公笑吟吟地纳了,他早前就已经将贺礼送给了西凉茉的宫里,今儿是回礼而已。

    随后,他又迎了西凉茉进了三清殿,先是接受一干道士们的恭贺,西凉茉也令白珍发了红包,看着仙风道骨们的道士们眼里露出的贪婪,西凉茉不可置否地一笑,转身进了三清殿皇帝陛下清修的居所。

    宣文帝正立在那副美人蔷薇破阵图之前,眸色痴迷,忽然听到连公公说话,他陡然回头,看见了一身红妆的西凉茉,仿佛看见画上红衣美人走了下来,他眼里瞬间闪过一丝惊喜,但随后认出了来人是谁,眸光微微一黯淡:“你来了。”

    西凉茉上前恭敬地在宣文帝面前跪了下去:“陛下万福。”

    宣文帝看着西凉茉,心中百味杂陈,忍不住呢喃道:“朕……朕……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母亲。”

    他原本是真想为她寻一个好归宿的,却不想……虽然嫁给百里青,确实让西凉茉进宫伴驾要方便了许多,但是,不管他再不理事,也知道这真的算不上是一个好归宿。

    西凉茉轻声道:“陛下不必自责,母亲在天上想必也会一切安好的。”

    宣文帝刚要说什么:“朕原本……。”

    但随后他一顿,陡然看向西凉茉:“你说什么!”

    西凉茉隔着盖头淡淡地道:“臣女说,家母已经归天了,虽然母丧三年不得嫁娶,但是家母一生孤苦伶仃,临终前最大的愿望也只是看着臣女嫁人,所以这也算完成了家母的心愿。”

    宣文帝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他不敢置信地紧紧捂住胸口看着西凉茉:“这……这……不可能,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朕……为什么!”

    西凉茉垂着眸子道:“陆相与家父都觉得这个消息还是暂时不要报与您知会比较好,再加上又赶上了臣女的婚事,若是家母丧事先发,喜事就不能办了。”

    这个理由听起来刚刚好,略有牵强,但是一定最能激怒皇帝陛下,陆相爷也该与她的父亲一样,尝尝皇帝陛下怒火的滋味了。

    皇帝陛下差点跌倒,满脸发青的模样,让连公公不由有些担忧,随后看向西凉茉。

    西凉茉静静地对着他拜了拜,声音如珠玉坠地,动听却极不冰冷:“贞敏请求陛下,许贞敏大婚后一个月,亲自携带母亲的一部分骨灰前往律方边城埋葬,母亲曾经在那里得封凰翼将军,这是母亲最后亿元和执念。”

    宣文帝仍旧在失神之中,看着西凉茉的背影,眼前一片恍惚,答非所问:“你母亲走的时候有没有提到朕,可有说了什么?”

    西凉茉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有——。”

    ——老子是小白是小肥鸟的分界线——

    各种珍奇的贺礼如流水一般地被送进九千岁暂居的玉涑宫中,百里青一身华美黑色华锦绣八龙红线的长袍衣袍,头戴八龙吐珠冠,指上戴着各色珠玉,他慵懒地坐在宫门前的紫檀雕花椅子上,玩弄着小指上雕金嵌玉的指套。

    今儿难得是他没用小太监做脚垫子,而是放了碧玉脚搁,接受者朝臣们进入宫时的恭贺。

    这等难得的拍马屁的机会,大部分人自然是不会错过的,尤其是这一次百里青娶回来的是朝野皆知陛下最疼爱的贞敏郡主。

    “恭喜千岁爷!”

    “恭喜千岁爷娶得的佳人。”

    “千岁爷真是好福气。”

    “……。”

    百里青多数时间都是似笑非笑地对着众贺客一一微微点头,道声:“多谢。”

    好在这些人也不是笨蛋,这九千岁大婚……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当然这话,他们也只敢在私下悄悄议论罢了,同时也为那位贞敏郡主叹息。

    一个小太监匆匆过来附耳在百里青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百里青狭长的魅眸里闪过一丝亮色,轻笑了起来,眉梢眼角华美精致的重紫色更显得他魅色天成,眉目如画,看得来贺喜的人都不由呆滞。

    百里青才懒得注意那些人的样子,径直起身慵懒地对着众人道:“本座的新嫁娘就要到了,本座要去接新娘子,诸位在宫里自便就是了。”

    说罢,他一拂宽袖,飘然而去,完全不搭理面前正点头哈腰的一名大学士。

    众臣面面相觑,也互相交换着诡谲的眼神,还有人把目光飘向正做坐在等候新人拜堂的靖国公身上,靖国公西凉无言,此刻仿佛真的无言了,静静地坐在凳子上,面无表情。

    倒是他身边的那位国公世子,西凉靖脸上的神色颇为微妙,仿佛不时地在走神,却也看不出喜怒。

    且说百里青这一头领着自己的人马刚出殿外没多久就看见了西凉茉的肩舆,他微微一笑,足尖一点,随后飞身而上。

    西凉茉看着他远远地宽袖优雅一挥,宛如大鹏展翅般地掠身飞上来,唇角不自觉地弯出一个笑意,也不避开,任由他温香软玉抱满怀。

    百里青抱着自己命人精心打扮的小狐狸,魅眸一眯,满意地点头:“虽然说丫头长得丑了点,但奈何本座天生就是会调理人,瞧瞧,如今虽然比不得本座倾国之姿,也算是像模像样了。”

    西凉茉听着身边这人自大又无耻的言论,权当没听见地问:“我那父亲来了?”

    “靖国公?自然是来了的,毕竟这会子除了咱们‘抱恙’的陛下,也就是西凉老头正经的‘家长’。”百里青懒洋洋地歪在她身上,顺手撩起她的面纱,打算先行偷了香,以安慰他九千岁这两日遵循新郎官新婚前不能亲近新娘子的寂寞心情。

    虽然,他们早就提前洞房了。

    “嗯,但愿他今日还有好心情,否则明日,恐怕他的心情就要不好了。”西凉茉看着那热闹的玉漱宫越来越近,唇角勾起一丝讥诮的笑容来,顺带推开百里青凑过来的偷香的脸。

    “气炸了肺才是,西凉老头这辈子大概也没想到本座会娶了他和蓝翎如花似玉的女儿,还要唤他一声岳丈,哈哈哈哈!”九千岁殿下今日心情极好,以至于完全流露了他尖酸刻薄的本质,也没听出西凉茉语带双关。

    西凉茉瞥了他一眼,忽然道:“原来师傅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老牛吃嫩草。”

    百里青笑声一卡,随后搁在西凉茉细腰上的长指一捏,没好气地道:“本座怎么也比你那爹爹年轻好些岁数,什么叫老牛吃嫩草!”

    西凉茉不可置否。

    未几,鼓乐齐响,鞭炮阵阵间,肩舆到了殿前,众人齐齐出来迎接,百里青先下了肩舆,西凉茉把柔荑伸出去,原本该是何嬷嬷接过的,百里青却大剌剌地顺手牵住了西凉茉的手一拉,西凉茉不防,一下子就被百里青拉入怀中,被他打横抱起。

    一些惯于风华雪月的纨绔子弟们,见着这等怜香惜玉的风流画面,岂有不聒噪之理,顿时都齐齐忘了这是人人闻之胆寒的司礼监九千岁的地盘,顿时此起彼伏地吆喝起来:“好!”

    “千岁爷,真是怜香惜玉啊!”

    “美人在怀,恭喜千岁!”

    百里青倒也高兴,一路恣意地就这么横抱着西凉茉进了礼堂之中。

    保守些的大臣都暗自唾5弃,这是伤风败俗。

    倒是那一众贵族夫人小姐们看着百里青这般行事,风采斐然,姿容倾国间更带着魏晋名士之潇洒风流,便都齐齐地看着红了脸。

    而西凉茉窝在他怀里,也和一干贵族女子们一样都绯红了脸,暗自骂了声:“轻狂!”

    百里青就这么抱着西凉茉到了靖国公所在的首席的跟前,方才放下,他对着一脸阴沉得快结冰的靖国公露出个邪肆讥讽的轻笑:“岳丈大人,请坐好了,免得一会子小婿给您行礼的时候,您没坐稳。”

    西凉靖眼底闪过一丝怒色,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一身华美如盛放牡丹的西凉茉身边,眼中闪过惊艳,以前,他没有见到她第一次成婚时候的模样,如今才发现,穿着殷红嫁衣的她,美得勾魂摄魄。

    百里青也不等靖国公说话,便径自一挥手。

    一旁的小胜子便充当了司仪尖声喊了起来:“新人行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百里青牵着西凉茉依照着礼俗一一在着众多诡谲的目光下行完了礼,毕竟这种政敌成亲家的事可不多。

    唯独有些小插曲就是百里青是没打算跪靖国公的,只是随便一鞠躬,也没让西凉茉行完礼,就夫妻对拜了,然后——送入洞房。

    靖国公气的手指都是发青的,直直扣入桌子里。

    西凉靖只是垂下眸子,看着西凉茉随着一声尖利的“礼成”后袅娜远去的背影,心中百味杂陈。

    洞房里喜烛跳跃,一片艳丽的红色布置。

    百里青一进来,就将所有的喜娘全都赶了出去,径自将西凉茉再次打横抱起就往那大床上走。

    西凉茉起初尚且不明白怎么回事,这一次嫁人,她心中才有了做新嫁娘的忐忑,但直到百里青掀了她的盖头,又开始宽衣解带,西凉茉才明白这人要作甚,她指着外头的朗朗青天,面无表情:“要不要那么猴急,外头天还没黑。”

    奈何千岁爷手脚一向利落,片刻间就已经只剩下一件白色的内袍,似笑非笑地走近她:“**一刻值千金呢,夫人。”

    ------题外话------

    大婚鸟,求月票~明日洞房各种精彩,各种乱入~请期待

宦妻 第二章 诡谲之夜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西凉茉身子灵巧地一闪,避开某人魔爪。

    她嫁给一个‘大太监’,本来就已经是人人瞩目之事,如今天还未黑,酒宴方才刚刚摆上,如今她就与他呆在屋子里不出来,这是要昭告天下,九千岁正在想办法‘折腾’她么!

    好吧,原本就是折腾她,但麻烦你大爷的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好不好。

    百里青倒也不急,懒洋洋地歪在床上,一手抓住西凉茉的脚腕子,轻巧地去掉她红色的绣鞋和白袜,指尖慢悠悠地顺着她雪白的脚腕子往小腿上勾弄:“娘子,你再跑,为夫就让你知道什么叫不要脸,信不信?”

    一句话说的轻怜蜜意,却让西凉茉的身子一僵,停住了往床下溜的打算。

    西凉茉因着那声娘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烫了一下,梭地脸上微红,正了正身子,想要抽回自己的脚:“别,我信还不成。”

    她信,这千年老妖绝对说到做到。

    百里青轻笑,朝她勾勾手指:“来为夫这里,唤声夫君听听。”

    西凉茉瞅着他容颜如玉,眸底那种邪妄少了些,多呈温柔谐趣,还有一种奇异的专注,让西凉茉素来冷静淡漠的心里莫名其妙地便有些失速,心跳如鼓,她耳根子泛起艳丽的红来,片刻之后,犹犹豫豫地唤了声:“夫……夫君……。”

    往日里她也曾经唤过司流风夫君,但是那种虚情假意的称谓,她一点都没有心理障碍,倒是今儿,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会觉得……唔,很不好意思。

    好吧,那是因为她太了解这大妖孽的淫威,想到以后的日子要和大妖孽长期斗智斗勇的充满‘乐趣’的生活,让她觉得相当的悲催,所以才叫不出口!

    西凉茉安慰自己,但是心里莫名地漾开一丝甜蜜的味道,脸上也越发的嫣红,仿若一朵盛开的美丽蔷薇。

    百里青看着西凉茉羞窘的模样,心里暗笑,却也还算满意地点点头,又伸手比比自己的脸:“来。”

    西凉茉看着他,努力摇头,面红似火:“不要!”

    她才不要主动去亲他,又不是杂耍小狗,他指挥一下,她动一下。

    百里青看着往日里奸诈的小丫头今天还算乖巧,再加上今天心情极好,便道:“行了,过来,为夫答应不动你就是了,把你头上的那些东西都拆了吧,看着都嫌累。”

    西凉茉暗自腹诽,这不都是你千岁爷的品味么!

    恨不得把所有价值连城的玩意儿都插我头上,若不是你嫌味道大,我看你就差把你那镶嵌满金刚钻的尿桶扣本姑娘头上了。

    但她还是如获大赦地打算爬下床,但是脚腕子却被百里青抓在手里,她差点一头倒葱栽到床下。

    西凉茉没好气地撑起了身子,回头怒瞪百里青:“你又干嘛,想要摔死我么!”

    百里青把她扯到自己怀里,看着僵硬又一脸戒备的小丫头,百里青轻笑不答,只扶正她的身子,拿了把精致的手镜塞给她,随后伸手拆了她头上的凤冠,又迅速地帮她将满头珠玉拆下来,不一会,她头上那极度繁复华丽的发髻就完全变成了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

    动作之俐落,之轻柔、之优雅程度简直比那些帮她梳头的宫女不知都强了多少倍。

    如果她没记错,那些帮她梳头的宫女们都是伺候宫里高阶主子们的老人儿了,却也难免在梳这样复杂的发髻的时候扯疼她的头发。

    西凉茉看着手镜里倒映出百里青的优雅身姿,不免有些恍惚,他呢……他一个堂堂男儿上能理家国大事,下处连这等细微的伺候人的活儿都做到极致,他需要付出多少汗水与努力?

    她记得连公公知情达意,八面玲珑是宫里出了名的,但是连公公提起当年还是宫里大总管的百里青的时候,都连连摇头道:“那是比不得,万万比不得的,千岁爷那样的人,千万人里能出一个就是了不得了。”

    彼时只觉得是连公公字在拍主子马屁,如今与他相处种种看来,并非如此。

    “上至宫闱朝廷里勾心斗角,政令布施,武艺修为下到厨房烹调,绾青丝,你还有什么不会的么,上阵杀敌?”西凉茉想起自己那种只能果腹而已的厨艺,忍不住感叹。

    这人比人的距离,真是气死人,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如百里青这样人,若是不成功,简直没天理了。

    百里青拆下珠钗的手微微一顿,他精致的唇角勾起一丝嘲谑的弧度:“或许有一日试试,也未尝不可,前朝的赢马监督主不也是得封威武大将军的第一人么?”

    西凉茉挑眉,有些好奇地道:“当初,你一步步从小黄门到后宫内侍大总管,定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只是今日,怎么看你也不像是那种——八面玲珑的人。”

    九千岁是出名的张狂恣意,跟卑躬屈膝这四个字怎么看也扯不上关系。

    百里青把那些珠玉都随手搁置进一只床榻边的篮子里,淡淡地一笑:“谁人的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不是为日后的恣意妄为呢,想要练好厨艺也很简单,只要日日记住所有食材的寒热,各类调味物的用量,若是记不住,便让热油在手臂上烫出了些泡来就是了,若是菜色让大师傅尝得味道不好,便拿火把手上那些泡出来的皮烧掉,又能消毒,又更疼上一层,自然慢慢就都能做出好味道的东西了,只是千万别伤了手指。”

    他顿了顿,复又一边用木梳为西凉茉梳那一头如瀑青丝,一边笑道:“想要为妃子们把头梳好,只要勾下主子一根头发就用醮盐水的鞭子在背上抽一鞭子,等背上那块肉烂了再好的时候不就都能练好了,若是人不蠢,这世上有什么不能做到的,只是看你是否够下功夫罢了?”

    西凉茉一愣,心中莫名地仿佛感觉到了无边的寒气,和细微的痛楚,她忽然想起许久之气他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别人狠毒,是谁都能做到的,惟独对自己狠毒,却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但只有对自己更更狠毒的人方才能做到人上人。

    一个稚嫩少年要在什么样的境地,或者被逼迫到什么样的境地,才能做到如此极致的地步?

    十六岁的司礼监副座,果然不是人人都能上去的。

    西凉茉垂下眸子,微微一笑:“是啊,谁的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不是为了日后的恣意妄为呢。”

    这句话说的真真是妙!

    她和他果然是同道中人呢。

    “……过往这条路是你一人走,自然是潇洒,只今后想来就是我们两人同行了,所以……。”西凉茉伸手轻搁在他的手上,从手镜里看向他,微笑:“夫君可千万要长盛不衰,保我荣华富贵一生一世。”

    百里青反手握住她新嫩的柔荑,似笑非笑地回道:“你不是一直都不希望在我的羽耶下么,怎么今日这般要做菟丝子了?”

    “背靠大树好乘凉,何况妾身还有退路么?”西凉茉看着他,嘲谑地道。

    明人不说暗话,她借助他一片大树树荫好乘凉,他要她搭上自己的战车,也并不过分,不是么?

    何况,今时今日,她很快会得到自己最锐利的一把长刀,她也不需要再如以往那般左右思量,兼顾平衡。

    百里青将她华美的外袍随手扔在地上,看着她和自己一样,只穿了一身艳红的内袍,方才满意地把头搁在她的膝上,懒洋洋地闭着眼道:“为夫就喜欢聪明的小丫头,不必在我面前自称妾身,听着没趣极了。”

    西凉茉低头看着自己膝上美人绝世,容光在蒙昧的光线下少了让人望之胆寒的阴鹜妖邪,眉宇间多了一种奇异的慵懒和淡淡倦色,却仿佛盛开的曼陀罗在夕阳下花瓣半合,少了艳色,却让她不由心中某个极为柔软的角落微微一动,把手指搁在他的太阳穴上轻按:“准备婚事很累么?”

    他从不在人前露出一丝倦色,总是如此灼灼其华,未尝不是一种保护色。

    再强大的存在,总有他疲倦的一刻,如今他能在自己面前这般放松,让西凉茉生出一种奇异的被信任的微妙感觉。

    “还好,其实……我只是想到今后可以光明正大的玩弄丫头你,所以兴奋得睡不着。”百里青懒洋洋地道,太阳穴本是武者死忌命门,但她柔软的指尖搁在她的太阳穴上,带着三分凉意、三分暖,力道并不见得多么巧妙,却让他感觉身上一松,有种想要睡一觉的冲动。

    西凉茉嘴角一扯,这大妖孽总是妖嘴里吐不出好话,有时候真想撕了他这张薄唇。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是,她手上的动作却依旧温柔:“听说西狄那边,最近挑唆了边关民族与地方官府作对,而且陈兵边境,六皇子的人马已经过去了,连着我那父亲也发了请兵的帖子。”

    “嗯。”百里青拿手搁在额头上,淡淡地道:“西狄皇最近缠绵病榻,听探子的意思,他可能活不了多久了,西狄太子爷遇刺早薨,如今只得一个皇孙,还是因为西狄皇宠爱太子,爱屋及乌立了个皇太孙,那皇太孙如今比你还小一岁,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上头有三个成年皇叔,要么手掌一方兵权,要么是朝廷文臣之首,要么就是民望极深,皇室最近因为皇位之事闹得不可开交,乌烟瘴气。”

    他顿了顿,又道:“其中二皇子手握兵权,却被查出当年牵扯上当年行刺他皇兄的案子,眼见着就要被问罪的时候,忽然却与我朝起了争执……。”

    “此等用人之际,当然不能轻易动手除掉二皇子的兵权,反而还要多加安抚,西狄二皇子不但不会被问罪,若是赢了胜仗,还为其登基攒足了声望,若是能一举在我朝攻城略地,或者直接灭了我朝,手握百万大军,他这皇帝更是当定了,是么?”西凉茉接过他的话道。

    这等围魏救赵,转移国内矛盾,以获取更大权益的事,上辈子她也没少见,甚至有些谋划都是她一手操办。

    百里青睁眼瞥了她一眼,眸光幽幽,唇角弯起笑来:“你这丫头若是个男人,本座一定让你进麾下效力,倒是个不错的谋士,一个小女孩家家竟然对朝野政斗都如此了解,为夫有时候不得不怀疑你是否真的只有十七,真的是靖国公所遗忘的那个女儿。”

    西凉茉心中微微一惊,他果然早就怀疑了,不过……

    她轻笑,随意道:“你答对了,其实我乃西狄之皇后,潜伏到天朝做奸细。”

    百里青嗤笑:“就你,还皇后,西狄皇后如今都入土多少年了?”

    西凉茉做了个鬼脸:“谁说不行,哪日里说不定我真成了皇后也不一定。”

    百里青眯眼瞅着她,忽然一手探入她的衣襟,笑得邪妄又放肆:“那本座就要好好地教训你这‘西狄皇后了,抓到女奸细是要给敌方将领侍寝的。”

    西凉茉原始说笑着,不妨被他大剌剌地抓住她的一方柔软雪润,顿时脸蛋儿刷地红了,抓住对方的手:“你……你放手,不是说了晚上再……再洞房的么!”

    “嗯,本座可有说过么?”百里青指尖微微用力,看着西凉茉的脸儿娇红,他魅眸中波光微动,仿若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满是魅惑与柔情,西凉茉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便觉得自己几乎要溺毙在其间,永世不得超生。

    她想要别开脸,却做不到,明知他在施展魅术,却不由自主地慢慢低下头。

    他仿佛很满意自己对她的影响,另一只手勾住西凉茉的颈项拉着她低下臻首,径自一路在她额间、鼻尖留下细碎温柔的吻,最后停在她的唇瓣上,留下霸道而缠绵的吻。

    “阿九……。”

    “嗯。”

    细微的喘息与呢喃在彼此的唇齿间留下细碎而甜蜜的气息。

    空气里都是温软暧昧的气息。

    西凉茉只觉得鼻息间都是他身上极好闻的男子的味道与幽幽惑人的香气,像一壶醇酒,让她有一种几乎沉醉的感觉,迷迷糊糊地接受着细碎如温柔雨滴似的吻,身子软得几乎攀不住他的肩。

    “阿九……。”

    百里青看着怀里柔若无骨的小娇妻,见她眉眼迷离,迷迷蒙蒙含春带露,娇颤颤,他幽深的眼底闪过浓艳的靡丽光明,低头吮上她的香肩:“让本座检查看看你偷藏了什么。”

    西凉茉有点子子迷迷糊糊地道:“才没有藏什么呢。”

    她藏了什么?

    百里青低笑,修长的手直接掀开了她的裙子探了进去:“是么,小奸细,那本座可得搜搜。”

    “唔……!”西凉茉陡然瞪大了眼,一下子清醒过来,陡然发现自己的衣衫半退,她羞恼地捶打他:“不要脸!”

    她居然被这个大妖孽勾引了,明明方才下定决心不让他得逞的!

    “娘子过奖了,既然如此,为夫自然是要遵你的赞美的。”

    “唔……你这个……白日宣淫不好!”

    “压抑内火才是最不好的。”

    “……。”

    两人正是纠缠得甜甜蜜蜜的时候,空气里都升起了暧昧的暖意,房门却忽然被人扣响。

    西凉茉顿时一惊,推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有人来了,糟了,一定是让你去迎客的司仪!”

    哪里有新郎官连喜宴都不参加就急着洞房的,何况,新郎官还是个——‘大太监‘!

    百里青忙着享用自家小狐狸的温香软玉,头都没抬只懒洋洋地道:“别理他,再吵,本座就一剑砍了他!”

    顺带长臂一捞,将刚刚钻出一点身子的西凉茉又捞回自己的怀里,春雨似的绵密的吻又落了在西凉茉的脸上、香肩上,一路往下蔓延,点燃一簇簇的小火苗。

    西凉茉眼神又渐渐如春融的一江春水一般慢慢迷离起来,可狼告诉她,不可以这样,抓住百里青肩头的手指却又酥软无力了。

    “咚!咚!咚!”那敲门的人见着里面无人理会自己,顿时像是恼火起来似乎的大力地砸起门来。

    西凉茉顿时又惊醒过来,这一次,她动作极其俐落地一巴掌把百里青的脸推出一丈远,羞恼地道:“还不去开门,你真的让我明日不用做人了么!”

    九千岁殿下正是兴致昂奋的时候,陡然间没了软玉温香,宛如当头被浇了一头冷水,火冒三丈地一转身怒吼:“小胜子,你是活腻歪了什么,还不把外头那个杀千刀的东西给本座拖出去剥皮抽骨?!”

    但是小胜子一向威风八面的声音这会子却莫名地带了一点子软绵绵的味道,吞吞吐吐地道:“千岁爷……那个……那个……。”

    百里青一向做事俐落,最恨人说话犹犹豫豫的,声音尖利之极:“那什么,你也想剥皮下来给本座当扇子么?”

    扰他九千岁好事的东西,都是活得不耐烦了!

    但是这一回,小胜子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苍老却深沉有力的声音带着怒气响起:“青儿,你想剥谁的皮,你一个太监不要纵欲过度!”

    青儿?

    纵欲过度?

    西凉茉忽然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百里青的俊美无双的脸上不耐瞬间褪去,顺带多了一丝铁青色,他俐落优雅地翻身下床,顺便一扯长袍套在身上:“我一会子打发了那个烦人的老头子就回来!”

    说罢,他匆匆向门外去。

    西凉茉看着他的背影,楞了一会子,随后才反应过来。

    这么唤百里青的人只有那么一个——御医院的老医正!

    她想到那个老人家说的话,顿时又面红耳赤起来。

    西凉茉匆匆了下了床,拉扯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床榻,又赶紧将自己的衣衫收拾好,她刚刚缠好腰带就听见门一下子被撞开了。

    西凉茉一抬头就看见了老医正正背着个医药箱,背后跟着气急败坏的九千岁殿下进了房内,她方暗自庆幸,还好、还好,自个穿好了衣衫,要不这脸就丢大发了。

    “医正大人。”西凉茉上前给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医正恭敬地行了个礼,这位老医正以又臭又硬的坏脾气闻名,众人都道他是个古板正直又傲气的,谁也没有想到他和百里青有什么关系,但是西凉茉却看出来,他必定是与百里青极为亲近的人。

    老医正走过来看着她,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子,笑眯眯地道:“快起来,老夫也就是来看看青儿的小媳妇儿。”

    说话间,他伸手捏住了西凉茉的手腕,并不避忌,百里青虽然一脸不耐烦,但是也没阻止,西凉茉就坐了下来,同时也请老医正就坐,让他为自己诊脉。

    老医正沉默了一会子,随后看着百里青微微点头,笑骂:“你这小子是不是早就在打人家小姑娘的主意了,早前看她的时候还有点身子虚,这会子看着这不足之症倒是好了不好,只是若真要怀小娃儿,怕是还要等上一两年,让小姑娘过了十八更好些。”

    西凉茉闻言,脸上陡然飞起两片红霞,并不说话,只是低下头,心中却明了,这老医正心中知道百里青的秘密。

    百里青冷着俊美邪魅的脸道:“行了,人你也砍了,可以走了么,扰人春梦可不好?”

    老医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这个混小子,小丫头身子虽然被你调理得不错,但是你不知道自己体质特殊,又是锁元功才破,元阳初开,小丫头初逢**,体质阴柔,一下子受了你那么多的雨露,哪里承受得了,如今她体内火阳太旺,燥火上升,是要损了阴元精的,若不知道节制,别说十八,就是二十好几才能怀上你的娃儿!”

    百里青闻言,顿时挑起飞眉,怒道:“老头,你说话就不能靠谱点么,明明是你说了我元阳对阴虚之人最是有用的!”,要不他也不会完事后常拿夜香珠给她堵着!

    “好东西就能随便吃嘛,你怎么不自己吃啊,用药就是得讲究个君臣佐使,就是千年老山参、万年何首乌都不能当饭吃的嘛!”老医正瞅着自己看大的臭小子这般不识趣,顿时也怒了。

    百里青冷笑:“你这老头好不知羞耻,你还日日养生,汤汤茶茶地养着,怎么没瞅着你自己吃你的东西,男人的东西当然是给女人吃的,你自己不说清楚,谁知道!”

    老医正气笑了:“你也算是个男人嘛,要不是老子当年看你可怜,也不会教你那守阳功!”

    百里青:“本座是不是男人,小丫头最清楚了!”

    “够了——!”西凉茉早已经面红耳赤地大喘气,恨不得躲进床底下下去,也好过面对这一对不是父子胜是‘父子’的诡异一老一少。

    她总算明白百里青的不要脸和无耻去哪里学来的,明显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居然还好意思指责对方无耻?

    吃——吃——吃——你个头啊!

    一对儿奇葩!

    爱吃自己吃自己去,别他娘的扯上她!

    西凉茉转身就往门外走:“你们继续,不用理会我,我出去溜达一会子。”

    奇葩,你好,奇葩,再见!

    没走两步,西凉茉就一下子被一股子巨大的力道给拽住了,直直地被扯得原地打了个转,撞上一扇坚硬的胸膛。

    西凉茉捂住自己自己的鼻子,愤怒地瞪着百里青,奈何九千岁这会子只顾着赶人走,毒舌地道:“行了,老头子,你再吵吵,把小丫头都气跑了,别说生什么娃儿了,能生出块叉烧就不错了,老子就把你那些药柜子里的宝贝都扔去喂猪!”

    老医正这会子也懒的和百里青吵吵,只奉送大白眼一对,倒是笑眯眯地捋着山羊胡子凑近西凉茉:“丫头,这臭小子当太监久了,有点子阴阳失调,阴阳怪气,你倒是也别忘心里去,以后他要欺负你,就到爷爷这里来,爷爷教你收拾他的法子。”

    西凉茉对着老医正倒是生不出什么厌恶来,难得这般宫廷里还有这样的老头儿,她知道老医正若不是将她当成自己人,也不会与她说上这些话,便有捂着被撞疼的的鼻子,羞涩地点点头。

    对于能整治自家这只千年老妖的法子,她还是相当感兴趣的。

    而起……

    她默默地想,最近自己似真有点阴阳失调,特别爱流鼻血,原是想着会不会是最近日子燥热上火,难道……莫非……也许……真的是老医正说的这个原因,房事过度?!

    西凉茉顿时脸又红了。

    看着西凉茉羞窘的模样,老医正似乎觉得极有意思,嘿嘿地笑了起来,捋了捋胡须对着一脸傲慢的百里青瞪眼道:“还不跟我来,还有洛儿的事情要交代你,做事儿到底不够仔细!”

    也就是老医正敢这么跟人人闻之丧胆的九千岁殿下这般说话。

    百里青闻言,神色一怔,随后仿佛陷入沉思,片刻之后对着西凉茉道:“你先呆在房里,为夫一会子就回来。”

    西凉茉点点头,赶紧赶苍蝇似的摆摆手,去罢,去罢!

    再呆久了,她的小心肝可受不了这对奇葩。

    百里青瞅着自己的小娘子这般不耐,便凑过来不怀好意地在她耳边道:“小奸细,等着本座回来收拾你,别以为老头儿说两句话,本座就会放过你,多的是方法不让你吃到本座的元阳。”

    说罢,他看着西凉茉一僵,低笑着转身挥袖而去。

    西凉茉没好气地把门一甩,靠在门上,捂着发烫的脸颊,听着自己心跳如擂,。

    不过……

    方才似乎听到老医正提到了洛儿?

    是——百里洛?

