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2.第1912章 1912 静谧小镇
一辆黑色的双门轿车在小道边缓缓停靠了下来,车门打开,雨果走了下来,然后把车门关上,拍了拍车顶,车子就再次启动,沿着小道缓缓前进,最后消失在视线里。
引擎的声响似乎惊扰了树枝上的鸟儿,一群麻雀扑腾扑腾就飞向了蓝天里,在那清澈透亮的蔚蓝天空里划出了一道闲散的轨迹,激荡出一圈圈金色的光芒,彷佛一副纯天然的油画一般,让人忍不住就闭上眼睛深呼吸一下,那夹杂着炙热阳光和清新海风的空气扑面而来,即使已经十一月了,依旧飘荡着夏天的残留气息。
雨果转头四周看了看,却发现整条道路上根本一个人都看不到,甚至在车子引擎轰鸣声扬长而去之后,就连一点声响都听不到,一阵轻风吹拂而过,依旧没有任何杂音,似乎任何一点点动静都会激荡出强大回音,破坏这个小镇的安宁一般。
这座小镇叫做锡赛德(Seeside),其实直译过来就是“海边”的意思,从名字就可以看出八十年代初期在这里建立小镇的人有多么漫不经心,甚至懒得给小镇像一个真正的名字。“楚门的世界”最后就选择了在这座小镇进行拍摄。
当初彼得-威尔和剧组的成员们一直在试图寻找出一个完美的拍摄地,构建出“楚门的世界”里那个摄影棚的模样,但却始终无法寻找到一个合适的地点。毕竟现实生活中的小镇和摄影棚还是有巨大的差别。
最后,还是在视觉顾问温蒂-斯蒂茨(Wendy。Stites)的推荐之下,来到了锡赛德。大家实地考察过后,都十分满意,于是这才确定了这里作为电影的外景拍摄地。整个剧组将会在这里完成整部电影的拍摄。
雨果昨天抵达了迈阿密之后,今天驱车抵达了锡赛德,不过雨果决定真正感受一下这座小镇,所以让萨摩拉开车先前往剧组,而他自己则下车徒步行走。
仅仅只是站在路口,粗粗打量了一番,雨果似乎就明白了剧组选定锡赛德的原因,这座小镇实在太过安静了,虽然没有空城的那种死寂感,依旧可以隐隐约约感觉到空气里漂浮的人气和生气,但竭尽全力也只能听到一些海浪的声响,彷佛就被扔到了一个荒岛之上,除了自己就没有其他伙伴了。
雨果慢慢地迈开了脚步,沿着眼前这条小道缓缓前行,四周并没有过多的岔路,笔直的道路似乎一眼就可以看到尽头了,道路两侧一幢幢小小的房屋,全部都是一层的宽面积住宅搭配一个小花园,整整齐齐地排列着,而所有住宅的外观看起来都一模一样,几乎没有太多差异,一律的米白色墙壁、红色屋顶搭配暗红色大门,白色的木栅栏将门口的绿地围起来,就连门口的丁香树灌木丛都统一剪成了圆形木桶的形状,甚至没有多余的花盆点缀。
就好像……就好像走进任何一栋房子都是自己家一般。雨果不由就开始脑补了晚上喝醉酒回家走错门的搞笑情节,搭配眼前一幢幢几乎一模一样的矮楼,完全没有任何违和感。
整条街走到尽头之后,雨果就发现居然已经到了海边,眼前那蔚蓝色的大海平静而从容,似乎就连海风都不太汹涌,让人怀疑这只不过是一个池塘而已。左右看了看,就看到了旁边的一栋建筑,其实和周围的其他房子没有太多明显的差异,只是门口挂着的牌子显示,这是一间邮局,雨果再次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叮当”,风铃的脆响在风中振动着,邮局的大门口走出了一位老年绅士,穿着简单的灰色夹克外套,带着一定宽沿礼帽,慢慢地走了下来。这是雨果抵达锡赛德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绅士向雨果微微点了点下巴,露出了温和的笑容,随即就又再次迈开了步伐,一步一步不紧不慢,与整个小镇的节奏完全契合在一起,就好像是天然就应该如此。
如此宁静,雨果真的是久违了,没有尖叫声,没有欢呼声,没有惊讶声,甚至就连呼唤“雨果”名字的声音都消失了,一切都是如此平常,彷佛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下午。小镇的居民根本没有感受到“楚门的世界”剧组的抵达所带来的骚乱。
走过这条街,转眼就又可以看到拐弯处的大海了,不过朝右手边一转,海风之中的喧闹声就隐隐约约地传来了,不过不是那种人声鼎沸的吵闹,仅仅只是有人在低声日常对话的声响。
沿街走过去,就可以看到美术馆、古董商店、时装店、书店和餐馆,在街道两侧整齐地排列着,零零散散的行人在道路上不疾不徐地度过属于他们又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即使是这样一条“繁华”的街道,雨果视线之内的行人也绝对不会超过十五个,似乎这就已经是小镇最喧闹的地方了。
雨果始终都觉得这里有些奇怪,等走过了半条街之后他才发现,原来这些建筑的风格和刚才那条住宅区也没有任何不同,依旧是米白色墙壁搭配红色屋顶,就连门口的招牌都不会太过显眼,彷佛也只是另外一个住宅区而已。
眼前这一切就好像……就好像样板房一般。就是那种区域,施工的时候在功底旁边建立起一大片样板房,提供工作人员在漫长施工过程的一个住处,但这些房子都没有规定任何用途,所以就按照统一风格、统一样式来建立,有的被当做了住房,有的被当做了餐厅,有的被当做了酒吧……但是从外观上来看,都是保持一致的。等施工完毕之后,这些样板房会全部拆除,然后把空地重新规划。
锡赛德这个小镇就是如此,就犹如小镇的名字一般,彷佛当初过来开荒的人仅仅只是打算在这里暂住几个月,然后在旁边建立一个高尔夫球场或者是度假村之类的东西,但居住下来之后却忘记了这件事,慢慢地就在这里扎根生活了下来。
没有任何特色,没有任何风格,没有任何差异,甚至没有任何色彩,就仅仅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小镇,让人过目即忘,根本无法对小镇留下任何特别的印象。
恰恰就是这样一份平凡,却成为了小镇最为特别的地方——也就是“楚门的世界”里一直在追求的模样。他们就是打算打造出一个人工的小岛,上面的建筑没有任何特色,也彰显不出任何风格。像是样板房,却有人居住在其中;像是摄影棚,却又四面环海、碧海蓝天;像是虚构的世界,却又真实地存在着。
如果是在摄影棚里搭建,这工程太过浩大,几乎等于是重建整个小镇,从方案到实施的过程几乎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却没有想到现实生活里,真实存在着这样一个小镇。难怪当初彼得他们发现这里时,几乎是亢奋不已,第一时间就给雨果打了电话,说他们找到一个完美的拍摄地。
