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2.第2062章 2062 两个项目
雨果露出了诧异的神情，上下打量了一下巴里。此时雨果站在楼梯之上，而巴里则站在三个台阶之下，这种居高临下的位置感差异，让雨果审视巴里的角度发生了一些改变，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导致雨果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他正在逐渐把握主动权。
事实的确如此，伴随着雨果所取得的成绩一个接着一个，过去七年时间里的不败战绩，几乎已经让雨果本身就成为了一个神话，特别是“独立日”之后参与的三部非商业电影迎来了大丰收，更是让雨果和以巴里-梅耶为首的这些大佬们产生了微妙的变化，那天平的倾斜角度正在一点一点朝着雨果的方向下落。
即使是老谋深算如罗伯特-艾格，也不能例外。当初手握着“灵异第六感”那么出色的剧本，占据了巨大优势，而且还经过了缜密的谋算，就是忌惮着雨果的影响力，但最终还是让梦工厂和奋进精英经纪公司虎口拔牙，让罗伯特的原定计划发生了偏差。
这就是如今雨果影响力的直接体现。
巴里又一次和凯文-彭斯闲聊时开玩笑说，如果此时雨果登高振臂一呼，说想要竞选总统，估计雨果还真有可能顺利上台。这也许是一句戏言，但却是对雨果影响力的最好证明。
雨果可以清晰地看到巴里表情的所有细微变化，一览无余，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许多人都渴望站在巅峰了，那种将所有一切收入眼底的豪云壮志确实让人热血沸腾，“我相信巴里-梅耶先生不会是跟踪狂，不过……我的行踪居然值五十美元？你应该直接给我打电话的。”
雨果似乎还在认真思考着“五十美元”的事，这让巴里嘴角露出了一抹浅笑，“怎么样，我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喝一杯咖啡吗？还是说……你有作业要做？”巴里的视线落在了雨果怀抱里的两本书籍之上，上面一本是“宏观经济学”。
雨果被巴里使用的“作业”这个词汇逗笑了，“是的，有一些家庭作业。不过，我想一杯咖啡可以拯救一下我乱糟糟的大脑。”雨果主动走下了楼梯，在前面带路，“我知道前面不远处有一家咖啡屋，我们可以在那里休息一下。”
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周围风景优美，郁郁葱葱的林荫大道让四季的变化都带着一种油画的风格，此时已经是十二月了，冬季的萧索让整个世界变得无比空旷深远起来，漫步在两侧都是树木的大道上，让人不由就感觉回到了学生时代，简单而没有烦恼，作业就是一整天最大的困扰了。
“所以，你专程过来找我，有事？”刚才巴里的直接，让雨果也没有任何掩饰，直奔主题。
巴里双手背在身后，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话语，试探性地问道，“其实是我手里有两个剧本项目，想问问看，你是否有兴趣。”
雨果微微挑起眉毛，视线在巴里的脸庞上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就扯出一个笑容，“让巴里-梅耶先生亲自找上门的项目，我已经开始好奇了。”雨果自然不相信巴里的这番说辞，如果仅仅是两个剧本项目，巴里可以通过里克找他，也可以直接给他打电话，根本没有必要专门过来这里堵他，显然巴里心里还有其他算盘。
巴里也不介意雨果那意味深长的视线，他今天找上门，显然就是做好了万全准备，他的确是准备了两个项目，而且都是有绝对可能性打动雨果的。
华纳兄弟从“洛城机密”这一部作品就赢得了超过两亿美元的利润，而这仅仅是票房利润，还没有计算过去一年录像带市场的繁荣。所以，巴里绝对不会错过雨果这棵摇钱树，他也不会像雪莉-兰辛那样，辛辛苦苦算计了“楚门的世界”这部作品，却让派拉蒙未来和雨果的合作变得无比艰难。现在巴里倒是十分庆幸，当初在“洛城机密”的制片人争夺之中，他选择了退让。
“我知道你对‘楚门的世界’这个剧本有诸多研究，但你是否有进一步思考过里面蕴含的禅意呢？”巴里的开篇成功地吸引到了雨果的注意力，这让雨果颇感兴趣地看向了巴里，可是巴里却没有得意，而是有条不紊地继续说到，“我们时常都在怀疑，自己的身后是不是有一根木偶线，有人在背后操纵着我们的人生，所有的命运只不过是上面某些人——比如说外星人——对我们的安排而已。”
“但，如果隐藏在背后的不是克里斯托弗那样的节目制作人，而且被操纵的也不仅仅是楚门一个人，我们所有人都是外星人的木偶呢？”巴里只用了简单的三句话就让雨果停下了脚步，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了巴里。
在巴里看来，他的计策成功了，因为当初他在观看“楚门的世界”相关宣传时，就听雨果提起过这个想法，而现在，他又用这样的方式调动起了雨果的兴趣；可是在雨果看来，他却是想到了一个项目，一个在科幻电影历史长占据着不可取代位置的项目。
“黑客帝国”。
这部电影的伟大不仅仅在于拍摄出了一个精彩绝伦的科幻电影三部曲，让晦涩深奥的科幻电影成挂身票房巨额行列；更在于沃卓斯基（Wachowski）姐弟创造了一个神奇而美妙的世界，将无数人的恐惧和猜测演变成为了现实，这使得“黑客帝国”在影史上的地位足以和“星球大战”相媲美。
“黑客帝国”成就了基努-里维斯和沃卓斯基姐弟，让他们一举登上了世界之巅，但也局限住了基努和沃卓斯基姐弟，在他们此后的演艺生涯之中，再也没有能够超越这套系列的高度。
如果雨果没有猜错，现在巴里提出的项目就是“黑客帝国”——这个让无数科幻影迷们欢呼雀跃、顶礼膜拜的作品，就这样出现在了雨果的面前。先是“星球大战前传”，现在是“黑客帝国”，雨果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原地，沉默着没有说话，脑海里有着各自的思绪。巴里也没有刻意再多说，而是保持住了一点神秘感，激发起雨果的好奇心，接下来他需要做的就是让剧本来打动雨果。过了好一会，两个人才再次迈开了步伐，沉默着没有声响，彷佛两个人都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一般。
巴里在雨果的眸子里读懂了兴趣盎然，这让他心里微微松了半口气，这至少证明他的策略是正确的，两个人此时走到了咖啡屋旁，巴里也把话题暂时到一段落。两个人走了进去，各自点了一杯咖啡之后，这才坐了下来。
雨果率先再次开启了话题，“你刚才说有两个项目，那么，还有一个呢？”
巴里有些讶异，他以为雨果会针对刚才那个项目再深入谈一谈，没有想到雨果直接就转移了话题。不过久经沙场的巴里也没有任何动摇，直接就开口调侃了一句，“看来我还是引起了你的兴趣，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句玩笑话让雨果露出了一个微笑，巴里也没有再进一步深入，主动回答到，“还有一个项目是老熟人了，你还记得弗兰克-德拉邦特吗？”
雨果愣了愣，似乎大脑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巴里也知道雨果对名字糟糕的记忆力，接着解释到，“‘肖申克的救赎’的弗兰克-德拉邦特。”
雨果当然记得，他的第一个编剧提名就是来自于“肖申克的救赎”，虽然他自己从来不承认，因为他对剧本的贡献微乎其微。
自从“肖申克的救赎”之后，弗兰克就基本销声匿迹了，在过去这四年时间里，编剧作品仅仅只有一部，而且遭遇惨败，导演作品更是一部都没有。虽然“肖申克的救赎”在录像带市场的成绩十分不俗，但人们几乎都已经忘记了弗兰克这位创造者。
巴里微微点了点下巴，“这次弗兰克打算改编斯蒂芬-金的另外一本，‘绿里奇迹’，他希望能够和你合作，毕竟，上一次的错过真的是太遗憾了。希望这一次能够弥补空缺，不知道你是否感兴趣呢？”
不同于第一个项目，第二个项目巴里又更换了一个策略，直接就亮出了底牌。无论是弗兰克-德拉邦特，还是斯蒂芬-金，其实都足以打动雨果了。
雨果脸上果然露出了讶异的神情，“哇哦，我现在可以看得出来，你今天主动来找我的原因了。虽然我两个项目都没有看到剧本，但我已经可以感受到作品里面的火花了。”这是实话，雨果真没有想到，华纳兄弟此次诚意如此充足，几乎可以说是拿出了两个他无法拒绝的剧本。
巴里听到雨果的话语，呵呵地笑了起来，但笑意却没有深入心底，因为他察觉到了雨果还有话语没有说完，此时依旧不是开心的时刻。果然，接下来雨果就接着说道，“但……我也不确定，可能这一次我还是要向弗兰克说抱歉了。因为我目前手头也正在筹备一个项目，我必须保证专注力。”
说完，巴里的视线就跟随着雨果的右手移动，看着雨果的右手落在了桌面的那两本书之上。
2063.第2063章 2063 争取合作
华纳兄弟确实诚意十足，无论是“黑客帝国”还是“绿里奇迹”，都可以看出他们的用心之处。在“独立日”之后的这一两年时间，好莱坞顶级制作公司对雨果挑选剧本的口味有了越来越清晰的认识，总是能够出现不少佳作。这一次巴里更是如此。
如果放在一周之前，任何一个项目雨果都会认真考虑，即使他不打算接下来，也会仔细斟酌斟酌；但是现在情况却有所不同，约翰-纳什传记的改编工作才刚刚开始，雨果至今也没有一个清晰的框架结构，所以他自然不会着急投入另外一部作品的拍摄之中。
逐渐成熟起来的雨果懂得如何把握取舍，所以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就表达了自己的歉意。这让巴里露出了微微的讶异。
虽然巴里这次专程过来找雨果，本质目的就是想要求证最近的传闻，这也是他跳过了里克，直接在私下围堵雨果的原因；但是现在真的得到了雨果的亲口证实，巴里还是难掩自己心里的惊讶：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居然就这样成真了！
“灵异第六感”前后杀青还不满两周时间，雨果居然就接下了新剧本——到底是一个多么优秀的项目能够让雨果有如此冲动？而且，目前八大电影公司都没有动静，那么这个项目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难道是哪只老狐狸背后抢先出手了，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现在，就连巴里都对这个项目产生了无数好奇。
“噢？你正在筹备一个项目？”巴里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而是顺着那惊讶的神情露出了好奇的表情，“能够让你心动的项目可不是常有的，我都产生了一些好奇，”巴里半真半假地说到，最后视线落到了雨果右手底下的那两本书之上，“难道说……这一次你又将担任制片人吗？”
由于巴里现在什么信息都没有，只能是按照直觉猜测，制作人加上演员，这基本上是现在各大电影公司和雨果合作的标准配置。
雨果抬起眼睛深深地看了巴里一眼，似乎在审视巴里这句话的内涵一般，而巴里则十分坦然地看向了雨果，并没有太过急切地催促雨果，也没有露出任何异常的表情。
这是雨果第一次从头开始筹备一部作品，此前“洛城机密”、“尽善尽美”和“楚门的世界”三部作品都已经找到了投资对象，根本无需雨果来担心成本问题。但现在他手上的传记项目却不同，雨果不仅需要撰写剧本，同时也需要寻找投资。
其实在接下剧本的最开始，雨果以为事情十分简单，由艾伦投资，或者交给梦工厂制作，一切就理所当然了。但这不是好莱坞工业的运作方式。
由艾伦继续投资，这是可行方案，但在没有任何制片公司的依托之下，雨果拿着一笔资金就要筹备起一个项目、一个剧组，那么这其实就和独立制片公司没有任何区别，工程着实太过浩大，几乎就和雨果自己创建一个制片公司没有太多区别，而且这对于成本和人脉要求太高。就好像当初“独立日”一样，艾伦只是负责出钱，但还是需要依托在二十世纪福克斯之下，这才使得整部作品的制作得以完成。
更何况，艾伦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矿，他每一年可以用于电影投资的资金是有限的。购买下西尔维娅-纳萨尔的传记改编权就已经是一大笔支出了。
好莱坞的独立制作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些独立制作人常年会搜寻各种适合改编的作品，然后购买下改编版权，之后会在寻找有意向的制片公司，一起合作开发这个项目。单单依靠制作人一个人掏腰包，是没有办法制作一部电影的，所以，艾伦买下了约翰-纳什传记的改编版权，但最后还是需要依附在制作公司底下制作。
雨果的第一选择自然是梦工厂，因为他自己就是梦工厂的一份子，但问题就在于梦工厂没有华尔街的注资，随时能够动用的金额始终有限——即使是大型电影公司也是如此，这也是每一家制作公司都需要提前立项的原因，他们经过商讨制定成本预算，然后将此后电影上映计划都安排妥当，这才标志着一部电影项目能够启动。
梦工厂目前资金有限——特别是在艾伦的注资几乎全部都花费在发行部门的情况之下，梦工厂几乎可以说是捉襟见肘，每一个美分都需要掰成两半来使用。
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埃及王子（The。Prince。Of。Egypt）”、“银河追缉令（Galaxy。Quest）”、“自然的力量（Forces。Of。Nature）”等作品都即将上映，而“勇闯黄金城（The。Road。To。El。Dorado）”、“重返荣耀（The。Legend。Of。Bagger。Vance）”、“角斗士”、“荒岛余生”等项目都已经正式立项，梦工厂已经没有更多的成本空间投资其他项目了，至少在今年之内是如此。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选择，就是由雨果自己掏腰包，以雨果目前的资产，投资一部一亿美元成本的作品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更何况约翰-纳什的传记并不需要那么多资金。但即使是雨果自掏腰包，他也必须寻找到合作的制片公司——要么是梦工厂，要么是其他公司。
梦工厂是首选，但却不是唯一选择。看看史蒂文-斯皮尔伯格自己就知道了，“侏罗纪公园2：失落的世界”是他和环球影业合作的项目，“人工智能”是他和华纳兄弟合作的项目，“少数派报告（Minority。Report）”则是他和二十世纪福克斯合作的项目。
梦工厂投资制作的作品是一回事，但史蒂文自己拍摄合作的作品又是另外一回事，就好像派拉蒙和二十世纪福克斯合作拍摄“泰坦尼克号”一样，好莱坞电影产业内部是一个彼此竞争却又互相联系的小圈子。
即使雨果是梦工厂的一员，他手上的项目寻找合作对象，梦工厂也必须参与竞争，而且考虑到梦工厂如今刚刚起步的姿态，它也未必是最佳选择。当然，心里的情感天平因素自然不能排除出考虑范围的。
所以，不管雨果是否自掏腰包，也不管艾伦是否还有足够资金投资，约翰-纳什的传记都需要寻求电影公司的合作。
雨果原本是打算把剧本改编完成之后，再去寻找合作对象，但今天巴里却出现在他的面前，这让雨果斟酌了一下，微微点了点下巴，“是的，我将担任这部作品的制片人。”雨果的话语证实了巴里的猜测，这让巴里瞳孔了露出了一丝兴奋的光芒，不过他隐藏得很好，雨果并没有发现，可雨果接下来的话语就让巴里没有办法继续淡定了，“我现在就正在筹备这个项目，我将负责这部作品的改编工作。”
巴里第二次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而眼底的亢奋光芒微微显露了出来，可以看得出来，他对这个项目充满了无数兴趣——哪怕他根本都不知道雨果正在筹备的是什么项目。
以雨果目前在制作人、编剧和演员领域所取得的成就，只需要说这个项目是由雨果出品的，整个好莱坞都会趋之若鹜、为之疯狂。保守估计，五千万美元的成本根本不需要任何考量就可以直接拍板，即使没有剧本、没有演员、没有导演，什么都没有，愿意拿出着五千万豪赌一把的电影公司绝对占据大多数——至少八大电影公司就愿意为此争破头。
而在巴里看来，“雨果-兰开斯特”这块招牌绝对不仅仅值五千万美元，只要是一亿美元以下的投资，他都愿意豪赌一把——当然，如果是一亿美元，他还是希望能够看到剧本。不过，以目前的信息来看，雨果担任制片人，并且亲自改编剧本，虽然还不确定雨果是否会担纲主演，但这个项目的质量已经得到了绝对保证。一亿美元，巴里愿意下注！
所以，巴里也没有控制自己的兴奋，诧异地看向了雨果，但到了嘴边的话语还是稍微转了转，试探性地询问到，“金牌编剧再次出手，我已经开始期待了，不过，这一次你依旧只是担纲编剧，还是也将会出演？”