    西凉茉忽然想起了半年前,自己见到的那一个绝美少年,他拥有着同样倾城的容颜,只是百里洛若是佛祖眼角的那一颗泪,百里青就是天地间邪气凝成的那一朵妖异血腥的曼陀罗。

    他……怎么了?又犯病了么?

    西凉茉正是陷入沉思的时候,门忽然又被人敲响了。

    那妖孽动作还真快!

    西凉茉不甘不愿地转身开门,微恼地道:“你一会子再碰我,我就……。”

    但是,她剩下的半句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西凉茉看着来人,片刻后,冷淡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本宫只是来替母妃给你送贺礼的,本来以为你会不好过,看来你在什么情境之下,日子都过得不错,哪怕是一个太监。”来人毫不客气地直接越过西凉茉,踏进了房门,顺带将手上的锦盒放在门边的高腰小几之上,打量着新房内的布置。

    西凉茉冷冷地看着一身白色锦袍玉带的冷峻男子道:“太子殿下,你难道不知道私闯他人洞房,是极为失礼的行为么?”

    司承乾原本就是在有人看见百里青离开了新房,看样子是去前厅参加喜宴的机会,方才过来寻西凉茉的,自然是不担心有人看见。

    转身看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西凉茉,她已经取下了头冠,散了一头长发只松松用一条红色的绸带挽在身后,并且换下了那一身华美繁复的新娘外袍,只穿着一件水红长纱衣,越发承托得她眉眼间有一种奇异逼人的清艳,纤腰楚楚。

    司承乾的目光落在她胸前那半露出的精美的牡丹肚兜包裹着的丰盈上时,微微一窒。

    那雪白肌肤上面分明有一些不该出现的痕迹,至少在司承乾看起来,不该是在西凉茉身上出现的痕迹。

    “怎么,他真的碰你了?”司承乾忽然走近西凉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西凉茉冷漠地道:“与太子殿下何干,您此刻还是出去的好,若是让人看见,恐怕皇后娘娘和陆相又要再次恨不能置我于死地了。”

    司承乾呼吸微微一窒,随后撩起她一抹垂在脸颊边的黑发,轻嗅,讥诮又轻蔑地道:“所以你就自甘堕落到让一个太监碰你,你也不是未经世事的少女,你认为他能满足你么?”

    这等轻佻又带着侮辱的话语,让西凉茉眸底瞬间闪过一丝凌厉,她看着司承乾忽然笑了,走近一步,几乎靠进他的怀里,媚眼如丝:“太子爷,你说呢,也许你才是那个能满足我的人呢,要不咱们就在这儿偷欢一场,也算是给九千岁一场羞辱?”

    司承乾看着西凉茉从冰山美人瞬间变成妩媚妖姬,清美柔婉的眉目间满是诱惑,红唇几乎贴到他的脸颊,他顿时一愣,却忍不住下意识地想要低头。

    但是下一刻,西凉茉讥讽的声音却又再度在他耳边响起:“太子殿下原本就是这般盘算的吧,但是,在茉儿眼中,哪怕是伺候一个太监,也比伺候一个只会利用深爱自己的女子,却又轻贱她的卑鄙男子要好得多,起码他是一个真小人,你却是一个伪君子!。”

    她顿了顿,踮起脚尖对着司承乾的耳边吐气如兰:“司承乾,你知道不知道,你真是让我觉得恶心!”

    此话一完,她也没理会司承乾瞬间僵硬的身体,退开了数步,对着他冷漠地道:“太子殿下,我劝你日后不要再做一些无谓的事,若是再逼人太甚,我保证六皇子一定会是你登基之前最大的阻碍,这个阻碍跨得过还是跨不过,就要看您的造化了!”

    司承乾刚因为她充满羞辱与轻蔑的话,脸色泛起铁青来,此刻又听她这般**裸的威胁,顿时大怒,厉声厉色地看向西凉茉:“西凉茉,你敢!”

    西凉茉看着他,慢慢地勾起一丝冷笑来:“太子爷大可以试试,茉儿虽然不才,但是劝服国公府邸还是可以的。”

    除了百里青,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威胁过他,司承乾满腹怒火,看着面前的冰山佳人,只觉得此女真真可恶,真真该杀,但是……

    他的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腰肢上,男人教训女子有的是方法。

    今儿陆相原计划安排了人,趁着百里青敬酒之机,将他灌醉下药,就在今夜强令西凉茉给他侍寝,原本就是一个嫁给太监的女子,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了,又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但是他总觉得这种方法实在有违他当初的初衷,她不该是一个被人亵玩的玩物。

    可是,这丫头,实在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立时上前一步,伸手就去扣西凉茉的窈窕纤腰。

    但是西凉茉早有准备,怎么会让他真的碰着自己,身子一偏,手上的灌注了真气,直直狠辣地朝司承乾的小腹气海穴点去,竟是直接朝废了他命根子去的。

    司承乾冷峻的脸上闪过怒色,身子一转,避开西凉茉的指尖,顺手就要拍在她肩颈穴上。

    西凉茉唇角勾起冷笑,正要回手,却见司承乾的手忽然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僵在空中,随后他一下子就被厉风掀开了,狠狠撞在墙壁之上。

    西凉茉望去,却见百里青寒着脸站在房门外,睨着跌落在地的司承乾,阴沉的眯起眼:“太子殿下,本座不知道原来你对自己的师娘也有这般兴趣!”

    他身上散发出的阴鹜冰冷的气息瞬间仿佛令整个房间的气息都凝结了。

    司承乾扶着墙壁站起来,睨着百里青,冷峻的脸颊抽了一下,随后冷笑:“师娘?太傅,茉儿原本就是本宫定的妃,我和她早在秋山之时就已经有一夜之缘,你……。”

    话音未落,百里青就已经很不耐烦地一掀衣袖,将他“哐当”一声给掀飞出窗外。

    “真是烦死人了,不就是洞个房么,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本座的洞房里钻!”

    可惜英明伟大的九千岁殿下不晓得的是,今夜他的洞房之夜注定安宁不了。

    ------题外话------

    洞房乱入~~~开始,嘿嘿,千岁爷人品不好,所以乱入者比较多。

宦妻 第三‘章 炸洞房

    司承乾哪里想到对方连话都懒的听他说,直接把自己掀飞了出去,随后门窗都‘呯’地一声关上。

    他只觉得一阵巨大的罡风过来,他就身不由己地一下子重重地跌落在地上,肺腑之间全是剧痛。

    上一次被被百里青打伤的旧伤和此次新伤交叠,司承乾忍不住后头发痒,口中腥甜,唇间缓缓地淌下血迹来。

    原本早已经无人的新房门前,此刻多了两名穿着蓝衣,胸口打着仙鹤走蛇补子的内侍,他们仿佛没见着司承乾嘴角的血迹一般,只笑眯眯地上前搀扶起司承乾:“太子殿下,如何在千岁爷的新房前呢,想必是来闹洞房的了,只是今儿千岁爷吩咐了,谁敢来闹洞房可都要打出去,您瞅着咱们这些身子残破的人成个亲可不容易,千万见谅。”

    两名内侍说话客气得很,但手上却如钢爪一样箍着司承乾的手臂,丝毫不曾放松,不由分说地将司承乾给驾着离开。

    他们都知道司承乾这太子爷当得窝囊,虽然看着稳如磐石,实际上还不是千岁爷手里的一只蚂蚱,若是不听话,真惹恼了千岁爷,谁当这太子还是两说。

    所以对司承乾自然不会有什么真的敬意。

    司承乾愤怒地咬紧了牙关,目光阴沉地看了那紧闭的房门一眼。

    总有一日的,他总有一日必定会将这些年所受之辱让那人一一偿还!

    不管是原本就应当属于他的生杀予夺的大权,还是原本该属于他的女人,他都会夺回来!

    百里青可没工夫理会外头的太子爷到底在想什么,这会子才没好气地走到西凉茉身边,揪着她往床上拖:“你这小狐狸真是狐狸精转世的,就不能消停点儿么,一天到晚勾三搭四的!”

    西凉茉拽着袖子不让他拖着自己,没好气地嘟哝:“爷,有你这千年狐妖在这里,我可不敢妄自称自己是狐狸精,勾三搭四怎么了,你自家后院里头一群夫人、公子一大群,我还没勾搭上呢。”

    百里青索性长臂一揽,将西凉茉拦腰抱起,挑眉嗤笑:“怎么,丫头吃醋了?”

    西凉茉脸一红,冷哼:“谁吃醋了,我敢么。”

    百里青把怀里挣扎不休的小狐狸给固定在床上,咬着她的小耳朵笑:“爷是不是第一次上女人,丫头你不比我清楚么。”

    软软的气息,喷在她耳边,耳朵上传来舌尖粗砺又柔软的感觉,有细微的疼,那疼化成一种奇异的酥麻一路顺着耳朵蔓延上脊背。

    西凉茉一僵,咬了唇,伸手去推他的脸,胡乱地道:“谁知道,我不知道!”

    她的柔荑一会子就被百里青抓在了手里,禁锢在她的头顶,他伏下身子,吮上她的唇:“不知道?一会子,为夫自然是要你知道的。”

    他是极喜她的唇的,柔软丰润,不似时下流行的樱桃小嘴,但吻起来感觉极好,像多汁的莓子。

    “唔……。”

    细微的柔软的喘息如滴落在水中的水滴,荡漾开一圈圈的涟漪。

    他的吻一路蔓延下她细白的脖颈,忍不住在上面种下点点属于自己的印记,修长细腻的双手也抚上她柔软的腰肢。

    西凉茉目光渐渐地空茫起来,柔荑紧紧地抓住床头的艳丽幔帐,只觉得他的唇与手在自己上点燃熟悉又陌生的火焰。

    百里青看着身下的小狐狸已经被勾引得迷迷糊糊了,衣衫半开,裙摆也被撩高到腰际,裙下风光毕现,这般似穿了衣衫又未曾穿衣衫的模样,呈现极为媚人的姿态,便轻笑一声,方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准备宽衣。

    他笑容妖异:“夕阳已落,天色已黑,咱们今儿可是名正言顺的洞房,不是白日宣淫了。”

    房内春情盎然。

    房外却有冷芒幽幽,初初升起的一轮弯月如一把锐利的弯道挂在天空之中,散发着冰冷的光芒,照亮这殿内的一片披红挂绿,喧闹人间。

    人人面带笑颜,手上都拿着酒杯,推杯换盏,毕竟今儿成亲的那位主子,可是权倾朝野的九千岁,新嫁娘娘家势力也极大,按理说这样的亲事看起来似乎极合理,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为什么这种婚事其实是最不合理的。

    私下头的贵夫人们都教训自己骄傲的女儿们——瞧瞧,女子和夫家和离了,就算是像贞敏郡主这样身份的女子都落不到好,成了宦官王妃,这辈子都是没指望了。

    九千岁不倒台,便是孤苦一辈子,九千岁倒了台,那她身为正妻更是没什么好下场。

    总之就是一句话——可怜啊!

    但是这样的话也只能私下说说,面上依旧人人都是满面红光,极为羡慕的模样。

    连着司礼监、锦衣卫的厂卫们素来阴沉冰冷的面孔上都难得的放柔和了,手握酒杯,微熏的脸上多了一丝真笑来。

    自家主子大喜,赏赐自然是少不了,而那位新夫人,魅部的杀神们都是知道的。

    对于他们而言,不管百里青是不是宦官,他就像不可触碰的存在,所以自然也不会觉得西凉茉可怜,只会觉得小姐配上爷,倒是还差那么一点。

    这就是所谓鄙帚自珍,自家的主子那都是最好的!

    当然,所有人都默默地等候着九千岁出来,但也没有人敢问为何进了洞房,就没见着千岁爷人影。

    莫非……难道……太监也有春天?!

    总之一群人热热闹闹,场面上是极为热烈的。

    但是冰冷的月一样也照映出了另外潜伏在房顶、花丛间一道道阴暗的身影和他们手上阴冷的长刀。

    一道修长的穿着黑色紧身夜行衣的人影静静地站在涑玉殿不远处的景宁宫之上,冰冷的目光看着涑玉殿那散发着橘色灯光的新房窗口。

    他蒙着脸,一双星眸子如天上寒星一般带着冰冷的光芒,仿佛下一刻,便要化作千万道寒芒将那窗口刺破,把里面的人全都射成个筛子!

    另外一名提着刀的黑衣人忽然飞身而上景宁宫的宫殿,奔至对方的身边,恭敬地单膝下跪,抱拳道:“主公,一切都已经准备好,大部分的司礼监和锦衣卫的厂卫都参加了喜宴,酒里都已经下了迷香散,寻常的大夫都查验不出来,那药也只会让酒香更醇,让人更容易醉倒。”

    他点点头,冷冷地道:“今儿是百里青这奸贼成婚,又在皇宫大内娶亲,锦衣卫、司礼监的人防范疏忽,甚至百里青也一样会得意忘形,就是咱们最好动手的时机,若是今日能一举除掉此乱臣贼子,也算是为天朝百姓做了一件好事。”

    那黑衣人听着自己的主子这么说,立刻跪地抱拳道:“乱臣贼子,人人的而诛杀之!”

    他抬头看了看天边那一轮冰冷的弯刀月,随后冷冷地道:“一会子司礼监会燃放焰火,等着焰火起来的时候,正是药效发作,酒宴正酣畅的时候,就以焰火为信,诛杀阉党魁首!”

    “是,天理教众教徒誓死追随教宗大人!”黑衣人恭敬地弯腰,领命而去。

    他冷冷地看着涑玉殿的新房,低声自语:“百里青,洞房花烛夜,明年今日也就是你的忌日,这一场焰火就当本座送你的送葬大礼!”

    至于她……

    司流风眯起眼,星眸里闪过一丝冷酷,那个胆敢抛弃他而去的女子,将他尊严践踏在脚下的女子,只配沦落到众人唾弃的暖床工具的地步。

    既然不愿意做他的正妻,那就成为他的玩物或者——去死好了。

    一道殷红如血的身影忽然掠过夜空和他的头顶飞向了涑玉殿。

    他仿佛若有所感地抬头,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不知已经有人……不,有飞鸟先行替他通报了有‘贵客来临’

    “唔……阿九……你……得出去迎客。”西凉茉美丽温婉的眉眼笼上一层媚色春情,却犹自不肯放弃胡乱地扯着他的发,想要将那在自己身上作恶的大妖孽扯起来。

    只是她手脚发软,竟一点气力都没有,也不知是要揽住他还是推开他了,倒是将他的发和她的发都缠绕在了指间,她泪眼春融,朦胧中看起竟仿佛有些结发同心的味道了。

    他却如饕餮一般,只轻笑两声,安抚地圈着怀里的小丫头,用脸蹭蹭她的脸,甜言蜜语没甚节操地哄骗着她张开腿儿:“小奸细,让我进去一会儿就好,只一会子,沾点儿蜜,为夫就去迎客。”

    “唔……不……。”西凉茉想要拒绝,粉润红肿的嘴儿却又被对方再次攫住,说不得拒绝的话。

    “小奸细,听话,否则可别怪本座明日让你下不了床,更丢脸。”百里青没甚耐心了,低头咬住她的一方浑圆娇嫩,他可没心思去迎什么客,方才从老头儿身上又得了好东西,才想在小娘子身上试一试,正是心痒难耐,尽情享用身下美味,在她身上厮磨的时候。

    但今夜又是洞房花烛夜,他难得想要给她一场温柔而非疾风骤雨般的欢爱当礼物,所以便迁就着她,要不他早就提枪横扫八百里,让她只会娇吟流泪了。

    西凉茉被他吻得脑子里一片浆糊,失却了往日的清明冷静,只迷迷糊糊地呢喃了声:“你……你说话算话……。”

    “当然,本座何曾说话不算话?”百里青眼底掠过一丝邪光,他只在床上说话不算罢了。

    西凉茉羞涩地慢慢张开了腿儿,向他绽放早已春意交融,春潮泛滥的花蕊。

    西凉茉发觉了他专注的目光,便羞涩地咬着唇推他:“别看,你……你快点。”

    话刚说完,她的脸儿更红了。

    “很美的花儿。”百里青邪魅地低笑着吻上她的唇瓣,同时释放出自己身下的猛兽缓慢地侵入她的身子。

    正是有诗为证:

    两身香汗暗沾濡,阵阵春风透玉壶。暗芳驱迫兴难禁,洞口阳春浅复深。

    粉汗尚干又湿,去鬟枕上起犹作。情超楚王朝云梦,乐过冰琼晓露踪。

    ……

    房内春情荡漾汇聚成凝重靡丽的香露,如点滴之水汇聚成江河,渐渐漫过满室的时候,一丝不甚和谐的凉风悄然从长湖的角落蔓进了房内。

    初初房内之人都没有察觉,又或者更本不愿意去察觉。

    直到这凉风越来越大,西凉茉若有所感地微微从百里青强健的臂膀中微微抬头,迷迷糊糊地一睁眼对上一双圆鼓鼓的哀怨的小黑眼,那双小黑眼正来自床帐上立着的一只哀怨的鹦鹉,仿佛在控诉西凉茉抛弃它,与别人跑了。

    当然,它通常自诩为苍鹰与凤凰所生的——鸩,而不是鹦鹉。

    西凉茉可不习惯在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别的人旁观自己的模样,鸟儿也不可以。

    她伸手拍拍百里青的肩,绯红着脸儿道:“阿九,鸟儿在床帐里……。”

    刚刚说话,她就忍不住咬住了唇,她没想到在**里的自己声音潮湿柔软得像能出水一般,连自己听了都脸红。

    九千岁殿下正卖力地享用自己的小狐狸,爽到点儿的时候,邪笑:“我当然知道有鸟儿在床帐里,还知道在你身子里。”

    西凉茉忍不住大窘,没好气地一巴掌推过去:“我说的小白,小白在床上!”

    这大妖孽脑子里就只会想这种事么,男人在床上的智商果然是零!

    百里青不曾防着她这一巴掌里带了点内力,竟一下子被推开了,包裹着自己的湿热紧致的桃源地一下子没了,他顿时恼起来,一转脸正对上小白肉乎乎的鸟脸。

    却见小白仿佛很是鄙夷地抛过来一个眼神,笨蛋,居然会从自己的雌性身上被推下来,真是没用!

    随后,小白就很直接几个蹦跳,竟然落在了西凉茉雪白的小腰上,转过脸朝着百里青又骄傲地扬起头,表示,爷今儿心情好,看在女主子的份上来通知你一声,一会子有人要来劫财劫色!

    百里青才没留意小白到底要表达什么,他只瞅见了一件事。

    一个雄性,不,一只雄性,居然敢碰他家小娘子的小腰,而且还把他家娘子看光了!

    真是执可忍孰不可忍!“你这只混账玩意!”他咬牙切齿地蓦然一抬手就像小白抓去。

    小白身子一偏,扑棱棱地飞了起来,险险地躲过一劫。

    百里青一抓不中,即刻一挥袖子就向它扫去,西凉茉被这么一折腾也清醒过来,面红耳赤地瞅着自己身子,竟又上了那千年老妖的当,连衣衫没脱就……

    她赶紧地抓了衣衫再次套上。

    等百里青终于赶着小白出了床账一转头就正巧瞅着自家小娘子已经起身整理衣衫了,顿时就越发恼了,伸手就抓住她的肩膀:“丫头,你去哪,还没完事呢!”

    西凉茉一转脸,也是一脸羞恼地瞪着他:“你不是说一会子就好了么,现在已经……已经一下了,你快出去迎客!”

    小白也在一边愤怒地拍着翅膀,你这个笨蛋太监,小爷好心来告诉你一声有人来劫财劫色,你倒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鸟心!

    活该被主人踹下床!

    百里青懒得理会小白,只露出一个诱惑的笑来,五指成爪伸手就去抓西凉茉:“丫头……。”

    西凉茉不防,一下被他抓个正着,她却也滑溜,一矮身子就脱了百里青的爪子,只让他抓到肩膀上的衣衫。

    看着百里青都有点狰狞的艳丽容颜,西凉茉知道他不好受,咬了唇绯红着脸儿安抚道:“我不是说了等客人们走了再……再圆房,你就忍忍。”

    反正她是完全不要再被他抓到了,先哄了他出去迎客是正经,想都知道外头人恐怕私下里早就议论纷纷了,她到底没他厚脸皮,而且这人真的折腾起来,没点时辰,必定是不会完事的。

    忍什么?

    外头那群东西,值得他九千岁忍耐和伺候么?

    尤其是这时候,他正在兴头上,下头还着火,让他忍什么!

    百里青冷嗤一声,打定主意还是要把自家甜美的小狐狸抓来泻火。

    西凉茉瞅着他俊容上神色诡魅,眉梢眼角的妖异魅色渐浓,也不说话,就只盯着自己,身上那股子逼人的阴郁气息渐渐蔓延开,便知道自己是没说服成这妖孽,恐怕还是要……

    她立马起身就往门外跑,顺带叫人:“白玉、白蕊……。”

    话音到了一半,一只修长如玉,却苍白冰凉的手忽然捂住了她的唇,顺带大力地往后一带,熟悉的体温就贴上了她的背脊,几乎撞得她的背都有点疼。

    “丫头,本来为夫想要温柔点的,奈何我心本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不过其实这般粗暴点,你也有别样的得趣之处。”百里青咬着她露出的香肩,低声魅笑,顺带就去掀她的裙子。

    小白顿时愤怒了,扑棱棱地就要去啄百里青的头,但是没等它行动,忽然半空里仿佛响起一声炸雷。

    “轰隆!”

    小白顿时下了一大跳,它扑棱棱的直接撞到了百里青身上,随后掉在地上尖叫起来:“嘎嘎……尜尜!”

    西凉茉和百里青也是一怔,随后,他们齐齐抬头,便见着窗外一片金光灿灿,在窗纸上印成斒斓五彩的影子。

    “是焰火……。”西凉茉一怔,忽然想起新年的夜,她与他静静卧在楼船上的幽暗小房间里,看着窗外的斒斓焰火,倒映出他眼底那些戏谑阴魅之下静水深流里的冷寂,倒映出她的第一次心底生出的异样情绪。

    那是她第一次躺在一个如此危险的男人怀里,还会有这般现世静好的感觉。

    她看向他,却见他也在静静地看着她,阴魅的眸中仿若被那些璀璨焰火倒映的流光溢彩,有淡淡的温柔。

    西凉茉看着他,忽然便觉得一向沉冷如无人之境的心海一片静宁,却倒映出他的模样,她的唇角忍不住微微翘起一个同样温柔的弧度。

    窗外焰火璀璨,她唇角的弧度同样仿佛带了魔力,让百里青忽然想要低头轻轻吻上去,品尝她最温柔的笑容。

    但是,他的手刚刚伸出去,随着一声焰火弹的爆开,窗纸上却陡然再次倒映开一片金光璀璨。

    只是这片光芒明亮异常。

    百里青的指尖在触碰到西凉茉的脸颊那一刻,忽然瞬间五指一并,聚气成型,一团肉眼几乎可以看见的紫青气团凝在他的掌中,他猛然一抖衣袖向窗外狠狠地震去。

    那一团气流震破了窗棂,红木精雕喜鹊登梅的窗陡然被震碎成一片碎木屑向外弹射而去。

    “轰!”

    巨大的气流瞬间爆开也同时将那些袭来的暗器瞬间都给震碎了。

    西凉茉陡然回头,这才发现那些异常明亮的璀璨光芒竟然是一支支涂着桐木火油的一米重箭!

    而第一波的火油重箭虽然被震碎了,但是破碎的木屑却带着火油四处飞溅,溅开了新房里遍地火焰,新房里原本都是红绫鲛绡,软缎金丝,精雕摆设,名家字画,全都是异常易燃的东西。

    点点火星飞溅,火势便蔓延飞起。

    何况对方袭来的火油箭竟源源不绝,并不因为一次受阻而有所中断,而是不断地携着凌厉杀气飞射而来,与此并行的还有此后无数的寻常白羽箭。

    西凉茉一惊,居然有人趁着他们大婚的时候伏击偷袭!

    这般众人都喝得微微熏倒,抬头欣赏焰火和大戏的时候,不留心,根本不会发现涑玉殿的后殿这里起火和有刺客,初始只会以为是唱戏的动静和放烟火之故。

    而且,百里青嫌弃周围有人来打扰,方才还将所有人全都打发了出去!

    她立刻转身,手上随手扯过红绫一块卷向墙上的辟邪长剑回抽,握住长剑在手,她立刻一抬手就舞出一团耀眼的银光,将那些箭矢全都一一斩落。

    百里青甚至都不需要什么武器,他只需要凝气在手直接一挥,周围的箭矢全部没有靠近他就已经被击落成碎片。

    箭矢毕竟是有限的,而对方的时间也是有限的,他们根本伤不了她和百里青的话,没多久,司礼监的人一定会发现,大内皇宫之中,这么多的刺客根本逃不出几个!

    但是对方似乎一点也着急自己的攻击无用,只是不断地放箭。

    但西凉茉很快也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们不断地射落的箭,除了重箭带了桐油,那些碎落满地的寻常白羽箭一定染了毒,箭碎片一落地遇火便瞬间散发出白烟来,虽然刚开始的时候看起来只是寻常木头燃烧出来的白烟,但是,那烟雾拢聚起来,就有一种不该是木头燃烧的诡异味道,令人闻见便浑身酥麻。

    西凉茉和百里青都擅长于药物或者说毒物,他们很快就发现了不对,而此时,新房的火势在不断落下的桐油助燃下,迅速地变大,因为他们两人身边落下的碎箭和桐油是最多的,火势渐渐地朝着他们两人聚拢过来。

    西凉茉所有的衣衫都经过她自己的改进,在衣衫内里绣了一个内袋,内袋时刻都带着一只放置毒物与解毒药物的锦囊,她随手从衣衫的口袋里掏出锦囊,利落地把里面的药物倒在随手扯来的那块红绫上,往下半张脸上一裹,再将扯下另外一块红绫,如法炮制地做好一个防毒的蒙面巾递给百里青:“戴上,这种药物有短暂阻绝外来药气的作用,咱们得离开这里。”

    百里青随手接了过来,裹在了脸上,但是一边挥袖劈碎那些箭矢,目光却盯在那箭雨飞射而来的地方,并没有其他动作。

    “怎么了?”西凉茉看着他,有些微微着急,夜里风大,如今火借风势,再不走,怕是等会子就算走脱也免不了受伤。

    百里青凝视着那一处房顶之上,冷冷地道:“若是咱们现在飞身而起,恐怕迎接我们的就是飞天雷火弹了!”

    飞天雷火弹?

    西凉茉一愣,一箭斩落了那直飞自己胸口的重箭:“听着这名字怎么倒像是火药弹?”

    “就是火药弹,爆开来足以让人粉身碎骨,来自西域,价格昂贵,想不到对方为了杀我,倒是真舍得下本钱!”百里青讥诮地冷笑。

    “你怎么知道他们有那种东西,何况那种东西落地再爆,方才不是可以把咱们都炸死了么?”西凉茉看着火势渐渐凶猛,有些着急。

    百里青淡淡地道:“因为我闻到了雷火弹特有的硝味,雷火弹的引线有限制,若是太长了,引线会在一半就被风吹灭,太短了,没到距离就会爆掉,如今涑玉宫周围视野开拓,他们能射来的地方只有景宁宫之上,那个距离投射的雷火弹,根本都不了一半就会爆炸。”

    “所有他们现在就是为了逼迫咱们飞身而起,刚好撞上雷火弹空爆?”西凉茉眯起眼,嗤笑:“果然是好狠毒的心思呢。”

    若是他们不用轻功飞身而起,那么势必就要葬身火海毒烟,若是他们飞身而起,就要直接撞上密集的雷火弹阵。

    雷火弹空爆的时候,必定是带着无死角的威力,武艺再高强的人,也根本不可能毫发无损。

    而只要他们受伤,对于这些刺客而言就是最好的动手机会。

    她已经可以听见殿外已经有人发现不对劲,传来了司礼监和锦衣卫厂卫们的尖利得仿佛恶鬼尖利啸的呼哨声,那是主子遇险的时候,他们发出的最紧急的呼哨。

    司流风站在景宁宫之上,冷眼旁观着那些熊熊烈焰的燃烧,他一向看起来仿佛总是幽光内敛沉静的眸子里此刻被火光燃烧倒映出一种残酷冰冷的色泽,让一边护卫的暗们都暗自心惊。

    “教宗大人,锦衣卫的人和司礼监的人已经发现不对劲了,他们正在吹哨集结!”那名提着刀的黑衣人又飞身跃了上来。

    司流风看着那火光围绕之处,冷笑:“哼,那群阉狗鹰犬,倒是动作快得很,不过可惜,如今他们又能如何?桐油是水都不易扑灭的,越是强冲只能烧死和毒死他们自己,本座倒是要看看百里青那奸贼此次如何逃过本座精心设下的埋伏。”

    精心谋划,将宫里所有的埋伏下的钉子都用了打扮,甚至连司礼监和锦衣卫里好不容易埋下的钉子也都用上了,就是为了今日一举围杀他们!

    “但是……王妃也在里面。”那黑衣人忍不住道。

    司流风目光森寒地在那黑衣人身上一瞥:“江五,你说谁在里面?”

    江五顿时住口,顿了一下,方才道:“是前王妃也在里面。”

    他记得教宗大人曾经是颇为看重这位王妃的,甚至为了这位王妃,对小姐的爱慕视而不见。

    连雨夫人都比不得王妃在教宗心眼里的位置。

    只是也不知道怎么忽然王爷就与王妃和离了,然后未过多久,恢复了郡主身份的王妃就被逼着嫁给了九千岁。

    他曾经怀疑过王妃是不是为了教宗大人的大计放在九千岁身边的棋子,但今儿看教宗的反应来看,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司流风的目光落在那一抹窈窕的红影身上,眼底有瞬间闪过一丝柔软和刺痛,但是下一刻他冷冰冰地道:“今日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天堂有路她不走,怪不得本教宗心狠手辣!”

    司流风看着司礼监和锦衣卫的人在极为短暂的时间里就迅速地反应过来组织了巨大的水龙队伍,训练有素地拿起水龙和水桶冲向殿后,即使连那些中了他药物的人在发现不对后,为了清醒过来,有人径直拿着身上携带的小匕首直接插进了自己的手臂里,以剧痛令自己清醒,他的眼底不禁闪过一丝嫉恨之色。

    凭什么,那个妖魔一样的男人根本就不把人当人看,以人为脚踏、为座椅、惩罚犯错属下的残酷手段,竟然还能训练出如此精悍的下属,并且对他如此忠心!

    这些鹰犬真是愚不可及!

    就像西凉茉一样,根本就不知好歹!

    “让天雷弹手都准备,他们很快就要运功而出了。”司流风然后冷冷地道。

    不管百里青是否已经看穿了他的意图,只要是人都不会原因这么被活活烧死,他必定会忍耐不住和西凉茉飞身而出。

    “是!”江五抱拳回道,只是看着司流风在身后紧紧握成一团的拳头,指节都泛白,不由心中暗自一叹,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教宗确实够心狠手辣,连自己在乎过的女人,也可以毫不在乎地炸的血肉横飞。

    不过女人嘛,若是大事可成,要多少就有多少!