锡赛德,甚至比摄影棚还要完美。
最重要的地方就在于,这里三面环海,一面靠山,几乎就是一个纯天然的“小岛”——不是岛屿的岛屿。从小镇的任何一个位置都可以走到海边,雨果走到街道尽头,然后就又看到了蔚蓝色大海,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海洋包围了。
不过,这一次却有些不同,再往前走一些,是一个码头,不过码头上只有几只形单影只的木船,还可以看到有海鸥停靠在船头,此时有五、六个人在码头旁边闲聊着。雨果想了想,走了上前,“嘿,下午好。”
“哦,来了一个陌生人。”站在正中间的那位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呵呵地笑了起来,他吐出了一口香烟,“所以,你就是最近几天来到小镇的那个剧组成员吧?”居然没有认出雨果。
雨果呵呵地笑着点了点头,“抱歉打扰了你们的日常生活。”
中年人摆了摆手,“这对于我们来说算是好事,我们的日子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好不容易出了一点新鲜事,晚餐时和妻子也多一些聊天的谈资。上帝,这真是没有任何惊喜的一个地方。”
“哦?怎么说?”雨果挑起眉毛,满脸兴趣的询问到。
“这就是一个……没有的地方。”中年人耸了耸肩,“没有好的,没有坏的,没有惊喜,没有意外,没有富裕,没有贫穷,没有灾难,没有变化……”
旁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接过话头,“没有刺激,没有惊险”、“没有挑战、没有新鲜”、“没有不同,没有差异”、“没有外遇”,这最后一句话惹得所有人都哄笑了起来,“你是想要外遇都没有人要你吧?”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中年人撇了撇嘴,用力地吸了一口烟,“甚至想要在这里找到一个黑人或者一个同性恋,都不可能。”
听他们如此说,这似乎是一个很无聊的小镇,但在许多人看来,却恰恰也是最完美的生活,波澜不惊却平坦一生,“可是在许多人眼中看来,这就是完美的生活。”雨果开口说到。
中年人长长地吐出嘴里的浓烟,“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完美吗?”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让雨果陷入了思考,不过他却紧接着说到,“也许麦当娜的确是完美的。”所有人又再一次哄笑了起来,爽朗而轻快。
1913.第1913章 1913 梦幻人生
告别了几位性格爽朗的大叔,雨果又沿着街道迈开了步伐,不远处就是一所小学,宽敞的篮球场和高高竖立的旗杆让在周围一片模式化的建筑之中十分突出,这也是目前为止雨果看到的第一座与众不同的建筑。
站在学校门口,可以看到正在教室里上课的孩子们,靠近窗口的一个小男孩正在开小差,接触到了雨果投过来的视线,不由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但还是大胆地挥了挥手,这让雨果哑然失笑,他也抬起右手挥了挥。可没有等到小男孩回应,就发现老师的身影走了过去,小男孩顿时乖乖地低下头,一脸专心致志的模样,这俏皮的插曲让雨果想起了童年的读书时代,不由莞尔。
此时,街道上迎面走来一名扶着婴儿车的年轻女子,她带着一顶遮阳帽,一脸悠闲的模样,对着雨果露出了友好的笑容,“下午好。”雨果也友好地回了一个笑容,点头示意,然后两个人就擦肩而过。
可以感觉到,整个小镇洋溢着一种祥和惬意的气氛,似乎时间在这里都放缓了脚步,世界的繁华和喧闹完全被隔绝到那片平静的大西洋之外,构成了一个……一个真正的世外桃源。
脚步慢慢地在道路上踩出一个个脚印,雨果却是开始思考着,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小镇是怎么样的感觉?
从小就出生在这片小岛之上,没有都市的繁华,却也不至于贫穷落后,生活从来不会缺衣少食,但也没有感受过奢侈荣华的上流社会,身边的小伙伴们也都如此,没有明显的贫富差距使得彼此之间没有太多可比性,而相似的家境环境和生活环境更是让每一个人之间都充斥着源源不断的共同话题。
父母当然有房贷的压力,可是这里不是繁华喧闹的纽约,也不是度假胜地的长滩岛,更不是富人云集的汉普顿,所以即使有压力,也不至于让生活都失去了节奏。父亲和母亲之间那些鸡毛蒜皮的争吵和矛盾依旧让人烦心,但却不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彷佛所有一切都可以找到解决办法,生活就在那一个个小小的磕磕绊爱中前进。
由于镇子实在太小,所以几条街之内都是自己的邻居,即使镇子上每一个面孔都是如此熟悉,身边的脸孔总是淡然之中带着一些笑容,在自己的成长过程中,所有一切都是自己可以掌握的,没有任何陌生,没有任何刺激,没有任何挑战。似乎产生一种错觉,整个世界都在自己的手掌之中,只需要轻轻一握,就可以控制全世界。
从亲情到友情,再到生活中的人情,一切都是如此安定,电视电影上那些轰轰烈烈的故事看起来充满了狗血,混乱不堪,要么像是上那一个个铅字般没有任何生机,要么像是另外一个平行空间里的趣谈,仅仅只是成为生活里的调剂和谈资,却永远不会发生在自己的人生里。
由于整个镇子里的人都是如此熟悉,所以也许在十年级的时候就会遇上自己喜欢的人,青梅竹马或者是一见钟情,然后十二年级的毕业舞会上邀请对方和自己一起出席,金童玉女的故事成为了学校里人人艳羡的模板,等毕业之后寻找到一份工作,也许仅仅只是蓝领阶层,也许可以成为会计或者是编辑之类的白领,但却足以养活自己,也足以让自己的另一半安逸地待在身边。
某一天,新生命会来到自己的生命里,开启自己新生活的篇章。增加新的烦恼,同时也增加新的幸福,所有一切都是崭新的,波澜不惊,按部就班,却幸福美满。
如此生活……真的是太完美了。
曾经有人如此戏言,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小镇的高速公路入口,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就是一天的早餐。其实这是一句带有贬义的话语,因为真正见识过世界到底有多大的人就知道,想要用双脚来丈量世界是不可能的,而整个世界不仅仅只是镇子里的景象,世界各地还有着无数不同的风景,有灾难有饥荒有战争有自由有派对有狂欢……世界不仅仅只是镇子的高速公路入口,也不仅仅只是自己每一天的早餐。