雨果就好像没有察觉到巴里的激动一般，依旧只是用平常的语调笑呵呵地说到，“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次我会出演这部作品。我希望自己能够胜任这个困难的角色。”
拍板！
巴里根本不需要进一步探询了，由雨果制片、编剧、出演的作品，即使是雨果狮子大开口一亿美元的投资，他也绝对不会嘴软。当然，如果是雨果想要担纲导演的话，那么他可能需要考虑考虑。
“哇哦，那这部作品可是值得期待了，‘尽善尽美’加上‘洛城机密’。”巴里用半带调侃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整个情绪都已经完全沉淀了下来，因为巴里知道这是他的机会，他的绝佳机会，绝对不能轻易错过，“不知道这一次你的作品是和哪家公司合作？”
这是巴里需要最后确认的一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关键：雨果的项目暂时还没有找到合作对象，现在还是开放竞争的！
2064.第2064章 2064 开放竞争
如果按照雨果个人的想法来看，约翰-纳什的传记选择合作公司，梦工厂、二十世纪福克斯或者哥伦比亚影业会是更好的选择，这也是他个人的情感倾向。不过雨果也知道，在商言商，他必须保持足够的狼和客观，寻求到最合适的合作对象。
今天巴里的出现是一个意外，雨果也没有想到剧本改编工作甚至还没有真正开始，居然就已经有人找上门来。但雨果还是狼地发出了口风，看看巴里的想法，毕竟多一些选择总是多一些余地，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果然，巴里的积极主动验证了雨果的想法。那么，接下来就看到底巴里有多少诚意了，还有就是，除了华纳兄弟之外，雨果还会有什么选择，华纳兄弟比起这些选择来说又是什么水准。
雨果笑着拍了拍桌面上的两本书，“不，我还没有开始寻找合作对象。目前剧本的改编工作还没有开始，我一直在阅读相关资料，希望在动笔之前做好完全的准备。”
得到了期待之中的答案，激动到了极致之后，巴里反而是冷静了下来，因为他知道他绝对不是唯一的竞争者。
主动权握在雨果手上，只要雨果愿意，他完全可以去找凯文-彭斯、雪莉-兰辛、朗-梅耶、马克-坎顿等人，巴里没有办法阻止雨果，而且巴里也知道，其他公司肯定不会轻易放弃。接下来是一场硬战，今天仅仅只能算是开端而已，他不仅不能太过激动而失去方寸，而且还应该完全冷静下来，把握住今天占据先机的微弱优势，好好谋划一番。
巴里原本就想要简单粗暴开口说，“我给你一亿美元的成本，所有主动权都交给你，只要你把这个项目交给华纳兄弟”，在目前好莱坞的环境里，这几乎是没有人能够拒绝的提案。但一来巴里不能随意挥霍，万一雨果只要求五千万，那么他扔一亿过去也就没有了意义；二来巴里知道和雨果沟通需要耐心，简单粗暴往往是没有诚意的迹象。
认真想了想，巴里把视线落在了雨果桌面的两本书之上，两本都是经济学的相关著作，一本是“宏观经济学”，还有一本则是……“纳什博弈论论文集”，此时巴里才注意到了这本书的名字，这让他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你打算写一个关于华尔街的故事？乔丹-贝尔福特（Jordan。Belfort）？”
雨果反而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甚至还忍不住笑出了声，“联想力十分丰富，我不得不佩服。”
乔丹-贝尔福特，这个名字对许多人来说十分陌生，但提起一部电影就不陌生了，“华尔街之狼”，这部电影就是改编自乔丹的同名自传，而电影的主人公就是乔丹。这位纵横八十年代的股票经纪人，从一名普通销售员成为了亿万富翁，创造了三分钟之内狂揽一千两百万美元的奇迹，但他却一直游走在法律边缘，甚至触犯了诸多法律，经历了疯狂敛财、酗。酒、吸。毒、洗钱之后，他在1997年遭到了法律制裁，进入监狱服刑。
乔丹在整个华尔街都鼎鼎有名，去年被判有罪之后，几乎可以说是轰动全美。巴里从雨果的两本书之中想到了乔丹，确实是一种强大的能力和敏锐的触觉。不过，乔丹的自传目前还在撰写之中——他是在监狱里完成了自传，这也是“华尔街之狼”一直等到2013年才被改编的原因。雨果现在想要改编这个故事，也没有足够的素材——毕竟他可不是自传代笔作家。
雨果的笑容让巴里也放松地摇了摇头，“我到底应该把这当做称赞还是讽刺呢？”
“称赞，绝对是称赞。”雨果连连说道，巴里对于整个市场的敏锐直觉确实令人惊叹，“不过，我目前没有这个荣幸见到乔丹本人，而且也没有在华尔街经历他那传奇的犯罪生涯，所以……即使我愿意，也无能为力。我最近正在阅读约翰-纳什的传记，但发现对于经济学居然一无所知，这才来寻找一些专业著作，希望能够有所帮助。”
“约翰-纳什？”巴里微微收了下巴沉思了一会，其实约翰-纳什的故事真正风靡好莱坞应该是1994年，当年约翰领取了诺贝尔经济学奖，他的传奇人生再次进入了电影产业的视线之内，不过约翰为人十分低调，而且改编难度太大，再加上1994年、1995年正是整个好莱坞的黄金时期，故事题材数不胜数，所以始终没有人真正地把改编事宜提上议程。
巴里只是稍微思考了一会，就抬起眼睛朝雨果投去了询问的视线，“是西尔维娅-纳萨尔的‘美丽心灵’吗？”
雨果是真正地佩服了，他难以想象，巴里的脑子里居然有如此多繁杂的信息，仅仅是从他的只言片语就推断出了事情的全貌，雨果嘴角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笑容，微微点了点头，“是……是的，就是‘美丽心灵’。”
“美丽心灵”这本是1998年年初发行的，这也是后来促进“名利场”去采访纳什夫妇的原因之一。但这本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毕竟博弈论的辉煌已经是四十年前了，而现在博弈论早就成为了人们生活的一部分，根本没有人会在意约翰的生平。就好像现在有人撰写托马斯-爱迪生（Thomas。Edison）的传记，肯定会有人感兴趣，但却很难引起整个市场的轰动效应。
至少比不上“哈利-波特与密室”的出版。这本由J。K。罗琳撰写的，今年七月份在英国和美国正式出版，引起了大范围的轰动，让这位籍籍无名的女作家一夜之间都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整个魔法狂潮甚至开始离开了英国、美国本土，朝着世界其他地区扩散蔓延。
巴里并没有阅读过“美丽心灵”，毕竟他不可能把每一本值得改编成为电影的都阅读一遍，他仅仅只是知道这本书而已，对于约翰-纳什的故事巴里的了解也有限，只是知道这位数学家、经济学家为整个社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并且得到了诺贝尔奖的认可。
“哇哦，我已经可以预见到一个精彩绝伦的故事了，也许会成就另外一部‘莫扎特传（Amadeus）’！”巴里送上了自己的最高赞赏，“莫扎特传”在1984年问世，并且在次年奥斯卡上赢得了十一项提名，包括了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改编剧本、两个最佳男主角等提名，最后荣获八座小金人，成为第五十七届奥斯卡的最大赢家。
雨果知道巴里这仅仅只是客套而已，他也不会当真，轻笑地耸了耸肩，“希望我可以掌握其中之精髓，想要把一个人的一生浓缩在一个故事里，太过困难了。”
“这也恰恰是电影被成为艺术的原因，通过我们的再加工，让人们感受到那波澜壮阔的人生，从而对自己产生启发。这种独特的艺术，是如此美妙。”巴里也难得感叹了一句，让雨果有些意外，巴里看到了雨果诧异的表情，轻笑了两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看来我也有些失态了，我只是在想，如果由你来叙述约翰-纳什的故事，那是绝对值得期待的事，如果有这个荣幸，我十分希望华纳兄弟可以和你合作完成这个项目。”
巴里刚才的话语给了雨果一点点启发，“莫扎特传”其实就是经过一些艺术手法处理的，故事以第三者的视角来讲述莫扎特充满艺术气息却又命途多舛的一生，所有故事的重量最后承载在了“安魂曲”的谱写之上。电影对莫扎特的描写和勾勒无疑是十分成功的，这位音乐天才其实是一个放荡不羁、玩世不恭又带着傲慢的年轻人，这让许多人都对莫扎特改观，并且喜欢上了这个年轻人。
当然，历史上真实的莫扎特是否如此，历史学家也许有另外的说法，但从艺术角度来说，“莫扎特传”的确是将莫扎特传奇而艰辛的一生展现了出来。这对于雨果改编约翰-纳什传记似乎有些启发。
不过，不等雨果深入思考，巴里的话语就打断了雨果的思路，他不得不集中注意力在巴里身上，然后微微耸了耸肩，“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自然是十分欢迎的。不过，我想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剧本的改编，我目前可是一点思绪都没有。”
其实许多自传都是电影公司买下版权，然后交给特定的编剧进行编写，再筹备剧组。换而言之，只要巴里对“美丽心灵”这本书感兴趣，他现在就可以和雨果拍板签约了，根本不存在雨果所说的“需要先把剧本写出来”的问题。
但巴里也知道，这是雨果的客套推脱之词，他也不介意，因为他需要回去仔细阅读一下“美丽心灵”这本书，然后在做出一个准确判断。等下一次找到雨果时，他就需要亮出华纳兄弟的底牌去说服雨果了。而现在留给巴里的时间却不多，也许下周、也许明天、也许今晚，雨果只需要给凯文-彭斯、马克-坎顿等任何一个人打一个电话，巴里的优势就会被削弱一大截。
所以，巴里必须分秒必争。
面对着雨果，巴里露出了一个从容的笑容，“放心吧，我对你有绝对的信心。”
2065.第2065章 2065 各显神通
巴里-梅耶回去之后，果然第二天里克-罗森那里就透露出口风，最近雨果正在筹备一部新作品，而且这一次雨果不仅将会亲自完成剧本的撰写，而且已经确定将会出演男主角。
这个消息虽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东西——关于作品的相关消息几乎趋近于零，但即使如此，还是让整个好莱坞热闹了起来。雨果再一次成为了各大制片公司的瞩目焦点，一时间风起云涌，好不热闹。
雨果在“灵异第六感”杀青之后不久就开启了新项目计划，这意味着雨果最近并不排斥接新作品，这对于各大制片公司来说都是一个惊喜消息，他们手中都有项目希望和雨果合作，即使不是立刻投入拍摄的作品，也希望能够将雨果接下来的档期提前预约下来，所以，打动雨果就成为了大家的首要目标。
更不要说里克透露出来的新作品项目了，如果能够和雨果合作开发这个项目，这对于任何一家制片公司来说都是一本万利的。这就是一个百分之九十九能够实现盈利的项目，更重要的是还能够和雨果拉近距离，任何人都不想要错过——
即使对这个项目没有兴趣，也会借着如此声势上来凑凑热闹。能够拿到雨果的项目，最好；能够让雨果对自己手上的项目感兴趣，也很好；就算都没有成功，和雨果打好关系，这也是可以接受的。
所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环球影业的朗-梅耶带来了神秘的“木乃伊（The。Mummy）”，这部电影投资八千万美元，野心勃勃，希望能够打造成为另外一个“夺宝奇兵”系列。
如果按照历史发展轨迹，“木乃伊”的确被打造成为了系列三部曲，不过无论是票房成绩还是口碑反馈，包括社会影响，“木乃伊”系列都远远无法和“夺宝奇兵”相媲美。但是，从客观角度来说，“木乃伊”的第一部还是十分不错的，精彩绝伦的故事和恰到好处的特效，搭配神秘莫测的古埃及文化，确实让人热血沸腾。
不过在得知了雨果正在筹备的项目是传记电影之后，朗就摇了摇头，他对于传记作品显然没有太大兴趣。
环球影业的定位一直都是喜剧电影为主，偶尔涉猎其他商业电影，“侏罗纪公园”这样的作品已经算是少数了，而传记电影恰恰是他们最不擅长的领域之中，朗也不希望过于冒险。当然，朗也知道，在这场竞争之中，他们本来就不占优势，还不如卖一个顺水人情，缓和了关系，又得以坐山观虎斗，好不惬意。
迪斯尼新上任的国际业务部门总裁罗伯特-艾格则把“极速60秒（Gone。In。60。Seconds）”展示到了雨果的面前，这部作品是改编自1974年的同名电影，由大名鼎鼎的制片人杰瑞-布鲁克海默（Jerry。Bruckheimer）负责翻拍工作，投资九千万美元标志着他的野心。
雨果对于这部作品几乎没有什么印象，经过罗伯特的提醒才隐约记起来，似乎主角应该是尼古拉斯-凯奇和安吉丽娜-朱莉，但除此之外脑海里的回忆就十分有限了。作品质量、口碑反馈、票房成绩都一无所知。
不过罗伯特却用一句话让雨果对这部作品产生了兴趣，“他们必须在一个晚上偷盗五十辆车”，这就是他对整部电影故事的总结。让雨果想起了后来风靡全球的“速度与激情（Fast&Furious）”系列。
罗伯特再一次成功地把剧本留在了雨果手边，并且表达了对“美丽心灵”的赞赏——约翰-纳什这样充满励志、充满坎坷、充满神奇的人生经历，一直都是迪斯尼最喜欢的电影类型。在迪斯尼的电影计划里，几乎每一年都会有一部到两部的名额是固定留给人物传记的，而且特别青睐于激励人心的体育故事，他们的目的不在于票房或者奖项，只是依靠这些作品的大量累积，电影院上映完毕之后放在迪斯尼频道重映，继而将迪斯尼积极正面的形象树立起来。
所以，“美丽心灵”的剧本罗伯特着实再感兴趣不过了，他甚至开玩笑说“我找不出比迪斯尼更加适合的合作对象了”。
随后索尼哥伦比亚影业又带着“爱国者（The。Patriot）”项目上门了，这个投资一亿一千万美元的作品已经确定了和奋进精英经纪公司的合作意向，导演确定为罗兰-艾默里奇，希斯-莱杰、桑德拉-布洛克、亚历山大-洛林都已经确定即将出演。
即使没有最近“美丽心灵”的传闻，马克-坎顿找到雨果也只是时间问题，他从一开始就将男主角锁定了雨果。当初合作过“独立日”的罗兰-艾默里奇、迪安-德夫林都将再次齐聚一堂，可以看得出来马克的精心准备。
不过雨果对“爱国者”这部电影兴趣不大，他知道这部电影，他也知道电影的口碑和票房都不俗，虽然不能说优秀，但确实不错。可是，客观来说，“爱国者”主题太过零散，感觉整体太过贪心，以至于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好；以美国独立战争为载体讲述人类对自由的渴望，电影也没有能够将战争的恢弘和残酷与主题契合起来。整体而言，只能算是一部及格的作品。
战争电影，这应该是最难拍摄的题材之一，想要超越“拯救大兵瑞恩”的高峰，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马克也不介意，他更加希望能够和雨果合作“美丽心灵”这部作品，他的诚意毋庸置疑，对雨果的信任也是其他公司难以企及的。马克甚至表示，只要成本在一亿美元以下，他都可以开绿灯。
马克的表率似乎有些着急，早早就亮出了底牌。但这恰恰也是马克的诚意和迫切，结合过去几年时间里发生的无数件小事，不得不说，马克在这一次的合作上已经占据了先机。
二十世纪福克斯的凯文-彭斯则更像是走过场，他虽然带来了“荒岛余生（Cast。Away）”这个项目，但“荒岛余生”其实是梦工厂的项目，只是梦工厂和二十世纪福克斯签订了合作协议，双方合作制作，导演确定了“阿甘正传”的罗伯特-泽米吉斯。
不过，由于梦工厂和二十世纪福克斯目前都处于一个关键时期，“荒岛余生”的拍摄暂时不着急，预计在明年的夏天开机，等到2000年再上映。“泰坦尼克号”的巨大成功让二十世纪福克斯喘过气来，但凯文肩膀上依旧重担丛丛，即使不是步步惊心，也必须小心谨慎。
凯文知道索尼哥伦比亚影业和华纳兄弟在争夺“美丽心灵”的过程中势必会大手大脚，他难以形成抗衡，所以就和朗一样，选择了作壁上观。
至于“荒岛余生”的男主角，凯文的确是希望雨果能够出演，不过这个项目比较复杂一点，罗伯特更加倾向于让汤姆-汉克斯出演，而他则倾向于雨果，至于史蒂文-斯皮尔伯格手心手背都是肉，所以没有发表意见。
“荒岛余生”的成功自然无需赘言，这部作品在票房、口碑、奖项等多方面实现了成功。电影讲述了男主角因为飞机事故被流落到了太平洋的一座荒岛上，他必须用自己的双手开辟出一条生路，别无他法。
这部作品完完全全就是男主角的独角戏，对于演员提出了最严峻的考验，汤姆-汉克斯饰演了男主角，为他再一次赢得了奥斯卡最佳男主角提名，虽然没有能够最终获奖，但许多人都认为，汤姆的表演又一次取得了突破，奉献了比“阿甘正传”更加出众的演出。