    江五暗自想着。

    而此时场内被熊熊烈火包围着的两人,已经渐渐地几乎没有任何容僧地了。

    “要么出去被炸死,要么死在这里,咱们总得选一个!”西凉茉挥剑再次砍断数支重箭,脸上已经都是火烘烤出来的汗水。

    小白正焦急地在空中飞着,召唤了一堆稀奇古怪的鸟儿,却都对着熊熊烈焰毫无办法,它只能:“尜尜,嘎嘎!”地尖叫。

    百里青抬头看着景宁宫方向冷哼一声,一挥长袖将西凉茉拦在身后,他忽然两指在口里一含,发出一阵极为尖利如恶鬼哭号的尖利啸声。

    而在殿外被熊熊烈焰挡住进不去的司礼监厂卫们同时都抬起头,听着那尖利的啸声。

    小胜子正一手拖住白玉、一手拖住白蕊,阻止她们两个往火场里面冲,忽然听的那啸声,顿时眼睛一亮,也不顾白蕊和白玉了,直接也掏出一只白森森的骨哨,吹出两长两短的呼啸之声。

    所有的锦衣卫和司礼监厂卫们都同时丢下了手里的水龙和水桶,不再去救火,看得白蕊、白玉两个心中大急:“你们这是做什么!”

    但是厂卫们没有理会她们,而是同时全部跑到离火场最近之处从自己的手上抽出一片银色的软甲,然后在殿外站成一个包围圈,同时将手里的软甲抛向天空。

    说来也奇怪,那软甲飞起的瞬间就成了一种银色的圆形的似网非网,似盾牌非盾牌的东西,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森寒的光。

    白玉倒是认得这个玩意,顿时色变:“血滴子!”

    这是锦衣卫和司礼监的人所用的一种抛出起,便可百米之外取人首级的奇异狠毒的武器,威力极大,据说。

    但这种武器并不合适大规模群体作战时候使用,否则抛线容易缠绞在一起,但是小团体作战的时候威慑力很大,效果也很好,但是这种时候拿出来作甚?

    小胜子忽然飞身而起,足尖一点就落在了院子外的一颗大树上,再一吹哨子。

    所有的司礼监和锦衣卫的厂卫们也不知怎么一抖手里的的抛绳,那血滴子瞬间滴溜溜地飞向了火场上方。

    “那是什么?”司流风看着火场上升起了一片诡谲圆亮的银色,顿时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江五也发现了不对劲,他微微颦眉,又有些讥诮地道:“那是血滴子,怎么,发现救不了自己的主子,所以决定用血滴子取自己主子的人头么?”

    “不,不对!”司流风陡然眯眼,厉声下令:“把所有的剑都放出去,快,然后所有人都换上锦衣卫和司礼监之人的衣衫!”

    他的命令刚下完,就看见远处每一个血滴子发出一种诡异的‘咔咔’声后,迅速张大成网,没过多久就迅速地挡住了他的视线。

    司流风忽然厉声再道:“天雷弹准备,投射!”

    “但是……。”江五一愣,九千岁还没出来呢,这个时侯投?

    但是看着司流风脸上狰狞的神色,他立刻下令:“投,全都投!”

    天雷弹仓促地投出后,瞬间在碰到那层血滴子组成的‘网’,轰隆隆地全都爆炸了。

    顿时涑玉殿上一片飞沙走石,大地震撼。

宦妻 第四章

    巨大的爆炸声令整个皇城都被震动了,宾客中即便有一些人仍旧在醉眼朦胧之中也发现了不对劲,尖叫声此起彼伏,纷纷向宫外冲去,相互踩踏而受伤的人不知凡几。

    在外围警戒的司礼监和锦衣卫的人却都阴沉着脸,纷纷刀剑出鞘,如潮水一般涌向宫殿之后,去支援内殿的同伴。

    巨大的爆炸声让司流风都必须蹲下身子,用披风遮住脸方才能挡住那些硝火。

    “成了,那奸贼必死!”江五兴奋地站了起来看向涑玉殿,只见一片浓烟滚滚,风火无边,整座涑玉殿的后殿都已经是一片火海,华美的殿堂已经在雷火弹和烈焰之下已经变得七零八落,一副大厦将倾的模样。

    原本遮盖在其上的血滴子也已经不见踪影,不少司礼监和锦衣卫的人都已经被震荡波冲击得跌坐在地,正努力爬起来。

    司流风眼底闪过一丝喜色,看着这模样,应该……

    “恭喜教宗大人,大仇得报,锄奸大业已成!”江五早已激动得单膝跪下,拱手恭喜司流风。

    一干天理教的众人也纷纷跪下,恭喜司流风。

    司流风看着那一片熊熊烈焰之间,仍旧有片片燃烧的红绫在风火之间飞舞,就像是那人的艳丽的裙摆,他眼底不免闪过一丝怅然和隐约的痛色,随后,他忽然一转身,压抑着心中的情绪,冷冷挥手道:“立刻准备撤,大家都换好司礼监和锦衣卫的衣衫了么?”

    “是,属下们都已经换好了衣衫。”江五抱拳道。

    “很好,咱们这就准备‘杀’出宫去,百里青那奸贼已死,如今司礼监和锦衣卫群龙无首,咱们冒做他们的样子,一路把那些百里青一系的人也都除掉,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的司礼监和锦衣卫有何颜面还存在与朝堂之上,皇帝一定会令人将之问罪裁撤!”司流风唇角弯起冷酷的笑容,滔滔大火映衬得他眼底仿佛也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烧。

    司礼监和锦衣卫都是不该存在的,他一定要将让这些印证着他的羞辱与血海深仇的机构都不复存在!

    “小王爷,果真好妙的心思,不过是否托大了点。”一道嘲谑悦耳的女音忽然从半空中传来,令司流风一惊,蓦然抬头,却见一道红色的窈窕曼妙人影从天而降。

    夜晚的风吹起她宽大的衣袍,飘然若仙,手上挽着辟邪长剑,虽然一袭红衣被火烧灼得有些破损,露出一双雪白纤足,却反而增添了几分不羁洒脱,如瀑长发没有挽起而是落在脸颊两边,脸上的妆容却依旧是艳丽精致,她目光里一片森冷流光,妆容却妩媚惑人,奇异的反差让她的眉宇间平添妖娆,仿佛妖娆牡丹化作的人形,又似夜间精气幻化而成的精魅,只等着勾人魂魄。

    这般模样的西凉茉,是司流风从来不曾见到过的,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心中却忍不住悄然呼出一口气。

    看着西凉茉平安无事,他心中极为复杂,也不知是喜,还是怒。

    但是想到自己与她成亲那么久,竟然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有如此多的面貌,平日里陪他读书时候的温柔恭顺、与他决裂时候,第一次发现她会武,为了司含香与他决裂时候的凛冽尖锐,再到今日的妖娆妩媚。

    她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他根本知道的?

    又或者他从来就没有了解过,西凉茉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只看到了她想给他看到的那一面,或者是他自以为看到的就是她的全部。

    一想到西凉茉如今这般娇美妩媚却不是因为他,或者他根本没有见过她会在自己面前展露出来这么诱人的一面,司流风眼底忍不住掠过愤色。

    被欺骗的愤怒让他冷笑一声:“贞敏,你倒是命大,竟然活着出来,怎么,跟着一个大太监成亲的滋味不错吧。”

    得知西凉茉被‘逼’着嫁给九千岁,他心中滋味百般杂陈。

    既为西凉茉这般‘下场’感到一丝畅快,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愤怒——百里青竟然连他的妻子都抢走了。

    他忽然一挥手,下令:“被本座拿下她!”

    天理教教徒立刻握着刀向西凉茉冲去。

    西凉茉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唇角带着嘲谑的笑容,冷冷地看着天理教教徒冲上来。

    眼看着自己的教徒就要将西凉茉擒下,她却没有任何动作,司流风眼底不禁掠过一丝狐疑,随后他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危险。

    他忽然想起有点不对劲的地方,若是西凉茉都能逃脱了那雷火弹,只是烧了点衣衫、头发,那么……

    司流风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忽然大喝:“等一等!”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冲过去的教徒瞬间忽然仿佛被什么东西定住一般,随后身子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仔细看去,却是他们似乎想要动,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定住了身子瞬间动弹不得,脸上都闪现出恐惧的神色。

    一道同样殷红如血的身影飘然而落,挡在西凉茉的面前。

    若说西凉茉一身红衣,落地的时候让人惊艳,那么现在出现的同样一身红衣的男子,虽然精致五官有着超越性别的瑰丽,雌雄难辨,却让人只觉得恐惧。

    他极深的纯黑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光芒,看久了仿佛连魂魄都会被彻底吸入幽狱鬼涧。但此刻仿佛也被涑玉殿的火光燃了一簇火焰在其间,只是他眸子里的火焰却是地狱鬼火——血腥阴森,令人望之胆寒。

    百里青轻笑了起来:“好侄儿,原来竟如此惦记着叔叔我,送了那么大的一份贺礼给本座,真是让本座感动莫名。”

    紫色的胭脂沿着他的眼睛后边三分之一处层层向发鬓晕染,仿佛在雪白剔透的鬓角上绽开一朵重瓣曼陀罗,他眼大而眼尾斜飞本就诡美如狐,还用了重紫石描绘斜勾,更显得他像是异界里最强大恐怖的妖魔,让人望而生畏。

    司流风看着自己属下仿佛中邪一般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恨色和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惧意,若是方才不能将这妖魔一击必杀,让对方得以脱身,那就意味着今夜的行动等于是彻底失败了!

    百里青的武艺高深莫测,也不知道是否还会用什么邪法。

    但是,身负家仇,他怎么样都不会怕这妖人的!

    司流风望着他,冷笑一声,抽剑出鞘,指着百里青道:“就凭借你这个阉人,也敢自称本王的叔叔,就算你真是本王的叔叔,你与本王有杀父夺妻之仇,本王也要取下你的人头,方能祭本王之父,消本王之恨!”

    百里青讥诮地嗤了一声,忽然长臂一揽,将西凉茉裹在怀里,恶毒又诡谲地道:“小子,你看清楚了,就凭借你长得那种丑陋还故作风流的模样,再加上那点子三脚猫的功夫,茉儿会看得上你,就算本座是个太监,也一样比你能让茉儿满意!”

    西凉茉眉心跳了一下,微笑着悄悄伸出手,搁在身边人的腰上,捏住,狠狠地一扭。

    满意你个头!

    百里青脸上微微有点扭曲,但是看着司流风的俊脸发绿,他心头就是异常的爽气,随后又阴沉地笑道:“对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那死鬼爹是怎么死的么,本座就告诉你,一个意图谋反的老叛贼,也敢拒捕,还敢设陷阱伤了本座的人,本座抓到他以后,就把他扔给了暹罗进宫来极为稀罕鳄鱼做了果腹之食,你是没看见,就你父亲那老贼的模样,喂给鳄鱼,鳄鱼都嫌弃,在水池子里吃了大半日,你父亲都没断气,倒是叫声听着真真是晦气得很。”

    一言一词,无不极尽恶毒残忍之能。

    对于居然敢虎嘴拔毛、烧了他洞房,毁了他的新婚之夜的混账东西,就该千百倍地承受切肤之痛!

    场上众人都倒抽一口冷气,浑身发寒地看着说这话说得极为顺畅自然的百里。

    连西凉茉的心底都直冒凉气,暗暗叹息,这厮果然是以狠毒心肠闻名朝野的九千岁啊!

    不过,一个能拿火烛燎烧自己受伤皮肉、以钢鞭加诸自己身上,对自己都那么残忍的人,对待敌人恐怕只会更残酷!

    “百……里……青……!”司流风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真相,但却是摧心裂肝的真相,他只觉得自己脑海间一片空白,浑身发冷,只能从牙齿里一字一顿地挤出百里青的名字,握剑的手都因为太过大力而虎口裂开,微微渗出血来。

    百里青继续残忍地微笑:“乖侄儿,怎么,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你父亲死去的真相么,你以为你偷偷去带回来你父亲的骨灰,本座不知么,本座只是看你可怜没告诉你罢了,你父亲在烂泥塘你喂了鳄鱼,谁有心思去帮他收敛那点骨头,不过随便弄了点猪骨头烧了灰随便一埋罢了。”

    西凉茉看着司流风,眸光里闪过一丝幽光。

    虽然人人都知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杀之,但不管自己父亲做过什么样的错事,是否是谋逆之贼子,那都是自己的父亲,何况司流风本身也极具逐鹿天下之野心,所以自然不会觉得自己父亲有任何错处,只会觉得百里青的残暴不仁,心狠手辣。

    好吧……西凉茉默默地顿了顿,不可否认的是,她的这位师傅兼新夫君确实非常的残暴和心狠手辣,寻常少女若是听见了这般话语,恐怕都要吓得晕过去,但是她却并不觉得害怕。

    大约是因为……他的残暴与狠辣,从来对的都不是她。

    而这种奇异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暴君的温柔,让她感觉——很好。

    百里青慢条斯理地刺激着已经浑身发凉,仿佛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司流风:“你很生气是不是,乖侄儿,那你就去死,最好六腑七窍流血而死,也省得本座还要动手收拾你,也好跟你那谋朝篡位的死鬼爹在九泉相遇。”

    “百里青,今生今世,本王若不能将你千刀万剐,夺走一切你最看重的东西,本王誓不为人!”司流风的俊美温文面容被恨意扭曲得狰狞,长剑指着百里青歇斯底里地怒吼:“上,杀了他!”

    其余的教众原本见着冲在前面的同伴那种诡异模样,心中都生出恐惧来,但是习惯性地听从着命令立刻挥刀而上。

    百里青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唇角却染了一丝诡笑,忽然双臂平展,陡然而起的夜风瞬间灌满了他的红色宽袖,仿佛九幽地狱里的魔展开了夺命的羽翼。

    而那些第二波冲上去的教众们忽然间就看见最先冲上去的那些自己的同伴瞬间转身,朝他们露出一个惊恐扭曲的表情,第二波冲杀上前的天理教教徒还没有反应来,就看见了一片长刀在月光下闪过森冷的光,随后血光四溅!

    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脖子一冷,最后倒映在眼里的一幕,就是自己的同伴忽然对着自己扬起了长刀狠狠砍来,然后他们的头颅瞬间脱离了自己的脖子,或者只剩下了一半,白的脑浆、红的粘稠血液瞬间飞溅起来。

    谁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同伴会忽然倒戈相向,而且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上,根本没有任何防备,所以天理教那第二轮攻击上去的教徒们瞬间死伤了十之**,剩下的,也很快在自己同伴的刀剑下也做了亡魂。

    动作稍微迟了些反应过来的天理教徒,瞬间错愕地立刻退开,戒备地盯着那一批拿着染血刀剑的自己的同伴。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同伴怎么会临阵倒戈!

    连司流风都被这样的场面震慑住了。

    江五愤怒地对着那些人咆哮:“好啊,你们这些叛徒,竟然出卖自己的弟兄,给我杀了那些叛徒!”

    同样因为被背叛激怒的教徒们,立刻再次拔刀而上,与第一批杀了自己兄弟的教徒们缠杀在了一起

    但是司流风目光忽然对上百里青冰冷残忍的眼睛,随后心中隐约觉得不对,他再次仔细地看向自己的派出去的第一批人,很快地发现了那些人的不对劲,那些教徒们脸色都极为扭曲而不自然,脸上也满是惊慌和惶恐,嘴巴大张想要说什么,却都说不出口,模样看着极为恐怖,令人胆寒。

    他忽然大声呵道:“等一下,住手!”

    但是已经杀在一起的教徒们,都红了眼,轻易间怎么可能是他能唤得住,分得开的,眼看着自己的人全都缠杀在了一起,自相残杀,死伤人数不断的增加

    司流风又急又怒,只得忽然手上一抖,忽然拿出一面造型极为奇特的手鼓来,他右手持鼓,左手两指扣住一个金色的蛇形指扣,猛地击向鼓面,敲出一种极为奇异阴冷却相当震撼的鼓音。

    那鼓音几乎媲美佛门狮子吼,令所有的人都觉得耳朵鼓膜生疼,就是西凉茉也要运起功来,方才抵消得了那鼓音带来的鼓膜刺痛。

    但是所有天理教教徒都在瞬间暂时停住了手,司流风立刻厉声下令:“撤回来!”

    百里青却仿佛完全没有受到那鼓声影响似的,他只微微偏头,确认了西凉茉无事之后,再看向司流风,却也没有阻止他将自己的两拨人马分开。

    “百里青,你用了什么方法控制我的人,真是卑鄙残忍!”司流风抬头森冷地看向百里青,恶狠狠地道,眼底满是怨毒的光芒,里面仿佛有一头野兽要扑出来将百里青撕碎。

    百里青根本不在乎他到底什么反应,只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优雅地舔了一下飞溅到自己唇边的血液:“乖侄儿,不必如此夸奖本座,何况,你自己不也用了魔骨鼓么。”

    卑鄙什么的,对于他而言根本就是一种最好的褒奖。

    至于残忍,今儿他就让他们这些胆敢触碰他逆鳞的东西们,好好体会到什么叫残忍!

    说罢,他指尖微微一动,白皙如玉的中指与食指一捏,优雅地捏出一个仿佛祝祷结印的兰花指手势,嗤笑道:“蛛丝傀儡,可是一种很有趣的操控术呢,不若再让你这浅薄无知的小子见识一番,本座倒是要看看你的魔骨鼓厉害,还是本座的蛛丝傀儡厉害。”

    随着他手势一动,立刻又有数名天理教徒,拿起刀向自己的同伴杀去,司流风这边的人只得再次提刀应战,与自己人又杀在了一处,惨叫声四起。

    西凉茉闻言,目光一凝,果然发现百里青修长五指上陡然射出几乎用肉眼看不见的透明蛛丝一样的细线,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却极为柔韧,刀剑碰在上面发出金戈相触之声,却不能将线斩断,那些蛛丝就这么直直地射进了第一批天理教徒的眉心和四肢关节之中,将他们变成了百里青手上的提线木偶。

    这等残忍的功夫,几乎可以与邪术媲美,西凉茉忽然想起当时在洛阳的武林夺魁大会上,百里青以针线控制人的样子,只是这一次他所用的方法更为诡妙残酷,丝线入脑,这些人恐怕根本活不了,但却暂时保留着自己的意识,所以面容表情痉挛痛苦。

    一旦一个傀儡死了之后,那些丝线仿佛有生命,会感触人的体温一样,立刻回缩然后就近穿入那个杀了自己寄主之人的身体里,再次将对方控制起来。

    有时候,那些丝线甚至直接从一个傀儡的口中吐出来,然后直接穿进和自己交手的天理教同伴之人眼中,如同串糖葫芦一样,看着令人浑身发寒。

    司流风和江五这等好手,当然也发现了这其中的诡异之,不免都脸色发青。

    “教宗大人,您的魔骨鼓,应该能有些作用……。”江五忍不住低声道,顺带将一个靠近自己的傀儡狠狠踹开,生怕沾染到那些蜘丝。

    “不……本座的内力修为尚且没有到能发挥魔骨鼓的威力。”司流风看着自己的人越来越少,他目光落在景宁宫周围,也发现了不远处,已经有司礼监的大批人马向自己这一出涌来。

    江五也看到了,眼底闪过一丝狠色,立刻向司流风道:“教宗,咱们这一次功败垂成,必须得撤了,弟兄们都支持不了多久,等着咱们撤了,再图后路!”

    司流风看着不远处的百里青和隐没在他身后那一抹窈窕殷红,眼底闪过不甘和愤怒。

    血海深仇,终是今日不能得报了!

    “撤!”司流风终于咬牙切齿地从来喉咙里挤出一个字,随后猛然击鼓,运足内力,足尖一点,飞身离开。

    江五立刻组织其他教众掩护司流风,去向百里青杀去。

    百里青冷笑:“这就想走,没那么容易,乖侄儿,留下命来吧。”

    说罢,他右手猛然一弹,数根蛛丝迅速地向司流风射去,速度之快,几乎丝毫不比强弓射出来的箭矢速度差。

    眼看着那蛛丝就要如鬼魅之手缠绕上司流风的身上时,司流风陡然一转身,将自己身边的护卫一扯,让那蛛丝一下子射穿了那护卫的身体,那护卫瞬间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的叫声。

    但是一截蛛丝瞬间从那护卫胸前穿过,然后一下子穿过司流风的肩头,司流风瞬间吃痛,咬牙用尽内力却没法子将那蛛丝扯断,感觉那蛛丝在自己身体里迅速地游走,他心中一冷,眼底狠光一闪。

    他忽然手上一弹,猛然弹出几粒雷火弹,雷火弹弹在跟着自己的江五身上,瞬间在空中爆开,一下子将百里青的蛛丝给炸断了。

    “教宗大人……。”江五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瞬间被炸出的大洞,随后掉落在地。

    等到硝烟散尽之后,只剩下一片狼藉。

    “哼,本座看你跑得几时。”百里青却并不着急追,只是轻蔑地冷嗤一声,双手挽出一个华丽优雅的手势,蛛丝瞬间缩短,消失在他的指尖。

    大部分的天理教教徒看着自己的主子已经跑了,瞬间都丧失了再斗下去的勇气,立刻从景宁宫上往下爬,四散而逃,再被司礼监和锦衣卫的人一一收拾。

    西凉茉这才从百里青身后出来,微微挑眉:“这可不像九千岁的作风。”

    九千岁一向喜好赶尽杀绝,这个时候,司流风根本逃不到哪里去。

    百里青垂眸轻笑,那笑容艳丽而恶毒:“中了本座的蛛丝,蛛丝在身体里定时游走,撕扯筋脉,会让人痛不欲生,几欲成狂,若那么轻易地抓到了那小贼,让皇帝陛下以谋逆罪名处置了,岂非太便宜他了,敢烧了本座的洞房,还想动本座的娘子,本座定要让他看着德王府彻底沦落颓败,有家回不得,如丧家之犬,日日惶恐,受尽一切苦楚方才解恨!”

宦妻 第五章 圆房

    “分明是你把人家的爹用那么残酷的方法杀死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与我有什么关系?”西凉茉挑眉冷笑道:“对了,就是我这个娘子,也是你从司流风手里抢来的,这可是杀父多妻之恨,与我这个无辜的弱女子有什么关系?”

    百里青揽过她的细腰,薄唇一抿,嗤道:“谁让你是红颜祸水,司流风眼里的嫉妒和司承乾对你莫名其妙的占有欲,总不是本座帮你招的吧,所以作为你今儿的正牌夫君,自然是要好好的惩罚你这小骚狐狸。”

    小骚狐狸?

    看着百里青一副理所当然地说话,西凉茉忍不住抚额:“爷,你说话就能不要那么像妓院的嫖客么,好歹你也是有身份的人。”

    偏偏这人说着这样充满三俗气息的话,却一举一动优雅得不得了的样子,实在是太诡异了。

    百里青挑眉,唇角弯起一丝邪笑:“这可是你说的,本座今儿就嫖定你这只小骚狐狸了,而且一辈子只嫖你好不好?”

    西凉茉:“……。”

    她就不该跟变态讲理。

    有种极品最爱寸进尺,不知收敛,百里青明显就是这种人里的中翘楚!

    她承认,她比不得他的厚颜无耻,没节操。

    西凉茉瞥见底下司礼监、锦衣卫的人已经集结完毕,索性直接转身就走:“我先回长平殿去换衣衫了,爷,您慢慢嫖,爱嫖谁嫖谁去。”

    反正洞房是一把火、一把雷火弹彻底炸没了,今儿她还是回长平殿去睡觉好了。

    百里青瞅着她窈窕的身影翩翩飞去,宛如一只火红的凤尾蝶一下子飞离了自己的掌心,却难得地也没恼,只是眼底闪过一丝诡谲的光。

    “千岁爷,您没事吧!”小胜子满脸都是被烟火熏的乌黑噔噔噔噔地跑上景宁宫的屋顶,领着人朝着百里青飞奔而来。

    魅部的杀神们在魅一、魅二的带领下齐齐抱拳单膝跪地,愧疚地道:“属下救驾来迟,请督公恕罪!”

    今夜魅部的人大部分也都换了司礼监的礼服绣金袍子来参加主子的喜宴,只留下了一小部分人警戒外围,连魅一、魅二也让百里青给放了假,都在前院喝酒。

    当初百里青选择在涑玉殿举办婚礼,而不是回到千岁府举办,就是考虑到警卫安全问题,难得大喜之日,原本他也想让自己底下人松快一会子,谁也没想到,平日里飞鸟难进的皇宫大内会有这么多天理教的刺客闯进来,更没有人想到有人敢在他九千岁的嘴边拔毛。

    竟然就在这样的时候出了大事,甚至连自己的洞房都被炸掉了!

    百里青唇角带起一丝自嘲的笑意,淡淡地挥手:“行了,这事儿怪不得你们起来吧。”

    “是!”众魅部杀神们方才起身。

    “不过……。”百里青顿了顿,阴魅的眸子里闪过冷酷森然的笑意:“德王府小王爷司流风,欲谋逆犯上,刺杀皇帝陛下,今儿还在宫里纵火伤人,实乃罪不容恕,再查实原已故德王早有谋逆之心,父子二人都乃我天朝的谋逆罪人,着人即刻敬告皇帝陛下此事,再颁布圣旨,今夜即刻将德王府的人全部拿下,主犯等人皆投入司礼监大狱,等候发落,发出海捕公文,通缉司流风!”

    司礼监大狱多是有进无出,这般安排已经注定了德王府,从此将彻底从朝堂上被抹去存在的痕迹。

    竟然敢在千岁爷的婚礼上做出这等事来,那就注定了他们凄惨的结局。

    小胜子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立刻拱手称:“是!”

    西凉茉落地之后,便到前殿去寻自己的几个丫头。

    她到了前院的时候,院子里头已经没有任何宾客,只剩下满院的狼藉,身后忽然传来一人惊愕的声音:“贞敏,你没事?”

    西凉茉转脸,便瞅着太平大长公主一脸惊喜地看着她,随后见她转脸过来,便下意识地想要奔过来,但仿佛忽然记起了昨日的争吵与不快,太平大长公主的脸色顿时露出几丝不自然来,站住了脚步,打量了一会子她,似乎确定了她没什么伤后,便硬声硬气地道:“哼,真是晦气,好好的洞房夜都能出现千=百年难遇的歹人袭宫的事,堂堂郡主嫁给一个太监这种事,简直就是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的荒谬。”

    说罢,她转身就走,但似乎走到一半又想起了什么,又转身硬邦邦地道:“你那几个丫头急得不得了,今儿还在后殿那里转悠呢!”

    看着太平大长公主远去的僵硬背影,西凉茉不由轻叹一声,眼神柔和了些。

    其实这位公主殿下,虽然大部分时候任性又毒辣,但确实是个直肠子,虽然轻易不将人放在眼底,但若是认准了的人,便会一直对对方好下去,只可惜,却偏偏遇上了司承乾,这等不伦之事,就算不是司承乾,其他人总也轻易接受不了的。

    注定一生情意平白付流水。

    她转身向后殿而去,果然见着三婢女正在后殿入口揪住连公公,声嘶力竭,比手画脚地要冲到后殿去,却被几个司礼监的小太监生拖拽着。

    “白珍、白蕊、白玉!”西凉茉扬声唤道。

    三婢齐齐回头,大吃一惊,楞了一会子,方才立刻奔过去,纷纷抱住西凉茉,齐齐哭起来:“郡主,太好了,你没事!”

    “大小姐,你没事!”

    西凉茉轻声安抚着抱着自己哭得梨花带雨的三婢,又看向远处松了一口气连公公微微一笑,以示感谢。

    连公公见状,也点点头一笑,领着人到后殿去见百里青去了。

    等三婢和刚刚找来的何嬷嬷都听了西凉茉说了一会子大概发生的事,三婢都愤愤然地要去德王府讨回公道,倒是何嬷嬷了解百里青,笑道:“且放心,咱们小姐的仇,爷自然会报的,说不定这会子针对小王爷的海捕文书都下了。”

    何嬷嬷不知为何,还是喜欢唤西凉茉小姐,总觉得这么个小丫头,唤夫人,很是不习惯,西凉茉和百里青倒是都不介意。

    西凉茉点点头,以袖掩唇打了个哈欠:“是呢,其他地方不安全,咱们还是回长平殿歇息吧,看这样子,大火一时三刻还灭不了,再加上清查余党,估计爷今儿回不来了。”

    她算准今儿百里青是没工夫折腾她的,也就是嘴上过点儿嘴巴瘾罢了。

    “是。”虽然说新娘子回出嫁的地儿歇息,兆头不好,但是西凉茉三婢和何嬷嬷想想西凉茉说的话也有道理,这夜里惊心动魄的,还是回自己住的地方好些。

    于是便一同往长平殿而去,魅六、魅七两人也已经被派回了西凉茉身边,跟在后头警戒。

    一路上,到处都是浓浓的烟味儿,方才爆发的那场刺杀到底导致了一场大混乱,不少人虽然没有在爆炸和火灾中受伤,但是踩踏拥挤,死伤了不少人,如今都坐在开阔些的地方等候救治,哭声、呻吟声、吆喝声一片,看得众人心底有些唏嘘,只加快脚步,匆匆而去。

    方才走到了御花园这僻静些的地方,却忽然见林荫间有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树下。

    魅六、魅七和三婢女都同时警惕起来,纷纷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但西凉茉看着冷月清辉下的那道人影,忽然觉得颇为眼熟,她眯起水媚的眸子片刻,方才示意自己身边的人不必如此紧张,她好整以暇地道:“如今宫里出了大事,听闻父亲已经出宫了,既然大哥哥不曾被波及,为避嫌疑,也该出宫才是,如何还在这里?”

    那人缓缓转过身子,果然是西凉茉的娘家哥哥——西凉靖。

    西凉靖俊秀坚毅的容颜上毫无表情,只是淡淡地道:“为兄有话想和大妹妹说一说。”

    “大公子有什么话,明日再进宫递牌子给郡主说就是了,郡主今儿收了惊吓不小,御医已经在长平殿里候着了。”何嬷嬷挡在西凉茉面前对着西凉靖并不甚客气地道。

    西凉靖却只作没有听见,而是看着西凉茉再次重复:“为兄有话想与大妹妹说一说,莫非大妹妹还怕为兄在皇宫大内会对大妹妹不利么?”

    西凉茉按住了还想打发西凉靖离开的何嬷嬷,只对着西凉靖淡漠地点点头:“好,既然哥哥坚持,那妹妹自当从命。”

    说罢,给了众人一个安抚的眼神,便跟着西凉靖一路分花拂柳而去。

    魅六和魅七互看一眼,身形皆是一动,悄无声息地隐没在黑暗的阴影之中。

    西凉茉跟着西凉靖走了一小段距离,眼看着越走越偏僻,如今已经走到了一片新进贡的蔷薇花花圃里,蔷薇花枝叶长到了腰部,大朵大朵的蔷薇在月光下开放着,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她站住了脚步:“哥哥有什么想说的,说就是了,这已经无人了。”

    西凉靖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他惊鸿一瞥,西凉茉方才一袭红衣,黑发如瀑布,妩媚异常模样已经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但是……

    这般青春年华,就要嫁给百里青那样一个太监,连父亲都无法阻止,他……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是幸灾乐祸,还是觉得愧疚。

    “父亲……曾经在你大婚前连着多日求见陛下,但是却不得宫门而入,此事不但有陆相爷、皇后娘娘和韩贵妃的势力在从中作梗,九千岁恐怕也在其间推波助澜,为兄……。”

    西凉靖顿了顿,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对西凉茉解释,他怕看见她怨恨的模样,却又忽然觉得也许她嫁给百里青也未尝不好,毕竟那意味着没有一个真正的男人可以拥有她。

    这样的矛盾心思,听起来异常的可笑,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开了口,想要解释什么。

    西凉靖转过身,想要看一看她的反应,但是转身的那一刻,他却傻住了,一片茂盛花田之间,只有蔷薇花在月光下静静绽放,但是伊人却了无踪迹。

    “茉儿?!”