简而言之,井底之蛙。
但这句戏言放在锡赛德这个小镇里,或者说放在世外桃源里,却成为了一句赞扬。因为知足常乐,正是由于不知道世界有多大,所以才不会贪心,不会贪婪。许多时候,毁掉生活的恰恰就是无穷无尽的欲。望。
同样的道理可以这样说,在孩提时期,所有幸福来得如此容易:在辛苦学习之后可以看一个小时的动画片,在吃下了自己讨厌的青菜之后可以吃一根棒棒糖,在午休之后可以和小伙伴在沙地里疯狂追逐,在打赢了一场游戏之后可以尽情欢呼庆祝,在拿到了一双新鞋之后可以反反复复地看着自己的鞋帮……
曾几何时,一件衣服、一双鞋子、一包薯片、一杯可乐、一只鸡腿就可以带来无数快乐;但某一瞬间开始,有了一份稳定工作之后,幻想着一间单身公寓;得到了一整套房子之后又想着一栋别墅;买到了自己第一辆厢车之后又开始思考着跑车的可能性……欲。望就是一个永远无法填补的深渊,驱动着人不断前进、前进、再前进,而快乐和幸福变得越来越难,越来越难。
生活在锡赛德就是如此,不仅仅是保证了基本的温饱,同时基本的生活保障也没有任何问题,更何况还有幸福美满的家庭,似乎所有一切都已经得到了满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甚至更为准确一点来说,这是在平均水准以上的生活。
这似乎就是梦幻的人生。
除了世界上百分之一的富豪之外,其实大部分人一辈子苦苦追寻就是为了这样的生活,稳定、淡定、镇定。只要想到自己能够拥有这样的生活,就觉得步伐都轻快了起来。
可是,为什么楚门却依旧不满足呢?
可以肯定的是,不是因为房子,不是因为衣服,不是因为豪车……更为准确一点说,不是因为物质。因为从小到大,在楚门的世界里就没有出现过这些东西,他懂得享受人生,却不会为了追逐物质而失去自己的节奏。
那么是因为爱情或者亲情吗?
楚门的父亲在小时候出海航行时遇难了——这使得他对大海产生了恐惧,甚至对水都不太感接近,可是在单亲家庭里成长却没有给楚门带来任何缺憾,母亲的关爱足以弥补失去父亲的痛苦,而父亲高大勇猛的形象更是成为了他内心的英雄。
同样也不是爱情,因为他有一个挚爱自己的妻子,梅丽尔就是那种所有人梦想中的完美情人,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亲切有礼,她和楚门之间迸发出了难以置信的火花,让楚门一见倾心,真正地感受到了坠入爱河的幸福和美妙。婚后生活更是恬静之中洋溢着浪漫,让人根本无法再要求更多。
楚门不是不满足,相反,他对自己的生活再满意不过了,觉得自己就是全世界里最幸运的男人,即使只是生活在锡赛德这个小镇里,他也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他一直都是一个知足常乐的男人,所以他对生活毫无怨言,以笑容来面对每一个日出,积极乐观的精神更是感染到身边的每一个人,彷佛是一个正能量因子,在悄悄地改变身边的每一个人。
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楚门却始终觉得有一种负面情绪在困扰自己,就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
于是,楚门想要出去走走看,他想要去斐济——因为他的初恋西尔维娅离开了锡赛德,西尔维娅的父亲告诉楚门,他们要到斐济去。从那时候开始,斐济就对楚门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是因为这个原因,只是暗暗地藏在心底,因为楚门知道自己不能去,因为斐济是一座海岛,被大海环绕的岛屿,而他对大海有恐惧症,所以,这注定只是一个想法而已。
但楚门没有想到,梅丽尔却不愿意,甚至是反对,这让楚门觉得有些奇怪。一开始楚门只是单纯想要出去而已,但后来生活里越来越多奇怪的事情发生,他所熟悉的一切正在打破模式,他注意到身边每一个人似乎都在注视着他,他注意到每一天身边所有人都彷佛以他为中心环绕,他注意到似乎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总是有人在监视着他……
逐渐地,楚门越发想要离开这个生活环境,去看一看截然不同的全新世界,去看一看锡赛德之外的那个世界,于是,斐济就成为了楚门内心之中的一个梦想,一个遥不可及却始终想要追逐的梦想。
然后,意外出现了,他那已经“遇难”的父亲又再次出现了,这打破了楚门生活里所有的平衡。这让楚门第一次真正地意识到,内心的梦想不是因为他的不满足而出现的,而是因为那束缚了自己的规则和框架。他渴望着能够走出桎梏,他更加渴望着能够拥抱自由。
自由,简单却困难的梦想,一个伟大的梦想。
1914.第1914章 1914 禁锢人生
裴多菲-山陀尔曾经写过,“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一直到父亲的重新出现时,楚门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所渴望的,不是物质生活,也不是精神生活,仅仅只是自由。那最简单,却也是最困难的一个词。
从奴隶寻求着解放,到黑人追求着平等,再到妇女寻求着认可……整个人类历史的推动,就是在不断追求着自由、拥抱着自由的过程,这是人类权益之中最基本的一项,最容易被忽略的一项,但也恰恰是最重要的一项,这是人类能够作为一个独立个体存在的理由和基础。没有了自由,所有一切都不再重要。
生活在锡赛德,生活在这个桃花源之中,楚门的生活是完美的,毋庸置疑。但隐隐约约之中,楚门却感觉到,自己的人生像是被操控着一般,就好像……就好像上帝之手。
他父亲的去世,然后又重新复活;他初恋的突然离去,然后消失在斐济杳无音讯;他学业的顺风顺水、按部就班,甚至就连毕业之后的工作都一帆风顺;他妻子的坠入爱河,却始终没有孩子,即使有争执也迅速消失,完美得彷佛不像真实的……
这一切就好像,就好像是一个框架,束缚着自己,他仅仅只是某人手中的木偶当时间到了,他就应该上学了,然后毕业、工作、结婚、生子;当时间到了,他就应该开心或者不开心,然后朋友出现准确地平复他内心所有的烦躁;当时间到了,他就应该幸福美满,彷佛生活里所有问题都能够随时被平复。
可是,操纵着这一切的,真的是上帝吗?