从演技角度来说，“荒岛余生”绝对是最顶尖的挑战，特别是全程独角戏的演出，更是增加了表演过程的难度。这也让雨果颇感兴趣。
但“荒岛余生”这个项目着实有些特殊，雨果把剧本留下来了，却不意味着雨果就可以出演，接下来还是要看看大家之间如何取舍。所以凯文更多是走过场一下，表明二十世纪福克斯的态度，然后就没有过多地参与到这场竞争之中。
派拉蒙的雪莉-兰辛始终没有露面，可以说是意料之外但却情喇中的局面。雪莉当初为了争夺“楚门的世界”控制权，和里克-罗森数次交手，虽然没有撕破脸，但双方的合作确实不太愉快，最后雨果也没有能够成为“楚门的世界”的制片人。
现在，电影的巨大成功让雪莉名利双收，却也让她陷入了一个困境之中——雨果的最终片酬是三千九百万美元，虽然没有能够打破目前雨果的最高片酬记录，但依旧是可以在雨果的片酬榜单之中跻身前三名。这就意味着，雪莉精心算计了一大圈，还是付出了相当可观的片酬代价，结果还闹得有些不愉快。
这一次“美丽心灵”的竞争，雪莉也就明智地没有加入竞争之中，因为她知道，在“楚门的世界”刚刚没有落幕多久的情况之下，想要缓和这个关系，除非她愿意付出更多的利益，否则这场合作之中丢脸的只会是她自己。与其如此，她还不如仅仅作为旁观，然后慢慢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之后再谋求合作——毕竟这是利益至上的好莱坞——这样一来，她也不需要付出更多利益，同时也不需要低声下气。
纷纷扰扰、热热闹闹的尽头，最后还是史蒂文-斯皮尔伯格找上门来。
2066.第2066章 2066 善意提醒
“你觉得‘拯救大兵瑞恩’成品质量如何？”史蒂文走进了厨房里，熟练地从咖啡机里倒出了一杯香浓的咖啡，扬声询问到，“你要牛奶吗？”
雨果在客厅熟练地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不要，给我两颗方糖就可以了。”雨果受邀来到了史蒂文家里，两个人成为了朋友之后，雨果曾经多次来这里共进晚餐，他和斯皮尔伯格一家人也都十分熟稔了，来到这里丝毫没有任何的拘谨。
然后雨果就看到史蒂文端着咖啡走了出来，托盘上放着一个方糖盒，“你自己放，我每次都记不住你要几颗糖。”随后史蒂文就在雨果的右手边沙发坐了下来，结果发出了一声怪叫，他站了起来，从沙发垫上拿起了一个黄色的鸭子玩具，“哦，上帝，戴斯特又乱丢玩具了。”
雨果不由就轻笑了起来，“小家伙现在应该正是最调皮的时候，也许他就是故意的。”戴斯特是史蒂文最小的儿子，当初“辛德勒的名单”拍摄时，戴斯特还不会走路，而现在转眼五年多快六年时间过去了，戴斯特也成为了一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
史蒂文把玩具放在了桌子上，雨果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打转，“我认为开场的诺曼底登陆是我看过所有战争电影里最恢弘也最真实的。”这是真心实意的话语，即使是当初参加过真实诺曼底登陆得以幸存的老兵都对史蒂文真实呈现了那场战争而表示了赞许。
“结尾后半段有些过于煽情，但……这就是斯皮尔伯格，不是吗？”雨果的调侃让史蒂文轻笑了起来，许多忠实影迷都一直认为史蒂文的作品太过煽情。
史蒂文更加热衷于将电影的情感推向极致，然后爆发出来，通过这样的手段将电影的主题核心传达出来。“辛德勒的名单”和“拯救大兵瑞恩”都有这样的倾向。但其实专业人士都认为，强制性把情感和道理灌输给观众，只是浅层次的手法，深层次的方式应该是以冷静客观的视角讲述故事，将思想风暴留给观众自己。
不过……这就是史蒂文的风格，也是他为电影注入的热情。后来史蒂文拍摄了“林肯”这部电影，始终克制而内敛，几乎让人看不出史蒂文的风格，这部作品也备受肯定，虽然遗憾地与奥斯卡最佳影片小金人失之交臂，但确实得到了众口一致的称赞。不过，少了煽情的部分，电影似乎也少了一点史蒂文的魔法。
所以，这就是史蒂文。
史蒂文被雨果的直言不讳弄得有些无可奈何，摇了摇头，“你知道，整个好莱坞里敢这样和我讲话的人，绝对不超过两只手。”
这句话让雨果想起了“辛德勒的名单”拍摄期间。其实史蒂文也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即使比不上詹姆斯-卡梅隆，也绝对毫不逊色，只是史蒂文更加懂得如何处理这些问题，他的脾气也没有那么容易失控。
雨果轻笑地耸了耸肩，“那么我很荣幸能够成为那两只手其中的一员。”
史蒂文看了雨果一眼，哑然失笑，他知道，雨果说的是事实。而且，他需要雨果这样的朋友，不是阿谀奉承，也不是莫名批判，而是能够给出中肯的意见。
雨果看了看史蒂文，犹豫了一下，补充说到，“史蒂文，你想过吗？‘拯救大兵瑞恩’可能为你赢得第二座小金人。”
史蒂文诧异地挑了挑眉，“我以为你对这些事情都不太在意的。”史蒂文是一个商人，一名出色的商业电影导演，所以他对小金人的渴望也从来不掩饰，因为他需要小金人来证明他的出色，证明他不仅仅是可以拍摄出优秀的商业电影，还可以拍摄出具有深度的艺术电影。
“辛德勒的名单”做到了一次，而“拯救大兵瑞恩”有希望实现第二次。
史蒂文在意，可是他从来不知道雨果也会在意。雨果笑了笑，他的确没有那么在意，但他在意的是，“拯救大兵瑞恩”这部影史经典应该赢得属于它的荣誉，而不是被一部五年之后就会淹没在历史尘埃的虚拟爱情电影击败。
第七十一届奥斯卡上，“莎翁情史”击败了“拯救大兵瑞恩”获得最佳影片小金人，这一胜利在后来被认为是丑陋而悲哀的结果，因为这不是电影艺术的胜利，而是公关手段的胜利。从这一刻开始，“奥斯卡颁奖季“闪亮登场、“学院公关”进入历史舞台、“韦恩斯坦”这个名字彻头彻尾的主宰了颁奖季……整个电影历史进程都改变了。
即使在十年之后，人们评选奥斯卡最大冤案时，第七十一届奥斯卡也可以跻身前三甲。
雨果知道，其实颁奖季的到来不能责怪韦恩斯坦兄弟，而是伴随着“独立日”、“泰坦尼克号”等商业大片的强势崛起，整个市场需求的必然结果。即使不是第七十一届奥斯卡，随后的七十二、七十三届颁奖典礼上，颁奖季终究还是会形成，历史的脚步是无法阻挡的。
可即使如此，雨果还是想尽自己的能力拼搏一下，看能否让这样的历史车轮稍微偏离一些方向。
“呵呵，优秀的作品总是应该得到肯定，这也是奥斯卡存在的意义，不是吗？”雨果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让史蒂文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只是在想，去年的奥斯卡做出了他们的选择，选择了商业方面取得巨大成功的‘泰坦尼克号’，这已经标志着整个好莱坞电影市场发生了改变，那么接下来是不是意味着……奥斯卡也将会成为商业战场。”
“你什么意思？”史蒂文有些没有听明白，雨果这番话着实有些含糊不清，总不能说以后商业电影将会在奥斯卡上大展拳脚吧？这是不可能的，任何人都知道这个道理，雨果也不例外。那么，雨果刚才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呢？
雨果不由噎了噎，他认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话语，“我是说，学院评委的口味是可以收到市场改变的，因为他们不可能完完全全脱离观众，选择一些没有人能够看得懂的电影，‘公民凯恩’不就证明了这一点吗？以前我们就知道这一点，但是‘泰坦尼克号’之后，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所以，接下来是不是会出现为了迎合学院评委而专门拍摄的电影，就是为了冲击奥斯卡小金人。”
雨果的这种说法无疑是大胆的，可能许多人都有这样的想法，但却不认为能够实现，于是一直没有人敢于尝试。史蒂文想要反驳雨果，却又找不出一个开端，这让他沉默了下来，而雨果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到。
“又或者……人们拍摄出一部电影，然后告诉评委，这部作品无比优秀，这部作品出色至极，然后让评委们在投票时……”雨果的话语才说了一般，史蒂文就打断了，斩钉截铁地说到，“不可能！奥斯卡是禁止任何形式拉票举动的，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就会被直接取消资格。”
雨果当然知道，他比史蒂文更加清楚这一点，但是学院公关又是怎么来的呢？
“史蒂文，你想一想，拉票的确是禁止的。但是，我举办派对，邀请评委出席派对，这是允许的；我举行小规模的试映会，希望评委能够欣赏我的作品，让他们真正的欣赏作品，这是允许的；我甚至可以把电影录像带寄给评委，表示希望他们能够观看我的作品，给予客观评价，这也是允许的……”
雨果的话语让史蒂文哑口无言，“我们都知道，评委也是人，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人脉、就有人情、就有倾向，我们的心脏在左边，而不是在中间。这个天平，从来都不是公平的。所以，我总是难以拒绝朋友的邀请。”
雨果的最后一句调侃是在嘲讽自己的最大弱点，但史蒂文却没有任何想笑的感觉，而是一脸严肃的表情，“雨果，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希望我去贿赂评委吗？还是你认为我应该去收买评委，因为我对我的作品没有信心？”
史蒂文的确是生气了，因为这是对他人格的侮辱。自“辛德勒的名单”拍摄以来，雨果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史蒂文义正言辞地对着自己发火了。不过刚才雨果的表述确实有问题，他也不能责怪史蒂文，所以也只能是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表示吃瘪了。
“史蒂文，我像是这样的人吗？”雨果的一句反问让史蒂文也噎住了，因为他知道雨果绝对不是这样的人，雨果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现在商业大片的时代已经到来了，我们都知道这一点，所以接下来奥斯卡融入更多商业元素是在所难免的。那么，你不屑这样做，我不会这样做，难道就代表其他人不会这样做吗？史蒂文，你比我更清楚，好莱坞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寸土寸金，利益至上，不折手段，娱乐至死。这才是好莱坞，这也是为什么所有人对韦恩斯坦兄弟口诛笔伐，但在背后每一个人却都竞相模仿的原因。这是社会，这也是现实。
史蒂文看着眼前的雨果，目瞪口呆。
2067.第2067章 2067 一差二错
史蒂文完完全全没有想到雨果能够说出如此一番话来，倒不是雨果没有这个智慧，而是雨果对于这个管理层面、经营层面的问题一向不太关心，这是众所周知的。
可是仔细想想，雨果对于市场脉络的把握始终有着独到见解，不仅仅是从作品的挑选眼光可以看得出来，同时从过去一年时间里，雨果对待商业电影和艺术电影的态度也可以找到蛛丝马迹。更不要说“楚门的世界”这部作品所承载的重要作用了。
史蒂文意识到，雨果肯定不是无的放矢的，但是让史蒂文去思考这件事，他又觉得不可思议。的确，他是一名商人，他希望自己的电影能够取得商业方面的成功，但同时他也是一个正直的人，他所奉行的就是实力取胜，背后的小动作是最令人深恶痛绝的。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当初史蒂文为什么选择了雨果出演“辛德勒的名单”，因为约瑟夫能力通天吗？不是，显然不是，而是因为雨果的绝对实力赢得了史蒂文的信任，所以他拒绝了大量演员，单单挑选了彼时还深陷金球奖庆功宴风波之中的雨果。
所以，即使史蒂文觉得雨果的话有道理，但他心里还是有一个疙瘩，不太愿意谈及这件事，“我们还是谈谈今天的正事吧，我几乎都要忘记找你来干什么了。”
雨果张了张嘴还想要劝一劝史蒂文，如果“拯救大兵瑞恩”依旧阳春白雪地走高冷路线，不愿意降低姿态和评委们沟通，那么“莎翁情史”夺取奥斯卡最佳影片小金人这样荒谬无语的历史还是会再次重演的。
可是看着史蒂文那一脸的坚定，雨果就知道，即使再劝下去也没有用了。雨果只能是轻叹了一口气，然后重新露出了笑容，“如果你不告诉我今天的要事，我是不可能知道的，我可没有读心术。”
史蒂文对于雨果的进退得宜显然很满意，心底也微微松了一口气。如果他和现在的雨果争吵起来，绝对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他也不希望收拾这样的残局。更何况，今天的确是有要事的。
“我听里克说了，你留了两个剧本下来，你真的打算接拍吗？”史蒂文直捣黄龙，几乎没有任何客套，准确地就说到了核心问题上。
雨果哑然失笑，然后摇了摇头，不过话语却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其中一个作品还是你们梦工厂的，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是我们梦工厂。”史蒂文纠正了雨果的语病，“你是说‘荒岛余生’吧，你觉得项目怎么样？罗伯特想要一亿美元的投资，我和大卫都觉得有些离谱了。”雨果目前在梦工厂的工作，其实就是对每个项目作出评估，给予史蒂文、大卫、杰弗瑞反馈，然后由他们来对项目进行定位。
“是因为想要寻找合适的小岛实地拍摄吧？”雨果现在对制片人岗位也有了足够的了解，他知道，把一整个剧组拉到荒岛上进行拍摄，对于成本的消耗是多么猛烈，“其实我觉得你们不应该单纯地从成本来判断，你们应该让罗伯特做一个项目规划，看看到底哪里需要花钱，然后你们自己做一个评估，就会知道这个项目想要拍摄得完美，到底需要付出多少代价了。”
史蒂文微微沉思了一下，没有回应，而是抬头说到，“你看过剧本了吗？”雨果点了点头，“你想要出演吗？”
雨果却是摇了摇头，“我觉得还是汤姆合适，至少比我合适。”其实在阅读了“极速60秒”和“荒岛余生”两个剧本之后，雨果都没有太大兴趣。
前者是因为剧本太过简单粗暴，没有什么挑战，罗伯特那具有诱。惑。力的话语足以让这部电影吸引观众，却不足以吸引雨果；后者则是因为雨果确实认为汤姆更适合，家庭羁绊是男主角存活下来最重要的因素之一，汤姆的形象就比雨果具有先天优势，雨果至今为止都没有饰演过真正被家庭羁绊住灵魂的角色，这是他人生经历的欠缺，用演技都很难弥补。
当然，雨果必须承认的是，他目前几乎所有心神都维系在了“美丽心灵”之上，这也影响了他的判断，“荒岛余生”这个剧本并没有让雨果拍案而起。
史蒂文点了点下巴，也没有做出任何评断，因为他知道，只要雨果点头，上门的作品绝对是源源不断，雨果根本不需要谦虚推辞。“那么你自己筹备的那个项目呢？你为什么没有想到我们梦工厂？”
这才是今天史蒂文找到雨果的真正原因。
“我以为我们现在手头没有足够的资金、也没有足够的人手来拍摄一部新的作品。”雨果理所当然地说到，让史蒂文一阵语塞。
“雨果，你应该知道现在对我们来说是关键发展时期，我们需要你的号召力，我们需要制作一部由你挑起大梁的作品，让人们对梦工厂产生更多信心，这对于未来战略都是有积极意义的。就好像我的‘拯救大兵瑞恩’，杰弗瑞的‘埃及王子’一样，你也必须尽快交出一份答卷。”
史蒂文的话让雨果是瞠目结舌，他没有想到史蒂文居然真的把他放在了如此重要的位置上。可是史蒂文还是再继续说着，“我和大卫看了看明年的作品清单，几部作品看起来都很不错，但震撼度还是不够。我们都觉得，也许明年推出一部你制作或者主演的作品，这是很有必要的。”
雨果脑海里有诸多话语想要说，但一时间居然卡壳了——因为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对梦工厂的意义已经上升到了战略意义——这让雨果哑然失笑起来，呵呵地轻笑了几声，雨果重新收拾了自己的情绪，再次整理思路，“史蒂文，我知道你说的意思，如果可以，我也十分愿意把这个项目交给梦工厂来说，我和艾伦都是如此认为的，但是目前公司没有足够的资源，不是吗？”
如果不是梦工厂，雨果比较倾向于和索尼哥伦比亚影业合作，其实索尼哥伦比亚影业和华纳兄弟的条件都十分充足，同时也给了雨果足够的权力空间。二中选一着实是一个困难选择，而且一个处理不好，很有可能就得罪了被放弃的那一方，这也让雨果颇为头疼。选择索尼哥伦比亚影业，仅仅是情感上的倾向而已——马克-坎顿过去这四年时间里的长时间铺垫显然不是白忙活的。
史蒂文也知道雨果说的是实话，“我今天找你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你知道我们公司签了一个项目，叫做‘美国美人（American。Beauty）’吗？”