    她明明刚才还在这里的,西凉靖非常确定,他的武艺并不差到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不见,自己都不知道。

    莫非是天理教的贼子作祟?

    他警惕地四处观察,却没有发现任何有人来过的迹象,只余下大片空无一人的蔷薇花田和阵阵蟋蟀的鸣叫声。

    “茉儿!”

    ……

    而就在西凉靖四处寻找西凉茉的时候,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西凉茉确实是被人掳走了,但是却并没有走远,此刻她正被按一张繁茂花枝挡住的一张长长的藤椅上,这藤椅原本是花圃管事太监白日里处理花圃事宜、听候园丁汇报理事之处,白日里就从花藤下拖出来,夜里再放回去,寻常人不留意根本不会发现。

    冰冷却苍白如玉的指尖按在西凉茉丰润的唇上,此刻甚至嚣张又过分地探入她柔软娇嫩的唇舌间翻搅,另一只手则毫不客气掀起了她的裙摆,深深地探了进去。

    “唔……。”

    西凉茉绯红着俏脸,羞恼地瞪视着伏在自己身上作恶的人——你这大妖孽,不去处理你的事,在这里做什么!

    偏偏身上那只千年狐妖哪里是会因为她一点子恼火眼神就知趣的人,他只低头轻笑,用传音入密的功夫道:“本座再不来,岂非要被小娘子你给戴绿帽子了,与你家哥哥到这花田深处,必定是有奸情!”

    奸情?!

    你全家都有奸情!

    西凉茉一口咬住他的指尖用力,继续恼火地瞪着他。

    百里青瞅着自家小娘子是真恼了,便从善如流地哄劝:“好,乖丫头,知道你最贞洁了,怎么会给为夫戴绿帽子呢,为了证明你的忠贞,来,把腿儿打开,让为夫检查一会子。”

    西凉茉虎牙用力,毫不客气到在百里青的长指上啃出几个小口子,恶狠狠地看着他——你休想又在别人面前做那种不要脸的事,休想!

    百里青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膝盖往前一顶,压住她试图踹他的小腿,贴着她的耳朵,也不用传音入密的功夫了,只低声笑道:“你若是想要叫,便叫唤起来就是了,为夫可不在乎西凉靖那小子看见为夫是怎么疼爱你的。”

    今儿他就算是个泥人捏的人,都要有脾气了,好好的洞房花烛夜,三番两次被人打断就算了,洞房都被炸了还没算完,这路上还有一个臭小子过来找他的小娘子倾诉衷肠,真真是该死!

    气煞他也!

    何况他九千岁殿下本来脾气就不好,能忍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而那一头西凉靖陡然似听到了一些人声,立刻向这边转过了脸,警惕地喊了一声:“茉儿,是你么!”

    西凉茉浑身一僵,瞅着他,便知道这千年大妖孽到了爆发的边缘了,绝对说到做到,立刻软下了神情,露出个柔婉哀求的眼神。

    百里青摇摇头,冷笑——别装,没得商量,一定得完成洞房大事!

    西凉茉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会子,最终还是面红耳赤地一闭眼装死,慢悠悠地微微松开了紧紧并在一起的腿儿。

    她一定会被天打雷劈,载入史册的,半夜里跑到花田里野合,她一定是史上度过最诡异的洞房花烛夜的第一人!

    不过对象是他,倒也并不讨厌。

    她努力地宽慰自己,脸颊却越来越烫,她忍不住抬手遮住了自己的脸儿。

    百里青脸上阴郁的神色方才稍松了些,顺手一拉花腾,撒了无数花瓣落下,染了她一身香气,他低头似笑非笑地用下巴蹭蹭西凉茉的小脸,仿佛大狐狸正宽慰自己怀里刚刚被捕获的紧张又僵硬的小雌狐,

    “放心……我会很温柔的。”

    西凉茉不知道西凉靖什么时候走的,她只知道那一夜的蔷薇花很香,原本的冰凉月色也变得温柔朦胧起来,有蟋蟀的鸣叫声仿佛极为动听的乐声在耳边缭绕,僵硬的小雌狐,

    “放心……我会很温柔的。”

    西凉茉不知道西凉靖什么时候走的,她只知道那一夜的蔷薇花很香,原本的冰凉月色也变得温柔朦胧起来,有蟋蟀的鸣叫声仿佛极为动听的乐声在耳边缭绕还有百里青的喘息,他的体温,彼此紧紧交缠的手指、他滴落的汗水、他轻声的低语,仿佛一根根透明的丝线,染着蔷薇香,织成一个茧,将她紧紧地裹在里面。

    几乎让她无法喘息,无法逃开,也不愿意逃开。

    最后的朦胧的朦胧记忆里,是他凉薄却又带着奇异温柔的轻喃:“丫头,丫头……你很好。”

    她睡去前,模模糊糊地想着,嗯,其实,花前月下的洞房,似也不错呢。

    ——老子是小白被火烧了屁股的分界线——

    日子一晃就过去了六七日,西凉茉的日子过得颇为平静,宫里头的事都由百里青去打理,她只管对外说受惊了,身子不好,不见客,连皇帝那里都没去。

    从那日涑玉殿被烧了以后,百里青就将她接回了千岁府,就住在他们初见的书房里,如今书房改成了他们两人的卧房。

    西凉茉嫌书房里光线不太好,又让人多添了些窗户,换掉了那些深紫殷红的幔帐,换了些浅淡颜色的帘子和装饰,百里青并不反对,只嘱咐了下人帮着她打理。

    西凉茉难得有这些清闲的日子,心情极好,这日正在房里插新开的莲花。

    却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喧闹声。

宦妻 第六章 谁是谁的替身?

    “小姐,千万小心,洛公子犯起狂病来,六亲不认,平日里若是千岁爷在倒好些,但今儿爷不在,咱们一定要小心!”魅六盯着站在门口的百里洛,和魅七一块地护卫着西凉茉几个女子慢慢地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去。

    他们跟着西凉茉身边时间久,也习惯了跟着白蕊几个唤西凉茉小姐,一时间倒改不过口。

    “咱们现在与洛公子还有一段距离,他不会轻易走近房间,只要咱们保持安静,退出洛公子的视线范围就好。”魅七也压低了声音轻声道。

    西凉茉看见魅七额头上缓缓地淌下一滴汗,不由微微地颦眉,看来百里洛一定是个很危险的存在,否则魅六和魅七不会如此紧张。

    西凉茉看着站在门边的百里洛并没有进来,他眼神一脸暴躁浑浊,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四处地张望,不知道在找什么,身上的白衣全都染了血迹斑斑,一看就知方才必定有不少人为了拦住他,受伤甚至殒命当场。

    这绝对不是因为寻常司礼监的高手不敢轻易对百里洛动手那么简单。

    百里洛的武艺必定也不弱,所以发起狂来,才会那么厉害。

    白珍和白蕊也感染了紧张凝重的气氛,慢慢地向后退去。

    但是白珍因为太紧张,一个不小心踢到了方才搁在地上的花篮,花篮咕噜咕噜地滚出老远,她顿时脸色一变,紧张地看向百里洛。

    原本踢到花篮的声音并不大,但这声音在内力一流的高手耳朵里便如炸雷般响亮。

    百里洛原本渐渐又显得迷茫起来的神情,在听到这样的异动之后瞬间仿佛一惊,随后脸上的立刻变得充满了怒气,他恶狠狠地看向房间里面,忽然陡然大喝一声:“你这恶人,休想再跑!”说罢宽袖一拂,足尖一点飞入房内。

    魅六、魅七立刻迎了上去,一边大喝:“小姐,快走!”

    百里洛怒喝:“你们这群恶人,一个都别想逃!”百里洛身形一转,也不和魅六、魅七正面迎上,宽袖劲风卷起满室的桌椅、小几狠狠地朝对方砸去。

    魅六和魅七立刻同时运足内力直接迎上,将那些飞袭过来的桌椅一下子全都震碎。

    但下一刻,百里洛凌厉的掌风也跟着袭了上来,每一下都带着巨大的罡风,书房里被波及之处都残破不堪。

    而且百里洛仿佛不要命似的施展浑身解数向两人攻来,掌风巨大的波及面又截断了西凉茉和白蕊、白珍三人离开的路。

    魅六和魅七虽然内力不差,手上功夫更不差,但是对方宛如疯虎一样的打法,完全不在乎自身安危逼迫得他们左支右拙。

    西凉茉并不想伤害百里洛,毕竟从众人对待百里洛的态度来看,百里青必定还是很在乎这个哥哥的,所以她也只是想尽力避开对方的攻击,并且为大伙寻一个离开的出路,所以她索性转身不再搭理百里洛,一抽长剑就向一扇窗前狠狠劈去,打算让大伙从临水的窗子离开。

    但是她的举动落在百里洛的眼里,几乎瞬间就激怒了他。

    “恶人,你休想跑!”

    他忽然不要命地直接朝魅六和魅七的长剑上撞去,魅六和魅七一惊,下意识地略略偏开了身子,竟然让百里洛直接闯过了两人携手的拦截圈。

    等到两人发现不对劲,已经晚了。

    “小姐!”

    “大小姐,小心!”

    白蕊尖叫一声,不管不顾地忽然一下子挡在了西凉茉面前,直接就迎上了百里洛凌厉狠辣的掌风,若是胸前中了这样开金裂石的一掌,她必定就要殒命当场。

    好在西凉茉反应极快,惊觉身后突变,危险的感觉袭来,她立刻转身,正巧堪堪一把拖住白蕊,直挺挺地向后仰倒。

    白蕊方才险险地避过百里洛直接袭来的掌风,但是依旧被对方的掌风袭到肩膀,顿时只听得骨骼吱嘎作响,痛得她脸色发白,一摸肩头,恐怕是肩胛骨都已经断裂。

    百里洛一击不中,立刻半空中折腰,运足功力就向躺在地上两人的天灵盖狠狠压去。

    两人已经毫无退路,魅六、魅七和白珍回援不及,只能几乎是肝胆俱裂地看着百里洛转眼就要取了西凉茉和白蕊的性命。

    西凉茉眼里狠色一闪,再顾不得百里洛在百里青心中的地位,手腕一转,手上的软剑瞬间从白蕊的胳膊下穿出,直接狠狠刺向百里洛的胸口。

    而白蕊早已紧紧地闭上了双眼,再不敢看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而说时迟那时快,百里洛忽然这么近距离地直接面对了西凉茉,就在他看清楚西凉茉的面容的霎那,他暴怒浑浊的眼底忽然闪现出一丝亮色来,仿佛一颗星子一下子就燃亮了夜空。

    “翎姐姐!”百里洛忽然发出一声惊喜的欢呼,竟然陡然撤掌,也不顾得忽然收回来的内力会令他的内附受伤,更仿佛完全没有看见西凉茉手上直接刺向他的长剑,展开双臂就这么直直地拥向地上躺着的白蕊和西凉茉。

    西凉茉哪里想到他会陡然生出这样大的变化,身前又挡着一个白蕊,收剑不及,雪亮冰冷的长剑就这么直挺挺地刺进了百里洛的胸口。

    “嘶……。”

    那种锐利的剑穿过**的声音让西凉茉彻底僵住,看着百里洛一下子痛得捂住了胸口,目光却不肯离开她的脸,伸手一下子揪住压在西凉茉身上的白蕊死命地推开,一边还嘟哝:“翎姐姐,翎姐姐……!”

    白蕊一下就被他扔开老远,头撞到墙壁,瞬间昏迷了过去,魅七眼底大痛,但还是死死地警惕地盯着百里洛,生怕他再次暴起伤人。

    百里洛像是忽然又恢复成了那个只有六岁神智的少年,抚着胸口,伸手就朝西凉茉抱去:“翎姐姐,翎姐姐,你终于回来看洛儿了!”

    西凉茉怎么会让他轻易近身,立刻右手一撑地,直接弃剑翻身而起,想要远离喜怒无常的百里洛。

    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疯子伤人是完全没有任何预兆和道理和可讲的。

    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而百里洛却依旧不死心,动作极快,一点都不像一个受伤的人,他一把拖住西凉茉的左手,惊慌失措地看着她:“翎姐姐,你要去哪里,你不要再丢下洛儿了好不好,呜呜……洛儿好害怕……洛儿找不到青儿了……青儿也很害怕的,咱们去找青儿好不好!”

    西凉茉看着面前的唇红齿白的纯美‘少年’嘴里嘟哝着颠三倒四的话语,纯美精致的眼里盈满了剔透泪珠儿,仿佛一只极为害怕被主人抛弃的雪白小动物的,尤其是看着他胸口那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西凉茉的心仿佛不受控制地就软了软。

    看见西凉茉犹豫的模样,百里洛立刻像明白了什么似地瞪大了一双水汪汪的眸子道:“翎姐姐是不是生洛儿气了,所以才拿剑扎洛儿,翎姐姐不要生气,洛儿给翎姐姐出气!”

    说罢,他没等西凉茉反应过来,忽然握住插在自己右胸的剑,一下子就狠狠地深深扎进了自己的胸膛。

    “嗤!”刀剑入肉,划破血脉肌肉的声音,听得西凉茉不由浑身一寒,错愕地看着面前满手鲜血的少年。

    他……他真是疯了么?

    百里洛脸色苍白地抬起头,忍耐着剧痛,努力地对着西凉茉露出一个堪称讨好的笑容:“姐姐,你看,你不要生洛儿的气了哦。”

    说罢,他朝西凉茉怯怯地生出了双手,仿佛祈求大人拥抱的孩子。

    西凉茉看着他的模样,几乎下意识地就伸出了手想要扶住他,但是下一刻,百里洛还是展开双臂一下子就抱住了西凉茉,同时,他忽然低头,在西凉茉的唇上印下一个虔诚而轻薄如蝉翼的吻:“翎姐姐,洛儿终于找到你了呢,真好。”

    在西凉茉愕然的瞬间,他忽然紧紧地抱住了西凉茉,身子一沉,西凉茉下意识地抱住了他下滑的身体,低头一看,百里洛已经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地彻底昏迷了过去,他身上的血早已染了西凉茉一身。

    西凉茉有点儿呆滞地看着自己托住的人,尚且不知道要怎么办,忽然她就觉得身上一轻,百里洛已经被人从她身上抬开了去。

    她方才看到不知道何时,百里青已经站在了百里洛的身后,正躬身一托,将失血昏迷的百里洛拦腰抱起。

    百里青看着西凉茉,确定她身上并没有受伤后,他眼底掠过一丝复杂,随后又恢复了往日里一片静水深流的乌黑暗沉,他看着西凉茉微微一笑:“还好,你没事,若你有事,这一屋子的人都要给你陪葬了。”

    说罢,他仿佛一点都没觉得自己说了多么令屋里的人心惊胆战的话,朝西凉茉柔声嘱咐一句:“一会子还是让回春堂的李圣手来给你看看吧。”

    说罢,他抱着百里洛转身向外走去。

    而魅七早前见百里青出现,便知道西凉茉不会再有危险,早早冲到墙角去抱着断了肩胛骨又被摔晕了的白蕊一路朝房门外奔去了。

    白珍则安排了千岁府里的宫人们赶紧过来收拾主子的卧房之后,赶过来对着西凉茉轻声道:“小姐,今儿真是晦气,今儿是浣洗石屋里东西的日子,竟然让洛少爷乘机从石屋里跑了出来。奴婢已经让人给你准备了一些辟邪熏香的药材烧了水,一会子,咱们都去洗洗吧。”

    西凉茉这个时候哪里有什么心思洗洗,沉默了一会,便对着白珍道:“我要去看看百里洛的伤。”

    白珍一愣,倒也没说什么,便点头道:“奴婢跟着您去。”

    她知道西凉茉刺伤了百里洛,虽然是为了自保,但是毕竟百里洛还是九千岁的兄弟,这难免……何况方才九千岁可是亲眼看见了百里洛轻薄了小姐呢。

    白珍想起方才的画面,也不由微微红了脸。

    西凉茉和白珍出了书房的门才知道百里洛的破坏力有多强大,外头整片的花草树丛都已经变得七零八落,一座白玉石头狮子倒在九曲桥上,碎成好几片,而不少地方还有血迹。

    时不时看见司礼监的护卫们被搀扶着离开,低吟痛呼之声时有耳闻,见着西凉茉,他们纷纷行礼,西凉茉摆摆手,让他们去治疗,自己便一路打听着百里青去的方向跟了过去。

    走了好一会才就到了后院里一座院子外头,她看着那院子上头的牌子,正正标着——霜血院,猩红色的大门看起来颇为压抑。

    门外的小太监见着西凉茉过来,也只以为她是后院里哪个夫人,没好气地朝她摆摆手:“走走走,这会子可不是你们该过来的,千岁爷在里头忙着呢。”

    一旁忽然不知道何时闪出一个黑影来,对着小太监呵斥道:“不得无礼,这是王妃!”

    百里青得封九千岁王,乃是亲王封号,所以西凉茉实际上的称呼应该是王妃,夫人只是百里青让底下人这么称呼罢了,所以小太监一听,楞了一会子方才立刻反应了过来,赶紧上前自己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王妃娘娘千万原谅则个。”

    西凉茉这个时候哪里有心思计较这些,匆匆地扔给他一个赏银小荷包,便往院子里走:“行了,不知者不罪。”

    但是小太监还是一抬脚挡在了她面前,拽着她的衣袖一脸为难又讨好地道:“王妃……呃……夫人,千岁爷这会子忙着救治洛公子,您先回房稍等等,爷迟点过去。”

    百里青救治百里洛的时候,心情也是最不好的时候,这会子去,没得触霉头!

    西凉茉刚颦眉想要说什么,忽然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得了,让你家夫人进去,千岁爷不会怪罪的。”

    西凉茉一听这个耳熟的声音,就知道是老医正来了,赶紧转头看着老医正道:“老医正……。”

    老医正领着个背着药箱的药童朝她摆摆手:“行了,不用问了,进去再说。”

    西凉茉一听,便也不再多言,跟在老医正背后进了房间。

    百里青已经将百里洛放在了床上,看得出他已经将百里洛的几处大穴都点住了,所以血液流淌的速度已经很缓慢,但是大量的失血已经让百里洛的脸色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惨白出来,衬着他纯净的容颜,就像一座随时会破碎的玉人一般,让人忍不住心中生出怜惜与唏嘘来。

    一名暗红衣比甲的老太太正在那里蹲着,帮百里洛诊脉,脸色颇为凝重。

    百里青最先发现有人进来,看见了西凉茉,他倒是也不意外,只是叹了一声:“真是个不听话的丫头。”

    西凉茉没搭理他,只是看向一边的老医正,又看看昏迷之中的百里洛,随后退到了一边。

    老医正便让药童把医箱放在床边,然后没好气地瞥了眼蹲在床边的老太太:“老东西,给我滚一边去,你那种专门研究怎么毒人的东西,怎么会治病救人。”

    老太太满脸都是褶子,转过头来,不知为何看起来几乎看不清楚她的五官,佝偻着背,像是伏在什么上面,所以显得异常诡谲,让西凉茉莫名地想到了阴暗潮湿山洞里的老蜘蛛。

    她也瞪了眼老医正,用哪喑哑难听的嗓音嗤了一声:“哼,你不是圣手仙医么,这么多年不是靠着我的毒和蛊,洛儿能撑到现在?青儿能撑到娶媳妇?”

    老医正懒得理会她,直接指尖再百里洛染满了鲜血的白衣上一划,他的衣衫就迅速地破碎成块块碎布,老医正再拿着银针迅速地在百里洛身上数处大穴深深地扎了进去。

    一边的红衣老太太也没有再和老医正习惯性的拌嘴,只是神色也有些凝重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百里洛道:“这孩子胸部入剑极深,如今肺脉受损,他偏又是个倔强的,怎么也不肯把嘴里的血吐出来,全都灌在肺里,得先把里头的血弄出来,要不,他得呛死……。”

    “你的嗜血蛊呢,这个时候不拿出来,就等着害人的时候拿出来么?”老医正没好气地打断她道。

    老太太满脸阴郁地瞪着他,胸口气得一起一伏的:“要你这个老不死的说么,我早已经将蛊虫放进去了,要不等到你这个磨蹭的老不死过来,洛儿早就去见阎罗王了!”

    老医正气结,也别开脸,没和老太太说话,只是吩咐百里青:“青儿,你按着洛儿,一会子我要拔剑,恐怕他会因为剧痛冲破穴道禁制。”

    说着,老医正顿了顿,叹了一声:“你们两个都是武学奇才,根骨极佳,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

    就像如今,若不是百里青还能制服得了百里洛,恐怕百里洛早就要血洗京城了,如今连拔剑都麻烦得很。

    百里青立刻依言按住了百里洛,点点头:“好,老头儿,你拔了就是了。”

    老医正这厢做准备的时候,那红衣老太太忽然想起什么,对这百里青怒道:“不是交代你了,洛儿要杀人,就让他杀几个玩玩就是了,反正你手底下的那些人也没几个真当大用的,竟然如此严防死守,都能让洛儿跑出来,日日关在石室里,闷都要闷死了,是谁竟然敢伤了老婆子我的心肝宝贝!”

    百里青尚且未及回答,老太太忽然转过身来,对着西凉茉阴测测地厉声道:“是不是你这个小骚蹄子……。”

    话到了一半,她陡然看清楚了西凉茉的容貌,剩下的半句话全卡喉咙里了,老太太瞪大了那几乎被眼皮子盖住的眼睛:“蓝翎丫头?!”

    西凉茉看了百里青一眼,见他对着自己点点头,方才对着老太太恭敬地福了福:“前辈,家母才是蓝翎,晚辈是蓝翎与靖国工西凉无言之女——西凉茉,您可以唤我茉儿。”

    她再傻都看得出这老太太和老医正一样是与百里青极为亲近的人,所以她行李请安的时候是不带半分虚伪的。

    老太太看了她半晌,忽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是的,看了百里青一眼,又看了看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的百里洛,摇头叹息:“真是……真是冤孽,十几年的债到底还是要还的!”

    这话说得虽然没头没脑,西凉茉却也似隐约地明白一些什么的,她只是看向百里洛并没有说话。

    百里洛这个时候,似乎因为要面临拔剑的危险,在昏迷中仿佛也不安起来,两手伸出来,软软地在空中抓挠,额头上浸出一颗颗的冷汗,苍白的唇间不停地嘟哝:“翎姐姐……翎姐姐……。”

    百里青因为注意力都放在西凉茉这里,倒也是一下子没抓牢了百里洛,让他差点把胸口的剑又给插进去一些,

    还好一旁的老医正眼明手快,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又迅速地在他眉心间扎下了一根长针,方才勉强制服住了百里洛,但是他依然不甘心地扭动着身体。

    西凉茉心中暗惊,重伤昏迷之中竟然能轻易冲破百里青和老医正联手制住的穴道,百里洛的招式和制服人的手段或许比不得百里青,但是内力修为绝对不在百里青之下,内力说不定比百里青更为浑厚!

    看着他挣扎不休,西凉茉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忽然上前一步,握住了他和百里青一样冰凉的手,轻声安抚:“翎姐姐在这里,洛儿乖,一会子就不疼了。”

    西凉茉的话语和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一下子让百里洛安静下去了。

    老医正看了西凉茉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赞赏:“你握好了他的手,我要动手了!”

    西凉茉点点头,百里青也点点头,灌注真气在指尖,随时准备点住冲破穴道禁制的百里洛。

    老医正一回头,连招呼也没打,忽然猛地一把将百里洛胸口的长剑瞬间拔出!

    “嗤!”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叫声,热而猩红的血飞溅开来。

    ……

    西凉茉拿着湿手绢擦干净了自己脸上的血迹,正打算转回房间,忽然一转头就差点撞上一张怪异阴沉的脸,几乎像是看见一只恐怖的大蜘蛛从天而降,西凉茉忍不住倒退一步,狠狠地倒抽一口凉气,方才制止了自己尖叫的冲动。

    “前辈……。”

    “老婆子问你,臭丫头,你为什么要嫁给青儿?你就那么喜欢当你娘的替身爬上青儿的床?”老太太站在西凉茉面前,阴冷地看着她。

    虽然老太太的脸看起来满是褶子,一副衰老无力的模样,但是光凭借方才治疗百里洛时她说的那些话,还有她满身的阴郁血腥之气,看着便觉得令人心寒的气息,西凉茉就知道她绝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西凉麽看着老太太,挑了下眉:“我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他也没有把我当成任何人的替身。”

    “闭嘴,老婆子只告诉你一件事,离开青儿,否则……。”老太太忽然露出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题外话------

    你们看到我12点左右更新,并且字数在5000——7000的时候,就表示某悠这几天超级忙碌~只能9点下班以后才有时间写~老板一句话,俺们就要蹦跶到累晕了~

    茉莉和阿九的第一次OX福利已经在VIP群放出,这次洞房的详细福利到时候也会放进去,具体时间,一般是要下个星期了,俺会通知俺们的管理员滴,亲们注意看下公告就好了

宦妻 第七‘章 净身?

    “否则什么,奶奶你是要挑断茉儿的手筋脚筋,还是剥皮削肉,又或者以蛊毒入身,日日啃噬内脏脑髓,撕裂筋脉,扔进蛊虫堆里做人肉饲料,又或者将茉儿投入最低级的娼妓馆里日日接那最肮脏的苦力?”西凉茉看着红衣老太太,好整以暇地给她出主意。

    “你……。”老太太的褶子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她出的主意件件样样都最是狠毒无比,神情却像是在说什么正常的事一样,让老太太陡然觉得自己要说口的威胁都算不得威胁了。

    西凉茉并没有因为老太太的话而生气,只是看着老太太微微一笑:“奶奶,茉儿知道您是阿九很亲近长辈,按理说婚姻大事也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如今按着常理茉儿已经是阿九的妻,您若是不喜茉儿,茉儿也不强求,只要您让阿九亲自来告诉我一声,他要休了我,那么茉儿立刻写出和离书来,反正茉儿也不是第一次写了。”

    “哼,臭丫头,你这是……。”老太太听着她的话,顿时生出一种气短的感觉来,但随后恼火地瞪着西凉茉咬牙切齿地道:“你这是在威胁老婆子我么,青儿怎么会娶了你这个部分尊卑长幼的小东西!”

    西凉茉温婉一笑,眸光里却一片淡漠:“茉儿不是威胁奶奶,只是希望您能明白两件事,第一、茉儿就是茉儿,不是任何人的替身,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我去当替身,哪怕那个人是阿九,西凉茉还没那么贱;第二、阿九如今眼里人的是我,而不是我母亲蓝翎,我比任何人都配站在他的身边,包括我那没用又懦弱的娘,若有一日阿九做出我父亲那样的事,不必奶奶说,茉儿自然另择高枝或者一生一世一人过,如此而已!”

    此等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冷酷又霸气的宣言一出,不光是老太太震住了,就连出来看药煎好没有的老医正都忍不住鼓掌:“说的好,说的妙,说的呱呱叫。”

    西凉茉看着老医正,莞尔一笑:“谢谢爷爷夸奖。”

    老医正是个极为有趣的老头儿,她倒是很喜欢他。

    一双冰凉修长的手忽然从身后揽住她的细腰,阴冷却又暧昧的气息悄然喷在她敏感的小耳朵上:“为夫真不知道原来我家娘子竟然这么中意为夫。”

    西凉茉这会子倒是身子一僵,‘唰’地一下子耳朵红了,她倒是没想到自己这番近乎告白的话会让百里青给听到了。

    她只硬声硬起地哼了一声,没说话。

    百里青看着怀里有些窘迫的小娘子,轻笑着,毫不避讳地抱着她亲了亲她的小耳朵,方才抬头对着老太太似笑非笑地道:“血婆婆,茉儿说的没错,我的眼里今儿看着的只有她,明儿也只有她,这一辈子大概也只有她了,若是婆婆赶走了她,我没了娘子,就上吊去!”

    堂堂九千岁说着这种近乎无赖又娘气的话,却莫名其妙地让人都觉得脸热心跳。

    血婆婆没好气地瞪着百里青道:“你这臭小子,娶了媳妇忘了娘,亏婆婆我为了让你们两个娃儿平安长大,废了多少心思,一点都如小时候不可爱,你们光着小屁股,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去追着去买菜的老婆子我的时候,也说过要婆婆陪着一辈子的,如今就换了年轻的小丫头,是嫌弃我老婆子难看了么……呜呜。”

    血婆婆说着说着,居然毫无预兆地嚎啕大哭起来。

    她身上那种阴狠诡谲的气息瞬间消失殆尽,这种说变脸就变脸的功夫看得西凉茉是叹为观止,她一会子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抬头看了看百里青,见他仍旧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睨着自己,黑沉眼底的跳跃着那簇火焰却让西凉茉莫名其妙地脸上一红,下意识地别开脸又看向老医正。

    老医正上前一拍血婆婆,粗声粗气地宽慰:“得了,你哭个屁啊,小子们都长大了,能娶媳妇儿了,等着给你生个重孙儿玩不好么,吃什么飞醋,难不成你还能给青儿生娃么!”

    西凉茉在一边听得那叫一个囧,这……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百里青和这些老头、老太太全都是口无遮拦的一家老小。

    老医正大力地拍着血婆婆的背,随后又看向西凉茉,挤挤眼:“不用理会这老太婆,她抽风呢,明明都让丫头你叫奶奶了,这就是认了你了的,青儿的眼光向来最是挑剔,他一向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他能在你身上用了这么多手段,就是把你放在眼里了!”

    西凉茉干笑:“呵呵……彼此,彼此。”

    血婆婆一听有小娃娃玩,顿时那被眼皮子盖住的两只眼睛,一下子盯住了西凉茉的小肚子,忽然瞪着西凉茉问:“你有小娃娃了么?”

    西凉茉摇摇头,轻咳:“那个……。”

    老医正立刻道:“很快,很快,丫头身子弱,得调理一阵才好,青儿元阳太烈,她如今还受不住。”

    血婆婆没等他说完,又瞪着百里青:“臭小子,你要是不努力搞个娃娃给我玩儿,老婆子就绝对不会承认你这个小媳妇儿!”

    说罢,她一转身夺过老医正手里的药,就朝百里洛的房里走,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一转脸阴恻恻地盯着西凉茉的小肚子道:“臭丫头,你最好努力点儿,要不让洛儿在你肚子里头种个娃娃也可以!”