有人说这是命运,这是命中注定,于是认命地按照命运的指示亦步亦趋,甚至放弃了挣扎,只是抱怨着上帝的不公和命运的捉弄;但有人却说这不应该是命运,因为没有人可以“决定”这属于自己的人生。
即使是上帝,他也没有资格决定一个人的人生,因为拥有自己人生的只有自己本人,这一份自由是无法取代的,只有自己才能够决定这一段人生是悲惨是幸福、是美好是糟糕、是快乐是悲伤。旁人没有办法代替自己过生活,那些在外人看起来幸福美满、看起来悲催痛苦的日子,真正在经历的只有自己,所以自己才是唯一一个有资格发言的人。自由,就是这个资格。
楚门终于找到了自己内心缺少的这块拼图,但是他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追求,他只知道斐济就是那个梦想,也许斐济就是他追逐自由的目的地,他可以到那里找到西尔维娅,他可以到那里去看看完全陌生的世界,他可以摆脱束缚去寻找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所以,自由的梦想是驱动着楚门做出改变的真正原因,那么当楚门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一个谎言时,他又将是什么心情呢?
雨果抬起头看着锡赛德小镇那千篇一律的街道,没有任何的特色,就好像是一个精心制作的箱子,普通却精美,简单却细致,但却严严实实地将整个小镇包裹起来,那完美无瑕的生活让人喘不过气来,就好像刚才那位码头大叔所说的一样,世界上是没有完美的,而一旦完美出现时,却会让人窒息。
雨果原本以为他能够感受到楚门的心情,因为他也生活在一个“梦境”之中,但后来雨果却发现不是这样的。
雨果现在就生活在一个“梦境”里,但他在这个梦境里却彻底放开了手脚,尽情地享受着自己的自由,尽情的享受着自己的梦想,他全身心都投入到梦想的洪流之中,无怨无悔地大步前进,于是,他实现了太多太多的不可能。
他带领着荣耀至死开创了属于自己的音乐年代,重新唤醒了摇滚的信仰;他成为了一名顶尖演员,不仅拿到了两座奥斯卡小金人,而且还在演技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拥有了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财产,即使从现在开始赋闲在家,他的后半生也衣食无忧——而且是十分豪华浪费的那种;他拥有了他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权势,让半个好莱坞都会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振动;他在全球范围内的认知度无人能够超越,几乎达到了名誉的巅峰;他真正懂得了父爱的意义——包括母爱,享受着亲情所带来的快乐;虽然爱情的道路依旧漫长艰险,但他却找到了内心真正倾注所有爱情的对象,何其幸运;友情更是他最大的自豪,认识了一大群真心相待的伙伴,携手前行……
如果说,有人此时唤醒了雨果,告诉他,过去这几年一来的所有想法都只是一个“梦境”,那么他可以毫无遗憾地清醒过来。遗憾,固然有,但任何一段美满的人生都会有遗憾,这是无法避免的;他可能也会崩溃,因为梦境太过真实以至于他没有办法回到现实,甚至可能会支离破碎地一蹶不振……更多的可能,雨果会重新适应梦境之外的现实生活,真正地放开手脚去享受人生。
可以说,雨果是自由的,同时也实现了自己的梦想,特别在这段梦境之中。
但楚门却不一样,如果说雨果希望留在这个梦境之中,那么楚门则希望是能够摆脱这个梦境的束缚,展开翅膀拥抱自由、追逐梦想。
当楚门知道自己的生活就是一个骗局时,这所有的所有都是虚假的,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感受?自己的婚姻,自己的工作,自己的爱情,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经历……甚至自己的父母,都仅仅只是精巧安排好的一个局,自己的整个人生都只是别人剧本上的一段文字,没有任何意义。
那是什么样的感受?
更为可怕的是,自己的人生不仅仅没有任何意义,所有一切都只是被刻意安排好的,而且自己的人生还是一个盛大的“秀”,成为娱乐全世界的商品,彷佛自己仅仅只是一个笑话、一个玩具、一个木偶而已,如果说剧本上的文字还可能具有灵魂,那么这样一个芭比娃娃是不具备任何灵魂的。
但……他是有灵魂有思想的,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具有行为自主能力的人。可是他不仅赤果果地将整个人生都展示在全世界面前,就连灵魂都不被允许拥有。这很可怕,这很可恶……这更可悲。
自己整个人生刹那间支离破碎,如果反应过激的话,甚至可能会一蹶不振,直接被彻底摧毁。就好像“黑客帝国”的故事一样,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救世主,更多时候,残酷的真相会轻而易举摧毁整个灵魂,甚至就连逃避现实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击溃。
雨果在锡赛德的街道上慢慢地走着,看着那一个个简单而普通的生活片段,他想着:如果我是楚门,我会在知道真相之后崩溃吗?这是一个无解的假设性问题,雨果也永远不会知道答案,因为在没有真正经历过这样的波澜壮阔之前,任何答案都是没有可信性的。
其实,雨果和楚门还是有许多共通性的,因为他们两个人都仅仅是娱乐产业链上的一个环节,一个没有生命特征的商品,一个谋取利益的媒介和手段,一个被“上帝”所操控的玩偶。
虽然现在雨果站在了好莱坞的权势巅峰,正在逐渐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其中,但事实上,在华尔街大佬们的眼中,雨果依旧只是一棵摇钱树,依旧只是一个价值连城的商品,交易和利益才是他们的核心目标。
雪莉-兰辛的用心和专注,马克-坎顿的执着和诚心,凯文-彭斯的友善和亲近,罗伯特-艾格的亲切和幽默,包括朗-梅耶的妥协和热情……站在顶峰一览众山小的雨果,在他人眼中已经跻身权势行列,成为了发号施令的那个人,但在这些顶尖大佬眼中,他们的示好仅仅只是因为雨果身后所代表的利益。所以,他们不是朋友,只是合作伙伴。
或者更为悲观一点来说,他们只是利益关系——在利益红火时情比金坚、在利益凋零时薄如蝉翼的关系。一旦某一天,雨果的事业遭遇了失败,甚至一蹶不振,没有了利用价值,那么现在所有的光环和瞩目也都将烟消云散。