当然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部“美国美人”被认为是真实而残酷地反应了美国中产阶级现实生活的黑色电影，不少人都认为这部作品是将“楚门的世界”里电视台虚构的那种完美生活进行了剖析和解读，从而嘲讽了美国目前所谓“美好生活”的脆弱和变态。从表演到摄影，从剪辑到配乐，都可圈可点！
“美国美人”上映之后几乎是受到了众口一致的好评，在次年奥斯卡上赢得了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原创剧本等五座重要奖杯，成为当年的最大赢家，这直接就成就了萨姆-门德斯（Sam。Mendes），他不仅成为了奥斯卡历史上第六位凭借处女作就赢得小金人的导演，而且还成为了奥斯卡历史上第二年轻的导演获得者。
同时也成就了凯文-史派西，让他赢得了职业生涯的首座影帝小金人！
可以说，“美国美人”是世纪交接之极，好莱坞最重要的影片之一。如果雨果没有记错，这部电影是在1999年上映的，并且成为了第五十七届奥斯卡的最大赢家。
雨果表面不露声色，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暂时没有看到这个剧本，史蒂文接着解释到，“其实我们已经立项了，但是由于题材太过沉重而深刻，特别是在‘楚门的世界’之后，这个剧本的压力就更大了，所以筹备过程并不顺利。特瑞-吉列姆、罗伯特-泽米吉斯拒绝执导这部作品，克尔斯滕-邓斯特、妮可-基德曼都拒绝了女主角的位置，汤姆-克鲁斯、杰夫-丹尼尔斯、切维-切斯（Chevy。Chase）都拒绝了男主角的邀请，他们说希望汤姆-汉克斯或者由你来担任男主角，但……我们都知道档期排不过来……”
史蒂文的话让雨果完全震惊了，后来收到了整个学院狂热追捧的“美国美人”居然被如此多人嫌弃。这到底应该说他们没有眼光呢，还是命运使然？
“前后这个项目已经筹备了近四个月，还是没有任何进展……”史蒂文停顿了一下，“所以我和大卫讨论过了，我们决定暂时先推迟这个项目，放到明年来制作，提前制作你目前手头上的这个项目，如此一来，资源就可以得到重新分配了。这也附和我们对公司明年发展计划的预期。”
雨果已经完全震惊了，难道历史就是以这样的方式重回轨道的吗？“美丽心灵”提前到了1998年制作，而“美国美人”则推后了制作时间。但是，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这是截然不同的两部作品，“美丽心灵”取代的绝对不会是“美国美人”的位置，那么，接下来的电影市场、舆论走向以及颁奖典礼又将会发生什么未知的改变呢？
阴差阳错，历史的轨道其实正在逐渐脱离雨果所熟知的位置。
2068.第2068章 2068 超高成本
“可是，你说的这个项目真的有推迟的必要吗？按照你的描述来看，这应该是一个投资成本很低的独立作品吧？”雨果隐约记得“美国美人”的投资是一千万还是两千万，最终票房成绩表现也不俗，应该是超过一亿三千万美元，对于这样一部黑色现实题材的作品来说，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巨大的胜利。
史蒂文点点头表示了同意，“当然，目前成本预算是一千五百万美元，很小很小的一笔投资。但重要的地方是在于，我们公司目前没有足够的资源同时开启如此多项目，暂时推迟‘美国美人’，空出资源来拍摄另外一部作品，这是很有必要的。”
雨果张了张嘴，他不知道“美丽心灵”提前到现在来制作，是好还是坏；也不知道“美国美人”被推迟制作的话，是否还能够创造辉煌……这让雨果有些不太确定。
不过，不等雨果开口，史蒂文就抬手阻止了他，“这是我和大卫、杰弗瑞讨论之后的结果，我们都认为站在公司的立场上，需要我们做一些决定，也需要做一些改变。”史蒂文稍微停顿了一下，“不过，它最好足够优秀。”
这最后一句话提的是雨果的剧本，因为雨果现在还没有完成剧本的改编工作，所以最终成品质量是无法预测的。虽然所有人都对雨果充满了信心，但没有人能够永远成功，即使是史蒂文自己也拍摄过糟糕的作品，这是没有人能够避免的——只是目前整个好莱坞对雨果是信心蓬爆。
雨果笑着摊开了双手，“媒体给我的压力已经够大了，你不需要加入他们的行列。”
“你在乎吗？”史蒂文说的是那些媒体的胡言乱语——雨果早就已经习惯了，根本不会在意，他无法反驳。史蒂文挑了挑眉，“所以，它最好值得。”
推迟“美国美人”的拍摄，提前“美丽心灵”的拍摄。只有上帝知道，即使是雨果自己都在祈祷着：他最好全身心投入剧本的改编工作，因为一旦出错了，或者质量不尽如人意了，最糟糕的结果就是雨果同时毁了两部作品——两部经典佳作，他一个人的肩膀可无法承担这份重量。
所以，它最好值得。雨果自己也如此希望着。
“可是，你确定吗？我觉得约翰-纳什的传记预算估计会超出五千万。”雨果斟酌着说到，虽然目前他剧本的改编工作还没有完全展开，但作为制作人，雨果已经开始对电影进行构思了，目前有了粗略的框架。
史蒂文有些诧异地看了过来，“这是传记，对吧？不是科幻电影。”一部传记电影，而且是近代传记，没有宫廷或者贵族服饰的要求，拍摄场地都可以选择在现实生活中存在的地方，显然成本预算不会如此之高的。
雨果抿嘴笑了起来，但还是一本正经地解释到，“你看过约翰-纳什的传记吗？”史蒂文摇了摇头，“约翰的精神分裂疾病是伴随着时间推进而不断加重的，所以，为了提升整部作品的真实感和情感的渲染力，我希望按照时间的顺序进行拍摄。”
史蒂文刹那间就明白了。
一般来说，电影的主线故事都会在许多不同的地方发生，为了节省成本，往往会将一个地点发生的所有场景集中拍摄。比如说故事现在就在史蒂文的家里发生，那么整部电影里所有在这里发生的故事都会一鼓作气拍摄完毕，也许头尾只需要一周就可以完成这个场景的所有戏份，这样租赁场地的时间和价格都会大幅度下滑。
但如果按照雨果所说，想要根据时间线来拍摄，那么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今天在史蒂文家里拍摄一天，间隔两周之后，又在史蒂文家拍摄三天；紧接着一天间隔之后，又要在这里拍摄半天。整个工作的时间线就会变得无比琐碎。
一来，租赁场地就会变得十分困难，需要不断协调，价钱也没有办法降下来；二来，场地使用太过频繁的话，而且还是热门拍摄场地，那么就没有办法一天一天的租赁，可能剧组就需要一口气租赁一整个月，只为了在这个月之内，零散的七天时间使用这片场地；三来，剧组移动、化妆、服装、场景布置等相关环节都需要反复投入使用，成本控制自然需要做出相对应的调整。
不过，严格按照时间线拍摄对于演员来说是好事，正如雨果所说，这可以帮助演员由浅入深地进入状态，让观众的情绪也按照剧情推进起伏，这对于作品整体质量是好事。但，这也意味着拍摄成本大幅增加，甚至是翻倍。
一般来说，剧组愿意按照时间线来拍摄的情况有几种，一个是故事就发生在一个固定的空间范围之内，比如说“楚门的世界”，整部电影都是在锡赛德小岛上完成拍摄的；一个是电影搬进了摄影棚，所有场景都将在棚内完成，比如说“辛德勒的名单”就是如此，整个剧组拉到了波兰实地拍摄，但故事线和拍摄线都是在固定一个地方按照时间线完成拍摄的；一个是独立制作电影，缺少了庞大剧组的累赘，演员也不辞辛苦，拍摄场地也无需租赁，只是随意的生活场景。
当然，像雨果这样，为了电影质量而希望严格遵守时间线拍摄的作品也不少，相对应的代价就是成本上涨，决定性因素就看投资者是否愿意掏腰包了。
“真的有这样的必要吗？”史蒂文没有和雨果在细节上过多纠结，只是认真询问了这件事。对于一部五十年代的现代传记电影来说，五千万美元以上的投资确实有些不可思议——几乎可以和“泰坦尼克号”的两亿成本相媲美了，任何人都需要再三斟酌，更何况是目前资金不宽裕的梦工厂。
雨果用力点了点头。约翰和艾丽西亚之间的故事发展按照时间线来拍摄，无疑会增加冲击力和感染力，这对于整部电影的质量都是至关重要的，约翰病情的恶化和转变甚至可以认为是整部电影的核心思想。
史蒂文暂时推迟了“美国美人”的拍摄，这部作品投资预算仅仅是一千五百万，而现在取而代之的“美丽心灵”的成本却足足是“美国美人”的三倍——乃至四倍，这对于梦工厂来说，是一个重大的负担。
“华纳和哥伦比亚那里给出了什么样的条件？”史蒂文沉思了一下，没有任何遮掩，直接开口询问到。
雨果也没有隐瞒史蒂文的打算，简洁明了地说到，“巴里说八千万是上限，马克直接就同意了一亿的预算。”
史蒂文瞪圆了眼睛，然后一阵恼怒，“这些神经病，一部传记电影就甩这么多钱，那我当初拍‘辛德勒的名单’的时候，怎么看不到他们如此大方。”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一部传记电影居然可以拿到一亿美元的预算，而且还是在改编剧本都没有出炉的情况下，幻想着那些好莱坞大佬们挥舞着支票恳求雨果收下的场景，这着实让史蒂文心塞。
雨果看着史蒂文那恼怒的表情，莫名就觉得有一种喜感，不由笑了起来。
史蒂文看着雨果那没心没肺的笑容，更是一阵恼火，咬牙切齿恨恨不平地说到，“如果是我，我也选择那些冤大头。”仔细想了想，“我们最多只能拿出六千万的预算，你回头再看一看吧。”
史蒂文当然希望雨果选择梦工厂，可是他自己也知道，在商言商。雨果有更好的选择，梦工厂的确不是第一选项。就连史蒂文自己，目前也在和环球影业、二十世纪福克斯合作开发项目，这与梦工厂自身的工作是不起冲突的。
所以，即使史蒂文希望雨果能够代表梦工厂推出一部作品，真正地把雨果绑在梦工厂这辆战车之上，将“梦工厂”这个牌子打出去。但，史蒂文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要求雨果一定要这样做。
雨果也被史蒂文的话语逗乐了，他笑呵呵地说到，“我当然愿意交给我们公司来完成。”这一次，雨果准确无误地使用了“我们公司”这个词，和其他人不一样，雨果始终将一个“情”字看的无比重要，所以在华纳兄弟和索尼哥伦比亚影业之间他愿意选择后者，而在梦工厂和其他人之间他则愿意选择前者。正如雨果自己所说的，这是他的弱点，也是他的优点。
史蒂文知道雨果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意味着他放弃了一亿美元的投资预算，更意味着他同意了梦工厂接下来的发展计划，这对于梦工厂来说、对于整个好莱坞电影产业来说，都可以说是意义非凡的。梦工厂能否具备动摇好莱坞的资本，也许“美丽心灵”就是一个探路石。
虽然史蒂文一直都知道雨果对友情看得十分重要，但此刻他说不受感动绝对是说谎，这让史蒂文不由就回想起雨果刚才关于奥斯卡逐渐商业化的言论，显然以雨果的个性，绝对不是信口开河的。
史蒂文轻轻吐出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已经可以想象得到巴里-梅耶那气急败坏的表情了。”
2069.第2069章 2069 一石千浪
巴里-梅耶的确是有些气急败坏，因为这一次他几乎是再占据了所有先机的情况下，最后还是和雨果的作品失之交臂。
虽然目前雨果依旧没有完成剧本的改编工作，但是在巴里看来，这部作品的北美票房保底收入就是一亿五千万——就连“死囚漫步”的北美票房都达到了八千三百万，这一次雨果撰写约翰-纳什的传记，势必将会引起更大的轰动。即使成品质量不尽如人意，但是依靠着雨果这张金字招牌就足以吸引观众疯狂涌入电影院了。
更何况，巴里自己也阅读过西尔维娅-纳萨尔撰写的那本传记“美丽心灵”，他立刻就联想到了雨果身上——和艾伦一样，巴里也清楚地知道“死囚漫步”拍摄期间的事件影响到底有多么深远，一直到今天，每当人们提起无冕之王不靠谱的行为时，迈克尔-杰克逊的“娈。童。案”和雨果的“神经病案”都会成为人们反面教材的典型案例。这一次，雨果改编约翰-纳什的传记，显然不是随意说说而已的。
巴里一下就读懂了雨果的真实想法，他和艾伦的思想完成了同步。所以，巴里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这部作品的市场效应根本难以估量。这绝对是一个稳赚不赔的生意。
所以，“美丽心灵”的合作是巴里志在必得的，但现在却失手输给了梦工厂。即使巴里知道，在梦工厂和华纳兄弟之间，雨果肯定会选择前者，但巴里还是没有办法平息内心的郁闷和愤怒。
握紧了拳头在沙发椅上闭目养神了好一阵，可是内心的躁动还是没有办法平复下来，巴里睁开眼睛拿起了电话听筒，按下了秘书的通话键，快速交代到，“帮我预约一下明天上午九点的高尔夫球场，明天上午的相关会议都暂时移动到下午去。”
等交代完毕之后，巴里这才算是真正的平静了下来。
真正让巴里愤怒的，不仅仅是“美丽心灵”的失之交臂而已——这部作品能够取得的盈利对于华纳兄弟来说固然重要，但还没有到生死存亡的地步；更多是因为雨果和梦工厂的合作，这意味着太多太多。
雨果没有选择一掷千金的索尼哥伦比亚影业，也没有选择诚意十足的华纳兄弟，而是选择了野心勃勃的梦工厂。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暗示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更何况，虽然巴里没有打听到“美丽心灵”的具体成本预算，但梦工厂近来动作频频，公司内部的机动资金肯定不多。不久之前的“拯救大兵瑞恩”是梦工厂发行部门成立之后第一部正式发行的作品，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目前为止“拯救大兵瑞恩”的收益都还没有到账，使得梦工厂在短时间之内肯定捉襟见肘。所以，“美丽心灵”的预算不可能超过华纳兄弟提出的八千万美元，他怀疑甚至是低于五千万美元的。
这一个小小的细节就可以看得出来，雨果选择和梦工厂合作，更多是战略意义的一步棋。这也是继成立发行部门、“拯救大兵瑞恩”、“埃及王子”之后，梦工厂向整个好莱坞宣告自己强烈存在感的又一步棋，而且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换而言之，接下来梦工厂就将要对电影产业展开冲击——而且还是在目前整个电影市场都在骚动不已的背景之下，梦工厂的杀伤力直线上升。不过，华纳兄弟作为顶级大鳄，梦工厂的冲击力肯定有限，对于巴里来说，他更加在意的是雨果和梦工厂那三驾马车的联手，几乎可以说是涵盖了半个好莱坞，这对于未来华纳兄弟的一举一动都势必会产生影响。
所以，错过了“美丽心灵”才让巴里如此愤怒。否则，以巴里位居高位多年的涵养和智慧来说，一部作品的错过根本无需大动干戈——即使是雨果出品也不需要如此愤怒。
冷静下来之后，巴里又重新开始整理自己的思路，他知道，梦工厂和雨果的合作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双剑合璧。
此前大家都还在观望之中——好奇着雨果入住梦工厂之后到底能够带来什么样的变化，不过在“美丽心灵”之前，人们的态度都相对比较保守，因为除了“拯救大兵瑞恩”之外，过去一年时间里，梦工厂始终很难出现具有话题性的作品，雨果入住梦工厂之后更是几乎消身匿迹，让人很难察觉出来雨果对梦工厂的影响力。
不过现在，所有情况都已经改变了。雨果不仅开始发力，而且信心十足。接下来梦工厂的影响力势必会伴随着时间的推进节节攀升。巴里需要重新调整对待梦工厂的策略。当然，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和雨果-兰开斯特，依旧是值得合作的头号对象。
比起巴里-梅耶来说，马克-坎顿的反应就明显直接多了，他给雨果打了一个电话，强烈表达了自己的遗憾，“雨果，我以为这一次我们真的可以合作的。”仅仅是一句话就让雨果不由有些内疚起来。
雨果上一次和索尼哥伦比亚影业的合作还是“西雅图夜未眠”了，后来因为“生死时速”和“狼”的打对台闹了一些不愉快，此后雨果就彻底和索尼哥伦比亚影业无缘合作了。马克这些年孜孜不倦地在努力着，距离雨果是如此近，却又那么远。
即使是利益至上的商人，也难免欠下了人情债。更何况，雨果对马克的印象着实改观不少。当初在1994年的洛杉矶世界杯决赛上，雨果和马克的相处算不上愉快，可是此后马克的努力、友好和坦然却成功改变了雨果的看法。
“下一次，下一次的作品我绝对优先考虑你们公司。”雨果只能是一脸无奈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错过了“美丽心灵”，但却赢得了雨果的好感和内疚。谁又能说马克真的是一个“经验不足的冲动者”呢？在这场对抗之中，孰胜孰负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不久之后，索尼哥伦比亚影业就正式宣布了和奋进精英经纪公司合作拍摄“爱国者”，电影里所有角色都将由奋进精英经纪公司打包签约，导演为罗兰-艾默里奇，男主角则由罗素-克劳担任，女主角交给了桑德拉-布洛克，另外，希斯-莱杰、亚历山大-洛林也都将出演。