    “血婆婆!”百里青顿时脸色也阴沉了下去。

    “哼!”血婆婆瞅着百里青瞪着自己,也朝百里青也吼了一嗓子:“瞪老婆子作甚,你要是不行,你兄弟总是行的,反正你们是双胞胎,生出来不都是一样的么,要是不想让洛儿帮忙,你可得努力了!”

    说完,她一甩头,佝偻着身子却动作极快,又很大力地‘呯’地把门甩上了。

    百里青瞪着大门,咬牙切齿地道:“休想,爷家的地只有爷能种!”

    老医正忍不住低头咯咯地笑起来,摇着头领着自己的小药童去后院煎药了。

    血婆婆和百里青的诡异对话让西凉茉顿时觉得自己如风中一株草——一株被一千万头草泥马欢快地从头上践踏过的草。

    帮……帮忙?

    她的肚子什么时候成了地了?

    谁提把锄头,提袋种子都能在里种大葱?

    百里青看着脸色怪异的西凉茉,恶劣地伸手捏捏她的脸,低声笑道:“行了,还傻愣着做什么,回去休息一会子,换身衣衫,满身是血的,看着怪吓人的。”

    西凉茉一百拍掉百里青的手,没好气地道:“您老还怕血么,行了,我帮老医正把剩下的药煎了,要不在一边搭把手照顾百里洛好了,毕竟他是伤在我手上了。”

    说罢,扭头往后院去。

    百里青看着她的背影,莞尔一笑,这丫头还是把他放在心里了的,要不按着她那凉薄的性子,面子上必定让人将百里洛照顾周全,却不会肯亲自动手的。

    这样的发现,让百里青因为百里洛受伤而阴郁的心情好了不少。

    且说西凉茉转身去了后院,却发现自己根本帮不上忙,后院子里早早地堆了好些煎药,碾药的炉子、碾子等,小太监和宫女们早就各司其职地蹲在自己的位子前忙活起来了。

    老医正则领着自己的小药童四处走走看看,指点一番如何使用贵重药材。

    西凉茉想了想,还是上去恭敬地问老医正:“爷爷,有没有需要茉儿帮忙的?”

    老医正瞅着她过来了,一瞥她衣袖都已经扎了起来,便不由有些诧异,但脸上也带出赞赏的笑意来:“行了,丫头,爷爷知道你是有心了,不过这你倒是真插不上手,让你呆这里也是大材小用了,不如去洛儿那里看看,许是有你帮得上忙的地方。”

    西凉茉点点,依言转身去前院厢房里照顾百里洛。

    老医正看着西凉茉的背影,摸摸白胡子点头自言自语地道:“小丫头不错,是比她那娘强多了,还是青儿聪明点,晓得先抢回来自己占着,呵呵……。”

    西凉茉进了屋子,没瞅见百里青,听着一个小太监过来禀报她是前边有要事,百里青被请了过去。

    于是房里就只剩下一个打下手小太监,还有血婆婆以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唇角还不时渗出血来的百里洛。

    西凉茉见小太监拿着温水搓洗那些纱布后又递给血婆婆,她便走了过去,让小太监让出个位子来,拿了个空的铜盆子过来,再把一壶刚烧开准备冲茶的水倒进了脸盆里,将纱布都浸了进去。

    小太监不由下意识地讶然道:“夫人,这水太烫了,一会子怎么捞起来用呢?”

    血婆婆冷冷地斜了一眼过来,没好气地呵斥道:“这是作甚,嫌我家洛儿死得不够快么,净在这添乱!”

    西凉茉也不恼,淡淡地道:“这些水里平日都有些大家伙看不见的极为细小的东西,平日里咱们皮肤上没有伤口,身子健壮,用这些水搓洗脸和身子都没什么,但若是身上有了伤口,用了寻常不够滚烫的水,不能将那些细小的玩意儿烫死,沾染在伤口上,是要发炎的。”

    |“哦……。”小太监有些半信半疑。

    血婆婆却讥诮地嗤笑道:“什么细小的东西,血婆婆我混迹江湖多年,苗疆、南洋也都去过,什么蛊毒降头没有见过,可没有听说过这些干净的水里能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西凉茉看着她,微微一笑:“血婆婆自然是见多识广,那是否能为茉儿解答一下为何寻常人喝了未曾烧开的生水极容易拉肚子,产妇生孩子,要用滚水烧煮剪刀纱布,这其实都是一个道理罢了。”

    血婆婆一会子还真答不上来,但是被西凉茉这样的小辈给憋着一句话说不出来,血婆婆只觉得很是不忿,便冷哼一声:“小丫头也托大,老婆子倒要看看你还会什么!”

    西凉茉却一反之前的态度,一脸谦逊地道:“其他的丫头倒是真不会了,这方法还是从像婆婆这样的江湖高人那里学来的呢。”

    老人家都是要面子的,不能一味顶撞,也要慢慢顺毛捋,如太平大长公主那么难伺候、韩二夫人那么尖刻的人她都能收拾得对方妥妥帖帖的,相信总能把怪脾气的老蜘蛛夫人也能安抚好的。

    血婆婆见着西凉茉态度变得恭敬,便得意地道:“那是自然的,想我血婆婆手下千蛊门横行江湖,人人闻风丧胆的时候,你这小丫头还在吃奶呢!”

    西凉茉见着她的模样,就知道自己这马屁拍得还真在点子上了,她笑笑,便拿了银筷子去把开水盆的毛巾弄出来,放在干净的银托盘上放凉,又拧干了学着之前血婆婆的模样,去沾了药水擦拭百里洛胸口上渗血的伤,他胸口的伤已经用针线缝合了,而且缝合手法极好。

    她不由暗自惊叹,老医正到底是老医正,这手法快赶上前世的外科手术医生了。

    血婆婆摸出一个铜烟锅来,在床上敲了敲,点着抽了起来,她横着眼瞅着她,忽然道:“丫头,你对当年的事知道多少?”

    “当年的事?”西凉茉一愣。

    “就是你那没用的爹、你那优柔寡断的娘、该死的皇帝还有青儿和洛儿他们的事!”血婆婆有些不耐烦地道。

    她喜欢聪明机灵的娃儿,这小丫头瞅着怎么傻乎乎的。

    也不知青儿看上她什么了。

    西凉茉老实地摇摇头:“晚辈并不甚清楚,只大约知道陛下与父亲都喜欢我娘,仅此而已。”

    他不说,她就不问,若是一个人不想告诉你的事,问得多也不过是得到假的答案而已。

    他想好要说的时候自然是会说的。

    当然,她也并不拒绝其他人告诉其他人认为的一些过去的事情和所谓真相。

    至于信不信自然是由她了。

    血婆婆诧异地瞅了她一眼,随后嘲讽地道:“方才还大言不惭,说青儿喜欢的人是你,老婆子看你是什么都不知道,青儿最开始喜欢的可是你娘。”

    西凉茉平静地颔首道:“嗯,恐怕当初喜欢我娘的还有百里洛才对,至于阿九……。”

    她顿了顿,淡淡地道:“当年我娘十七生我,阿九也不过十二岁,我两岁的时候,他进宫当差也不过是十四岁,这种年纪的孩子,能懂得什么,不过是懵懂的仰慕罢了,何况若是他真的恋慕我母亲,又怎么会逼死她,只为拿到那些解毒之药?”

    血婆婆一愣,错愕地道:“蓝翎是青儿逼死的?”

    西凉茉不可置否地道:“就算不是青儿逼死的,他也在里面推波助澜了。”

    百里青没有瞒着她,后来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那些解药就是她母亲的血与一种蛊虫化成的,若是不能足量服下就只能解一时血脉之毒,却不能长久,而另外一味解药就是西凉茉的血,尤其是处子血,效果最好。

    “他逼杀了你娘,这怎么可能……!”血婆婆顿了顿,忽然盯着西凉茉,一脸阴沉的模样:“他若是真杀了你娘,你能跟现在这样乖乖地呆在他身边,若不是此事根本是假的,就是你必定别有用心!”

    看着血婆婆眼睛里的怀疑和杀气,西凉茉挑眉一边帮百里洛把药物敷在他的伤口上,一边道:“血婆婆你怕是不知道,所谓的娘与爹对我而言不过是两个形同陌路的词罢了,我前辈子也不过只见过我娘一次,有娘没娘都一样,阿九想要她的血做解药,不再受制于人,便去要就是了,那也是我那位不负责任的娘欠下的债不是么?”

    血婆婆还是有点不相信地睨着她:“你这个丫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都能说得出口,子不言父过,你还真是……一点儿家教都没有!”

    西凉茉莞尔一笑:“能嫁给九千岁的人,自然要和九千岁看齐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么。”

    血婆婆陡然住口,脸上泛起潮红来,她陡然想起百里青确实也算不上恭恭敬敬的那种晚辈。

    西凉茉随后又补充道:“说起来婆婆和老医正这样的高人,若是与那些寻常高门大户里头虚伪卑鄙的老头、老婆子一样都喜欢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也不叫江湖高人了。”

    老医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医仙圣手,这个血婆婆又是几十年前横行江湖千蛊门的门主,确实算得上都是传说里的高人了。

    血婆婆得了台阶下,自然是也就驴下坡了,不自在地冷嗤一声:“那是自然的。”

    她顿了顿,忽然吧嗒抽了口烟,睨着西凉茉老气横秋地道:“你这丫头,也不要太怨恨你母亲,她虽是个没用的,但那也是身不由己,皇帝对她也是又爱又恨,所以……。”

    原来十数年前,蓝翎不肯嫁给皇帝,一意孤行地嫁给了靖国公,况当时蓝翎为了表示自己也无意于皇帝,告诉皇帝,女儿是他的,但是她恨透了他,绝对不会看这个女儿一眼,若是强逼她入宫,或者害死了靖国公,就要带着女儿一同撞死在金銮殿上,皇帝再次受辱,心中大恨,却不得不答应了蓝翎的要求。

    蓝家倒台的时候,西凉茉已经两岁了,而蓝翎也已经出家两年,当年蓝翎出家就是为了保住西凉无言,以向皇帝表示从此心如死水,与西凉无言再无瓜葛。

    但是皇帝此时终于大权在握,正是扬眉吐气,一扫心中怨怒的时候,怎么肯轻易放过靖国公府和蓝翎?

    蓝家树倒猢狲散,发配充军的发配充军,入宫为奴的入宫为奴,连着被收养在蓝家的百里青和百里洛两兄弟也跟着遭殃。

    “那时候蓝大将军极为疼爱洛儿和青儿这一对养在府里的义子,他们与蓝翎也是姐弟相称,关系极好,皇帝那个混帐强逼要把洛儿和青儿送进宫里去势,就为了让蓝翎知道她的愚蠢选择会害死身边所有人,他没法子直接折磨她,就对她身边所有在乎的亲人们动手。”血婆婆越说越气,烟锅子戳在床沿上,蹬蹬作响。

    西凉茉微微颦眉:“那爷和百里洛身上的毒是怎么回事?”

    血婆婆沉默了一会,脸上出现一种近乎痛苦与自责的神情,她沉默了好半晌才阴沉着脸道:“说起来,当年老婆子我也是认得皇帝那小子的,只是当时没看出来他是个那样的混帐,对着自己的……都下得去手,还以为他若是坐上皇位了,也能对老百姓都好,所以以前就给了他一种噬心蛊,让他去对付他那些敌人,却没有想到他竟然用在了自己身边亲近的人身上,洛儿和青儿先是中了这种蛊毒,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法子私下逃离宫里,只能受皇帝控制,净身入宫。”

    “但是血婆婆,蛊是你养出来的,为何你没有解药?”西凉茉特别不能理解这种做事不留后路的人。

    至于百里青居然算是自己的……舅舅,这是当初他对自己特别感兴趣的原因之一吧。

    血婆婆满是褶子的老脸上一红,抽了口旱烟,嘀咕着:“我哪里知道那个混帐玩意儿是用来害自己人的,就给了一种要用人血做药引子的蛊,谁知道皇帝居然用了蓝翎的血去喂养那些蛊虫,结果……。”

    “结果若是蓝翎要救他们,就得自己也要拿出全身的血,舍了命来,但是那我母亲不甘心大愁未报,更不甘心就这么放弃我那父亲去死,所以就牺牲了他们兄弟两个,只肯按时做了解药给他们服用?”西凉茉挑眉道,她想不到皇帝老儿看起来那么颓丧的模样,当年心机竟然如此深沉,把蓝翎的心理都算到了,就是为了折磨她,所以连这种方法都想得出来。

    但是总觉得又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

    血婆婆叹了一口气:“你母亲以前其实不是这样的,老婆子认得她的时候,也是她溜进江湖里游荡的时候,那时候也是江湖里人人都喜欢的小灵仙,机灵又有意思得很,也就是认识了你那爹以后,事事都以你爹为优先考虑。”

    西凉茉想了想,却忽然打断血婆婆:“若只是如此,为何爷看起来那么恨我母亲?”

    血婆婆一顿,声音里也带了些愤怒不满:“还不是你那母亲觉着洛儿和青儿既然已经被迫净身入宫,不如想法子和皇帝斗上一斗,所以在青儿和洛儿的解药里也下了东西,因为洛儿和青儿是在皇帝身边伺候的,若是皇帝稍微靠近他们一点子,也会慢慢地跟着中了蛊,变得有些浑浑噩噩的,精神不济!”

    靠近就会跟着中蛊?

    这种说法……

    西凉茉沉默了一会子,还是觉得有些什么东西不对劲,但是又一会子没想出来。

    她摇头轻蔑地嗤笑道:“这种事,果然也就是我那愚蠢的母亲才会做得出来的。”

    将自己视若弟弟的双胞胎也跟着绑上了自己仇恨的战车,向皇帝陛下复仇,难怪百里青会如此怨恨她。

    被自己最信赖和仰慕的姐姐利用与背叛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许是当年蓝翎最早的时候给血婆婆的印象极好,所以听着西凉茉这么评价自己的母亲,不免有些阴恻恻地道:“女子有了心上人,最难过就是情关,血婆婆我也算是过来人,瞅着你的意思,你倒是比你母亲要有主意?”

    西凉茉淡漠地道:“若是我,首先就会选择嫁给皇帝陛下,放弃那没用的情人,起码不会连累满府败亡,坐在皇后宝座之上,要保住自己父亲也还是有希望的;再次,若是实在不喜皇帝陛下,嫁给他之后,再想办法让皇帝陛下驾崩也就是了,扶持自己的儿子坐上宝座之后,再与情人双宿双栖,垂帘听政;最次,也可以入宫之后再徐徐图之,天下美人何其多,君王恩宠从来都是红颜未老恩先断,等到皇帝陛下没了那份心思,诈死离宫也就是了。”

    看不清形式,不懂得男人,特别是一个万人之上的男人的心理,以为自己还是那个万千宠爱在一身的骄傲公主,因为愚蠢而没用的自尊连累了所有人,这才是蓝翎最失败的地方。

    血婆婆纵然是一个蔑视世俗礼教的江湖中人,但还是被西凉茉这样惊人的,几乎可以称之为谋逆反叛的言论给彻底震惊了。

    这种狼子野心、谋朝篡位的话,根本不像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能说出口的!

    血婆婆盯着西凉茉好半天,发现她根本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终于忍不住拿起旱烟抽了一口,看着西凉茉复杂地道:“你这丫头……倒是一点都不像你那母亲,倒颇有汉朝吕后和前朝女帝的味道。”

    西凉茉看着血婆婆,漫不经心地一笑,顺手将百里洛的衣衫给拉好:“婆婆说笑了,茉儿哪里能与女帝想比,只是若自己的男人不争气,又和别的女人一起给自己排头吃,那茉儿倒是很愿意去做一做那心狠手辣的吕后的,万人之上,大权在握,总好过如我那母亲一样孤苦伶仃半生,众叛亲离,死得凄凉,到了地下也要被斗了半生的二夫人鄙夷。”

    血婆婆垂下眸子,暗自叹了一声,一个惟情至上的女子,生出了一个惟权至上的女儿,还真是……冤孽。

    也怪蓝翎,竟然为了西凉无言那没担当的小子,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舍弃了,也怪不得这丫头如此生性凉薄。

    小小女孩儿,就看尽世间沧桑,也算可怜。

    想到这里,血婆婆对西凉茉的敌意又消减了不少,她忽然间觉得有些没意思,这些小辈的爱恨情仇让她看了那么多年,几乎都对所谓的爱情已经没有了什么期望。

    她有些倦怠地对西凉茉道:“行了,老婆子对你这丫头没什么要求,就是对青儿好点儿,他和洛儿上半辈子够苦了,有那老不死的在,洛儿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你好好地照顾着他就是了,老婆子要去歇一会子。”

    西凉茉看着血婆婆,温婉地点点头:“好,婆婆慢走。”

    虽然她很想知道百里洛到底为什么会疯癫,只有六岁儿童的神智,但是看着血婆婆的样子,她便没有再多问。

    等着血婆婆走了,西凉茉又看顾着发烧的百里洛好一会子,不知是否因为她在身边,百里洛安静了许多,直到她实在是觉得乏了,方才回了房间,书房已经被司礼监的人用最快的速度给恢复了原状,何嬷嬷和白珍、白玉都早早地备下了热水和吃食等着她回来。

    西凉茉沐浴换了血衣之后,简单吃了点,就上床歇着了,她的身子骨虽然好了不少,但是今日折腾得厉害,她只觉得确实累,想早日歇着。

    睡到了一半,西凉茉迷迷糊糊间忽然觉得有人挤进来,将她揽在怀里,有绵密温柔的吻落在自己的额上唇间。

    西凉茉闭着眼嘟哝着推开他的脸:“别闹了,今儿……累死了。”说着翻了个身,背对着百里青。

    百里青瞅着自己怀里的小狐狸模样衣衫半解,雪肩露在外头,可爱又香艳得很,但就着烛光也瞅见她眼底下的黑眼圈,不免心疼,便轻声在她耳边道:“好了,睡吧,为夫不动你就是了。”

    “唔……。”西凉茉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

    百里青看着她的模样,又伸出长指轻拨她的长发,轻道:“丫头,今儿辛苦你了,血嬷嬷他们都是江湖中人,早年里蓝大将军将我们寄养在她门下过一段时日,她此生无子无孙,全当我们是她最疼爱的孙儿,因着蛊毒的事又对我们两个心存愧疚,所以总是防范着我们周围的人,你不必往心里去。”

    西凉茉忽然转过身来,一双水媚的眸子里哪里有半点子睡意,只是清泠泠地看着他:“你还有多少事儿没有告诉我的呢?”

    有些事,她还是希望他亲口告诉她。

    百里青幽深如暗夜之海的眼底闪过一丝幽幽光,仿佛有未知的阴暗的生物悄然游过。

    他垂下眸子,精致的薄唇轻轻触了触西凉茉的眸子,似笑非笑地道:“有些事,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可好,为夫希望在你眼里总是无所不能的呢。”

    仿佛开玩笑的语气,却有一些深藏其间的东西,让西凉茉忽然伸手捧起他的脸,眼对着眼,鼻对着鼻,看着他字一顿地道:“我的夫君,不能是懦弱无能,为礼教束缚的男子,但也不需要是无所不能的盖世枭雄,只需要风雨无阻,他能与我同行,能为我遮风挡雨,免我一生寂寞,我亦能与他并肩一路同行,总归是遇神屠神,遇鬼杀鬼。”

    百里青望着她许久,深邃幽沉的眸子,几乎能望进她的灵魂深处,他忽然闭上眼,用鼻尖轻轻地蹭了蹭她的额,轻笑:“很好,很好,总归免你我一生寂寞,遇神屠神,遇魔杀魔。”

    他总归是比阿洛幸运的,噩梦初醒,总有她在一旁,将她牢牢地抓在身边,也许是他这一生作出最正确的决策。

    不知为何,他虽然埋首在她脸颊边,在闷笑,她却忽然觉得心疼,手伸在空中,落下,紧紧地抱住他的肩头。

    不需缠绵,只这般紧紧抱着对方,仿佛便可一生一世,总无忧,无怖,无惧,无伤。

    便可弃一切生、老、病、死、行、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

    便可如何无我无相,无欲无求。

    ……

    第二日一早,西凉茉去看百里洛,一边伺候的宫人告诉她老医正和血婆婆都已经到后院去帮百里洛捡药去了。

    西凉茉便在一边看了看百里洛的样子,发现他身体正在热,便知道这是体内的免疫机制正在对抗炎症,她打发了小太监赶紧再去烧点水来,自己则坐到了一边去帮百里洛解了衣衫,取毛巾擦拭身子,以便发汗。

    但是擦到小腹处,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擦下去,帮他把衣衫拉上,但是手腕上的百里青送的凤凰衔南珠镯子勾到了百里洛的衣襟带子,一下子就将百里洛的衣襟给全都扯开了。

    西凉茉目光一瞥,脸上微红,下意识地转开脸,赶紧帮百里洛把衣衫拉好,但是下一刻,她忽然一僵,眼底闪过一丝狐疑的光芒,她伸出了手,搁在百里洛的衣衫上微微一掀,看向他的小腹下方,随后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这……

    这是怎么回事?

    她竟然看见了……

    西凉茉震惊地闭上眼睛,随后再睁开,但是眼前看见的一切令确定了自己方才并没有看花眼。

    百里洛竟然真的是……

    净过身的!

    西凉茉楞了好一会,直到外头传来脚步声,她方才如梦初醒般,立刻将百里洛的衣衫给拉好,随后又将手给洗干净。

    血婆婆和老医正从外头进来,看见西凉茉正在仔细地给百里洛擦拭额头上的汗珠,眼底或多或少地露出了赞赏的神情。

    “丫头,来了?”

    西凉茉对着他们温婉地笑了笑:“是,二位前辈辛苦了,茉儿过来看看,一会子还要进宫取面圣。”

    百里青也刚巧领了人进来,听见她说话,不由一怔,幽邃的眸子看向西凉茉:“你要进宫,昨儿怎么没听你说?”

    西凉茉淡淡地道:“方才才决定的。”

    ------题外话------

    哦,俺恢复了9000字的更新,今天大揭秘哦~嘿嘿,求月票

宦妻 第八章

    百里青看了她一会,忽然道:“我送你。”

    西凉茉柔柔一笑:“好。”

    老医正笑嘻嘻地道:“果然是新婚小夫妻啊,如胶似漆。”

    说罢,他还向百里青挤眼儿:“可别太心急了,小丫头现在身子还不适合有孕。”

    百里青没耐烦地回道:“行了,见一次,说一次,老头儿,你也不嫌烦。”

    西凉茉低声咳嗽了两声,起身向两位老人行礼,随后与百里青一同向外走去。

    两人一路无话,快到了书房的时候,百里青才忽然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就知道瞒不过你,不过我本也没打算瞒你。”西凉茉笑笑,那日和皇帝说了蓝氏已逝,她要将一部分蓝氏的骨灰带到律方边城去的时候,连公公就在一边,自然是会将此事如实禀报百里青。

    她想了想道:“等着新婚这个月过去了,我想先去一趟,蓝家这个事,总这么放着也不是那么回事。”

    百里青垂下眸子,眸中的一片幽深地看了她片刻,方才道:“其实十几年来,一直都有人想找到鬼军,但总没有结果,但你是蓝家血脉,总归有些优势的,若是没找到,就早点儿回来。”

    他顿了顿,转过身有些僵硬地忽然冒出一句:“别让人担心。”

    西凉茉一愣,看着百里青已经转过身去,仿佛刚才那句话不过是她的错觉。

    西凉茉忍不住掩唇,唇角带起一丝暖暖的笑来,她家这位爷,大概多少年没说过这种担心别人的话了,所以说起来还真是别扭,

    两人一齐先回了房,西凉茉原本打算简单收拾一会子让白玉、白珍两个一起去,却见白玉脸色有些苍白,她不禁有些疑惑地问:“白玉,你这是怎么了,这些日子,你好像身子骨一直不太好。”

    白玉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慌乱,暗自扣住了手心,脸上只有些尴尬地道:“我……我没事,只是最近暑气重了点,所以不舒服。”

    “是么?”西凉茉顿了顿,淡淡地道:“白玉,你身子若总这么不爽,就先歇着吧,日后也不用再跟着我了,最近国色楼掌柜的庄嬷嬷的儿子从南洋买了些新的香料回来,我看着他人不错,配你还是绰绰有余的,成亲以后就到庄子上去做个管事娘子吧。”

    白玉一愣,错愕地抬起头,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西凉茉会忽然说出不要她的话来,顿时脸色苍白。

    白珍最先反应过来,赶紧上来抓住白玉的手,强拖着她跪下,对着西凉茉道:“郡主,白玉很快就好了,昨日回春堂的李圣手不是才刚说了她没什么大事,这几日再吃上一两副药就好了!”

    西凉茉睨着白玉,挑了一下眉:“是么?”

    白玉看着西凉茉那种锐利得几乎能一下子穿透人心的目光,心中陡然一凉,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却再说出口。

    郡主一向看起来温婉秀美,但她太熟悉郡主这样的目光了,面对敌人或者陌生人的时候,郡主看似温和的眸子里才掩藏着如此冷锐如刀的光。

    郡主这是……

    这是已经不信任她了么?

    白玉咬着唇,微微地颤抖起来,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倒是一边的白珍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这些日子以来,她们几个人都情同姐妹,白玉出事,她岂能不急?

    虽然不明白为何郡主忽然对白玉的态度这么大的转变,但是她还是想要将白玉给保下来。

    何况白玉……白玉明明已经有了心上人!

    百里青在一边看着西凉茉忽然变脸处置自己屋里的人,他只是微微挑眉,却只是在一张雕花紫檀椅上坐下来,慢悠悠地拿了一盏茶慢慢地品。

    西凉茉淡漠地道:“既然白玉并没有意见,明日里就收拾东西早点过庄子里去,庄嬷嬷晚点儿会知会她儿子一声,让你们成其好事。”

    白玉清秀剔透的眼睛里闪过泪光,随后忽然伏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西凉茉磕了三个头:“是,白玉多谢郡主的知遇之恩,郡主待咱们这些奴婢一向极好,只是白玉今后不能在郡主身边服侍了,郡主请多珍重,白玉……白玉去了!”

    说罢,她便径自起身,木然地向外头自己的屋子里走去,但是刚走了两步,一道黑影忽然仿佛凭空出现一般,一下子伸手将白玉拉住,随后,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给西凉茉‘咚咚咚’地也磕了三个响头。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一把扯下往日里蒙在脸上的黑纱,露出一张秀气如女子的少年脸庞来,只是此时他脸上已经没有一点往日里那种纯真可爱的神情,而是一片肃色:“小姐,请不要赶白玉走,她……她是怀了孩子,所以这些日子才身子不适,没有好好伺候小姐……不,没有好好伺候好夫人的!”

    西凉茉看着他,忽然冷笑两声:“魅六,本郡主处置自己的丫头,与你有什么关系,如她这般待主不忠的丫头,留着有何用?”

    众人不由都面面相觑,魅六眼底闪过一丝愤色,随后看向西凉茉,大声道:“白玉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你确定?”西凉茉看着他,忽然挑眉问道

    魅六咬牙道:“是!”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是侮辱他还是在侮辱白玉!

    魅六下意识地看向白玉,见她脸色已经一片惨白,站在那里,木头人一样的,他心中不由莫名的一痛。

    魅六刚刚转回脸,忽然西凉茉一脚就朝他胸口狠狠地踹了过来,魅六下意识地想要闪避,但是忽然感觉百里青坐着的方向上来一道极为阴冷的目光,他立刻再不敢动,咬牙硬声受了西凉茉这一脚。

    西凉茉的武艺和内力得百里青指点,并不差,所以这一脚下去,魅六即刻就被踹跌出去三步,喉头一阵腥甜,唇角流下血来,他只用袖子一抹嘴角,随后爬起来再次跪在西凉茉。

    白玉看着魅六受伤,手紧紧地拽着衣襟,脸色复杂,也走到了西凉茉面前,跪了下来,却并不说话。

    西凉茉没看她,只是冷冷睨着魅六:“你就是这么当本郡主的护卫的,护卫到了我的贴身丫头床上去,还让她有了孩子,若是本郡主不将此事揭出来,你们两个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或者将孩子打了?”

    魅六努力都运气平复下自己胸臆间混乱的气血,沉声道:“郡主,我喜欢白玉,我想要娶她!”

    “我不嫁!”白玉立刻尖利地道。

    “你想要娶她?”西凉茉没理会白玉,只是看着魅六,忽然冷笑起来:“你凭什么娶她,就凭着你装疯卖傻的本事骗得这个笨丫头怀上了孩子,却连个像样的婚礼和承诺都没有给她,就凭你连她日日为着肚子的孩子纠结的,痛苦自责都不知道?”

    白玉闻言,瞬间怔然,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西凉茉,失声道:“郡主,你……你早就知道了?”

    西凉茉看着白玉,叹了一声,低头扶起了她,淡淡地道:“是,我早就知道了,看着你这模样,要知道是怎么回事并不难。”

    白玉神色歉疚地低头道:“郡主,白玉并非有意欺瞒,只是前些日子,朝中宫内言论对您多有不利,白玉不想让您烦心……。”

    随后她急急地抬头保证道:“白玉绝对不会牵连小姐名声,明日,不,今日就去请李圣手帮我拿掉这个孩子,您不要赶白玉走!”

    她是真不舍得从来没有真当她们下人看待过的郡主,不舍得白蕊、白珍这些姐妹,那么些风波,她们都一起度过了,她不想离开她们!

    魅六在一边忍不住失声道:“白玉……!”|

    “你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西凉茉冷冷地一眼斜过去,魅六不甘心地住嘴,只是焦急地望着白玉,白玉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泪光,随后别开脸。

    西凉茉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随后看着白玉柔声道:“玉儿,是魅六哄骗你的是不是,你并不喜欢他,既然如此,那么我替你将魅六打发了,反正魅部的人也不少,再换人来伺候就是!”

    白玉犹豫了片刻,随后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似的,点点头。

    也好,不见不痛,不见不伤,她既然下定了决心要一辈子伺候郡主,便不该被这些事情牵绊。

    魅六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白玉,大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色,死死咬着唇道:“白玉……。”

    西凉茉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拍拍白玉的肩头笑道:“好,等着主子我给你出这口气,没人欺负了我的丫头,打了我的脸面,还能这么全身而退!”

    随后她便忽然扬声对着外头的侍卫道:“来人,将魅六拿下,送到司礼监大牢处死!”

    话音初落,另外两名黑衣人便不知从何处跃出来,伸手一下子就将魅六给牢牢地擒住了。

    但是白玉随后拉住了西凉茉,错愕地道:“郡主……。”

    “你不是不喜欢他么,不必因着往日情分为他求情,否则还不有多少人以为本郡主的人都是好欺辱的呢。”西凉茉拍拍她的手,仿若安抚一般地道。

    白玉眼底闪过焦灼之色,看着西凉茉对着其他的魅部暗卫一挥手,魅六就被硬生生地拖着离开。

    魅六满眼痛色,不甘心地死死瞪着她,却没有说一句话。

    白玉终于忍不住再次‘噗通’一声给西凉茉跪了下去,颤声道:“郡主,求您,放过魅六吧,我……我……。”

    西凉茉看着她,淡淡地道:“你什么,你若是喜欢他,舍不得他,直说就是了。”

    白玉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到底还是咬牙道:“是,郡主,都是白玉不知检点,您……放过魅六吧,白玉此生永不嫁人,一定好好服侍郡主!”