楚门也是如此。就好像楚门的名字一样,“楚门-伯班克(Truman。Burbank)”,如同锡赛德这个小镇名字,楚门-伯班克也只是一时兴起出现在纸面上的名字——楚门直译过来就是“真人”,真正的人;而伯班克则是洛杉矶那名满天下的媒体所在地、摄影棚所在地,在电影里整个节目组所搭建的摄影棚就在伯班克。
这就是楚门名字的真正意义,没有任何心思,没有任何想法……甚至没有意义。更为讽刺的是,“楚门”叫做楚门,真正的人,但实际上他的人生却是完全虚假的,一切只是编剧UU小说的故事而已,他甚至从来没有真正的存在过,只是或者电影或者综艺节目里的一个角色、一个符号、一个商品,当完结了、电影结束了、综艺节目终止了,这个角色就会伴随着它们的消失而消失。他只是一个“虚构的人”。
雨果-兰开斯特,楚门-伯班克,“海伦娜-珍妮”。
1915.第1915章 1915 内心明悟
雨果就是楚门,楚门就是雨果,或者更为准确一点说,“雨果=楚门=海伦娜-珍妮”,他们仅仅是娱乐产业里的一个符号而已,在“失去”了他们名字的同时,他们也失去了自我,渐渐地迷失在名利场的五光十色之中。
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锡赛德小镇,那一个个宛若样板房的屋子看起来平凡而普通,却彷佛根本没有任何生命力一般,仅仅只是摄影棚里布景的一部分,将生活里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个细节都演变成为虚拟的数据,彷佛只需要按下电脑里的清除键,整个人生顿时就会灰飞烟灭一般。
那万念俱灰的悲观心态汹涌而来,几乎将雨果吞没,他甚至有些狼狈地开始四处张望,试图想要寻找出一条通道逃离这个世界,可是周围所有的景色都是一模一样的,就连视线尽头的海平线都是如此相似,就好像无论他如何逃跑,都无法逃出这个圈套一般。那种绝望刹那间让整个世界都黯淡下来,就连阳光都失去了色彩。
四周环视,却发现偌大的世界里居然没有自己的容僧所,镁光灯之下呼风唤雨的辉煌仅仅只是一个假象而已,这让雨果开始怀疑自己,质疑自己的人生,质疑自己的梦想,质疑自己的三观。
他的这段人生真的精彩吗?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那些赞美、那些荣誉、那些幸福真的有意义吗?周围的阿谀奉承、甜言蜜语是发自真心的吗?他真的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吗?他还依旧在梦想的道路上吗?他所有的一切难道不是一个真人秀吗?他的人生仅仅只是一个的节选片段吗?他真的是“雨果-兰开斯特”吗?
在这一刻,雨果是雨果,雨果也是楚门,雨果还是海伦娜-珍妮,他甚至没有办法分辨清楚,彷佛雨果、楚门和海伦娜-珍妮这三个人根本就是同一个人,那错杂缤纷的人生片段犹如尼加拉瓜瀑布一般宣泄而下,湍急的河流源源不断地冲击而下,让雨果根本没有喘息的空间,只觉得周围被一片沸腾的水雾包围,根本看不到任何景象,看不到未来,看不到过去,也看不到现在,彷佛他仅仅只是一个虚构般。
雨果只觉得天旋地转,没有办法分辨出现实和剧本,没有办法分辨出他自己和楚门,也没有办法分辨出真实与虚假,那种恐慌般的迷茫和黑暗继“死囚漫步”之后,再次彻底粉碎了雨果的所有防线,让他不知所措,只觉得自己就要窒息了,即使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也无法缓解,彷佛肺部就已经要燃烧起来了一般。
“嘿,年轻人,你还好吗?”一个声音突然从上空传来,彷佛是上帝的声音,让雨果猛然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了一张布满周围的脸庞,那是一个和蔼的老太太,看起来至少已经有七十岁了,穿着一件碎花长裙,撑着一把阳伞,手里拿着一袋苹果,脸上写满着担心。
雨果忽然就愣住了,他也不知道这只是一位老太太,还是这出“真人秀”里的一个角色,亦或者是他幻觉出来的上帝,这让他瞪大了眼睛,就这样僵硬在原地。
“你确定你没事吗?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叫一辆救护车,医院就在两条街区之外,他们可以很快就赶到的。”老太太担忧地碎碎念着,还伸手轻轻拍了拍雨果的脸颊,又摸了摸雨果的额头,“哦,可怜的孩子,你一定是感冒了,为什么脸颊一点温度都没有。”
此时雨果终于稍微回神了一些,他想要转身落荒而逃,因为现实和虚拟之间的模糊界限让他开始害怕所有的一切,这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彷佛不是真实的,但是老太太那满眼的担忧却让他的双腿稍微迟疑了一下,“没事……我,我是说,我没事。”
雨果断断续续地说着,然后就站了起来,他此时才发现,刚才他双腿一软,居然直接坐在了街道旁的台阶上。看到他试图站起来,老太太伸出了双手搀扶住了他的右手,帮助他站直。
“我确定没事吗?”老太太再次开口问道,看到雨果认真地点了点头之后,老太太抿嘴露出了一个微笑,“有人说过,你很像一个电影明星吗?就是演‘死囚漫步’的那个小伙子?上帝,那真是一个出色的演员,我当初看电影时哭到无法自已,就像是十六岁的小姑娘。他真是一个好小伙。”
雨果看着老太太眼睛里的真诚,依旧无法识别真假,可是那抹笑容却让雨果到了嘴边的反驳咽了下去,他只是勾勒出一抹笑容,却没有说话。老太太拍了拍他的手臂,“年轻人,自己身体最重要,否则到了我这个年龄,想要去远一点的地方看看都没有办法了。”说完,老太太从袋子里拿出了一颗红苹果,放到了雨果的手心里,再次打量了一番雨果,“哦,上帝,你真的很像那个演员,看得出来,你也是一个好小伙。”
说完,老太太自己就哧哧地笑了起来,然后慢慢迈开了步伐,走了两步之后,回过头来,“如果身体不舒服,记得去医院,就在右手边那条街过去一点。”
雨果喉咙堵了堵,扬声喊道,“谢谢。”老太太没有回应,只是撑着阳伞转过身去,再次迈开了缓慢的步伐。
雨果看着手中那鲜艳的红苹果,许久许久,最后他拿起了苹果放在嘴边咬了一口,那饱满的汁液就在嘴里爆发出来,这口感是如此真实,彷佛刹那间将雨果从虚拟拉回了现实一般。
细细地咀嚼着嘴里的苹果,雨果纷乱的思绪就犹如秋雨一般,淅淅沥沥地倾泻而下。
的确,他没有办法区分现实和虚构,因为这一切实在太过真实,真实得彷佛就是现实人生一般,也许这个现实永远都不会变成虚拟,但也许有一天会像楚门那样得知真相,可是……楚门是如何选择的呢?他选择了微笑面对,他选择了……坚持梦想、角逐梦想、拥抱梦想。但,为什么呢?