除此之外，他们还和梦工厂签署了包括“几近成名”、“光头救星（An。Everlasting。Piece）”在内的数部作品合作协议。
与此同时，始终不显山不露水的二十世纪福克斯、迪斯尼也开始有条不紊地执行计划。
二十世纪福克斯不仅和梦工厂合作了“荒岛余生”，双方还签订了“危机四伏（What。Lies。Beneath）”、“重返荣耀”等五部作品的合作协议，一举已经成为了环球影业之外，和梦工厂合作最为密切的电影公司——环球影业依靠的是朗-梅耶和史蒂文的私人交情，而二十世纪福克斯则依靠的是敏锐的嗅觉和实打实的交易。
迪斯尼也毫不示弱，他们和奋进精英经纪公司一起合作开发了“惊爆内幕（The。Insider）”、“逃狱三王（O。Brother，Where。Art。Thou?）”、“光辉岁月（Remember。The。Titans）”等作品，这使得奋进精英经纪公司真正地成为了好莱坞第四家能够独立完成打包协议的经纪公司。
奋进精英经纪公司超过了联合精英经纪公司，率先成为了三大经纪公司之外，能够长时间、多作品完成打包协议的公司。这不仅意味着奋进精英经纪公司已经逐渐站稳了脚跟，并且已经开始初露峥嵘。
目前仅仅从经纪人的数量来说，奋进精英经纪公司已经达到了七十五名，这和创新艺术家经纪公司已经不相上下了。
不过，经纪人数量从来不是衡量经纪公司水准的标准，如果单纯从经纪人数量来说，国际创新管理公司才是最大的，旗下一百七十多名经纪人冠居好莱坞之首，而威廉-莫利斯经纪公司也有一百五十多名经纪人。但创新艺术家经纪公司却以“区区”一百名经纪人成为了目前业内龙头老大，由此可见，真正决定经纪公司能力的，还是旗下艺人的水平。
而旗下艺人水平则决定了经纪公司打包协议的成功比例。由此可见，奋进精英经纪公司确确实实是成为了三大经纪公司之外的最高领头羊，毋庸置疑。
难以想象，一名演员的一个举动居然能够带动半个好莱坞的动向，这在一年之前都是无法构建出来的画面。在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和乔治-卢卡斯的巅峰时期，他们曾经拥有这样的能力，“夺宝奇兵”的制作就引起了整个好莱坞的轰动，不过后来乔治逐渐转向了幕后，史蒂文则开始专心致志地拍摄战争传记，当初那种一石激起千层浪的声势也就一去不复返了。
可是现在，如此声势又再一次出现了。仅仅是一部“美丽心灵”，仅仅是一个雨果-兰开斯特，就让好莱坞八大电影公司的五大都加入了争夺之中——除了按兵不动的米高梅和派拉蒙，还有自诩资金有限的新线影业。这也是大片时代揭开序幕之后最为特殊的一个现象：不是两亿美元的投资，不是詹姆斯-卡梅隆的恢弘计划，不是灾难片科幻片或者动作片——甚至不是商业电影，但依旧引起了惊涛骇浪。
全球范围之内，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2070.第2070章 2070 传奇经历
好莱坞的翻天覆地对于雨果来说，并不重要，因为确定了合作对象之后，雨果就将所有的经历都放在了剧本的改编工作上。
前前后后雨果已经查找资料将近三周的时间，但却依旧没有一个清晰的思路，他不仅把“美丽心灵”的传记反复阅读了三遍，而且还认真仔细地观看了一个关于约翰-纳什的访谈纪录片。
在诸多文学著作之中，约翰-纳什和他的博弈论都是炙手可热的焦点，不仅仅是数学和经济，雨果渐渐发现，在其他各类学科的前沿研究之中，博弈论也是绝对热点，彷佛能够在自己的研究里加上一点博弈论就会让整篇论文时髦起来一般，越是那些与博弈论差之千里的领域，比如生物、比较文学、历史等等，越是有学者绞尽脑汁想要把博弈论运用到自己的研究之中。
这是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一直到雨果发现，心理学也将约翰-纳什作为研究对象。不过，不是约翰的博弈论，而是约翰的本人。这也是雨果发现那个访谈纪录片的期冀。这盘纪录片还是雨果亲自跑到伯班克CBS电视台的总部，找了两个小时才找到的。
访谈旁白的第一句话就十分有趣，“约翰-纳什曾经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可是他坚称他的疾病是完全依靠意志力治愈的。”
约翰患有精神分裂症，这不是一个秘密，相反还成为了他重要的标签之一。可是，约翰却痛恨精神病院、痛恨药物、痛恨医生，一直到现在，提起妻子将他送进精神病院的情形，他还是一脸心悸。
约翰前后有两次入院经历，第一次是专治上层阶级的麦克林医院，那里的医生将精神分裂症当做心理疾病，每天做心理咨询，试图从童年经历之中挖掘出病情的成因。约翰的同事唐纳德-纽曼（Donald。Newman）去探访他，他说，“唐纳德，如果我不变得正常，他们是不会让我出去的。可是，我从来没有正常过啊……”
第二次则是特伦顿精神病院。在访谈之中，约翰和访谈人故地重游，约翰只是站在医院的草坪上，远远地眺望着，却拒绝靠近半步。“他们给你打针，让你变得像动物一样，好让他们像动物一样对待你。”在这里，他被迫接受了如今已经被西方医学界停止使用的胰岛素昏迷治疗：大量注射胰岛素之后，让病人陷入昏迷状态，即使是病人清醒时，也犹如行尸走肉。约翰开始只吃素食，以此抗议医院的治疗——当然，没有人把这当一回事。在长时间的胰岛素昏迷治疗之后，他终于变得“正常”了，他生平从来没有如此谦逊有礼。唐纳德的妻子回忆说，“他看起来乖得就像刚被人打了一顿。”
半年后，谦逊有礼的约翰终于从特伦顿医院出院，他踉跄地离开了医院，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找童年好友，“和我讲讲我们一起玩的事情吧，那个治疗把我童年的记忆都抹掉了。”
这让雨果不由开始思考：如果回归狼仅仅只是意味着对社会制度、社会框架、社会标准的驯服，意味着记忆的丧失、个性的丧失、情绪的丧失，那么治愈真的有价值吗？尤其是对于约翰这样一个把数学视作“唯一重要的事情”的天才。
在约翰心中最纯粹的数学不是狼、不是数字，而是灵感。狼不过是沟通这种灵感的手段，而如果重获狼也意味着灵感的丧失，那么他宁愿放弃狼。一个朋友在他住院时去看望他，“你发疯的时候声称外星人和你说话，可是像你这样一个理性的数学家，怎么可能相信外星人这种无稽之谈？”
约翰回答说，“数学的创见如同外星人一样进入我的脑子里。我相信外星人的存在，就像我相信数学。”他在笔记本山写道，“理性的四位阻隔了人与宇宙的亲近。”
从这个角度来说，约翰的确是一个疯子——和历史上无数开创奇迹的天才一样的疯子。
从特伦顿医院出来之后，约翰就拒绝接受任何药物治疗，因为治疗让他感觉迟钝，不能思考数学。他在普林斯顿大学得到了一个研究员的闲职。于是，普林斯顿大学的学生就常常可以看到一个穿着红色跑鞋的中年人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在校园游荡，在整块黑板上写下不可逻辑的公式，拿着几百张前夜刚刚演算好的数学公式出现在某位教授的办公室。学生们给他起了一个绰号，“数学楼幽灵”，但却很少人知道这个幽灵到底是谁。
进入七十年代之后，约翰的亲朋好友开始注意到，他渐渐不疯了。约翰的眼神变得清澈了，他的行为变得有逻辑了。可是在缺少医疗的情况下，约翰是如何康复的呢？约翰认为，“只要我想。有一天，我开始想变得理性起来。”从那天起，他和他幻听的声音开始辩论，驳倒那些声音，“以理性分辨非理性，以常识分辨错觉。”
这是一个十分有趣的案例，虽然雨果对心理学了解有限，但是在约翰的个案之中，疯狂和狼似乎变成了一个自由意志的选择。以至于雨果甚至不再相信他真正疯过，而是……理性地选择了疯狂，又疯狂地回归了理性。又或者再更加准确一点来说，在七十年代以前，他疯狂地将所有理性运用于数学之上，所以导致生活失去了控制；而进入七十年代之后，他有意识地选择将一部分疯狂运用于数学灵感之上，而剩余的疯狂则用理性囚禁了起来。
这种想法太过大胆，也太过疯狂，即使雨果对心理学没有研究过，也知道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是，仔细思考一下约翰发疯的起源，似乎又不是那么没有依据了。
约翰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古怪傲慢、内向孤僻的人，在小学时期他的成绩就不好——包括数学，甚至被老师认为是一个学习成绩低于智力测验的学生，比如在数学上，他非常规的解题方法就备受老师批评，但约翰的母亲却对儿子充满了信心，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这种另辟蹊径恰恰是他数学才华的体现。不仅仅是数学天才，大多天才都是如此，这没有什么值得稀奇的部分。
可是，一个本来就个性古怪的人又怎么会被认为突然就发疯了呢？原因是因为在五十年代末，约翰三十岁的某一天起，他突然声称共。产。主义者和反。共。主义者是一伙的，他们全是“阴谋家”；他宣称艾森豪威尔和梵蒂冈教皇对他没有丝毫同情；中东的动乱让他深感不安，他打匿名电话给亲友，说世界末日到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约翰第一次被送入了精神病院。后来他离开麦克林医院时，从麻省理工辞职，提取了所有养老金，宣布他要去欧洲旅行。1959年七月，约翰抵达了巴黎，他看到了整座城市充斥着抗议核军备竞赛的游行、罢工、爆炸，他数次到当地政府求救，希望放弃美国国籍；他甚至到了日内瓦，因为这座城市以对难民友好著称，他向瑞士人宣称，“美国的体制是根本上错误的”，但没有人相信他。最后，他被送上飞机遣送回归，事后他自称，他被送上了一艘船，就像奴隶一样被链条锁着。
在被遣送之前，约翰在欧洲游荡了九个月，到处都像巴黎那样满是冷战意识下的喧嚣与骚动，北约与华约的阴影在欧洲大陆上空来回徘徊，这九个月极度富有隐喻的游荡不禁让人联想起那些虚构世界里流浪四方的英雄们：玛格丽特-杜拉斯（Marguerite。Duras）UU小说念念不忘恒河的女乞丐，詹姆斯-乔伊斯（James。Joyce）UU小说用一天时间游历都柏林的布鲁姆先生，还有荷马（Homer）歌颂的花费十年返家的奥德修斯，塞万提斯-萨维德拉UU小说游走天下的堂吉诃德……
这让雨果回到了大学时代，古典文学著作里的人物与约翰开始一点一点重合：他们用漫无终点的身体游荡企图达到某种精神目标。
约翰在欧洲目睹的种种疯狂景象让雨果忍不住好奇：一个刚刚离开精神病院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如何去面对一个比精神病院更加疯狂的现实世界。就好像“飞越疯人院”里渴望走出去的麦克墨菲，就像“楚门的世界”里挣扎破茧而出的楚门，就像“海上钢琴师”里永远走不出去的1900。
这个现实世界一直在标榜着自己是“正常的”、“理性的”，但欧洲大陆的连绵战火却让精神病院看起来像是世外桃源。
残酷血腥的现实究竟是让人类变得更加理性还是更加疯狂？人们总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某部分人宣判“你是疯子”，但事实上，疯狂与狼的界线已经成为了社会强权的体现：偏离了所谓社会主流轨道的，就是疯子；而循规蹈矩、安分守己的，则是正常。这是“楚门的世界”，也是“美国美人”，更是约翰-纳什的一生。
当人们迫不及待地宣判约翰是一个疯子时，何尝不是主流社会对小众群体的迫害。当然，也许约翰的神秘幻觉和胡言乱语却是让人胆怯和恐惧，但冷战的铁幕落下之后，人们却发现，当初约翰的那些“疯狂言论”却更像是先知的预言，而人们对未知、对不确定的恐惧，却为约翰贴上了“疯子”的标签。
2071.第2071章 2071 无从下手
约翰对于世界格局的胡言乱语、对于冷战的预测、对于战争迫害的预言，在后来都被证明了是真实的，而约翰的恐惧不仅仅是他个人的体验，更是整个时代集体潜意识里的恐惧和担忧。而约翰被人们认为是疯子，被强行注入胰岛素进入昏迷状态，也许就是在那个时代背景之下极权主义对个人良知的迫害。
约翰-纳什被欧洲遣送回美国时，他认为自己像是奴隶一样被束缚在船只之上。当这艘奴隶船在汪洋大海之上恣意漂泊时，米歇尔-福柯（Michel。Foucault）则在他的毕业论文“疯癫与文明”之中为它赋予了更加深刻的哲学意义。
如果疯子不仅仅是疯子，而是揭露了这个社会根本弊病的智者，那么他们只能被送上愚人船，顺水飘向不可知的远方。古老的河流赋予了船只神秘性，疯子被神圣化地隔离起来，然后作为社会制度的祭品杀鸡儆猴。
阅读完约翰的传记、关于博弈论的相关文献、访谈纪录片等诸多资料，雨果却意识到，约翰的一生其实就是“飞越疯人院”里的麦克墨菲。社会残暴而冷血地剥脱了这些社会异类反抗和发声的权利，以冰冷刺骨的残忍手段进行压制，甚至不惜掐灭他们的人性——就好像“飞越疯人院”的结局一般，麦克墨菲被割掉了脑干，变成了一具真正的行尸走肉。
雨果原本以为约翰不是麦克墨菲，他们所追求的东西并不一样：约翰渴望的是数学灵感，而麦克墨菲渴望的是拥抱自由和反抗强权。可是真正深入了解之后，雨果才意识到，其实从本质上来说，这两个人却有着共同之处。
只是，幸运的是，约翰等到了属于他的光明，而麦克墨菲没有。
这让雨果不由开始再次思考，约翰真的是依靠自己的狼就战胜了病魔吗？在约翰发病到病愈的这个过程里，他自己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他的妻子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他的亲朋好友、大学同事又成为什么样的角色？
任何观看过“美丽心灵”这部电影的人都会对艾丽西亚和约翰的爱情故事感动不已，约翰的痊愈几乎可以称之为是一个“爱的奇迹”，但雨果真正深入了解之后，却发现事实远远不是如此。
艾丽西亚在约翰发病的数年之后，就选择了离婚。当然，不能因为这件事就否定艾丽西亚的努力，此后艾丽西亚依靠自己微薄的薪水，始终留在约翰身边，悉心照顾。三十年，艾丽西亚足足在约翰身边停留了超过三十年，这一份情感——无论是爱情、是友情、还是亲情，都值得赞叹。
这一点，雨果在“名利场”的专访上就已经阅读到了。雨果认为，这不是爱情，却胜过爱情。
可事实上，“名利场”还有许多没有挖掘出来的故事。约翰在大学期间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花花公子，当时的他“就像天神一样英俊”，身高修长、身材匀称，还有一张英国贵族的英俊容貌。
他在二十五岁时就和一名护士埃莉诺坠入了爱河，并且有了一个私生子；后来他才遇到了艾丽西亚，当时艾丽西亚是他的学生，而她一直十分崇拜约翰，经过一番心计，她赢得了他的倾心，两个人暗度陈仓；约莫一年之后，埃莉诺发现了约翰和艾丽西亚的私情，这让埃莉诺怒火中烧，将事情告诉了约翰的父亲，老纳什处于私生子的考量，督促约翰和埃莉诺结婚，但约翰的朋友都极力反对，认为埃莉诺和约翰悬殊太大。
不久后，老纳什去世，而后，约翰就离开了埃莉诺，和艾丽西亚走到了一起，两个人顺利成婚。
度过了几年平静生活之后，约翰和艾丽西亚离婚了。在那之后，艾丽西亚始终都没有再次结婚，而是一直坚守在约翰身边，但约翰却不是如此，在他漫长的患病过程中，约翰认识了许多不同的人，并且发展出了恋情——包括了同性和异性——其中还有几次进行到了结婚阶段。
简而言之，在和艾丽西亚结婚之前和之后，约翰始终都是不安分的，他和艾丽西亚的婚姻不是他仅有的一段，而且在艾丽西亚三十年的陪伴背后——他的感情生活却异常精彩。这还仅仅只是雨果所了解到的信息，他也没有办法确定，艾丽西亚在那三十年之中是否有过其他恋情，即使有，也没有人可以责备艾丽西亚，因为那是她的自由。
2001年那版“美丽心灵”里所描绘的美好爱情，在现实生活中却支离破碎。也许，艾丽西亚在约翰的康复过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也许，三十年的陪伴不是爱情，更多是友情；也许，电影终究是童话，而现实终究是现实。
雨果没有评判约翰-纳什的打算，但他必须寻找出一个角度来讲述他的故事。可是现在，懂得越多，雨果反而是越糊涂了，更是越发无从下手。彷佛眼前就有一个汪洋大海——这是一个人漫长而辉煌的一生，即使只是从1948年约翰被普林斯顿大学录取开始算起，至今也已经是五十年的人生了，想要截取出其中一段或者一部分，集中描写，这绝对是一件艰难的任务。
雨果原本就知道这是一个艰巨的工作，但现在调查完所有资料之后，更是毫无头绪。