    魅六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后又满是痛楚:“白玉,你……。”

    “闭嘴!”白玉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随后恭敬地对着西凉茉道:“郡主,白玉求您了。”

    西凉茉看着她,忍不住嗤笑出声,随后摆摆手,让人放了魅六,又躬身扶起了白玉,看着她嗔怪地道:“行了,我可不要你一辈子做牛做马,还等着你生个小娃娃给我玩呢。”

    白玉愣愣的一会子回不过神,倒是事不关己,白珍机灵得很,立刻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了白玉,笑骂:“郡主是在逗你们玩儿呢,谁让你什么都不跟咱们说,还说是姐妹呢,什么事都一个人闷在心里,娃娃不是长在你肚子里的肉么,说不要就不要了,也不心疼!”

    白玉看向西凉茉,随后羞愧地低下头,眼底一下子蓄满了泪水:“郡主……。”

    西凉茉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委屈了,一个女孩子家家的,遇到这种事,心里总是过不去的。”

    白玉和她不一样,未婚先孕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而言,根本就是一件极为羞耻的事,何况白玉身为丫头,又还要为她这个主子考虑,心中矛盾重重。

    如果她没有猜错……

    “魅六从来都没有提过要娶你是么?”西凉茉抚着她的手轻声问。

    白玉脸色一白,看了魅六一眼,随后硬着脖子别开脸:“白玉即使出身发配边关的营妓之女,也不想逼迫任何人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白玉自小看多了营妓们无意怀上了孩子,或者与那位戍边的军官好上了,怀了孩子,最后能生下来的都没几个,多半都是被老鸨强行灌下了一碗堕胎药,最后要么一尸两命,要么就是下身还淌血就要继续被迫接客,没几个人有好下场,连她的母亲侥幸生下了她,都不喜这个女儿,要卖了她。

    她一直以为自己看多了人生百态,不会沦落到这个下场,谁知……

    “白玉,我不勉强,我是……我是真想娶你!”魅六并不明白白玉的心理,最初他确实生出了只是想要逗弄一会子她玩的心,甚至对魅七那种对白蕊死缠烂打的样子很是不屑,尤其是魅七为了白蕊,甚至打算去求千岁爷放他出魅部,只在小姐身边伺候。

    这让魅六非常不明白,他们自幼就是被当成最强悍的杀人武器培养,身为魅部刺客的全部意义,就是成为最顶尖的刺客!

    魅六喜欢这种刀尖上舔血,游走在血腥杀戮和胭脂佳人之间的生活。

    魅六虽然长了一张秀美娃娃脸,但那副无辜又单纯的模样却在女子间极受欢迎,平日休闲时,不是练习杀人的功夫,就是混迹脂粉堆里。

    只是见惯了青楼名妓妖娆或者清倌高傲,白玉只当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弟弟,他心中便只觉得有趣,逗弄着玩玩罢了。

    但是时光渐长,直到白玉那日对他冷面以对的时候,他方才发觉自己的心里已经不知不觉让白玉进驻了他的心底,甚至生出了娶妻生子的念头,这让他曾经感到羞愧和心惊。

    所以对于白玉的不对劲,他甚至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他想要留下白玉,却又对自己的未来感到迷茫。

    直到今日,听闻小姐要将白玉配给其他人,他才陡然发觉白玉在他的心底早已经占据了大片江山,不可以放手。

    白玉垂下眸子,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一滴泪珠滚了下来。

    那泪珠仿佛灼热的水,烫在了魅六的心上,他忽然双臂一震,拼尽内力一下将自己的同伴给瞬间震开,上前一把握住白玉的手,急道:“白玉,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说的是真心话!”

    白玉看了他一眼,怅然地收回自己的手,轻声道:“小六子,我不知道哪个你,才是真的你。”

    西凉茉看着面前一对别扭的小情侣,摇摇头,对着白玉道:“你先回去歇着吧。”

    说罢,她让外头补进来的一个二等丫头白芍将白玉扶进房间。

    魅六看着白玉的背影,又急又恼又愧,看着西凉麽可怜兮兮地道:“小姐,不,夫人,我知道错了,您就放过我吧,小六子若是能娶到白玉姐姐,一定会对她好的!”

    西凉麽看着面前这张玉似的秀气面孔,泫然欲泣的模样,确实让人看了都要心软,也难怪白玉会被他的这副样子给骗了。

    白玉本就是个早熟的女孩儿,在几个大丫头里也是最有管事儿范儿的,事事想得最周全。

    对于魅六这样的娃娃脸没有抵抗力也完全能理解。

    何况这个小六子还是个花丛老手。

    这也是为什么西凉茉今儿见了这回事,要借机发作的原因。

    魅六本性并不坏,其实就是个爱玩的大孩子,虽然看似游戏人间的老手,但是长期刀口舔血的生涯却让他不敢轻易放下心与希望,但却下意识地追寻着能让他安枕的温暖与栖息之处,所以那么多丫头里,他偏偏看上了白玉。

    而白玉则是沉稳有余,活泼不足,对男女之情本就不敢寄予期望,也就是魅六这般连哄带骗的从‘弟弟’做起,方才能卸下白玉的心房,这两人在一起本就是绝配,只不该如此这般相处,否则迟早有一日会两处心伤,西凉茉今日挑破了一切的矛盾,就是希望他们两个能真的面对自己的心结。

    看着魅六的模样,西凉茉唇角勾起一丝淡漠的笑来:“天作孽又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你且用你那张骗尽天下人脸的继续去骗回她呢。”

    “郡主,您今儿做了这么一场大戏,不就是为了教训小六子么,小六子真的知道错了!”少年垮下一张秀美的脸蛋,哀求地看着西凉茉。

    西凉茉挑了挑眉:“你倒是聪明,只是本郡主这会子要进宫了,你如此聪明,就自己想法子挽回你未来媳妇儿和孩子娘的心罢了。”

    说罢,她赶苍蝇似地摆摆手,转身也进了自己的内屋换衣衫,徒留一脸惨然的魅六。

    百里青瞥了他一眼,目光阴恻恻地冷哼了一声,转身也跟着西凉茉进了房。

    西凉茉信赖的几个丫头现在都伤的伤,病的病,西凉茉也没打算再往自己的屋子里添人,便自己换起了衣衫。

    百里青站在西洋雕花水银镜边看着西凉茉坐在镜子前梳头和换宫装,似笑非笑地道:“你对你的丫头倒是真上心,只是不知你何时也对夫君我如此上心。”

    西凉茉因为解决了白玉的事情,现在心情不错,换好了衣衫,笑着将一只绿雪含芳的碧玉发簪交给百里青,示意他帮自己插上,一边笑道:“怎么,难道我对夫君不是一向都非常上心的么?”

    百里青顺手帮她插好了发簪,低头在她雪白的耳朵上邪魅地咬了一口:“为夫比等着看你在夜里对为夫上心的样子。”

    西凉茉雪白的脸颊上飞起淡淡红霞,没好气地唾了他一口:“行了,我进宫了。”

    ——老子是阿九领着小白出来打劫月票的分界线,不给月票,就要给大胸部!——

    夏日的夜如黑丝绒一般的天幕间挂着一轮玉盘似的冷月,夏夜长风瑟瑟地吹过深深宫禁,却吹不走无边的寂寞与忧伤。

    “侧听宫官说,知君宠尚存。未能开笑颊,先欲换愁魂。宝镜窥妆影,红衫裛泪痕。昭阳今再入,宁敢恨长门。”

    寂寥琴声与女子如泣如诉的幽幽歌声飘荡在空旷的亭台之上,仿若一缕芳魂的长久以来悲伤徘徊在深深的华美宫巷间。

    听得人不胜唏嘘。

    一名提着灯笼的小宫女听得忍不住感叹:“这是哪位娘娘,好可怜呢。”

    在前头领路的大宫女没好气地一把拉住她低声呵斥:“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还不快走,那位娘娘也是你能议论的不要命了么。”

    小宫女一听,傻了一会子,忽然想起什么来,下意识地道:“只有皇后娘娘在长门宫里抚琴的时候不许人在周围伺候,莫非……。”

    大宫女气急败坏地瞪了她一眼,小宫女赶紧捂住嘴,左右看看,立刻低头乖乖地跟着大宫女一路离开。

    但是,有人害怕,自然也是有人不怕的。

    “娘娘,夜深了,一个人,不害怕么?”男子悦耳的声音在长门宫院子里的假山亭里忽然响起,令正在弹琴的陆皇后陡然停住了拨琴的指尖,脸上带着怒色地回头斥道:“不是说了,本宫弹琴时候出现的人都……。”

    但是,陆皇后的怒气在看见来人之后,瞬间如泥牛入海一般消融了。

    “是你啊,小方子。”路皇后对着不知站在自己身后的年青太监淡淡地点点头,随后又转过脸去道:“不是说了让你以后不要在这个时候来见本宫么?”

    小方子微微一笑:“娘娘,您看,月色正好,都说对饮成三人,既然这里又没有其他人,咱们为何不赏月饮酒,也好过独自一人在月下伤怀,毕竟不管自己如何伤怀,自己在乎的人都看不见。”

    小方子的话让陆皇后顿时楞了楞,随后低头苦笑起来:“是啊,对方都看不见,最终不过也是自己为难自己罢了。”

    说罢,她搁下琴,对着小方子道:“既然带了酒,便过来本宫这里坐吧。”

    小方子应声过来,坐在她面前,开始将自己手中的好酒、水果都一一摆上。

    陆皇后看着面前的年青太监,他有着一张极为俊美的脸,身材颀长,行动举止都很是风流优雅,即使面对则她这个皇后,谈吐之间也是不卑不亢。

    早些日子,她一直心情很是不好,夜里靠着在假山亭台上弹琴的时候,差点从假山上滚落下去,还是路过的小方子舍命救了她,所以对于小方子虽然没有像寻常太监那般对她要么满是敬畏害怕,要么就是前倨后恭的态度,她也能稍微容忍,何况小方子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学识渊博,据说若非当时家中犯事,他也不会被送进宫来。

    在这些时日里相处的日子中,陆皇后也渐渐觉得和他相处起来没有什么负担,倒是她最放松的时候。

    虽然说着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让人窥破她心中的苦涩与寂寞,但是陆皇后还是有些期盼着有人能安静地陪伴她,替她解解闷,诉诉苦。

    只是小方子虽然在御造府当差,却是当的外差,要时常外出,并不能时常陪伴她。

    小方子给陆皇后倒了一杯酒,微笑着给她敬酒:“娘娘,一醉解千愁,小方子敬你。”

    陆皇后接过来,犹豫了一会子,便喝了下去。

    小方子微微一笑,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魅光,随后又在陆皇后的杯子里继续倒酒:“娘娘,这酒是小方子从御厨那里偷来的,叫做女儿醉,娘娘可想知道这里头有什么故事么?”

    陆皇后又喝了一杯,颇有些兴致地笑道:“你这个猴儿一样的,肚子里满是各种故事,倒是说说看……。”

    两人便一边喝酒一边说笑,转眼间,便已经是深夜了。

    喝到了最后,陆皇后半醉了,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看着天边的明月,忽然流下泪来,沧然道:“人说月圆人团圆,千里共婵娟,今儿月圆之夜,他也不知道陪在那个小蹄子的旁边,这么多年,我对他难道不够尽心尽力么,为何……为何总也比不过蓝翎那贱人,为何……早知如此,当初我便不该嫁做帝王妻!”

    皇后一个踉跄,忽然向后跌去,但意料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一个宽阔的胸膛忽然揽住了她,小方子温存的带着诱惑酒香的呼吸喷在她的耳边,激起她身子一种莫名的战栗:“娘娘,何必为了不能解你心意的人这般难过,总有人愿意陪在你身边的。”

    皇后动了动,方才发现小方子的手抚在了她的胸口的隆起之上,她脸颊上微微一红,羞恼地叱责:“放肆,你……好大胆!”

    但是这样的呵斥,在小方子耳中却仿佛娇嗔一般,没有任何力道。

    小方子五指捏着皇后的脸,令她转过脸,邪肆一笑:“这才叫放肆和大胆。”说罢,他忽然一低头,吻上了皇后的唇。

    陆皇后彻底怔住了,但是不知是酒喝多了醉了神智,还是男人的气息太过惑人,她只觉得自己手脚发软,身体里的热像潮水一般不断地涌来,将她的狼彻底地拖进了**潮水的深渊之中。

宦妻 第九章 陷害陆相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月色西沉,星子无光,天边露出晦暗的灰蓝色,长门宫鸣月亭露台之上,忽然一道修长的影子慢悠悠地坐了起来,随手拣了衣衫披上,他低头看了看也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假睡着不敢睁开眼的中年女子,唇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意来。

    他低下头,在陆皇后耳边轻语:“娘娘,我不是什么小方子,您记住了,我叫芳官,我原本只是路过长门宫,却不想在此遇见一生所爱之人,芳官知道自己微贱,不该肖想天上凤凰,奈何情难自已,若是娘娘要杀了我,便只管派人来动手就是了。”

    说罢,他轻笑着在她耳边烙印下一个轻吻,随后起身向长平宫的小路悠然而去。

    片刻之后,原本反复已经沉睡的女子方才微微一动,陆皇后缓缓地坐起来,肩头上的青蓝篾金的凤袍滑了下去,露出一片雪白的肩头,夏夜的凉风一吹,便有一股子凉意深深地浸润进皮肤里。

    陆皇后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却恰好触及肩膀上的点点红痕,顿时脸颊一红,随后看向那抹消失在树丛间的修挺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浓厚杀意,但她刚刚一动,鼻间、唇里仿佛还残留着年轻男子的气息,她瞬间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陆皇后几乎可以说之痴怔地看着天边那一抹暗沉的月色,随后把脸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手掌里,一滴滴的豆大泪珠缓缓从她指间不断地淌下。

    只有她知道,只有天地知道,她终不再是贞洁女子,可是……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除了痛与恨之外,还有深远的迷茫。

    芳官……

    低低的哭泣声缓缓地飘荡开来。

    隐没在树丛里的高挑俊美的男子,远远地看着露台上那伤心欲绝的女子,唇角却勾起了一丝轻蔑而冰凉的笑意。

    “芳爷,您把人弄到手了?”一道穿着中阶太监服饰的男子吹着头问,蒙昧不明的星在他的脸上落下暗影,让人看不清楚他的容貌。

    芳官轻嗤一身,随手扯了片叶子放在嘴里慢慢地咬:“一个失却男人欢心,年老色衰的寂寞女子,哪怕再高高在上,也不过满心凄凉孤苦,若有人在这个时候前来安慰,哪怕嘴上再装着贞洁烈妇,又怎么会不愿意有人安慰身心寂寞。”

    “芳爷到底是花丛高手,只是这位皇后娘娘会不会告诉陆相爷,那位陆相爷可不是个好相与的……。”那名太监有些犹豫。

    陆相之精明能干,举世皆知,若是被陆相爷知道了这回事,恐怕芳官有命没有还是两说。

    “哼。”芳官轻蔑地冷笑一声,狭长精致的眼睛里一片冰冷森然:“爷我的手上还没有哪个女子能逃脱得过,皇后一个寂寞的老女人,若是往日里谨守礼教,宫规森然不敢轻越雷池一步也就算了,今儿已经尝了这般乐趣,还能真舍得动我,何况,爷手上可的牌不少,陆家人想动爷,还未必能真动得了爷。”

    “是,但是爷,这里始终不是咱们地盘,您行事要多加小心,免得咱们国内的人担心!”那太监恭敬地拱手称是。

    “行了,你先回去吧。”芳官淡淡地挥手道。

    那太监应声离开,但是刚走到没两步,却又被芳官唤住。

    “等等!”

    那太监转过头,恭敬地问:“爷,您还有什么事?”

    芳官忽然问:“让你探听九千岁爷和贞敏郡主的事,探听得怎么样了,别拿那些众人皆知的事忽悠爷,我看那位贞敏郡主可不像是个肯乖乖被逼嫁给一个太监的主。”

    他在太平大长公主那里也探听不出什么来,不得不说太平大长公主到底是皇家中人,看着直爽霸道,内心里该提防的人,她总是提防着的。

    那太监犹豫了一会子,方才道:“芳爷,奴才虽然在宫里算是个内侍监管,连大总管虽然也颇为看重奴才,但是在司礼监里头还没能真进入九千岁爷的眼底,九千岁身边的人都是经过重重试炼的,轻易不可能进入他身边当差,所以对于贞敏的郡主的事,知道并不多,只是知道九千岁对这个新娶的王妃很是宠爱,王妃则总是对他淡淡的。”

    “哦,是么,看来这位九千岁也终于出现了弱点呢。”芳官闻言,轻佻地挑起唇角,眸底诡光流动。

    那太监倒是并不赞同芳官的话,道:“爷,奴才看未必,九千岁虽然疼宠那位王妃,没去后院的夫人公子那里,却也没有遣散那些夫人公子,男人嘛,总是喜欢新鲜物事,没几日等着新鲜感过去了,恐怕也只是寻常情分而已,何况,身为咱们这些身子残缺不全的人,那方面总是……总是有些怪癖的。”

    太监顿了顿道:“若是王妃再—摆点儿郡主的架子,依奴才在千岁府邸呆的时日来看,恐怕是讨不了好去的,名不长久也是有的。”

    芳官听了,不知为何却觉得事情并没有如此简单,他沉默了会子,微微眯起眼,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芒:“你再找些咱们的人,好好地盯着那位郡主。”

    那太监瞅着芳官的模样,忍不住忽然道:“芳爷,奴才斗胆说一句,您与九千岁看着颇有几分相似,说不定以后您的模样还能派上大用场。”

    尤其是芳爷那双冰冷幽深的眼睛,虽然比不得九千岁那种几乎能把人灵魂吸附进去的深沉阴郁,让人都不敢直视,但是确实颇有些相似。

    芳官闻言,挑眉嗤了一声:“爷心里有数,你回去吧,休要让人怀疑。”

    那太监匆匆行礼后转身离开。

    芳官指尖抚摸过自己的脸,眼底闪过一丝轻笑,是啊,这张脸以后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派上很多用场,且不说其他的方面,单单就是面对那位九千岁的新王妃时候,不知那位眼底藏着冰与刀子的小郡主在神智迷糊糊的时候,能不能分辨得出他和他的那位表兄的区别?

    不知为何,天生的直觉告诉他,那位小郡主和他那位权倾朝野,人人畏惧的表兄之间恐怕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相敬如冰,如同玩物与主子的关系,两人之间相处虽然很冷淡,但是彼此间却总有一丝莫名的几乎可以称呼为情意的东西在里面。

    芳官抬头看看已经渐渐泛出鱼肚白的天边,随后转身向韩贵妃的寝宫而去。

    拿下了矜持寡淡的皇后娘娘,也该再去安抚一会子那位艳丽丰腴的贵妃娘娘了。

    然后……

    听说今儿那位小郡主会进宫给皇帝陛下请安。

    他唇角勾起诡冷的弧度。

    ——老子是小白的肥屁股的分界线——

    “嘎嘎……尜尜……。”小白愤怒地在笼子里尖叫着,以表达它极度不满与忧伤的心情。

    西凉茉一边走没好气地拍了一把它的笼子:“别嚎了,你主子我是不会把你放出去的!”

    “尜尜!”小白撑着小爪子拼命地跳脚。

    白珍瞅了西凉茉一眼,小声:“主子,要不就放小白出来算了,想必过了这些时日,它的伤也好了,总这么关着,它也要闷坏了,再说小白不是能驾驭万鸟么!”

    西凉茉冷笑:“闷坏了,前几日白玉偷偷把这厮放出去,他即刻就去撩拨珍禽园里的那几只母鹰,结果被公鹰发现了,追着屁股撕咬,你觉得这种骚包的性子,又是夏日鸟儿最多的时候,它能忍住不发情么,发了情,就它现在这种模样,别说驾驭万鸟了,不被其他的鸟儿抓死就不错!”

    白珍瞅了瞅小白滑稽的光秃秃的屁股,不说话了,自从那日在火场上它一个不留神被火烧了尾巴毛,烧伤了屁股以后,郡主回来就让人给它剃光了下半身的羽毛,如今毛还没长齐,看起来怪异又可笑,连飞都飞不稳当,飞两步就要掉地上,奈何小白还不甘寂寞地要去撩拨其他母鸟。

    怪异的是,小白身上也不知道有什么,倒是让那些母鸟一点都不介意它奇形怪状的模样,它喊两声,就朝它翘尾巴。

    但是母鸟儿不介意,没有一只雄鸟会把自己的配偶让给一个这么奇怪的光屁股的鹦鹉。

    今儿要不是西凉茉惦记着太平大长公主那里有一种很是神奇的兽药,也不会提着小白进宫。

    小白看着出笼无望,只得郁闷地低低叫唤两声,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笼子里了。

    说话间,西凉茉和白珍就到了三清殿外。

    连公公远远地看见了西凉茉过来,赶紧迎上来,低声道了声:“恭喜夫人与千岁爷,百年好合。”

    他和何嬷嬷是为数不多的知道西凉茉和百里青之间一切事情的人,所以这句话全是真心祝福,并无一路上遇到的那些人所谓的‘恭喜’之中的不怀好意。

    西凉茉也报以一个含笑的眼神致谢,随后才道:“连公公,陛下可在三清殿里。”

    连公公方才以寻常模样笑道:“郡主且请,陛下等候你多时了。”

    说罢,他引着西凉茉进了内殿。

    一路上周围都有出入的道士过来恭喜西凉茉,连公公就以传音入秘的功夫暗中对西凉茉道:“这些日子皇帝陛下的心情很差,前两日还大病了一场,吃什么药都不管用,还是靠着周真人的龙虎精养丹方才调理过来,所以精神头很差,而且时哭时笑,一会子您进去了,要说的事,就尽快禀报,以免夜长梦多。”

    西凉茉自然知道连公公的意识,便微微点头。

    虽然西凉茉知道皇帝的身体和精神都不好,那日告诉他的消息无异于一个巨大的打击,但是她见到皇帝的时候,还是被皇帝的苍老的模样给震了一下。

    原本皇帝就印堂发青,面色泛黄,但是看起来还是一个清俊的中年男人,比起她那便宜爹,也差不到哪里去,但是今日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的皇帝看起来仿佛一下子瞬间从中年步入了老年,两鬓的银丝几乎在短短的几日里多了一倍,眼睛下的眼袋也越发的大起来,两边脸颊也凹陷了进去,威严的龙袍穿在他身上看起来显出一种空荡荡的感觉来,像是挂在衣架子上。

    “陛下。”西凉茉恭敬地对着他行礼,顺便唤醒了他。

    仿佛陡然被从梦中惊醒,宣文帝一下子睁开眼,朦胧浑浊的眼里满是血丝,他低头看了看西凉茉,下意识地道了声:“翎姐姐!”

    西凉茉静静地道:“陛下,我是贞敏。”

    宣文帝愣了一会子,方才回过神来,看着西凉茉半天,方才露出一丝似哭又似笑的表情来:“是你啊,茉儿,过来,到朕的身边来。”

    西凉茉依言走到宣文帝的旁边,宣文帝看着她的模样片刻,仿佛通过她看到了久远的时光里那个骄傲的少女,他忍不住伸手抚上西凉茉的脸:“翎姐姐……。”

    西凉茉忍耐着他的触碰,心底泛起一阵厌恶恶心,但想到以后的事,她忍耐了下来,只是片刻之后微微退后一步,随后轻声道:“母亲说,您才是我的父亲,是么?”

    此言一出,仿佛令宣文帝一下子惊醒了过来,他看着西凉茉,神色复杂,随后仿佛因为想到什么,忽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西凉茉的手腕:“你母亲是这么跟你的说的么,她还说了什么!”

    西凉茉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母亲没有说什么了,她说,该说的都已经跟您说过了,只是您和她纵是无缘,也是错过。”

    宣文帝闻言,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激动的神色来,抓住西凉茉的手腕越发的紧了,枯瘦的五指如爪几乎扣入她的胳膊:“她真的是这么说的,她可是后悔了?”

    西凉茉忍耐着手腕上的痛,一脸黯淡地点点头:“母亲不曾后悔,只是说,也许时光从来或许所有的人都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爱一个人难道不是应该希望看着对方幸福么?

    宣文帝、蓝翎夫人、靖国公他们沦落到如今的地步,都是因为彼此都是自私自利的人,所以总不肯让步,不肯服输,死死守住可笑的自尊与骄傲,却因为自己不好过也不让对方好过,哪怕牵扯上其他人。

    宣文帝看了她片刻,忽然松开了手,抚着额头冷笑起来:“是了,果然是你母亲会说的话,永远不认输,永远不低头,永远也不会后悔,不过……。”

    他顿了顿,仿佛自言自语地道:“能得她这一句话,倒也不枉朕费了那么多的功夫了。”

    西凉茉看着宣文帝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冷色,皇帝陛下到底是皇帝陛下,就是到了如今,也并不完全信任她这个‘女儿’,她方才若说蓝翎夫人后悔了,依照皇帝对蓝翎的了解,她的谎话必定就穿帮了,一眼就被看出别有用心来。

    “对了,你母亲到底为何会突然自裁,这么多年她都熬过……。”宣文帝盯着西凉茉忽然问道,但话到了一半,他顿了顿,忽然记起当初正是他逼迫得蓝翎不得不遁入空门,抛弃女儿和一切的人,便住了嘴。

    但是西凉茉还是眉宇间染了一层轻愁和茫然:“茉儿不知,只是陆相那日去了母亲那里之后,不知说了什么,母亲便流泪了,陆相安慰了母亲半夜,离开没多久,他前脚走,母亲后脚就……。”

    西凉茉说着,还落下两滴泪,她今日一身极为素淡的宫装,头上只插了一只素银簪子,愈发显得她身形单薄孤苦无依的模样。

    宣文帝安慰地拍拍她的手,眼底闪过一丝怜惜之色,但随后又狐疑起来:“陆相爷与你母亲在一起说了什么,能说那么久,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西凉茉拭去眼角的泪,柔婉地道:“母亲身边有父亲安插的人,那人在厅外回父亲的话的时候,茉儿恰好就在母亲房里,只是父亲不知道罢了,至于说了什么,茉儿就不知道了,只是父亲听了那人回话之后,脸色铁青,就像……。”

    她怯怯地看了宣文帝一眼。

    宣文帝冷笑:“就像朕现在这种模样?”

    西凉茉犹豫着摇摇头。

    宣文帝却忽然撑着额头,疲惫地对着她摇摇手:“好了,茉儿,你先下去吧,以后不要在我面前称呼那个男人是父亲。”

    宣文帝顿了顿,忽然抬头看着西凉茉一字一顿地道:“你母亲说得没错,朕才是你的父亲!”

    仿佛在说服西凉茉,又像在说服自己一样。

    西凉茉仿佛大惊,随后又立刻低下头,嚅嗫道:“这……茉儿,茉儿……。”

    宣文帝斩钉截铁地道:“没有什这、那的,朕说了你是朕的女儿,就是朕的女儿,只是此事不可对外宣扬,朕知道这些年靖国公亏待了你,朕以后定然会好好弥补你的!”

    西凉茉心底暗自讥笑,弥补?

    把我嫁给一个‘太监’就是你的弥补?

    把所有责任都推到靖国公头上,就是你的弥补?

    但是西凉茉还是做出一副感激而茫然的模样,犹疑着道:“这……是。”

    随后她又对着宣文帝道:“陛下,茉儿想问你要一件东西,一件贴身的东西。”

    宣文帝一愣:“这是……?”

    西凉茉垂下脸,轻声道:“还有大半个月就到母亲死祭之日,茉儿希望能有一件东西与母亲的部分骨灰一起带来边疆去,为女不孝,在母亲大丧期间却嫁人了,这也是茉儿能为母亲做的一点事,母亲说了,不管过去的一切,人死元知万事空,有些东西到底是一生中割舍不掉,回避不了的。”

    宣文帝仿佛忽然间才想起西凉茉要去边疆葬母这个事,再听闻西凉茉的话语,心神大震,瞬间仿佛有无尽的悲痛与忧伤全数都涌了上来,他一抬手,忽然从龙袍袖子里滑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来,随后在自己的垂落在肩膀上的头发上一割,断了一束头发来交给西凉茉手上,苍然道:“就拿这个去吧,这也算是朕身上的一部分,就让朕陪着她看尽边关风月好了。”

    “陛下?”西凉茉一愣,看着皇帝陛下手里的发丝,心中暗附:圣人有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不得损毁,看来皇帝陛下对蓝翎夫人倒还是有那么点真心的。

    只是这点真心却比不过他的报复心而已。

    蓝翎人几乎可以算是他逼死的,到如今来做出这种深情款款的模样,看着真是可笑之极!

    随后西凉茉默默地拿出了一块帕子,仿佛极为小心地将他手里的发丝收好。

    “只是茉儿初婚,这就去边关,而且母亲并未发丧,恐怕要招来非议。”西凉茉轻声道。

    宣文帝脑海里现在满是‘蓝翎说过的话’,只是随口冷笑道:“谁敢非议朕的女儿,你只管放心去,朕会让人帮你打点好一切,只说你上五台山为朕祈福,然后安排人让你平安顺畅地到达边关的,不会让人知道你的行踪的。”

    西凉茉方才点点头,恭谨地道:“那茉儿告退,您且好好歇着。”

    宣文帝点点头:“好了,你去吧。”

    看着西凉茉离开的背影,宣文帝片刻之后,方才脸色瞬间阴沉下去,看似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迸射出锐利的光芒,对着外头走进来伺候的连公公怒道:“去,宣陆紫铭,让那个混帐东西立刻滚进来见朕!”

    连公公一愣,随后恭敬地退了出去宣旨。

    心中却暗自佩服,夫人果真厉害三两句就挑拨了皇帝陛下一贯以来对陆相爷的信任。

    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西凉茉站在三清殿外的隐秘处,看着陆相爷信步进殿,她唇角弯起一丝冷漠的笑意。

    陆相向皇帝告发蓝翎夫人和靖国公其实没有交出真正的令牌,就是因为她将皇后娘娘逼入了冷宫,惹怒了陆相爷,所以陆相试图以此来胁迫她,打压她和靖国公府邸,若是能激怒皇帝除掉靖国公府满门,就是最好。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蓝翎夫人性子那么烈,会自裁身亡,当然其中也少不了她那黑心肝的夫君在里面的言语刺激。

    蓝翎夫人自裁,是希望皇帝陛下看在她已经身死的份上,放过靖国公府满门,但却没想到靖国公会怕她的死反而威胁到国公府邸满门。

    这两人也算纠缠了大半辈子,都自诩深爱对方,却不但不了解对方,还将对方几乎逼迫入死境,名曰——你我之间隔了太多的误会,实在可笑之极。

    而陆相爷更是没想到蓝翎夫人会自裁,怕牵连自己,进一步连累太子,所以靖国公和陆相爷这两个原本为敌的两人竟然难得一致地合作,共同隐瞒了这个消息。

    皇帝陛下本来就利用陆相在朝堂上制衡靖国公和九千岁,却不想自己手上这颗棋子竟然会‘背叛’自己!