他也曾经经历过这所有的一切,不是吗?就如同楚门一样。
雨果忽然就想起了金酸莓奖的那个夜晚,所有的不可思议强有力地冲击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虽然他暂时接受了现实,但事实上花费了他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才真正适应了现实。但是在当晚,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改变了他人生的决定:追逐自己的梦想。
生活永远是未知的,没有人可以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也许是天堂也许是地狱,也许是成功也许是失败,也许是幸福也许是灾难,有一句话说得好,任何事情在发生之前都是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可如果不努力、不奋斗、不拼搏,那么属于自己的百分之五十几率就会逐渐挥发。
所以,雨果决定参加“闻香识女人”的试镜,他决定抓住属于自己的“二次机会(Second。Chance)”,他决定“不要为往事而懊恼(Don’t。Look。Back。In。Anger)”。其后的故事就十分明了了,雨果一路走到了现在——走在了锡赛德的街道上。
如果没有那个晚上的决定,也就没有雨果的现在了。
楚门在知道真相之后,知道自己的人生彻头彻尾就是一个谎言之后——他甚至不确定什么是真实的,也许就连他自己本身都是一个谎言,因为他的出生都是“伪造”的,这对于楚门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也许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办法恢复。
但楚门内心却有一个坚持,至关重要的坚持:他想要拥抱自由,他想要挣脱束缚追逐属于自己的梦想。所以,生活终究要继续,一路的颠簸在所难免,但你可以选择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于是,楚门做出了选择——和雨果一样的选择。
楚门不是无动于衷,而是和雨果一样,他选择了积极向上地正面看待人生,他拒绝了节目组的诱。惑。性提案,毅然决然地选择迈上了未知的道路,只因为那未知的前方有着一个叫做自由的梦想。
每一个人都是如此,面临相同的选择,但却有不同的决定。楚门选择了微笑,选择了乐观,选择了挑战自我,这也是“楚门的世界”能够成为喜剧而不是沉重黑暗的现实剧情电影的原因,就是因为楚门,楚门的态度,楚门的姿态,楚门的选择,让整个故事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就好像金酸莓奖那个夜晚的雨果一样,不同的选择,将会导致不同的人生。而雨果和楚门一样,选择了冲破束缚,拥抱梦想,追逐自由。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人生如戏亦如梦,人生如梦不如尘。
其实到底是现实还是虚构的,真的重要吗?因为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戏,在这场舞台大戏上,角色粉墨登场,起起落落、跌跌撞撞,每个人都在演绎着属于自己的“角色”。人生如戏,但同时,戏如人生,这二者之间本来就没有严格的界线,没有清晰的区分。
雨果忽然就明白了,他不是楚门,但他也是楚门,因为在这段“梦境”人生之中,他们都做出了一样的选择,他们都用微笑来面对人生,他们都朝着自己的梦想迈开了步伐,在荆棘之路上坚定不移地前进着——所以,在最后时刻,楚门依旧选择了外面的未知世界。
楚门的确就是雨果,雨果确实就是楚门。
1916.第1916章 1916 喜剧风格
楚门-伯班克的乐观精神,成为了“楚门的世界”这部黑暗现实剧情电影里最闪耀的一道阳光,为整个故事注入了一种幽默。
这让雨果想起了之前和海伦-亨特关于喜剧表演的那次闲聊,海伦始终认为,喜剧需要的是表现派演技,而不是方法派演技。因为方法派注重的是人物在整个生活背景之下所成长起来的个性和思想,但喜剧电影在挖掘人物内心之前,首先必须让观众发笑,不管是笑中带泪还是笑过即忘,亦或者是爆笑不止,笑容才是喜剧表演的重中之重——这需要的就是表现派演技,在准确的时间用最准确的方式赋予表演生命。
金-凯瑞的夸张无疑是近两年风头最劲的喜剧风格,而比利-克里斯托的犀利让他成为了语言幽默大师,这两名演员都是用自己的方式为表演注入了灵魂,继而让角色变得鲜活起来,最后使得故事具有幽默感。
可以举一个不太恰当也不太准确的例子,金-凯瑞近年来主演的几部电影,故事不同、风格不同、内容不同、角色不同,但真正观看电影起来,却彷佛是同一个人物带着不同的面具在演绎不同的故事——也就是千篇一律。从“变相怪杰”到“大话王”,从“神探飞机头”到“阿呆与阿瓜”,都是如此。
这对于剧情电影来说,是一场灾难,可能会被人们称为面瘫,只会不断重复自己。但对于喜剧电影来说,却是浓郁的个人风格,让电影被贴上了强烈的个人标记,更换任何一个演员来出演都无法达到这样的效果。
想象一下,“变相怪杰”里那个表情夸张、狡猾调皮的角色更换一个演员?“阿呆与阿瓜”里那个憨厚呆笨、淳朴好色的角色又另外一个人来出演?那将会成为一场灾难,甚至就连整部电影都会毁于一旦。
可以说,金-凯瑞成就了这几部喜剧电影,他独特的表演方式为电影注入了截然不同的能量,更换成任何一个演员都无法达到如此效果。
这也是喜剧演员难得一遇的原因,因为想要遇到一个拥有强烈个人风格的喜剧演员,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扮丑、恶搞、模仿仅仅是逗笑观众的媒介而已,只要剧本出色,任何一个不惜形象的演员都可以胜任,但喜剧风格却不是。需要表演功底,需要表演天赋,更需要喜剧悟性。
挑战金-凯瑞版本的“楚门的世界”?按照脑海里金-凯瑞的表演风格演绎“楚门的世界”?这是一条捷径,雨果知道,但他早就已经不这样做了,他想要琢磨出属于自己的喜剧风格,他想要尝试用表现派的演出方式去带动方法派的表演,这是他在演技道路上全新的挑战。
刚才雨果已经在脑海里将楚门的人生完全构建了起来,这是方法派的范畴,也是雨果最为熟悉的部分。那么,他应该如何表现出来呢?他又应该如何寻找到自己的方式呢?属于他的喜剧风格是什么呢?