认真思考之后，于是雨果第二次回到了普林斯顿——在确定接下这部作品的改编时，他曾经抵达普林斯顿大学停留了将近一周时间。普林斯顿大学不仅仅是约翰研究出博弈论的地方，而且也是他结束麻省理工大学教授工作之后，长年停留的地方。一直到现在，约翰都生活在普林斯顿大学之内。
雨果再次来到普林斯顿大学，就是希望能够在这片约翰最为熟悉的环境之中寻找灵感。另外，雨果也通过里克打探到了相关消息，想看看能否和约翰面对面地交谈一次，真正地进行交流。不仅仅是为了改编剧本，同时也是为了饰演角色。
这一次雨果足足待了三个星期，一直到圣诞节之前才回到了洛杉矶。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家里，雨果就看到了正在庭院里压腿的查理兹，她径直迎了上来，想要接过雨果手里的行李箱，雨果拒绝了一下，但查理兹还是坚持地接了过来，“比预期之中早到了一个小时，我还以为狗仔队会把你困在城里，要到日落时才放你回来呢。”
雨果在查理兹的额头印下了一个吻，摇了摇头，“没有多少人在机场，最近那么多电影上映，大家都忙碌去了。”其实雨果出发和归来的行程都是比较低调的，没有引起太多媒体的注意。在新泽西州时，也没有记者的打扰，给雨果的工作留下了良好的环境。
查理兹和雨果走进了大厅里，把行李箱放在了一边，到厨房里给倒了一杯咖啡，“所以，收获如何？”
“呃，我和纳什教授碰了三次面，交谈了……几个小时？”雨果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坐了下来，“但是他说的内容我都听不太懂，我原本以为对博弈论有了足够的了解，可是真正和他交谈起来，那对我来说依旧是汉语。”当人们形容听不懂的天书时，习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
雨果的话让查理兹呵呵地轻笑了起来，“我记得你是读得懂汉语的，而且说得也很好。”这一句小幽默让雨果也扯开了嘴角。
接过咖啡放在了茶几上，雨果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看着查理兹坐下来之后，然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把脑袋躺在了查理兹的大腿上，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虽然对于专业的东西我还是没有太多了解——这些东西交给专业人士就可以了，但对于纳什教授，我却有了更加直观的体验。不同于纪录片里的那种感觉，生活里的纳什教授更加的……沉默、孤独、落魄，甚至有些狼狈，我几乎都要忘记了他现在已经七十岁了。”
虽然雨果曾经出演过两部真实传记，但他都没有真正遇到过他所饰演的人，而这一次，他将要饰演约翰-纳什——依旧真实在世的活生生人物。所以，直接和约翰接触的机会，对于雨果来说十分宝贵。
“那这是好事，我已经开始期待你用自己的视角勾勒出一个约翰-纳什了。”查理兹轻轻掠起了雨果额头前的发丝，看着雨果那微微泛着油光的脸庞，眼眶底下还带着一些疲惫的阴影，这样的雨果并不完美，但却让查理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完美。她的掌心可以感受到雨果的体温，她的鼻子可以感受到雨果的气息，她的身体可以感受到雨果的存在……
雨果依旧闭着眼睛，这样让他有安全感，扯了扯嘴笑了起来，“不，我不这样认为。我觉得越了解纳什教授，包括了解纳什的妻子和儿子，我就越发觉得无法下手，彷佛脑海里有无数的思绪，却根本没有办法理清。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人物传记如此难拍好了，因为电影语言相对于一个人真实的一生，还是太过苍白了。”
查理兹被雨果的话语逗笑了，轻轻按摩着雨果的肩膀，“那么你就暂时先不要考虑改编剧本的事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讲一讲你在普林斯顿这几周时间的趣闻呢？”
2072.第2072章 2072 残酷现实
“普林斯顿……老实说，我不喜欢，那里是理科生的天堂，数学、物理、经济，诸如此类。你知道吗，我专门去听了两堂古典文学的课，那简直是……糟糕透顶。”雨果那一脸嫌弃的表情让查理兹呵呵地笑了起来。
查理兹轻轻拍了拍雨果的额头，“我知道你是耶鲁的，你很排斥普林斯顿，所以，我们没有必要人身攻击了。”
耶鲁大学是一个强调人文情怀的学校，他们始终关注着人生价值的实现、人的自由与平等、人与社会还有自然之间的和谐等等。甚至于在十九世纪初，耶鲁大学极力肯定以古典学科为主的人文教育，而排斥科学的使用教育。
时至今日，这不见得是正确地，但，耶鲁大学和普林斯顿大学的学校氛围确实天差地别。
雨果扯起了嘴角露出一个浅笑，“不过我想，也许我们之间还是有共通之处的。你知道，以前在耶鲁的时候，学校哲学系那里总是可以看到一些喃喃自语的沉思者，他们就像是雕像一样望着天空，沉思许久许久，让你几乎以为时间就这样停止了；这一次在普林斯顿也是，经常就可以在校园里看到宛若行尸走肉一般的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彷佛除了他们的数字之外，生活就没有其他重要的地方了。”
“也许，他们的世界和我们不一样，这也是他们能够发现那些伟大思想的原因，而我们只是芸芸众生里再普通不过的一员。”查理兹的话让雨果偏头投来了认真的视线，查理兹不明所以，瞪大眼睛疑惑地看着雨果。
雨果却是想起了人们对约翰-纳什的定义，所有人都认为他是疯子，但却没有人真正地意识到，也许他只是生活在一个普通人所无法了解的世界里。雨果看着查理兹眼底的那抹诧异，用腰部力量猛地一抬头，在查理兹的唇瓣印下了一个亲吻，然后双手搂住了查理兹的脖子，让这个吻变得越来越深，直到两个人都觉得开始缺氧，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查理兹依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因为她对雨果在普林斯顿的见闻依旧了解有限。一个深吻，让她的大脑开始缺氧，脸颊不由飞上了两团红晕，让她多了一抹羞涩的女人气息。
雨果就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重新躺在了查理兹的大腿上，接着说道，“我在图书馆就遇到了很多这样的人，我记得有一个人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应该是在……工科图书馆，他总是穿着宽松的毛衣、一脸络腮胡、身材微胖，每天早早就来到图书馆，一直到半夜也不愿意离开，坐到书桌前，七、八个小时也不愿意移动自己的身体。”
“他大概是得了某种极其严重的癫痫，每隔十几分钟就会突然克制不住地呻吟起来，鼻子翕动着，双脚扭动着，就这样扭曲着约莫……半分钟？然后就好像没事人一般安然无恙。然后再隔个十几分钟，他就会大声嚷嚷着我听不懂的外星语。那的确是另外一个世界，后来我问了问在那里学习的学生，他们告诉我，其实这个胖子是百科全书的修撰者之一，他每天都需要调查大量的资料，做大量的研究。”
说到这里，雨果顿了顿，眼睛里充满着迷茫，“我那时候就在想着，那么这样的人到底是疯子，还是正常呢？”因为这些人们眼中所谓的“疯子”却在为人类编撰着他们日常涌来借鉴参考的百科全书，这难道不是最为矛盾的一种关系吗？
查理兹也不由陷入了思考，隐隐约约的，她读懂了雨果话语里的意思，但她却没有着急地发表自己的意见，而是安静地倾听着。
果然，雨果只是稍微顿了顿，又接着继续说道，“后来我又遇到了另外一个这样的人，他约莫三十？四十？我不太确定，因为他的头发和胡子茂密而旺盛，看起来也有段时间没有打理了，即使说他是流浪汉也没有任何问题。他总是穿着一件普林斯顿的套头衫，两腿大开地躺倒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厚厚地书，经常是不打开的，就放在手里，醒着的时候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睡着得时候就仰着头像死去了一样。”
“他和其他人不同，有的……所谓‘疯子’……”雨果的用词显得很谨慎，因为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去形容他们，这让他有些无奈，“那些频率和普通人不一样的人，他们偶尔还是可以看到清醒的，可以感觉到他们与普通现实世界接轨，但这个人却不一样，他虽然很安静，但总是陷在极端迷茫的状态。他经常呆若木鸡地坐着，好久好久，然后突然之间就剧烈地摆动脖子和臂膀，眉毛鼻子紧紧拧在一起，嘴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就好像经历了十分严重的苦痛。”
说到这里，雨果突然就停了下来，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查理兹也沉默了下来，帮雨果按摩肩膀的双手也停了下来，彷佛时空就在这一刻停止了一般。
“你知道，”忽然，雨果那沙哑的声音就传了出来，紧紧皱起的眉头显示出他的困惑和挣扎，“旁边的学生主动告诉我，那个人是约翰-纳什的儿子，然后用一种很奇怪的语气说到，‘精神病是遗传病’。”雨果不由又再一次停下来了，低声呢喃到，“这让我想起童年的回忆，人们总是说，那个人的母亲或者父亲是神经病，然后用一脸排斥嫌弃的眼神看着他，就好像他是从外星来的物种，下一秒随时会爆炸一般。”
一直以来，雨果都知道人们对精神疾病的偏见，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无论是东方世界还是西方国家，恐惧来源于无知，人们对精神疾病的缺乏了解，让他们惶恐不已，即使是以粗暴而残忍的姿态去排挤、压迫、蔑视这些病患。就好像对待奴隶一样。
可是，真正地接触到这些病患，雨果才知道，他所了解的事实依旧太少太少。即使是约翰-纳什这样推动了人类文明发展的学者，但他身上依旧承载着那些残忍而冰冷的迫害。也许，约翰真的是疯子，他的儿子也真的遗传了这些病症……但他们却不应该是这个社会的异类，因为他们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就好像有的人感冒了、有的人胃痛了、有的人脚伤了、有的人癌症了一样，他们只是生病了，仅此而已——而且还是每一个人都会得的心理疾病。
雨果曾经在电影“依然爱丽丝（Still。Alice）”听到过这样一句话，“我倒宁愿自己得的是癌症……”在这个故事里，爱丽丝得的是阿尔兹海默病，她的记忆跟不上遗忘的脚步，逐渐失去了自己的思想，也失去了与世界的连结。
在他人眼中，看待阿尔兹海默病患者带着同情、疏离、恐慌，伴随着病患的记忆和狼分崩离析，人们也在担心着这些病患随时会发疯一般。但如果是癌症患者，人们总是会多一些宽容——因为患者的生命依旧留下不多了，人们甚至会更加迁就、包容、爱护这些患者。
阿尔兹海默病是大脑疾病，一直到雨果所熟知的世界里都无法根治，但它所影响的是人类的记忆、狼、智慧等等。就好像……就好像那些陷入自己世界的精神病病患一般。也许，这是不等同的，但人们却依旧简单粗暴地将他们归为一类人，然后用异样的、同情的、却疏远的眼光去看待他们。
查理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雨果的头发，一下一下轻柔地顺着雨果的一头短发。她可以感受到雨果内心的沉重，她也可以明白雨果对于这种现状的不满和愤怒。她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劝慰一下雨果，可是随即她就明白了，雨果需要的不是劝慰，而是动力，一个让他能够全身心投入剧本改编的动力。
“你记得‘名利场’那篇专访吗？约翰和艾丽西亚的三十年相守。”雨果也不想否认这种情感的真实和难得，可是……现实总是残酷的，“但我在普林斯顿仔细询问了一下，这些年，他们居住在同一栋房子里，只是同住人的关系。因为当初艾丽西亚离婚之后，她没有办法找到合适的住所，而她微薄的工资更加没有办法支付房租，所以她选择了留下……当然，也不能否认，她的留下对于约翰来说确实是很重要的，至少他们可以彼此照应……但，也许就是因为如此，这些年，约翰还结了几次婚，还谈过几次轰轰烈烈的恋爱……他们之间的羁绊，没有想象中那么深……”
雨果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相反他的思想总是积极乐观的，可是了解得越多，雨果就越发体会到生活的艰难、现实的残酷。
“我第一次见到约翰和艾丽西亚时，是一次意外的遇见，就是在我前往图书馆的路上，迎面走过来两个老人，男的高大却干枯，女的矮胖而臃肿，他们穿着正装，正在前往参加某个仪式的路上。当我认出这两个人就是约翰和艾丽西亚时，却是惊讶地站在了原地，他们就这样从我身边走过，步履蹒跚、沉默不语，两个人之间是那么疏离，就像是……像是陌生人的疏离，又像是熟识太多年而导致的疏离……”
雨果的声音渐渐消失在了唇边，重新陷入了沉默。
2073.第2073章 2073 所谓童话
“雨果，你在期待什么呢？”
查理兹的一句话让雨果不由愣住了，抬起眼睛，疑惑地看向了查理兹，似乎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查理兹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再次重复了刚才那句话，“雨果，你在期待什么呢？”
雨果微微张开了嘴巴，想要质疑一番，想要辩解一番，但大脑却突然陷入了空白，只是愣愣地看着查理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刚才听你得话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失望、生气、排斥、低落……我可以感受得到，这一次普林斯顿之行让你感触很多，甚至你自己也没有办法完全理清思路。可是，我好奇的是，你到底在期待着什么呢？”
查理兹知道雨果总是会给自己太多压力，唯恐自己迷失在名利场五光十色的茫然之中。
这一次“美丽心灵”的改编工作，犹如一座大山一般，压得雨果喘不过气来，因为雨果想要做好，想要做得更好。但这种压力却让雨果变得有些偏执、有些贪心、有些迷茫起来，他希望能够把剧本写得更加优秀，希望把约翰-纳什写得更加真实生动，希望把故事写得更加有棱角，希望把主题挖掘得更加深刻……这些贪婪开始无法抑制地蚕食着雨果自己的控制力，悄无声息地，以至于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迷失。
作为旁观者，查理兹可以感受到雨果的细微变化。她担心雨果，但更多却是心疼雨果。因为查理兹知道，雨果这一路走来承受了太多压力，在外人看来光鲜亮丽、独一无二的巨星地位，却让雨果变得逐渐没有退路起来。
就好像好莱坞拍摄续集电影时，首部曲的成功，促使电影公司在第二部、第三部作品时必须推陈出新，希望取得更大的成功。所以，续集电影往往会场面越来越大、声势越来越大、人物越来越多、线索越来越杂……最后导致成品轰轰烈烈、浩浩荡荡，但却空洞不已、杂乱无章，反而是让人大失所望。
这个道理，每个人都懂。可是，如果每个人都能够随心所欲地控制自己的想法，那么人就不再是人，而是机器了。
在过去七年时间里，雨果一次又一次得承受压力，并且一次又一次得取得了成功，即使是破茧成蝶，这一次又一次的拼搏也已经消耗掉了雨果所有的力量。能够成就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顶尖巨星成就，雨果一路走来已经精疲力竭。说实话，一直到现在才感觉到雨果内心的烦躁、贪婪、疲惫，查理兹都觉得不可思议。
查理兹双手轻轻地放在雨果的肩膀上，用她一贯飒爽而干脆的声音继续说着，“你也应该清楚地知道，约翰和艾丽西亚只是普通人，他们不是所谓的神族，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人格。你不能要求他们完美，因为他们不可能完美。”
雨果可以从查理兹的声音里听到淡淡的笑意，犹如午后三点阳光之下袅袅的红茶香气，让他逐渐平静了下来。
“你期待着什么呢？约翰和艾丽西亚至今还相知相守？约翰现在还是英俊潇洒，艾丽西亚依旧美艳非常？约翰对艾丽西亚感激涕零，艾丽西亚对约翰无微不至？恢复了狼的约翰成为了成功的教授，多年守候的艾丽西亚重新焕发光彩？如果是这样，雨果，那么你和那些残忍粗暴的‘主流社会’又有什么区别呢？”