    若她说了陆相爷与蓝翎夫人是争吵一番之后,蓝翎夫人方才自裁,那么陆相爷根本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但是她告诉皇帝陛下相反的情况,陆相爷‘安慰’了蓝翎夫人半宿。

    那么,这其中的含义就深了,至少足以令敏感多疑的皇帝陛下猜忌许久。

    皇帝根本就没打算逼死蓝翎夫人,所以知道了蓝翎夫人和靖国公私藏当年令牌的事,也一直不曾发作,就是没想好要怎么处理,或者说想好了,还没来得及做,却不想自己的心腹不但先行一步,不但与自己所爱纠缠了半生的女人在一个房间里呆了半夜,结果这个女人还在他走以后就死了。

    这里面可以想象和发挥的空间就大了,何况皇帝陛下本来就因为服用了太多的丹药,头脑里多少有点不清醒和暴躁易怒。

    陆相今日进去见驾,不想被罚,不想牵连太子爷,恐怕都不容易了。

    陆相爷,你一向自诩聪敏机变,就让本郡主看看你怎么能重新得到皇帝陛下的信任吧。

    不能总是你算计人,而不被算计。

    没了皇帝陛下的信任,本郡主看你还能在这朝堂之上呆到什么时候!

    西凉茉冷笑,随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袖子里的那一缕灰白的断发,唇角笑容更深,她今日收获不小,不但更进一步得到了皇帝的信任,还解决了出行难的大事。

    有皇帝的圣旨在此,外人听见了她要去五台山祈福,也只会想着是皇帝怜悯她,让她在五台山躲一段流言蜚语,也避开九千岁这个妖魔一样的太监夫君。

    蓝翎夫人,蓝翎夫人,我的母亲,您果然是死了,比活着有用多了。

    西凉茉轻笑,转身向长平殿走去。

    她今儿还请了太平大长公主过来,除了要小白用的兽药,也算是再与这位傲娇的公主殿下聚一聚。

    毕竟在她‘受惊’之后,除了无数巴结讨好的达官贵人们送来了不少昂贵药材和礼物,这位大长公主殿下也给她送了一份压惊的礼物——樱桃。

    难为这位目中无人的大长公主还记得她的喜好,到底也算是有心了。

    只是走到偏僻处,忽然一个穿粉衣的大宫女匆匆地过来,在她面前福了福,西凉茉看着她,微微颦眉:“怎么到这里来了,可有人看见你。”

    大宫女恭谨地道:“郡主放心,奴婢确定一路上都无人看见,只是有重要消息要亲自禀报。”

    说罢,她附耳在西凉茉耳边说了几句话。

    西凉茉闻言,不由挑眉:“此话当真?”

    大宫女点点头:“是!”

    西凉茉唇角微弯:“很好,你继续在我那贵妃姨母那里呆着,若是她要去找皇后的麻烦再来告诉我。”

    大宫女轻声道:“如今贵妃娘娘只是怀疑而已,还没有证据,她不会如此鲁莽。”

    说罢,她行了个礼,匆匆又离开。

    西凉茉看着大宫女离开的方向,不由自主的轻嘲:“这个芳官,果然本事,我只是说说而已,想不到他竟然真把皇后弄上手了。”

    “郡主,您这是在夸我么?”一道戏谑的声音忽然在西凉茉的背后响起,同时一个人伸手就将西凉茉从身后一把抱住。

    ------题外话------

    求月票,求月票~~看在俺又开始每天晚上九点才能开始写文的份上~~看在小白被剃光毛的屁股上~~来一点

宦妻 第十章 你说老子是谁?

    西凉茉眸光一寒,却并没有挣扎,安安静静地任由芳官抱着,倒是芳官眼底闪过一丝狐疑和警惕,随后他微微侧身想要看一看西凉茉的表情。

    而就在芳官身形一动的霎那,西凉茉忽然侧脸,对着他眯起眼,露出一朵浅浅的温柔的笑来,但那笑里危险的味道让芳官瞬间下意识地就要后退,但却已经来不及。

    一只雪白的拳头夹着雷霆万钧之势,以快得芳官眼花的速度,一下子狠狠地撞上他的小腹。

    尖锐的剧痛瞬间就从被袭上的部位迸发开来,芳官一下子就软倒在地,脸色铁青地单膝跪在地上,叫都叫不出声,只是捂住唇,不断地咳嗽,眼底一下子都是被呛出来的泪,有细微的血色从他的唇角溢出。

    西凉茉俯下身子,指尖挑起他的下巴,睨着他,冷冷地一笑:“怎么,这是勾引有夫之妇上瘾了,所以以为谁都可以任你戏弄么,这是给你一点子教训,所以只用了五成的功力,若是再有下次……。”

    西凉茉的指尖掠过他的下巴,点在他的喉咙之上,淡漠地道:“这拳头就不是砸在你的小腹之上,而是这里了。”

    芳官捂住唇,勉力抬头看着她的眸子,有细微的光芒透过她纤长的睫毛落在她白嫩细腻的脸颊上,带出一片深不见底,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影。

    他咽下喉头的腥甜,不顾剧痛嗤笑出声:“贞敏郡主,果然一身好功夫,原以为不过是外头人讹传,今日不想芳官竟能亲受,真是幸甚,这可是表面郡主眼底,芳官是不一样的呢?”

    俊美的男子,半支着身子单膝跪在地上,肩头因为疼痛微微颤抖,看着面前之人的时候,却依旧是毫不避讳地强自直视对方的眼,几乎可以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仿佛有剔透琉璃破碎的折射出让人心疼的光芒。

    西凉茉看着那张与自家大妖孽有着六七分相似的面容,随后微微地眯起了眼,忽然拢手入袖,轻笑出声:“芳官,你的演技果然是极好的,不愧是天朝戏台班子里最一流的角儿,只一件事,你往忘了,不是所有的观众都会入戏,尤其是本郡主这种一向只喜欢冷眼旁观台上热闹的人。”

    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极好的戏子,又怎么会看不出谁在做戏?

    芳官脸上的表情一僵,随后看着西凉茉片刻,确定根本没有在对方的眼底搜集到连怜惜或者怜悯之类的情绪,只有一片浮冰冷芒,他方才一手扶着身边的树,一手捂住仍旧不断抽痛的小腹勉力站起来,嗤道:“郡主不愧是皇家中人,真够冷血无情的。”

    西凉茉转过身,看向天边的朝阳,忽然微微一笑:“原来芳官你现在才知道这件事么,我以为你对这宫禁里的一切都了若指掌呢。”

    芳官伸出袖子擦拭自己唇角的动作一顿,随后从容笑道:“若不是要为郡主效力,芳官倒是真不必这么操心,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

    西凉茉忽然那回眸轻笑:“是么,那就是说不管我说的任何事,你都会去做么?”

    她眸中幽光明寐,仿佛有无数神秘星子落在黑丝绒的天幕之中,令看遍绝色艳姬的芳官都忍不住在瞬间微微失神。

    但是随后看着她唇角讥诮的笑,芳官垂下眸子,咳了几声,方才点点头道:“郡主是主子,芳官是奴才,自然是郡主说什么,奴才做什么。”

    西凉茉随手扯了片草叶,慢悠悠地拿在手里玩耍:“其实你之前的表现一直很好,能同时成为韩贵妃和皇后的入幕之宾的人,非常人能为,既然你都已经走到如今的地步了,不妨继续下去,能将天朝两位万人之上的女子掌握在手里,也是你的福分,说不定,以后你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好日子?”芳官抬头看向西凉茉,讥讽地道:“许是杀头的日子差不多。”

    西凉茉笑了笑,随拍拍他的肩:“本郡主相信你一定能做好这些事,尤其是贵妃娘娘那里,她一直都很想要一个孩子,只是皇帝陛下身子不好,这么多年她也只得一个女儿罢了,想想,也还是可怜。”

    此言一出,就是芳官都忍不住微微错愕地睁大了眼看向西凉茉:“你说什么,这怎么能行?”

    她是在教唆他去混淆皇家血脉么?

    这个女子也未免太胆大妄为,心狠手辣的了。

    西凉茉望着天边的云霞,唇角勾出一个冰凉的弧度:“有什么不行的?”

    “你当韩贵妃是傻子么,她每次与我欢好之后,必定会服下避孕之药,那个女人怎么可能真的怀上我的孩子。”芳官颦眉道。

    西凉茉淡漠地道:“你不必担忧她是否会怀上你的孩子,你只要在她面前做出一个真心爱慕她,又充满迷人魅力的男子在听到心爱女子怀上自己孩子应当有的样子就够了。”

    说罢,西凉茉拂袖而去,只在芳官瞳子里留下一道纤细却冷酷的背影。

    看着西凉茉消失在远处,芳官脸上那种有些茫然的神色也随之消失了,只是唇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来,带着三分轻蔑。

    “哼,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果然不论是在什么样的国度的皇室女子都一样的口甜心狠。”

    他的这位表嫂果然不是个能容人的,韩贵妃在她相亲宴上的落井下石和平日里的种种刁难都默不作声,竟是在等能一举将对方踩倒的机会。

    “唔……。”芳官想要笑,但是却扯痛了小腹上的伤,他忍不住低头捂住腰腹,又咳嗽起来,看着唇间的淡淡血痕。

    他忍不住冷嗤,他还说错了,这位表嫂不但心狠,手上也一样狠,平白浪费了她那张婉约美丽如空谷芝兰的容貌。

    只是,不知道她这般明知道韩贵妃根本不可能怀上他孩子的情况之下,要怎么诬陷韩贵妃呢?

    芳官琢磨着,短时间内却想不透。

    而这时候韩贵妃身边的大宫女檀香却忽然从不远处的小路一边四处张望,一边走了过来,陡然间发现芳官站在那里,眼底便冒出一丝复杂来,立刻加快走过来,左右看看,并无什么其他闲杂人等出现,檀香便低声地对着芳官道:“芳公子,到底是找到您了,贵妃娘娘可是找您好久了呢,请您跟着奴婢来吧。”

    芳官看着她,便淡淡笑了笑:“好。”

    那笑容看得檀香都忍不住低下头,微微红了脸,匆匆地转身在前头领路向韩贵妃的寝宫而去。

    芳官低着头,冒充着太监一路倒也畅通无阻地进了韩贵妃的寝宫,刚进寝殿处不远就看见一道穿着艳丽水绿并绣着黄色牡丹的身影朝他走来,韩贵妃仿佛颇为急切的模样,倒一点不像个三十多岁见惯风月情事与寂寞的宫妃,反倒像是一个初恋的少女等待着自己的恋人

    芳官顿了顿,脸上依旧带着是平日的俊俏风流的笑容走了过去,却不想他刚刚走到韩贵妃身边,才做出关怀的模样对她伸出回手:“娘娘怎么走得如此聪明,莫不是在想芳……。”

    官字没有出来,就已经被韩贵妃“啪”地一巴掌狠狠地甩没了。

    芳官侧着脸,感受着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他舔了舔被韩贵妃打破的唇角,心中嗤笑,今儿真是个好日子,接二连三的被女人打。

    他眼底闪过凌厉阴冷的光芒,但是转过头来的时候芳官眼底已经是一片茫然与黯淡:“娘娘,您这是厌弃了芳官么?”

    韩贵妃看着面前俊美的情人,心中翻腾起伏许久,打定了主意要在见到他的时候,不但要狠狠地扇这个下贱戏子的耳光,同时要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出去诛杀掉。

    但在看着芳官的瞬间,韩贵妃却发现自己犹豫了,她闭上眼,再睁开,随后恨恨地瞪着芳官:“你这不知羞耻的东西,连皇后那个老女人也敢沾,说,是不是她将你派到本宫身边做探子的!”

    芳官看着韩贵妃,许久,目光冰凉而清透,几乎要将韩贵妃看得无处闪躲,直到韩贵妃几乎忍不住再次扬起手的时候,芳官方才垂下眸子,淡淡地道:“芳官原本就是出身微贱的戏子,老天爷也算是赏饭吃,只是自幼就要靠着达官贵人们的赏赐一点子青眼过活,贵人有命,芳官又岂能不从,也是芳官自不量力,以为自己能保护娘娘,所以……。”

    他顿了顿,仿佛没有看见韩贵妃狐疑的目光,静静地抬眼看着她神情从容地道:“娘娘若是想要动手要芳官的命,便只管动手就是了,至少曾经陪伴过娘娘,芳官不枉此生。”

    “你说什么,你说你是为了保护本宫,所以才和皇后那个老女人在一起?”韩贵妃颦眉,忽然觉得心底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芳官看着她,轻声道:“是的,皇后娘娘知道了我与娘娘之间的事,所以希望芳官能指证娘娘,但是芳官一心恋慕娘娘,又怎么可能会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出卖娘娘。”

    “所以皇后逼迫你和她在一起?”韩贵妃看着他,忽然神色有些奇异地问。

    他顿了顿,复又摇摇头,捂住胸口,露出一丝仿佛极为痛苦而迷茫的笑:“不,是芳官逼迫了皇后娘娘,若是皇后要以芳官与婉语你在一起的事威胁你,那么如今她高贵典雅的陆皇后不也一样与男子有染么,若是此事揭破出来,大不了……大不了我将皇后娘娘拖下水,只道是皇后娘娘嫉妒婉语你独宠后宫,便是拼却芳官这身皮囊也不会让我的女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韩贵妃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不置一词。

    随着他说完最后这一个字,芳官脸上那种仿佛极为矛盾与痛苦的表情仿佛瞬间又被一片平缓而深的水流覆盖了过去,只剩下一片静水深流,他看着韩贵妃,平静却并不掩饰他的傲然:“娘娘放心就是,若是娘娘不放心,自然随时可以派人来取芳官项上人头。”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但是尚未走出三步,身子忽然就被丰盈柔软的女子身体从身后给抱住了,有女子闷闷的带着鼻音的声音响起:“不要走,你真是个疯子,竟然……竟然为了我,做出那种事,你也不怕皇后杀了你么。”

    韩贵妃紧紧地把脸埋在芳官的背上,眼泪竟莫名其妙地流淌了一脸。

    这个男人为什么能这么的……这么的牵扯人心!

    她自幼都是天之娇女,一直以来从出生直到入宫,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直到来到这深宫之中,她才发现,所有入宫的女子都是貌美如花,出身高贵,她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中的一个。

    即使历经艰险,得到了皇帝陛下的宠爱,她却也明白——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她为了皇帝越是曲意奉承,越是讨好乞怜,使尽百般心计,却越让她觉得空虚焦躁,总有更美好年轻的女孩子能取代她。

    而芳官,却愿意为了她竟然冒着千刀万剐的风险将皇后拖下水。

    这个男人……总是有无数的面貌吸引着人,危险的、温柔的、鲁莽的,他的一切的一切让她越来越无法放手。

    即使全身所有的狼都叫嚣着她不可以再如此下去,要她即刻将面前的男人毁尸灭迹,好好地做她的贵妃,但是…她…早在芳官那一声仿佛难以自抑的一声‘婉语’里,韩贵妃的狼瞬间都溃不成军。

    芳官停住了脚步,任由她抱着自己的身子,伸手温柔地抚慰着她的肩膀,眼底却闪过一丝冰冷得让人胆寒的嘲谑与讥讽。

    哪怕是再机智老辣的女人,在成为爱情的俘虏之后,都会变成一个蠢物。

    太平大长公主是这样、皇后是这样、贵妃是这样,他相信那位冷心温柔脸,心狠手辣的贞敏郡主也一样不会例外。

    只是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能让她变成韩贵妃这样的蠢样子,说实话,他还真是期待呢。

    ——老子是没有月票,就要交出大胸部的分界线——

    “公主,我赢了。”西凉茉放下一最后一颗黑棋,看着太平大长公主笑了笑,

    太平大长公主举着棋,看了看她的棋盘,自己的白棋已经被西凉茉的黑棋给彻底的围住了,随后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总是这般狡诈,害得本宫盘盘绞尽脑汁,却总是一败涂地!”

    西凉茉放下棋子,对着太平大长公主轻笑:“是大长公主您承让了,若是您想赢得高兴,茉儿也可以奉陪,只是需要您再多出点好处了。”

    太平大长公主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这个财迷!”

    西凉茉以袖掩唇而笑:“过奖了,也不知道大长公主您这个直肠子,到底是怎么当上这个西狄太后的,若是在咱们这里,恐怕公主没那么容易就如此一步登天。”

    “哼,一个区区的西狄太后,本公主还不放在眼里,原本就是个人生地不熟,连个像样的外戚都没有,本宫这个西狄太后恐怕死在哪个宫里,几年都未必有人知道。”太平大长公主

    那日的争吵并没有让太平大长公主和西凉茉反目,两人都难得极为默契地根本不提当时的那件事。

    这时,一个小宫女忽然匆匆忙忙地进来,对着太平大长公主身边伺候的杨嬷嬷说了几句话,杨嬷嬷一听,脸上的神色就是一惊,便立刻过来在太平大长公主耳边道:“公主殿下,陆相爷今日不知因为何事惹怒了陛下,竟然被陛下呵斥之后,罚跪在三清殿外,还下了圣旨,不跪够三日三夜,便不让相爷起来。”

    太平大长公主闻言,不由一惊,看向杨嬷嬷:“此事可是真的?本宫那皇帝哥哥一向对陆相爷虽然说不上如九千岁那般宠幸有加,但也是颇为倚重,怎么会说罚就罚了?”

    杨嬷嬷也是一头雾水,有些忧心地轻声道:“听说还不仅如此,陆相爷头上还有陛下用砚台砸出来的伤,如今这般一身狼狈地跪在三清殿前,被他一向鄙薄的那些道士们嘲笑,陆相爷这番就算平安回府后,恐怕心里头也……。”

    杨嬷嬷没有说下去,但是太平大长公主岂有不懂的,陆相心气极高,百官之间自有他一份威望,如今这般被皇帝当庭唾骂叱责,甚至动了手,传出去,不知道要被同僚在背后怎么议论。

    太平大长公主颦眉,没好气地把自己手上的棋子一扔:“本宫这位哥哥,果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堂堂皇帝陛下,哪里就有亲自动手责打高阶大臣的!”

    杨嬷嬷看了一眼西凉茉,附在太平大长公主耳边低声道:“太子殿下必定是要去三清殿为陆相爷求情的,如今陛下正在气头之上,若是再遇上了九皇子在一边撩拨,太子爷恐怕也要吃派头的。”

    闻言,太平大长公主的两道秀眉不由颦得更深了,她下意识地看向了西凉茉。

    却见西凉茉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极为认真地打量着自己面前的棋局。

    太平大长公主当然确定杨嬷嬷说话生意足够小了,西凉茉应该是听不见的,但是……

    不知为什么,看着西凉茉这副娴静悠然的模样,太平大长公主就有一种奇怪的直觉,总觉得这件事必定与她有关系,可她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关系。

    西凉茉看着太平大长公主微微一笑:“既然公主殿下有事,那茉儿也不多叨扰了,这些新才来的时令花果做的胭脂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但贵在新鲜,效果也不错,公主可以试试。”

    说着她搁下了袖子里一个精致的金色雕富贵牡丹的盒子,方才拿出来,就有一股子清新的花果味道的香气扑鼻而来,令人心恍神怡,连太平大长公主都觉得自己原本有些焦躁的心情舒缓了不少。

    她接过脂粉盒子,看着着西凉茉神色复杂地叹了一声,随后起身去坐上杨嬷嬷早已经为她准备的步辇。

    西凉茉仿佛没有察觉她的神色一般,只是笑笑送她离开。

    只是在太平大长公主离开后没多久,西凉茉忽然提起挂在树上的小白的鸟笼,淡淡地吩咐白珍道:“咱们拿也该回府了。”

    白珍点点头,立刻去收拾东西。

    西凉茉的马车出宫查验令牌的时候正巧遇上了太子殿下正急急地打马回宫,两人匆匆打了个照面,司承乾眼底闪过一丝异色,随后一片深沉,不再多看西凉茉一眼,转身领着大队人马进了宫。

    而西凉茉则是不屑地轻嗤一声,放下了帘子。

    回到了府邸里,西凉茉不用说,自然有人凑上来道千岁爷今儿晚点儿回来,西凉茉不知为什么有点儿失望,但还是点点头进了府,简单地清洗了手,便去霜血园里看百里洛去了。

    老医正正坐在百里洛身边的软榻上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呼噜吹得那胡子一翘一翘的,像是个老不倒翁,很是有趣。

    西凉茉没忍住低低笑了一声,便把老医正惊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抬头瞥见是西凉茉,便伸了个懒腰:“丫头,是你啊,今儿一去一天呢,哎哟,累死我老头子了。”

    “爷爷先去睡吧,这里有茉儿就好了,一会子九爷回来,让他给您送点子好酒,最近西域刚刚进贡的极品葡萄酒,味道极好,也不伤身。”西凉茉微笑道。

    老医正打了个大哈欠:“行,你丫头倒是比青儿那个臭小子要上心,还是孙媳妇儿好呢。”

    老医正早把百里青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子看,西凉茉自然也就是被他当成了孙媳妇儿了。

    老医正临走的时候,顺手给了一只小布袋子的果子给西凉茉:“丫头,拿去,这东西对你这虚不受补的身子骨是最好了。”

    西凉茉接过小布袋子,看着里面十只鲜红娇嫩的小果子,不由好奇:“爷爷,这个是什么神药吗?”

    老医正笑眯眯地道:“那是,一般人,小老儿我还会给,这可是火合欢的果实,几十年开一次花,几十年结一次的果,果子可以保存十年都不腐坏呢,寻常人吃了不但能养颜驻容,还有起死回生之功效。”

    西凉茉一听,心中觉得好笑,她可是素来不信有什么东西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但是这些东西想必也是极为宝贵的,便小心收起,对着老医正笑道:“谢谢爷爷。”

    老医正笑眯眯地摆摆手:“行了,行了。”说罢,便离开了。

    西凉茉收好东西,又看了会子百里洛的伤,发现比昨日好了点,便让底下人去继续熬药膏子,再想办法去弄点子蒸出来的酒精好让人在换药的时候消毒。

    她便坐在百里洛的床边看书,时间渐渐流逝,日头西沉,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忽觉得一阵凉风瑟瑟而过,随后自己身子一轻,她陡然惊醒,竟发现被人拦腰抱起。

    宽阔而带着凉薄冷香的熟悉味道,西凉茉下意识地瞥了他一眼,便伸手揽住对方的肩头嘟哝:“怎么才回来……。”

    但动作方才做了一半,她却觉得——

    咦,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呢,怎么……

    西凉茉半闭着眼,迷迷糊糊地伸出纤细的手指摩挲了一会子抱着自己那人的衣衫。

    百金一匹的昂贵水光绸的柔软华美,拥有仿佛第二层肌肤一样的触感,一向是百里青的最爱,仿佛天山上皑皑白雪一般的色泽……

    一向都是百里青嫌弃的颜色!

    西凉茉仿佛瞬间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子冷水一样,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她陡然睁大了眼看着抱住自己的男子。

    最先看见的是他精致的下颌,略显尖巧,却更显弧度优美,薄薄的嘴唇微微抿着,唇角上扬,仿若染了天下间最鲜艳的胭脂一般轻薄而带着一丝妩意,高而直挺的鼻梁,一双线条婉转曳丽宛如工笔勾勒的丹凤眸子正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极为长而卷翘的黑凤翎羽一样的睫毛在淡黄色的烛光下有一种华丽的暗光,与皮肤上那种顶尖儿玉一样质地的肌肤形成一种鲜明而清艳的对比。

    西凉茉在感觉到他的目光轻柔如月光地笼罩在自己身上的那一瞬间,只能屏住呼吸。

    这是怎样的男子,若要勉强形容,便只有初夏的若晨曦之露,中秋的九天明月——剔透明媚,以至于在烛火种蒙昧不明的光芒下,他的皮肤都显露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莹润来,令他身上的白衣都黯然失色。

    “你……。”他眼底有流动的光,仿佛觉得西凉茉眼底闪过的惊艳与痴迷很有趣,似想要说什么。

    但是下一刻,他唇角的笑容就僵在那张完美如天人的脸上。

    “你是谁,怎么敢私自闯入九千岁府!”西凉茉手上不知何时忽然闪现出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毫不客气地顶在对方的咽寒上。

    看着对方眼底的火光,西凉茉冷笑着打量他道:“易容术不错,倒还记敢冒充百里洛的模样,说,你是谁派来的!”

    他看着她。忽然眉梢轻挑,微微眯起眼,嘴角弯起一丝几乎可以称之为狰狞的弧度,只这么一个小小的表情改变,完全破坏了他高洁的气质,仿佛瞬间从九天神祗变成了地狱修罗。

    “你他大爷的说老子是谁!”

    ------题外话------

    ~阿九素颜出镜,求月票!

宦妻 第十章 残酷的慈悲

    西凉茉被这么一吼,顿时一点子模糊的睡衣都没了,瞪大了眼,看着面前的那张脸。

    西凉茉是真的没有见过百里青卸妆的模样,他用的是重紫石是一种极为昂贵而罕见的颜料,来自于婆陀国的进贡,价值千金,其特性就是能染在皮肤之上,长久而不掉色,颜色柔和而鲜艳,既能遮盖肌肤上的细微瑕疵,衬托出人肌肤容色之美,又能养颜。

    而百里青这般追求完美的人,从头到脚无一不细致,无一不华美,怎么会让脂粉颜色有残缺的模样出现在人前,所以到了颜色渐浅的时候自然是要精心再描绘的。

    所以长久以来这还是西凉茉第一次见百里青的真实容颜。

    同一张脸在百里洛的脸上是纯美如佛祖眼角的泪珠,而在百里青的脸上,加了那些妆容之后,简直翻天覆地的感觉,让她一直以为百里青和百里洛两兄弟是异卵双胞胎,却没有想到竟然是同卵双生子。

    花开双生,一朵是天地灵气所凝,一朵是天地邪气所聚。

    他少了鬓角眉梢那些华美的深深浅浅的重紫飞霞,看起来仿佛也没有那么妖异深沉了,这般白衣胜雪,倒似浊世佳公子,谪仙之姿,将同样爱穿白衣,也以一袭白衣名动京城的司流风给生生比下去了。

    只是第一次看着这样的百里青,虽然气息、眸光、甚至身体的触感都那么熟悉,但是这张脸,唔……

    西凉茉忍不住心中暗道,太诡异了啊,这种人不人,妖不妖的模样,这简直是人妖嘛,说怪不怪,说丑不丑!

    还是之前那种会吃人的千年老妖的模样比较合适。

    “人不人,妖不妖……。”

    百里青诡冷的声音仿佛压抑着什么在西凉茉头顶上响起:“丑?”

    西凉茉一惊,立刻捂住嘴,她怎么把自己心底的话说出来了。

    她赶紧瞥了一眼百里青,果然见九千岁殿下的脸上肌肉在微微抽动,那仿佛没有一丝光芒能投射在里面的黑沉眸子里一片阴沉,令人望之背脊发麻。

    完蛋了,天下间这厮若是自认第二小心眼,爱记仇,那么绝对是没有第二人敢认第二。

    尤其是自己现在还在大妖孽的实时攻击范围之内,要怎么办?

    “本座很丑,嗯?”百里青阴沉而抑郁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

    西凉茉脑子里飞速地转动起来,还没来得及想出来要怎么办,百里青唇角那抹恐怖的笑意又深了几许:“本座是人妖,还是会吃人的千年老妖?”

    西凉茉抚摸着额头,做出一副虚弱迷糊的模样:“哦……爷,你回来了,今儿进宫真是累人啊。”

    说罢,她两手紧紧地攀住百里青的脖子,就怕他突然松手,让自己掉地上屁股开花,脸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夫君的样子,也是沐浴过了,咱们早点就寝吧。”

    百里青瞅着挂在自己身上的小狐狸一副‘发生了什么事么,没事天黑了,早点睡觉’的模样,精致的唇角一抽,随后忽然双臂一紧,把西凉茉把她换了个方向,抱着她的腰肢,将她推高,钉在旁边的朱红柱子上,身子也挤进她的双腿间,似笑非笑地抬头看着她:“怎么,在本座这个食人妖魔的旁边,也能睡得着么,就不怕半夜里本座将你剥皮削肉,吃得骨头都不剩下来么?”

    这种姿势,还真是奇怪又危险……

    本座?

    连自称都换了。

    唔,看来他是真恼了,她难得祭出撒娇这种恶心但是很有用的杀手锏,都没有用。

    西凉茉露出个温婉迷糊的笑来,打算蒙混过关:“夫君,你在说什么,为妻听不懂呢。”

    “听不懂?”百里青冷笑,捏着她的下巴道:“同床共枕那么久,娘子竟然能认不出自己夫君啊,是为夫太失败,还是……。”

    他凑近她的唇边,危险地道:“还是睡你这坏丫头睡得不够多——欠了件事呢?”

    “欠……什么?”西凉茉被他逼得紧紧地柱子上,脸色绯红,听他说话,竟一会子没反应过来,顺口反问。

    “欠日!”百里青说完之后,毫不客气一口咬上她娇嫩丰润的唇,舌尖灵巧地挑开她的唇,毫不客气地在她柔嫩的口腔里霸道地横扫肆虐。

    “嗯……唔!?”西凉茉推拒不得,手腕软软地搁在他肩上,闭上眼,不去看他那张总是让她心跳慢一拍的容颜。

    脑子里胡乱地骂,这厮总是这么口无遮拦,偏偏说出这种无耻的话来的大妖孽,却生就一副优雅无比的模样,真是老天不开眼。

    将被顶在墙上的小狐狸弄得呼吸不稳,面红耳赤,见她乖顺承欢,百里青方才松了手让她滑下来,随后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唇角,长指扣着着她的小腰轻捏,低声狠道:“一会子再收拾你。”

    这丫头平日里见着是个天不怕地不怕,事事老辣,面软心狠的,但私下里也不过是雏儿,他也最喜扯破她矜淡面具,看她羞窘不安的样子。

    西凉茉虽然脸上发烫,但是还是乖顺地点头,她好容易才捋顺了自家这个大妖孽的毛,可不敢再惹他,要不一会子被磋磨半夜,第二日起不了床的人必定是她。

    万一,他恶劣的性子发作起来,那是更本不管不顾,什么地方都敢当做自家房间的。

    百里青方才过去看了眼百里洛,伸手捏了他的手腕,微微颦了下眉,但随后将他的手腕放回薄薄的丝被里,才转身走到花厅里的软塌上坐下。

    西凉茉乖巧地跟过去,给他倒茶。

    百里青瞅着她俏眸含黠光的模样,眯起眼冷嗤道:“行了,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脑子里别老打些不该打的主意,否则为夫不介意让你试遍咱们书房紫檀门窗上那些大家手笔雕刻的精巧姿态。”

    西凉茉本想要不要再茶水里下点子催眠散,也好免了今夜‘劳心劳力’之苦,哪知道还没动手就被人警告了,想起书房门窗上那些集古今中外之大成的名家雕刻的——春情**九十八式,她就头皮发麻,还是老老实实地在百里青身边坐下。

    同时下了决心,她迟早要把那些门窗全部都换掉!