其实这些年来,大家都对雨果的幽默感赞誉有加,即使在金酸莓奖之后的那段时间里,雨果出现在脱口秀的表现也屡次得到赞扬,更不要说和记者们打交道时的谈笑风生了,不少人都认为雨果的幽默是一种天赋。
可是,雨果却不知道自己的幽默来自何方,这就是他与喜剧演员之间最大的区别,他没有真正研究过喜剧表演方法,他也没有真正体验过喜剧表演过程,不同于其他作品的投入和沉醉,喜剧还需要一点点额外的火花,一点点额外的“雨果”。
雨果不由想起了客串“老友记”的时候,在完全放松的情况下,雨果发挥自如,完全和一众合作伙伴们碰撞出了火花,这甚至为雨果拿到了一座额外的艾美奖,这不仅仅是一个意外惊喜,同时也证明了雨果的确是有喜剧细胞和天赋的。
自嘲。
雨果总是十分擅长自嘲,这几乎是每一个喜剧演员必须具备的技能,可是雨果的自嘲却不同,他懂得运用自嘲去看待所有事情,不仅仅是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同时也不介意别人对他的批评,并且会在最为准确的时机展开还击,准确而有效地击中对方的弱点,让人措手不及之时,幽默油然而生。
这是一份睿智,依靠时间沉淀和酝酿之后所发酵出来的智慧,雨果经历了穿越这样不可思议的事件,又经历了金酸莓奖这样荒诞滑稽的事件,更不要说陈雨果十年地下摇滚的生活和兰开斯特十年演员打拼的生活,给予了雨果更多的人生智慧,让他拥有了这份从容,也让他具备了这份豁达。
就如同夸张之于金-凯瑞,尖锐之于比利-克里斯托,俏皮之于罗宾-威廉姆斯,优雅之于史蒂夫-马丁(Steve。Martin),草根之于查理-卓别林,琐碎之于杰瑞-宋飞,混混之于艾迪-墨菲……这些看似平凡无奇的特点,却在他们的天赋之中得到了发扬光大,成为了喜剧的一种手段,形成了他们的喜剧风格,为电影故事注入火花和活力。
自嘲和睿智之于雨果也是如此,他所经历的事情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到的,他所取得的成绩也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到的,最重要的是,他和楚门之间的共通性也是其他人所无法企及的,他可以将这些琐碎的小特质注入表现之中,让楚门变得真实鲜活起来的同时,也让故事变得幽默轻松起来。
停下了漫无目的继续前进的脚步,转过头看到了街边的药店,对着门口那一扇硕大的镜子就试图摆出一个合适的动作。
雨果仔细想了想,然后微微挺起胸膛,把肩膀打开,下巴稍微抬起一些,整个人都显得精神十足,那昂扬的雄壮斗志从身体的每一个线条传递出来,蓬勃朝气可以从每一个小动作里感受到,他尝试抬起右手——原本手就放在眼睛的右前方,但却发现这高度似乎不够,于是又稍微往上抬了抬,紧接着再次抬了抬,紧接着用力地挥了挥,嘴角的笑容就这样绽放了开来,雪白的牙齿整齐而完美地露出七颗——不对,应该露出九颗,这样会让笑容多一些傻气。
可是……为什么这个模样的楚门看起来如此眼熟?
雨果保持着灿烂的笑容,开口说到,“早上好,以防我见不着你,所以……下午好,晚上好,晚安!”
看着玻璃里自己隐隐绰绰的倒影,雨果想了好一会,然后猛然就醒悟了过来,这不就是金-凯瑞所饰演的楚门-伯班克吗?
在金版本的楚门之中,他那灿烂无邪的笑容无疑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其实这延续了金个人的表演风格,他在此前的电影里都出现过如此笑容,上颚那整齐的九颗牙齿完全显露出来,甚至还可以看到一些牙龈,显得无比灿烂的同时,也带着一丝孩子般的傻气和漫画式的夸张,让所有观众都会忍不住一起勾勒起笑容。
而肢体语言略显刻意的夸张和放大,则是将孩子气的童真和无邪成人化,这使得金的表演之中始终洋溢着一种令人忍不住微笑的因子,搭配金夸张的表情和宛若小狗般的眼睛,仅仅只需要一个登场,就可以赢得所有人的笑声——同时还有无比深刻的印象。
雨果长长吐出一口气,恢复了自己的动作,现在对于他来说,模仿根本不是什么问题,他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捕捉到模仿对象的特质和亮点,然后复制模范——这可以算是喜剧演员的必备基本功,但对于雨果的喜剧表演却帮助不大,因为他不想要模仿复制金的经典版本。
闭上眼睛仔细想了想,雨果没有睁开眼睛,而是按照自己脑海里的形象再次做了这个打招呼的动作,雨果认为这就是他内心最贴近真实楚门的表演了。可是睁开眼睛一看,却依旧是金版本的楚门,这让雨果有些泄气。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遇到这种毫无头绪的困惑了——即使是瓶颈期也没有。
可就在雨果准备放下自己的手臂时,他却注意到了一点异常,于是,雨果微微把手肘放了下来,然后再放下了一些,配合着脑袋和肩膀的位置也演变出不同,最后寻找到最恰当的位置。
玻璃里的那个人影,右手抬起,手肘积极地抬了起来,不过却没有超过肩线,只是显得整个招手的动作变得十分正式、十分礼貌,但却不会太过夸张;肩膀展开,脊梁挺直,整个人就犹如挺拔的青松,不过却没有刻意挺起胸膛,只是以最完美的模特衣架姿势站在原地,那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绅士气质从肢体语言里一点一点勾勒出来;他的嘴角勾勒起一抹笑容,从容而淡定——雨果想了想,又把笑容扯开了一些,露出了七颗牙齿,完美而优雅的笑容,然后轻轻笑出了声,那灿烂之中带着一些稚嫩的笑容与整个人的优雅气质显得有些不太契合,就好像……就好像把一个十二岁的灵魂放在了一个三十岁的躯壳里一般,不过这个十二岁的灵魂却表现得很好,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不妥,只是带着一点点讽刺。
紧接着,雨果轻轻挥了挥手,谦逊有礼却又不是童真稚嫩,那洁白无瑕宛若白纸一般的笑容在阳光之下犹如徐徐绽放的茉莉花,清香淡雅却又不具备攻击性,“早上好,以防我见不着你……所以下午好,晚上好,还有晚安!”