雨果被查理兹的话语逗笑了，他在脑海里幻想了一下查理兹所说的画面，那种宛若“楚门的世界”营造的美满幸福生活的即视感扑面而来，充满着嘲讽的黑色幽默。
雨果在想着，也许他的确是有期待的。因为2001年那个版本的“美丽心灵”，在那部电影里，几乎讲述了让任何人都向往的美好爱情，同舟共济、不离不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艾丽西亚扶持着约翰一步一步走出困境，最后圆满落幕。
其实每个人都是如此，即使热衷于悲剧，但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向往着喜剧。每一次出现大团圆结局，人们总是骂骂咧咧；可是真正悲剧收尾时，还是难抑悲恸。“美丽心灵”里的童话故事太过美好，美好得几乎不够真实，以至于雨果对现实生活里的约翰也有了期待，超高的期待。
“我们都知道，现实永远比电影残酷，童话永远比现实美好。”查理兹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让雨果抬起了眼睛，注视着查理兹的眼睛，仅仅只是呼喊出了她的名字，“查理兹……”然后声音就消失在了喉咙里。
查理兹在雨果的眼睛里读懂了担忧和惊慌，她嘴角轻轻勾勒出了一抹笑容，“雨果，我不想骗你，我依旧不愿意相信童话，我认为童话都是骗人的。但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和你一起走下去，至少愿意尝试和你一起走下去，看看我们的终点到底会在哪里。”
看着眼前的查理兹，就彷佛是一只在冰面上行走的狐狸，竖起耳朵小心翼翼地探查着周围的动静，哪怕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落荒而逃。雨果心底不由就涌起了一阵心疼，他抬起右手轻轻拍着查理兹的后脑勺，一个仰卧起坐直起了腰身，在查理兹的耳根印下了一个吻，在那耳边轻声说到，“你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即使你想逃，也逃不了了。”
那暖暖的气息让查理兹的耳根子刹那间就变得通红了，这让查理兹有些窘迫——因为她记得雨果根本就不会说甜言蜜语，可是现在雨果简单的一句话就可以让她丢盔弃甲。
查理兹看着雨果重新躺了下去，嘴角带着一抹得意洋洋的笑容，就好像在向她炫耀一样。这让查理兹没好气地直接给雨果的胸膛狠狠一拳，疼得雨果龇牙咧嘴，这让查理兹满意地露出了笑容。
“在我看来，其实约翰和艾丽西亚之间已经是童话了。”查理兹看雨果重新恢复了平静，这才继续回到了主题上来，“你之前告诉过我，艾丽西亚和约翰相知相守了三十年。我不知道艾丽西亚留下来的理由，可能是没有足够的钱搬出去，被限制在了普林斯顿；可能是她不愿意做出改变，只是偷懒地留在了那里……但你不能否认，艾丽西亚还是留在了约翰的身边，照顾、陪伴了他三十年。”
“你知道三十年到底有多长吗？你的一生也才不过三十一年而已。”查理兹一句轻轻的感叹让雨果沉默了下去，“还记得你对我说的那句话吗？这也许不是爱情，但却胜过爱情。人们总是看到事情的负面影响，就好像你，得知了约翰的风。流。韵。事，以及他和艾丽西亚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唯美浪美，于是就觉得这样的故事似乎少了力度，似乎所有一切都变得不够完美起来。但事实上，即使只是邻居，能够共度三十年，这也是一段了不起的缘分，因为三十年，也许就是我们人生的一半……甚至更长。更何况，你没有注意到吗？约翰又拥有了几段婚姻，但艾丽西亚却没有。”
雨果沉默了下来，他此时才终于明白了查理兹的那句话：你到底在期待什么？
约翰和艾丽西亚的爱情本来就不是完美的，没有人能够否认这一点，但艾丽西亚对约翰的陪伴却至关重要，她陪着他走完了整个人生。从约翰二十七岁时遇到了艾丽西亚，他们就再也没有分开了。雨果知道，在原本的历史轨迹里，约翰和艾丽西亚在“美丽心灵”上映之后复婚了，两个人依旧牵着彼此的手走了下去，一直到雨果所知道的世界里，都没有改变过。
换而言之，在约翰长达八十多年的人生之中，超过三分之二时间里，艾丽西亚都是那个坚守在他身边的人。这到底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真的重要吗？
如果这都不是童话，那么雨果还期待看到什么呢？
查理兹可以从雨果那琥珀色瞳孔里看到烦躁情绪逐渐平复了下来，似乎过热的大脑终于得到了冷却。查理兹嘴角的笑容微微放松了下来，她只是希望雨果不要把自己逼迫得太紧，因为这样反而是反效果，雨果需要的是空间、是自由、是灵感，在这一点上，雨果和约翰-纳什是何其相似。
“可是……约翰-纳什的一生实在太过庞杂、太过复杂了，我应该怎么动笔呢？”雨果嘟囔着说到，似乎是在和查理兹讨论，又似乎是在自己回忆着。眉宇之间虽然不再烦躁了，但却依旧带着一丝茫然。
查理兹没有立刻回答，因为她也不确定雨果是不是在自己思考问题，她不想打断雨果的思路。但同时，其实查理兹自己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她对剧本撰写的了解就更加有限了，所以同样的问题她也无法回答。
“嗯？”雨果的声音让查理兹回过神来，查理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雨果那琥珀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自己，这让查理兹回过神来，她没有办法给雨果专业意见，不过，作为旁观者，她可以让雨果产生更多的想法。
查理兹想了想，“雨果，你还记得吗？你之前和我说过，许多传记电影最大的弊端就是太过贪心。”
2074.第2074章 2074 思想核心
雨果听着查理兹的话语，仔细回忆了一下，这句话的确是他对查理兹说的。那是在艾伦把“美丽心灵”这个项目交给他之后，当时他还没有对约翰-纳什的生平展开调查，所有的了解仅仅是“名利场”的那篇专访和记忆里那部电影的故事剧情，所以，雨果当时还是比较放松的，和查理兹观看了几部传记电影的录像带，两个人交流了许多意见。
“你当时还说，电影是简单的，而人生则要复杂太多太多。想要在一部电影里包含真实而错杂的人生，这是不可能的，即使是最伟大的艺术家也不能，因为电影只有两个小时，但人生却有无数个‘两个小时’。”
查理兹的话语一点一点唤醒起雨果自己的记忆，这些记忆原本都因为最近几周时间里的繁忙、还有约翰-纳什那跌宕起伏的人生，而逐渐变得模糊起来，甚至让雨果怀疑：这话自己真的说过吗？
“所以，你必须先确定一条主线，然后把和主线无关的细致末梢都砍掉，或者是弱化，或者是隐喻，集中在主线上，这样剧本的改编工作也许会简单一些。”
说完，查理兹自己都没有信心地看向了雨果。查理兹不确定自己的说法是否可行，因为一个人的人生都是错综复杂的，割裂人生任何一个事件的影响，也许都无法形成现在的完整人格；而在一部传记电影里，忽略人生里的重大事件，更是让故事显得缺失，继而对整个剧本的结构都产生影响。
查理兹显得底气不足。
可是雨果却因为查理兹的话语重新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之中，约翰-纳什的一生的确波澜壮阔，他1928年出生之后，本身就生活在一个动荡不安的环境之中，他所取得的成就和生活环境都有着无法割裂的联系；而他被判定为“疯子”，以至于他一直到1994年才领取了诺贝尔经济学奖，这些也都和整个社会大环境密切相关。
可是，如果想要把这些故事全部包含进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贪心”，这是改编传记最忌讳的事，雨果对此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可是真正轮到自己起完成这项工作时，还是难以避免地犯了同一个错误。想要讲述得东西太多，往往到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有讲清楚。
约翰的一生十分错综复杂，也许他经历的每一件事都会互相纠缠到一起，但每一条主线的侧重点都不一样。
如果想要写的是现实生活的残酷和血腥，那么就应该把约翰和艾丽西亚这段古怪而漫长的爱情作为主线，包括两个人的分分合合，包括了约翰的风。流不羁，包括两个人在病痛之中的扶持和疏离，全部都写出来。真正地将爱情本质展现出来。
如果想要关注的是主流社会对独立个体的压迫、极权主义对个人主义的迫害，那么就应该把约翰失去狼的过程、周边生活细节对他的影响、还有他在欧洲的见闻等内容作为主线，真正展现那个时代背景之下的混乱和压抑。
不过，这些都不是雨果想要撰写的内容，他和艾伦从一开始讨论这个剧本，关注的就是精神病患本身。雨果想要展现出精神病患的挣扎和迷茫，想要通过约翰的故事让人们对精神病有不同的认识，想要让人们真正感受到约翰的痛苦、所有精神病患的痛苦……那么，雨果就应该着重把约翰精神分裂症的过程展现出来。
当然，爱情生活、社会环境这些内容都和约翰的病症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缺少这些部分，传记也就不是传记了。但一部成功的传记，需要的就是把握住一个亮点或者一条主线，展现出编剧的核心思想。
那么，雨果应该把约翰从病发到逐渐加重最后到病情治愈的过程作为主线撰写出来，然后再将其他重要思想作为暗喻隐藏在故事之中，也许，约翰那些关于冷战时期的预言可以作为约翰病发的重要因素之一融入故事之中；除此之外，真正让约翰病愈的原因是什么呢？又或者说，对于精神病患来说最需要的是什么呢？像约翰所说的“依靠自己的狼”病愈，这显然是不切实际的，且不说这个观点并没有得到心理学学术界的认可，撰写剧本的难度显然也会太大。
雨果始终都认为，对于精神病患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亲情、爱情和友情的支持，还有旁人不太特殊化的视线。这是一种病症，和其他疾病没有任何区别的病症。
艾伦当初带着“名利场”的专访过来找雨果时，他们就希望通过这部电影展现出来：告诉人们，精神病患不是洪水猛兽，他们也只是普通人，他们需要旁人的支持和帮助，不仅仅是亲人、爱人和朋友，还有身边的普通人——乃至陌生人。也许仅仅只是一个温暖的微笑，都会让情况变得更加美好起来。
这让雨果想起了普林斯顿大学里见到约翰的情形。
虽然博弈论几乎已经在社会学科的各个领域都被使用到，“约翰-纳什”更是作为博弈论的代表学者被人们长时间提起。可事实上，约翰在普林斯顿大学却再普通不过了，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雨果指的不是那种巨星般的拥簇，而是对约翰的尊重。
在普林斯顿这样的大学里，学术上取得成就的教授是备受人们尊敬的，来自学生，来自同僚，来自学者。就连许多系里的专业教授都备受尊重，更不要说那些实现了伟大突破的研究者了。可是，约翰作为诺贝尔经济学奖的获得者，却遭受冷遇，甚至是被无视。
雨果在普林斯顿和约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两个人约在了校园内部的一个小庭院里，开阔的场合让约翰没有那么拘谨。两个人的交谈磕磕绊绊地进行着，在这个过程中，雨果就陆陆续续地可以感受到旁边异样的眼光——他知道那些眼光是因为他这个“好莱坞明星”而引起的骚动，可是雨果还是努力无视这些躁动，把注意力专注在约翰身上。
雨果原本以为在普林斯顿大学这样的环境之中，人们对于社会名流并不太重视，他们所看重的是学术、是成就、是专业。“好莱坞光环”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甚至不少人都看不起娱乐行业的从业者。可事实却证明了雨果的这个想法是错误的。
等雨果和约翰的交谈结束之后，周围就有许多学生围堵了上来，将雨果和约翰两个人团团围住，那规模至少有五、六十人，甚至不少人都提出了拍照请求。但却很少人和约翰打招呼，彷佛约翰只是一个看门的老头一般——无关紧要。
这其实让雨果有些尴尬，因为坐在他面前的是改变了整个世界经济发展脉络的人，但这些学生们却无视了约翰的存在，只是热情地向他索要签名、拍照。雨果甚至觉得有些狼狈。
现在回想起来，雨果却不由有些扼腕，他不认为人们需要对约翰顶礼膜拜，但至少，人们应该展现对约翰的尊重。雨果忍不住就开始思考：如果在约翰病发的初期，人们可以对他更加宽容、更加友善、更加亲切，减少一些异样的目光，那么约翰的病情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糟糕？
就好像“死囚漫步”拍摄期间雨果自己经历的情况一般，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媒体的冷嘲热讽了，他需要的是周围宽松的环境，还有来自朋友们的支持。是亲人朋友们帮助雨果一步一步从那个泥沼里走出来的，而“死囚漫步”剧组在史蒂文-斯皮尔伯格、蒂姆-罗宾斯严厉管制之下的轻松氛围，也功不可没。
所以，在约翰的生命之中，人们的冷漠是一道伤害，那么是谁让约翰度过了最简单的岁月呢？
是艾丽西亚，除了艾丽西亚，雨果想不出其他人。因为就是在约翰最需要朋友的时候，艾丽西亚选择了留下。就好像艾丽西亚选择了离婚一样，艾丽西亚也选择了留下，没有人可以责备她的选择，因为她的选择即使看起来自私，却是一个正常人都会做出的选择。这恰恰也是雨果希望告诉人们的：精神病患不是妖魔鬼怪，艾丽西亚的留下帮助约翰度过了难关，最终得以病愈。
此时此刻，雨果脑海里的思绪才终于清晰了起来，他应该以约翰的病发过程为主线来讲述故事，并且将艾丽西亚和约翰的爱情作为重点来讲述，与周遭的冷眼和排斥形成鲜明对比。即使和事实有些出入，但电影之所以被成为艺术，就是因为电影与现实生活截然不同。
任何一部传记——即使是再客观的传记，也是导演和编剧站在他们的角度上去解读一段人生，但事实上，除了当事者本人之外，没有人知道电影的解读是否正确，是积极的解读还是消极的解读。这也是传记电影最大的魅力之一，同时也是电影被成为艺术的魅力之一：就好像、戏剧一样，人们放任自己的思想在艺术世界里飞翔，升华自己的思想。
所有繁杂的思绪终于剔除了细致末梢，让剧本改编工作陷入出了端倪。
2075.第2075章 2075 君子所为
查理兹看着雨果的视线逐渐重新变得清明，这让她轻轻松了一口气，调侃着说道，“希望我刚才的胡说八道没有影响到你的判断，我对于剧本改编工作真的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雨果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不，你点醒了我。虽然改编工作依旧是一个庞大的工程，但现在我至少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着手了。我发现，我绕了一个大圈子，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还记得吗？就是艾伦把改编项目交给我的那个晚上，我现在又回到了当时的情况。”
“那这是不是意味着你过去这段时间的努力都浪费了时间？”查理兹笑呵呵地调侃了一句。
雨果也笑了起来，认真想了想，“不，不是这样的。这段时间的准备很有必要，对，十分有必要。”
如果没有这段时间的深入了解，雨果对于约翰-纳什的一生不会了解得如此透彻，剧本改编起来形象就不够立体、故事也不够深厚、时代感也不够深刻。只有真正了解了全貌之后，然后再砍去枝枝桠桠，这才能确定雨果所撰写的传记，是真实的，是深刻的。
想到这里，雨果又不由顿了顿，“你说，我应不应该在剧本里提到约翰是同性恋这件事。你知道，我觉得这是他个性之中十分重要的一部分，他前后交往过几个男朋友，这对于他的人生来说也十分重要。”
查理兹认真思考了一下，“你考虑这个问题是因为艾伦吗？”
这倒是让雨果愣住了一下，他还真没有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不，不是……”可是被查理兹这样一提起来之后，雨果不由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起来，“如果是因为艾伦，我是不是应该提起这件事？”