    “听说今儿陆相爷可是在陛下那里吃了大排头,可是你的手笔?”百里青看着她,忽然问。

    西凉茉为自己倒了杯茶,微微一笑:“陆相爷在朝堂上呆太久了,总是这么一帆风顺,也未免乏味了些。”

    “你这丫头,到底是个锱铢必较的性子,只是陆相那人,若是不能一朝将之彻底掀翻,打落尘泥之中,他就会给你生出不少事来,下次对他动手之前,最好知会我一声。”百里青淡淡地道。

    西凉茉一怔,随后有些疑惑地看着百里青:“你在朝堂之上这么多年,为何不索性将陆相彻底除掉?”

    “除掉?”百里青挑眉,优雅地拿起茶杯品了一口杯里的君山银针,烟雾蒸腾间,让人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表情:“陆相原本出身南阳路家,当年是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已经是皇帝的首席幕僚,这么多年,虽然他见皇帝陛下的时间不多,但是皇帝对他很是有一份信任,何况他还是太子殿下的舅舅,暗中培养和拉拢的势力并不少,何况……。”

    百里青顿了顿,淡淡地道:“虽然皇帝陛下宠幸于我,但我若是朝野之上毫无对手,皇帝陛下又怎么会如此放心任由我一路到今日,还手握朝政大权?既然……”

    “既然皇帝总是需要有一个人来做爷的对手,所以干脆留着些知根知底的对手,比如陆相爷,比如那位父亲是么?”西凉茉品了一口清茶,接下了他的话。

    对于百里青这样的人而言,若是敌人无法掌控,他是不会留着对方到现在的。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在玩火。”西凉茉忽然抬起眸子,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清冷得似一把雪亮的刀子。

    百里青拿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后看向她,片刻后,他忽然轻笑:“不得不说,丫头,你还真是越来越了解为夫了,玩火有什么不好,若总是无人为敌,有甚意思,爷最喜欢看着那些人在爷手下翻腾跳跃地折腾,他们自以为自己做事天衣无缝,心机深沉,却不晓得隔墙有耳,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但是爷最喜看着他们布局宏大,事到临头,却忽然看见司礼监的长刀与血莲之时,那种惊惶失措,从茫然到恐惧到愤怒,再到绝望之时的模样,简直过瘾极了。”

    西凉茉看着百里青说的时候轻描淡写,但眼睛里那一片黑暗里跳跃的兴奋而嗜血的火苗子,就觉得很是无语。

    爷,您其实是喜欢那种操控人心,践踏别人自尊时候满满的成就感吧?

    所以宁愿‘养着’这么些对手,没有对手,也要培养对手,以满足你那诡异又血腥的嗜好吧?

    此等吐槽的话,西凉茉没有说出来,只是摇摇头,不甚赞同地道:“俗话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玩火者必**,若是这种事做多了,司礼监爪牙再多,难保哪日里真有爷你顾及不到之处,就像天理教和司流风父子,当年你若是把德王府彻底打压下去,也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

    人总有疏忽的时候,就像天理教,当初司礼监不也是根本就没有重视么?

    很长时间也查不到对方的教主是谁,乃至后来的秋山之乱,夺魁之争,再到天理教徒在司流风的掩护下闯入宫内密谋围杀他们,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么?

    百里青看着西凉茉,忽然似笑非笑地道:“那不是因为当初没有遇到你么,一个人的时候,怎么样都无所谓,若是败了也不过是我托大自负,无用,怪不得别人,若是有人能有这个本事杀了九千岁,倒也有趣得很……。”

    剩下的话,却被西凉茉的指尖按在了唇里。

    西凉茉食指与中指搁在他的薄唇上,静静地看着他:“但是,今日你我已经成亲,你许诺过的,你的命只能在我的手里,没忘吧?”

    百里青看着面前的女子,柔柔的烛光在她眼下印下一片淡淡的阴影,让她的眸子越发显得明媚而静谧,他顺手握住了她搁在自己唇上的手,启唇轻柔地字啊她指尖上一吻:“没忘,不会忘了的。”

    西凉茉看着他,定定地一字一顿地道:“记得你说的话。否则,我会在你死了以后,嫁给别的男人,再生几个孩子,一生荣华,福禄双全,永远都不会再记得你。”

    百里青闻言,心底忍不住一阵火起,随后忍不住低声嗤笑,这丫头,总是知道怎么刺激他。

    “你就不能说点子为我守节一生一世,或者生死相随这样的话么?”

    西凉茉看着他,凉薄一笑,斩钉截铁地道:“休想!”

    百里青忍不住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火光:“你……。”

    西凉茉忽然起身坐到他怀里,仰头看着他,软软的,暖暖的,水样的眸子里有奇异的光,几乎有一种称之为祈求的情绪在里面,与她冰冷的话形成鲜明的对比:“若是不想这般下场这样,那就永远都不要忘了,你永远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百里青何曾见过这般柔软的西凉茉,眸里仿佛漾起无数涟漪,随后低头在她头上触了触,若玩笑似地道:“我记得的,若是有那不识趣的要和我的丫头抢这权力,我一定会遇神轼神,逢魔杀魔,死生不弃可好?”

    她这话倒是比什么威胁利诱都踩中他的痛处。

    百里青把西凉茉抱在怀里,像抱着自己最心爱的宝物一般小心而温柔,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唇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意来。

    当初许是不该强行占了这看似温柔婉约,实际上性子最是刁钻的丫头,而今才尝到苦头了。

    人总是贪心的,若是彼时没有品尝到这般甜美滋味,尚且能自我放逐,生死何惧,如今怀里抱着这一团暖玉温香,竟让他生出留恋人世的心来了。

    她就像是他的劫,是万丈澜海,此生终是渡不过,也不想度了。

    百里青垂下融金凤眸,修长如玉的指缓缓掠过怀中人儿一头青丝。

    西凉茉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心跳沉稳,感受着他的温柔轻触,似一壶深藏地底的好酒,寻常不得见,一开便令人长醉不醒。

    她不由微微地翘起唇角,露出个满意的笑来,慢慢地琢磨着他的话。

    死生不弃?

    嗯,这话有意思呢。

    生死不论,你的身与灵都只能托付在我的指尖之上。

    她喜欢这带着一丝血腥与狰狞味道的甜言蜜语。

    两人就这么在软塌上相拥着坐了许久,享受难得的静好时光。

    直到窗外有夜风吹来,一片湿润的气息掠过她的脸颊,西凉茉伸手轻扯他仍旧带着微微潮意的发尾巴,在指间玩了一会子,忽然问:“刚洗了头么?”

    百里青半闭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顺便朝窗外优雅地打了个手势,随后一道黑影瞬间掠过,不久之后,软塌的桌子上就多了一只精致的酒壶和几碟点心

    西凉茉闻见酒香,抬头起来看了看桌子上的酒和点心,发现不少都是自己很喜欢吃的,她伸手捏了一块绿玉糕,边尝着自己嘴里清甜香馥的糕点,边眯起眼,露出个满足的轻笑道:“你还真是会使唤人。”

    瞧魅二那个动作的俐落程度,绝对不是第一次做这种端茶倒水的活儿了!

    百里青优雅地拿起一只白玉杯子倒了酒轻品:“那是自然,人本来就是拿来用的,如属下自然有属下的功用,

    如丫头你自然是用来在床上好好疼爱的。”

    西凉茉本想听他发表一点子用人高见,却不想听到这么一句话,顿时被嘴巴里的绿玉糕噎得不轻,一边咳嗽,一边没好气地瞪他,这位爷,三句话不离床事,上辈子是床变的么?!

    看着西凉茉小脸憋红的模样,百里青闷笑起来,他就喜欢逗弄这个丫头,省得整日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偏生他肤光如玉,凤眸融金,轮廓精致,便是这等恶劣模样在烛光下也显得异常迷人。

    西凉茉看着他,忽然低语:“其实你不用上胭脂,也很好看,上了胭脂反倒是显不出你这般……这般……。”

    西凉茉想了想,却发现自己词穷,竟然不知道要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百里青如今的模样更好,太过美丽的事物是没有什么形容词可以用来打比方的。

    百里青闻言,低头轻抿一杯中酒,似笑非笑地回道:“我现在的样子很好看么,和阿洛很像是不是,但是,我若说我一点也不喜欢自己如今这副样子呢?”

    西凉茉一愣,看向百里青,他乌发曳地,眉目之间仿若有着淡淡的光华,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海一般的阴霾,他慢条斯理地道:“若说我想在自己这张脸一点点的剥下来,更喜欢顶着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呢?”

    西凉茉有点不解地挑眉,嗤笑:“爷,您在说笑么?”

    百里青这种自负又骄傲的人,更对自己的容貌一万分的自傲自信,怎么可能会喜欢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又怎么舍得对自己的脸下手。

    百里青看着她的模样,也轻笑着又喝了一杯酒:“不信是么,是的,我也不信,这张脸几乎堪称完美,带给我无上的荣耀,掌握天下人生杀大权,无人敢掠我的锋头,我怎么舍得轻易毁损,有人说我极肖似我母亲,它大概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点纪念,所以又怎能放弃。”

    西凉茉望着他,随后垂下眸子,为他了一杯斟酒,轻声道:“我信。”

    盛名之下,多为所累,原本对于男子而言,美貌原本就不见得是好事,何况是一对身无所依的双胞胎少年。

    “若是我没猜错,阿洛如今变成这副样子与我那母亲有关,恐怕也与他的容貌有关吧。”西凉茉轻声道。

    古有兰陵王以面具掩面,对阵千军万马,如今百里青脸上的那些重重胭脂,更似兰陵王的面具,遮去神祗光芒,徒留一身修罗杀气,对阵十丈软红,杀戮无边。

    百里青半合着眸子,淡淡地道:“那是他咎由自取,那个笨蛋总是以为天下人皆有善心,以为自己的付出感动一些原本就无心他的人,平白费了那张脸。”

    西凉茉随手抓起他潮润的发丝绕在指尖玩,轻声道:“每人都有自己的坚持,你不也是一样么,所有人都说你独断转权,奢靡成性,镇压异己,贪佞残暴,不顾百姓生死但是我不明白一个这般自私自利,冷酷残暴的你,为何不愿意向百姓征人头税,为何要监视百官,但有贪佞数额大而无能者,便向对方搜刮钱财,投入司礼监大狱,而未过多久,原本最缺银钱修堤挖渠的工部便会手头宽松不少;而若有小贪却能者,你便大加提拔,但在户部里从行走到户部侍郎却都是些最好与你作对的硬骨头,谁的账都不买?”

    她顿了顿,看着他淡淡道:“至于边疆之战,不管与赫赫还是西狄、犬戎,在好容易取得胜仗之后,你一力主和,连下十二道金牌将我父亲召回,人人都道你与外国签订合约,愿纳岁贡,不战而降,是为丧权辱国,只是他们是否知道,陛下登机夺位攻伐无数,登基不过区区几年,便四处征伐,此后又莫名地不理政事,那些战事早已经让百姓流离失所,国库空虚,四处盗贼成群,流民起义无数,动荡不安,内外交困?”

    随着西凉茉的轻声柔语,百里青的慢慢放下了手里的酒杯,看着她许久,随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西凉茉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闷笑的微微震动,只是看着他,却并没有说话。

    百里青看着她,眸光悠悠:“被你这么一说,我自己都要感动了,为何我之前都不曾发现原来自己竟然这般忧国忧民?”

    西凉茉看着流离灯火下他惑人的容颜,静静地道:“你不是忧国忧民,而是你习惯去完成属于你的责任。”

    百里青笑容更盛,若暗夜绽放的迷人优昙:“国若不国,民将不民,若是国都不存,我又拿什么在这斗兽场间游戏玩乐呢?”

    西凉茉看着他垂下眸子,也没有再说下去。

    她知道他却不想承认,也不愿意让人看见这些,甚至也连他自己都是如此矛盾,因为即使这个国家属于那些他所憎恶的人,但他依旧静静地以他自己的方式在庇护着这个国家的万民。

    不管手段与过程如何的血腥,但是她所看见的是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度,在他的手中至少保持了最基本的面上的平稳,所有的阶级矛盾都没有到了最尖锐和不可调和的地步。

    司礼监的耳目遍布天下,除了为他探听所有消息,铲除异己,不也一样在监视着贪官恶吏,邪教异动,藩王反叛么?

    这个庞大的帝国机器在一个冷漠憎恶它的人手中,却维持了最平稳的运转。

    这就像是一个最大又最荒谬的悖论。

    西凉茉看着狭眸半合的百里青,他面容上一片静谧,只优雅地品着酒。

    她心中轻叹了一声,也拿起酒杯品了一口,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道:“慈悲也好,残酷也罢,我只想你能知道,不管你做什么,我嫁的人是百里青,那么未来不管是一路荆棘,半世骂名,我都会陪着你一直走下去。”

    百里青握着白玉杯子的手一顿,静静地看着伏在自己怀里的少女,眼底幽深仿若深不见的辽阔大海。

    他没有想过此生能将他看到这般地步的人,拥有着这样的眼界的人,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少女。

    “你不是说你不会等我一生,为我守节么?”他的手想要搁在她的脸上,最终却还是落在她的纤细腰肢上,扣着她,让她紧紧地贴着自己。

    西凉茉依旧是方才那般淡定地点头,复又抬头看着他,眉眼间都是理所当然“所以我说了,你要没死在别人手上,那我就陪你,若是你失约,便也别指望我有什么节操。”

    她不姓王,也不叫宝钏,所以才不会为一个男人苦守寒窑十八年。

    百里青瞅着她,忽然直接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低头恶狠狠地咬上她的唇:“欠收拾的丫头。”

    西凉茉伸手抱住他的肩头,闭上眼,承受他霸道又温柔的吻,再将自己的温柔的唇印在他的眉眼之间。

    没了胭脂妩色勾勒出的妖异凝滞,烛火下的他,眉目温柔,更有如雪山神祗的傲然出尘。

    这个男人不在乎天下唾弃,万世骂名,只做他想做的事,无谓卑鄙,无言高洁,却让她莫名第为他眼底偶尔的苍凉空旷,生出一丝心疼。

    他轻轻地在她耳边说着戏弄的、轻佻的话。

    她依旧微熏着脸儿,听他胡诌,任由罗衫一件件从他的指尖一件件地掉落。

    “丫头,叫声师傅来听。”

    “为什么?”

    “因为为夫会觉得这样很有成就感。”

    “你是变态么?”

    “我以为爱徒你早知道了不是么?”

    “……你赢了。”

    ------题外话------

    别嫌弃拖沓,温情戏不多,再下来的戏份——唔,俺一直都觉得有点不忍心写,话说俺一直都会对自己的男主相当狠的,阿九算是最得宠的了,不过再下来这两章要揭开的关于阿九的秘密,你们不会喜欢的,不过我想一直都有铺垫,你们能理解的,嘿嘿。

    这本来就是不能抹杀的阿九的过往。

    到时候让大家看一段阿九真的跳舞,算是弥补一下。

宦妻 第十一章

    细细的,低声的呢喃在室内轻转,飞扬的轻纱幔帐掩去满室春色。

    轻怜蜜意,羞涩放肆交织成一片网将她和他紧紧地笼在其间,忘却前生来世,只求一夕之欢。

    魅一捧着新酒赶紧悄悄地退出了出去,顺带将门锁好。

    但是无意间从幔帐之间惊鸿一瞥见了西凉茉闭着眼儿承欢的妩媚容颜,令他忍不住微微红了脸,暗想,原来郡主之美一点也不比千岁爷的差。

    魅二忽然仿佛凭空出现一般,鬼魅一样附在魅一的身后,一脸诡谲地瞅着他:“你发呆个什么劲?”

    魅一轻咳一声:“没什么。”

    魅二瞅着他,古怪地一笑:“怎么,是不是看了什么不该看见的,比如夫人什么的……。”

    本来这也不奇怪,身为主子身边的贴身影子,一直都要跟着主子,以前洗澡什么的,都要在浴房屏风外头站岗。

    只是主子对夫人格外上心,平日里和夫人相处都不喜他们跟着。

    魅一赶紧摇手:“得,你可别害我,我可什么都没看见,只是看见了夫人在千岁爷的怀里,而且还只是脸!”

    魅二笑嘻嘻地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行了,紧张个什么劲,开玩笑的嘛!”

    魅一没好气地道:“行了,你开个玩笑,我可不想倒霉。”

    千岁爷的那种性子,想想都怕。

    两人索性都纵身蹲在房梁之上,一边警戒,一边悄声插科打诨。

    而房外的魅一和魅而不曾发现,而房内沉浸再彼此的世界里的两人,也同样没有留意到一道修长的人影揪住了紫纱幔帐,正定定地看着房内的踉跄着在内房里怔怔地看着花厅里的春色温情。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痛,好像有什么裂开了,是伤口么,他的胸口为什么会有伤呢?

    他捂住胸口慢慢地蹲在了地上,有大颗的泪珠滚出眼眶。

    翎姐姐……

    烛火幽幽,照不过冥河的两岸,只能照往久远的时光之中。

    夜风不晓人心思,吹散了星光,天边渐渐地泛起了鱼肚白。

    “啊——!”直到房外一声尖叫惊醒了卧在花厅软榻床上交颈的鸳鸯。

    西凉茉陡然一惊,立刻坐了起来:“怎么了?”

    清晨的凉风陡然一吹,令她忍不住一抖,打了个喷嚏。

    随后身后有宽阔胸膛触在她光裸雪白的脊背上,一件带着百里青身上凉薄香气的衣衫随后披在了她的身上。

    “小心着凉,先躺着,我去看看。”百里青随后扯了件宽松的紫袍披上下地。

    声音是从房内发出来的,难道是百里洛的病情不好?

    西凉茉想了想,还是也扯了自己的衣衫披在了自己的身上,随后也跟着下地跟着百里青一同朝内房而去。

    “洛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都是奴婢不好,奴婢竟没发现……您起来了!”刚进内房,一道带着哭腔和恐惧的女音迎面而来。

    西凉茉看过去,百里洛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起来了,现如今竟然昏倒在花厅和内房之间,胸口的伤已经裂开,有暗红早已浸润了胸口的衣衫,百里青脸色阴沉地快步过去将他抱起向病床上走去,都没有看瘫软在地上的那个宫女,只冷冷地对着外头呵道:“都死绝了么,还不去把那个老头子和血婆婆叫来!”

    随后,西凉茉便听到窗外有慌张而仓促的脚步声匆匆离开。

    西凉茉看着躺在床上,面若金纸的百里洛,不由微微挑眉,百里洛的伤竟然好得那么快,竟然能下床了?

    老医正和血婆婆匆匆赶来,一人伸手在百里洛的头上一探,一人握住他的脉搏,仔细地诊察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血婆婆冷冷地瞪着百里青,随后目光掠过西凉茉的时候停了停,西凉茉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心中有点虚,自己披头散发的模样,一看就不是刚才赶来,而是宿在这里的。

    但是血婆婆也只是没好气地对她摇摇头,随后又转过头去为百里洛诊治。

    而那个跪在地上睡着了的小宫女也被拖走了。

    西凉茉看着房内的样子,也不是自己能插手的,索性便悄悄地退出了房间,百里青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躺在床上的百里洛,眸光幽幽,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老子是阿洛很可怜,赏点月票宽慰他一下吧的分界线——

    百里洛的病情有些反复,但是在血婆婆和老医正的联手医治下,他很快也稍微好了些,能睁开眼吃东西了,但是自打某日西凉茉过来探望他,顺带给他喂药之后,渐渐恢复了神志的百里洛就像一只雏鸟一样,只肯吃西凉茉喂给他的药和食物,否则便哭闹不止。

    弄得西凉茉一个头两个大,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儿子,而百里青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他也没法子。

    西凉茉也只好主动承担起照顾百里洛的责任。

    好在身边都有人可以搭把手,而且百里洛只要看到西凉茉就会乖巧许多,甚至看着西凉茉的时候,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

    有时候他的那种模样,甚至都让西凉茉莫名地感到一丝心酸,百里洛有着一张与百里青素颜时候一模一样的脸。

    西凉茉无意间从老医正那里知道了,百里洛和百里青身上都有两种毒,一种是当年宣文帝给他们下的,一种是蓝翎给他们下的,两种蛊毒长久地在他们体内存在,而百里青因为有了她,再加上蓝翎的血做成的药丸,所以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但是百里洛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服用了同样的药物,但是身上的毒却没有解。

    这让老医正和血婆婆都很头疼,查了许久才发现,当初宣文帝下的那种蛊毒,在失去了蓝翎夫人下蛊毒的制衡之后,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变异,让血婆婆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明明就是一模一样的体质、一模一样的毒,而百里青的毒解,而百里洛身上的毒却产生了异变。

    血婆婆和老医正研究了许久。只能解释而百里青体内的毒,因为有了西凉茉的血,所以药力加倍了,直接在那日就已经彻底被清除了。

    而如今的办法,就只有拿到宣文帝手上的母蛊,才能彻底地毁灭那变异的子蛊。

    但是听到此事之后,百里青眼底闪过一丝阴郁,却没有说什么。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宣文帝将那母蛊中在了自己的体内,早已与他的身体合二为一,所以除非杀了宣文帝,否则百里洛根本无药可救。

    但是若宣文帝死了,百里青如今身处局势之微妙,必定是太子登基,或者数不管哪位皇子登基,司礼监都会成为新帝要对付的对象。

    而百里青身为宦官之首,就算真的要揭竿而起,也没有一个像样的理由。

    所谓名不正而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但百里青若是真要打压其他皇子,扶持最小的皇子登基,挟天子以令诸侯,也完全可以的。

    只是要面对更多的杀戮与绵延不绝的内乱。

    原本的西凉茉曾经以为百里青根本不会在乎这些事,但是与他在一起这么久,她却笃定至少此刻,百里青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他对这个国家有一种奇怪的又爱又恨的矛盾情绪,这让西凉茉并不能理解。

    但此刻的局面就演变成了百里洛暂时只能靠着血婆婆和老医正暂时联手用各种方法压制他体内的毒性。

    “姐姐,你看,小白又在我的衣衫上拉屎了!”百里洛看着西凉茉端着一小碗粥进来,立刻哭丧着一张精致无暇的面容对着西凉茉告状。

    小白正站在书橱之上,听着百里洛告状,顿时跳着爪子,把自己光秃秃的屁股撅起来给西凉茉看。并且鄙夷地“嘎嘎”叫唤了两声,你这臭小子,恶人先告状,不是你扒拉我的尾巴,我会拉屎嘛?

    老子的尾巴好不容易才长出两根毛,被你这么薅没了,算是怎么回事!

    西凉茉看着百里洛涨红了的脸,偷偷地看自己,不由好笑,只能安抚地拍拍小白背,再坐到百里洛的身边,一边喂给他喝粥,一边道:“你们两个差不多一点,特别是洛儿,你的身子都没有好完,怎么能这么不听话呢?”

    如今对着百里洛,西凉茉已经练就了一身哄孩子的好本领。

    百里洛偷偷拿眼儿去窥西凉茉,乖乖地张开嘴让她喂粥,同时鼓着腮帮子道:“洛儿只是一个人老这么躺着太无趣了,所以才想和小白一起玩玩,不是真想要揪它尾巴的。”

    西凉茉看着面前的美貌无双的少年巴巴儿地看着自己的模样,像足一只讨好主子的小狗,心下好笑,便也柔声道:“好,你且自己注意点,不要让我和爷担心。”

    百里洛听见百里青的名字,露出一丝怯意,乖巧地点头:“好的。”

    每次百里洛发疯的时候,只有百里青才能在瞬间就制服他,因此即使他醒来后不知道自己狂性大发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但是对百里青却生出来一种与生俱来的畏惧感。

    喂完了百里洛吃粥,外头忽然传来白珍的声音:“郡主,你在不在?”

    西凉茉安抚了百里洛,哄他躺下休息,自己往花厅去了,让已经在门外候着的白珍进来。,

    “郡主,宫里最近传出来了一些新的消息,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之间又出事了。”白珍轻声道。

    “哦,是么,出了什么事?”西凉茉倒是并不惊讶,因为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内,颇有兴致地问道。

    若是两个寂寞又骄傲的女人,除了上半辈子为了一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争得死去活来,倒是正常的,若是两人同时都看上了一个低贱的男宠,那才是一件有趣的事,特别是当对方发现了自己上了同一个男宠的床,想必反应一定是极为有趣的。

    不知道两人是不是还会为争一个男人死去活来?

    白珍轻声道:“皇后娘娘最近被人发现在长门宫里行巫蛊之事,诅咒皇帝陛下和贵妃娘娘!”

    西凉茉挑眉,哟,她这位贵妃姨妈果然是狠毒呢,竟然要对皇后娘娘斩草除根。

    巫蛊?

    凡是宫闱之中的人牵扯巫蛊之事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即使那个人是皇后。当年汉武帝的陈皇后虽然行了巫蛊之事却没有被弄死,是因为她的身份特殊,背后靠着的本来就是皇族血脉势力。

    而如今的陆皇后可没那么好运气,陆相爷就算想要帮助她,恐怕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乌纱帽会不会因此被牵连,还有太子!

    历史上太子被巫蛊牵连而废掉的,也不是没有。

    看来芳官的魅力还真是大呢。

    西凉茉嘲谑地冷嗤一声。

    “陆相爷和陆家的人一定会为皇后娘娘竭力洗脱,说不定这一次皇后娘娘也能顺利摆脱嫌疑也未可知。”

    白珍闻言,脸上忽然飞起一抹淡淡赧色,有些犹豫地道:“恐怕皇后娘娘这一次要逃脱贵妃娘娘的手心并不容易呢。”

    “哦?是么?’”

    “是的。”白珍点点头:“听说皇后娘娘不甘寂寞,与那行巫蛊之事的女巫吕夫儿有苟且之事。”

    “什么?”这倒是让西凉茉颇为惊讶,随后很感兴趣地挑眉道:“这事儿竟然与当初汉武陈皇后的事儿一模一样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吕夫儿,是北地人,原本就生的身材修长,听说极为善于骑射,而且做祭祀的时候,要穿上男巫的服装,看起来就像一个美貌少年一般,所以传闻皇后就此动了心,与那女巫勾搭在了一起,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大宫女亲自指正皇后娘娘呢。”白珍轻声道。

    西凉茉沉吟了片刻,这事儿,可没看起来那么简单,贵妃不过两个女儿,若是对皇后做下这么大手笔的动作,对她而言太过冒险,而且太子势力并不小,若是太子登基之后要对她报复,完全不是什么难事。

    那么说,这事儿背后必定还有其他势力插手,就是不知道是九皇子还是六皇子了。

    而且,这事儿看起来似乎是韩贵妃已经决定好要投靠其他皇子了,所以才敢做这种事么?

    “我要进宫,准备一下吧。”西凉茉忽然道。

    “郡主,这是?”白珍一愣。

    西凉茉轻抚着手上的杯子,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来:“当然是要救救咱们的皇后娘娘,否则,她岂非太可怜了。”

    “郡主……。”白珍看着西凉茉那诡谲的眼神,不由抹了把汗,郡主会忽然想要为皇后娘娘求情,或者是想要救皇后娘娘,说出去,鬼都不会信。

    西凉茉看着白珍,嗤道:“你那是什么眼神,难得你家主子忽然大发慈悲,不可以么?”

    白珍轻咳嗽一声:“好,奴婢立刻让白香、白莲两个一起准备一下。”

    西凉茉点点头,转身进去看百里洛,进去的时候百里洛已经睡着了,睡着的百里洛看起来更像是一尊白色的玉雕琢而成的人儿,眉宇间看起来纯净又脆弱。

    西凉茉拿来的粥里掺杂了安神的药物,百里洛吃了就会有些倦意,好睡上一段时间,否则他总是要闹着出去玩,实在让所有人都伺候不消。

    西凉茉看着他,轻叹了一身,转身出门。

    简单地收拾了一翻,换了一袭宫装,她就坐上白珍准备好的马车一路进宫自不提。

    到了宫里,西凉茉没有如往常一般的直奔三清殿,而是先往韩贵妃的寝宫而去。

    这一路上见到的宫人们都低着头匆匆忙忙地走过,宫里气氛一片凝重,或者说风声鹤唳也不为过。

    毕竟皇后娘娘虽然被迁居了长门宫,但是并没有被废,如今出了这样一桩丑事,皇帝陛下的怒火几乎可以烧了大半个三清殿,连九千岁都要亲自出马,才勉强安抚下了皇帝陛下的怒火。

    西凉茉一路听着这些小道消息,不由微微挑眉,随后领着白珍拐进了一条平日里很少人出没的羊肠小道,不一会,就远远地看见了韩贵妃寝宫的华丽的屋檐,在晦暗的天空下,那一抹新铺就的黄色琉璃瓦看起来异常的眨眼,像一把骄傲的剑,直插天空。

    而西凉茉嘲谑地轻嗤一声,随后站定,四周打量了一会子。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戏谑而慵懒的男音:“郡主这是在等我么?”

    西凉茉转头看向来人,俊美的男子一身高阶宦官的红色袍子站在离她不远处,正笑吟吟地看着她,只是眸子里闪过冰冷的光芒让人觉得像是被一条蛇给盯上了,看着不太舒服。

    西凉茉看着他,淡淡地道:“芳官,你最近倒是颇有进益,调拨得天朝最尊贵的两个女人为你争风吃醋,要置对方于死地。”

    芳官笑吟吟地走过来,看着她道:“那不是遵循了郡主的意思么,要不芳官也没这个胆子做个‘貂蝉’,勾起‘董卓’与‘吕布’之间的恩怨呢。”

    西凉茉轻笑,眸光微冷:“没错,那是我的意思,那么鼓动韩贵妃勾结六皇子或者九皇子也是我的意思么?”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2341/ 第一时间欣赏嫡女毒妻最新章节! 作者:青青的悠然所写的《嫡女毒妻》为转载作品,嫡女毒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嫡女毒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嫡女毒妻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嫡女毒妻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嫡女毒妻介绍:
她是史官笔下助纣为虐,残害忠良的二嫁王妃。 她曾为王妃,又被迫再嫁宦官而心态扭曲,帮着身为第一奸佞的大宦官夫君——九千岁,压迫百官,视人命为草芥,甚至糜乱后宫,杀害太子,把持朝政。 却有谁知,她身为靖国公与曾经名震天下女将军所生嫡女,却在府邸里过着比下人都不如,与狗争食的日子。为求生存,巴结兄长,却差点被那无德无良的兄长侮辱,连累唯一护着自己的丫头嬷嬷惨死,自己几乎成了瘸子。 她终不再忍,干脆当个小人中的小人,让那卑鄙的嫡妹庶女,外带残忍后娘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下人的卑鄙和残忍。 步步为营,打断阴险县主二妹的腿,撕下二娘的伪善面具,出卖自己那冷酷的爹,抢了凶恶三妹的夫君,她一步步踩着她们的骨头往上爬。 不过,她为自己抢来的亲事,真的又是一门人人羡慕的亲事么? 为什么她却在其中嗅闻到污浊阴谋的臭气?大不了,她抛夫弃家,和离再嫁。嫡女毒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嫡女毒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嫡女毒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