查理兹刚刚张嘴，准备说话，就又被雨果打断了，“不对，我不认为艾伦知道这件事。我也是在深入调查之后，这才知道约翰其实交往过好几个男朋友的，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看着陷入自己思绪之中的雨果，查理兹不由哑然失笑，她也没有料想到自己一句话就引发了雨果如此多的想法，“我是说，如果你仅仅只是因为艾伦，我不认为你应该把这件事写进去，因为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为什么？”雨果反而是生出了一些兴趣，跟着查理兹露出了一个笑容，“因为作为一个编剧，必须保持冷静客观的视角吗？”编写传记的确要尽量避免太过感情用事，因为这对导致历史人物的严重失实。
查理兹摇了摇头，“不，我想得可没有那么深远。还记得上次你找回来的资料吗？里面有一篇五十年代的专题报道，里面提到了一种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心理学研究，把同性恋和精神分裂症联系了起来。如果你真的在撰写纳什传记时，提到这件事，很容易就会对观众产生误导的，这也将会模糊电影的焦点，引起莫名其妙的一些讨论。”
雨果顿时就想了起来，其实一直到遥远的未来，依旧有人把同性恋当做一种精神疾病进行治疗，把其看做是一种可以治愈的病症。但事实上，在1973年，美国精神医学学会就已经将同性恋剔除出疾病分类，而到了1992年，世界卫生组织就同样将同性恋剔除出了精神疾病的行列。
正如查理兹所说，约翰所处的年代依旧对这个问题讳莫如深，而且势必将需要提到那错综复杂的社会背景，这才能讲述到那几段恋情对约翰的影响。否则，仅仅只是像“模仿游戏（The。Imitation。Game）”那样蜻蜓点水地无比隐晦地提了提，还不如不提，遮遮掩掩、隐隐约约就如同隔靴搔痒一般。
雨果微微点了点头，他脑海里已经对整个故事有了大概的框架，整理一下思绪就可以动笔了。此时距离艾伦把这个项目递给他，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果然想要撰写出一个出色的剧本，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我今天晚上试着动笔看看吧，希望不要继续停留在标题上。”雨果调侃的话语让查理兹翻了一个白眼，“对了，电影是在这个周五上映吧？有举办首映式吗？”
雨果说的是“女。魔头”，这部电影已经确定了上映时间，就在这周的周五，十二月二十五日。这个时间也真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圣诞节当天放映一部连环杀手的电影，即使举行了首映式，估计观众们也很难提起兴趣走进电影院。
不过，从这个时间档期就可以看出，颁奖季的雏形已经出现了。不仅仅是韦恩斯坦兄弟，其实整个好莱坞的各大电影公司都已经嗅到了这种趋势，他们在安排电影上映档期时也有意识地做出了调整——十二月份，为了冲击奥斯卡而上映的电影比往年都多，而像“女。魔头”这样，在奥斯卡报名时间截止之前赶着上映的电影也比往年多。
所以，观众是否愿意走进电影院不是最重要的，赶在报名截止时间之前正式在北美地区上映，这才是最重要的——对于颁奖季电影来说就是如此。
查理兹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周五，有一个小型的首映式，没有什么隆重的仪式，只是在洛杉矶地区的四间院线举行点映而已。”现在查理兹也已经见识过诸多大场面了，对于电影上映的事逐渐习以为常。可是，她的声音里还是可以隐约听出一点点拘谨，可以看得出来，对于“女。魔头”的口碑，她还是有些紧张的——毕竟，这部电影之中她付出了太多太多。
“需要我陪你出席首映式吗？”雨果把查理兹垂下来的发丝放到了脑后，看着那粉黛未施的脸庞，嘴角缓缓松弛了下来。
查理兹却是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你？还是不要了。”满脸的嫌弃让雨果顿时瞪大了眼睛，质问到，“为什么！”查理兹也瞪大了眼睛，丝毫不害怕雨果，“什么叫做‘为什么’？这不是明显的事吗？我可不希望现在媒体过来凑热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我还想享受一段时间。你如果出现在现场的话，不是明摆着让记者关注我们两个吗？狗仔队一跟踪，什么事情都曝光了。”
查理兹不想要曝光恋情，因为雨果的关注度实在太高了，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制造轰动，更不要说恋情了。只要想到那些媒体的围追堵截，查理兹就觉得头疼。
其实雨果和查理兹是一样想法的，私人生活他都尽量避免被媒体打扰。可是，此时听查理兹这样一说，他倒不是滋味了，“你这话为什么听起来乖乖的？好像我就见不得人似的？”一句话让查理兹翻了一个白眼，满脸都是无奈，雨果却把查理兹的脸庞掰了过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是说真的，以前你的电影首映式我都必然会出席，这次缺席，记者不是也会觉得奇怪吗？结果还不是一样被发现？”
查理兹看着雨果，微微撅起了嘴巴，“所以，你想要记者发现，还是不想要记者发现？”
雨果被一句话堵得胸口发闷，干脆就坐了起来，重重地吻住了查理兹，然后疯狂地索取着那甜蜜的津液。这让查理兹肺部里的空气刹那间就被抽空了，只感觉彷佛整个人都坠入到一个无底深渊里一般，但迎接自己的不是恐惧，而是雨果那炙热到滚烫的怀抱，这让查理兹浑身的皮肤都开始发烫起来，忍不住就轻声溢出了呻吟声。
可是，雨果却突然就停止了下来，离开了查理兹的唇瓣，然后竭尽全力把自己的视线从查理兹那红润到发烫在唇瓣上移开，避免自己再次失去狼，直接在这里就把她吃了，“这是对你的惩罚。”
查理兹轻轻磨了磨牙齿，凑上前想要报复雨果，可是雨果却直接往后一仰，就避开了。这一个动作却让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急迫起来，情绪都只剩下最后一根丝线维系着，彷佛随时都会崩断一般。
查理兹也注意到了雨果眼睛底下熊熊燃烧的火焰，她在饱受折磨，他又何尝不是。查理兹正在想着应该如何报复雨果，可是旁边就飘过了一个身影，嘴里还低声嘟囔着，“我是隐形的，我是隐形的……”
这下已经被推到悬崖边上的狼刹那间就回到了现实里，雨果和查理兹两个人都一脸无语地抬起头，看向了用双手挡住了自己眼睛的莱昂纳多——似乎以这样的动作标榜着自己的君子所为。
莱昂纳多慢慢挪动着步伐从沙发后面经过，一会都发现没有声音，微微张开了手指，然后就看到了雨果和查理兹那愤怒的眼神，莱昂纳多不由嘿嘿地干笑了两声，“我是隐形的，我是隐形的……”然后就快步逃到了楼上去。
雨果把查理兹的脸庞掰了回来，“不要管他，我们继续。”
查理兹却是轻轻咬了咬自己的唇瓣，这让雨果不由就吞了一口唾沫，“什么继续？没有继续了！詹姆斯、萨摩拉他们马上就要回来了，没有下文了！”
然后查理兹就推开了雨果，安静地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转身就离开了。留着雨果一个人坐在原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眼前那高高的帐篷，磨着牙齿，“莱昂纳多！你给我搬出去，马上！”
2076.第2076章 2076 暴雪年末
最近怀俄明州的天气很糟糕，从十二月中旬就断断续续开始下雪，到平安夜时更是下了一场暴雪，浩浩荡荡地蔓延了将近一天，窗外的积雪已经淹没到了小腿肚，银装素裹的世界看起来就像是“魔戒”里那恢弘的中土世界。
亚当端着一个盘子，里面摆放着简单的翻炒鸡蛋和烤好的吐司，踩着结实的步伐走上了二楼，敲了敲房间门，然后推开了那扇并不厚实的木门，一眼就看到了凌乱的被窝，但是雨果却不在里面，而是安静地坐在窗户前，对着那台打字机敲敲打打着。
窗户之外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原，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那隐藏在厚厚白雪底下的绿色和棕色，金色阳光毫无阻挡地洒落下来，让整个世界变得金光璀璨，恍惚之间有种置身于童话故事的错觉。
亚当把盘子轻轻放在了桌上，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可是话语涌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只是低声说到，“我去牧场看看。”也不等雨果的回话，直接转身就离开了。走到门口时，身后就传来了雨果的声音，“圣诞快乐！”
亚当的脚步不由就停了下来，沉默了一下，也闷声闷气地回了一句，“圣诞快乐。”
“你的礼物我放在圣诞树底下了，还有泰勒一家的礼物。”雨果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即使亚当没有回头，也可以感觉到雨果声音里的笑意，显示出他的好心情。
亚当想了想，转过身再次走了回来，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没有任何礼物包装，只是简单的盒子而已，递了出来，雨果接了过来，然后亚当就再次沉默不语地径直离开房间，这一次脚步没有任何停顿。
雨果看着亚当那略显僵硬的背影，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低头打开了盒子。里面躺着一支钢笔，这是一支十分普通的钢笔，甚至还有一些老旧，仔细看了看，侧面的品牌甚至已经有些磨损了，这让雨果不由打开钢笔，仔细打量搜索了一番，然后脑海里的记忆就一点一点浮现了出来。
这支钢笔是他一年级时，莉娜送给他的入学礼物，他完全爱不释手，几乎每天都在使用，以至于钢笔的侧面都磨损了。可是，后来莉娜不告而别之后，雨果当时愤怒地就把这支钢笔扔掉了，此后就再也没有找到。
没有想到，这支钢笔今天又一次回到了他的手里。
三天前，雨果离开了洛杉矶，回到蓝切斯。一方面是为了陪伴亚当度过一年一度的圣诞节，一方面也是为了愿意洛杉矶吵闹的环境，彻底安静下来投入剧本的改编工作之中。
虽然亚当依旧是抱怨不断，认为雨果的回归打扰到了他平静的生活，但可以感觉得出来，家里的气氛却变得轻松起来，泰勒一家也因为雨果的存在而经常过来，更是让亚当僵硬的面容都无法再继续保持原状。
其实，在此之前雨果就告诉亚当关于莉娜的事了，一直以来，亚当才是那个劝雨果放下的人，所以得知了情况，亚当的心情明显轻松了一些。只是，雨果却没有料想到，亚当会选择这样一份圣诞礼物，这着实是一个惊喜。
雨果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重新靠到椅背上，仔细地打量着手里的钢笔，那些久远的记忆几乎就连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都变得模糊不清了，但摩挲着钢笔侧面的印痕，那种遥远的熟悉感却在指腹里缓缓绽放。
想了想，雨果打开了钢笔，发现里面墨水充足，把打字机上的那张纸拿了下来，直接就开始动笔起来。习惯了用打字机，突然改用手写反而有些不习惯，这让雨果不由停顿了下来，重新整理起自己脑海里的思绪，然后再次开始落笔，“约翰拉了拉大衣外套，快步走进了宿舍大楼……”
那黑色的墨水在白色的纸张上缓缓流淌，有种诗意的浪漫，不同于黑色铅字的扎实和方正，黑色墨水有种难以形容的流畅，绽放出淡淡的光泽。这让雨果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拿到钢笔时的兴奋，几乎可以一整个下午都坐在书桌前，不愿离开——雨果深深地觉得，他小时候应该是一个书呆子：准确来说，陈雨果可不是，兰开斯特才是。
雨果用力点了点头，对自己的猜测表示了肯定，“就是这样。”
圣诞节当天，洛杉矶却是一片阳光明媚，不仅没有皑皑白雪，甚至空气里都感受不到那凛冽的寒风，相反，还可以感受到那躁动不安的热情，在空气里缓缓蔓延：因为，好莱坞历史上的第一个颁奖季已经悄然降临。
在1998年的最后一个周末，居然有超过十部电影举行首映——包括首轮点映，这在以前是前所未有的，其中有四部电影是大范围首映，剩余六部电影全部都是局部点映，赶在奥斯卡报名截止日期之前上映的意图着实是再明显不过了。
今年的十二月完全成为了艺术电影的狂欢盛宴，这些电影不具备拉动票房的能力，其中大部分都仅仅局限于艺术院线上映，但它们的主题、质量、风格却决定了，这些作品都有希望在年末的各大颁奖典礼上取得出色的成绩。不过，有些电影是为了赶在金球奖报名截止日期之前上映，有些电影则是为了赶在五大工会奖报名截止日期之前上映，有些电影则是为了每一年的终极目标——奥斯卡。
这些电影纷纷乱乱地占据了十一月和十二月的各大屏幕。如此景象是历史上破天荒的第一次，大部分电影公司都没有一个清晰的思路，只是匆忙地安排上映，然后希望能够在颁奖典礼开始之前，集中轰炸，让评委们能够领略到自己作品的魅力，可却始终没有具体的策略。
在这之中，韦恩斯坦兄弟所带领的米拉麦克斯影业却悄然异军突起，他们今年年末主打“莎翁情史”这部作品。
这部电影汇集了约瑟夫-费因斯（Joseph。Fiennes）、格温妮丝-帕特洛、杰弗里-拉什、汤姆-威尔金森（Tom。Wilkinson）、朱迪-丹奇、科林-费斯等实力派演员，将焦点锁定在威尔-莎士比亚身上，对他创作“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进行了艺术加工，赋予了这位影史最伟大之一、最著名之一的作家鲜活的生命力。
韦恩斯坦兄弟显然也是第一次尝试在十二月份围绕着颁奖典礼宣传电影，但他们敏锐的商业嗅觉却让他们走在了所有人之前。“莎翁情史”在十二月第二周上映，赶上了金球奖的截止报名日期。
他们在洛杉矶对电影展开了密集点映，邀请好莱坞外国记者协会、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的评委们走进电影院观看电影——这在学院规定之中是允许的，因为评委只有观看完电影才能做出评价。
前后三轮针对性的密集点映下来之后，在十二月的最后一周，电影才在三百间院线进行了首轮扩映，与此同时，韦恩斯坦兄弟召开了各式各样的派对——与电影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派对，仅仅只是年末狂欢而已，大半个好莱坞的人士都参与到了这场年末狂欢之中。这依旧没有违反学院规定——因为即使是学院也不能阻止自己的评委参加派对。
但就是在这样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之中，好莱坞圈内人士在私底下讨论时却逐渐开始流传着一种观点：“莎翁情史”是一部出色的作品，超乎想象的出色，甚至比“楚门的世界”还要出色。
这个言论听起来有些荒谬，因为“楚门的世界”被认为是最近几年时间里唯一一部能够和“阿甘正传”相媲美的作品，而在电影的深度挖掘和现实批判方面，“楚门的世界”还要更胜一筹。不少人都认为“楚门的世界”将会是奥斯卡的有力争夺者，而这部电影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拯救大兵瑞恩”——这部作品被认为超越了“辛德勒的名单”，成为史蒂文目前最完美的作品。
可是，现在“莎翁情史”居然比“楚门的世界”还出色？这不是荒天下之大谬吗？
于是，本周“莎翁情史”举行全面扩映，不少人都决定走进电影院去看看这部作品，审视一下这部作品的真材实料，看看那些传言到底有多少真实性。
没有人注意到，悄然之间，才上映了三周时间的“莎翁情史”已经成为了每个人都谈论的作品；但是，史蒂文却注意到了。这一次，他想到了雨果的警告，心中莫名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浮现起来。观望了两周时间之后，犹豫再三，史蒂文找到了大卫-格芬，两个人深入交谈了将近两个小时。
圣诞节当天，梦工厂宣布即将举办跨年派对，迎接梦工厂成立之后的第二个年头。与此同时，本来已经接近要下线的“拯救大兵瑞恩”再次宣布，下周将进行第二轮的扩映，在八百间院线进行放映。
一时间，好莱坞暗潮涌动，但这一次，却只有很少很少一部分能够嗅到其中的异常。更多人只是认为这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常。在这一片骚动之中，十二月最后一周来临，一大波电影举行首映，其中就包括了“女。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