1917.第1917章 1917 配合难题
就如同“洛城机密”的拍摄一般,许多时候,小细节的差异能够在不动声色之间将角色塑造出不同的特色。
雨果版本的楚门比起金来说,更加绅士,更加优雅,更加矛盾,积极乐观的外碑下却有着一个孩子般的灵魂。
因为从小到大一帆风顺,楚门几乎没有遇到太大的波澜,而父母、朋友和他之间的交流总是隔着一层薄薄的隔膜——因为那些人都是演员,不可能和楚门真正交心,但楚门却不知道原因,他以为这就是世界原本的运转方式,所以他开始学会保护自己,用乐观的心态去掩饰自己内心的孤独和落寞,用灿烂的笑容去掩盖自己内心的苦涩和迷茫。
一方面,楚门已经是成人了,因为他已经学会了独自去应对这个世界,所有事情都依靠自己;但一方面,楚门却依旧还是一个孩子,因为他没有经历过真正的风浪,始终用那没有经过污染的纯真眼睛去看待这个世界。
就好像初恋西尔维娅的离开一般,虽然痛苦,但楚门却从来没有真正地表达出来,只是将西尔维娅深深地埋藏在内心深处。就好像是隐藏在夜空里的月亮一般,只有在万里无云的夜晚才能够看到月亮那皎洁和温柔。
所以,楚门将所有情绪都严严实实地隐藏在内心深处,但却始终在自嘲:自嘲他的胆怯,一辈子都不敢离开锡赛德;自嘲他的平凡,似乎他的人生就从来没有任何波澜;自嘲他的普通,没有任何才能没有任何特长让他注定只能是一个普通人;自嘲他的懦弱,始终不敢打破生活的常规,追逐内心真正的渴望。
这样的楚门,看起来绅士而从容,温和而友善,乐观而明朗,就像是一个孩子。可以他内心深处的挣扎和纠结,却伴随着平淡如水的日子一点一点变得沉重起来,他在自嘲,也在寻找,试图拨开眼前的迷雾,看到隐藏在背后的真相,看到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真相。
这一份从容和优雅,是雨果与金外表上的最大区别,这也是两位演员气质上的最大区别;而这一份矛盾和自嘲,则是雨果和金在内心深处的最大区别,也是两位演员对楚门这个角色理解的最大区别。
雨果所经历的一切,从穿越到金酸莓奖,从荣耀至死的起起伏伏到演员生涯的磕磕碰碰,这一切都让雨果为楚门这个角色注入了更多错杂。
只是,台词要怎么说呢?说话的语气势必需要做出改变,节奏也需要改变……雨果正在脑海里慢慢地思考斟酌着,整个过程十分有趣,就好像是在解数学题或者是玩魔方一般,逐渐钻研进去,会发现一个全新的世界,其乐无穷。
雨果慢慢地调整着,视线余光却发现旁边似乎有一个人站在那里许久,原本他还以为只是小镇居民在好奇而已,所以他也没有太过介意,依旧对着医药店的玻璃研究着自己动作的细节,但这样的情况又持续了一会,这让雨果意识到他不是在舞台上或者摄像机前,而是在一个真实存在的小镇里,他的自如在居民眼中却是再奇怪不过了。
雨果转过头,脸上带着友好而坦然的笑容,可是视线却接触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两个人视线一碰触,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即两个人嘴角的弧度同时勾勒了起来,甚至还扑哧一下轻笑出了声音。
“所以,这就是雨果-兰开斯特演技名满天下的秘密方法吗?”眼前的人笑呵呵地调侃了一句。
雨果摊开双手,保持着自己那优雅的笑容,用淡淡的嘲讽语气说到,“业余派偷师学艺的小窍门,现在看来被曝光了。”这自嘲的语调与雨果平时的温和不同,尾调似乎更加上扬了一些,彷佛整个人都洋溢着更多的蓬勃朝气,那种积极略微有些跳跃,带上了一点点戏剧色彩;同时在用词方面也出现了些许的不同习惯,那细微的差别甚至很难让人察觉出来,但整体感觉却截然不同,“不过我相信妮可-基德曼女士应该胸有城府,不会觊觎我这一点点小窍门。”
站在雨果面前的赫然就是“楚门的世界”的女主角,妮可-基德曼。
妮可也察觉到了雨果语调里的不同寻常,她微微歪了歪头,不过却没有多说什么,“谁知道呢?我现在也对于挑战喜剧有着巨大的包袱,汤姆前天开始就一直在开我玩笑了,希望我不会在你面前成为一个木桩子。”这是在嘲讽布拉德-皮特了,惹得雨果也轻轻挑了挑眉,但是嘴角的笑容却始终没有任何变化,“我之前就听说,你在拍摄之前准备十分充足,今天算是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
雨果带着那灿烂的笑容轻轻点了点下巴,眉毛往上一挑,堆积出一条条细细的抬头纹,“感谢你的称赞。”如果是雨果,他会说“我会把这当做称赞的”,这种细微的差别却可以体现出一个人说话时的心态、情绪以及个性——现在说话的依旧是楚门,“所以,你怎么一个人出现在……”雨果前后看了看,“这条美丽的街道上?”
面对雨果这小小的俏皮,妮可再次笑了起来,认真看了看前后那几乎没有任何特色的街道,眼神流露出那种“你确定你用对了形容词”的疑惑,“我只是希望在拍摄之前熟悉一下整个拍摄地,这是我个人的一种习惯。”
妮可依旧是妮可,始终是平常谈笑风生的妮可,她似乎察觉到了雨果的异常,又似乎没有,因为她始终都像是在对待雨果一般展开对话,与平常的状态没有太多的差异。这反而是让雨果有些不习惯。
从“闻香识女人”开始,由于阿尔-帕西诺的习惯,所以雨果习惯于在正式开拍之前就投入剧本角色之中,即使是剧本彩排也会全身心投入;而自从“七宗罪”之后,雨果开始养成了一种新的习惯,就是在日常休息时一点一点琢磨角色的细节状态,特别是脱离了剧本之后的日常状态,这其实是让角色变得更加立体的一种有效方法——在“洛城机密”拍摄期间,这个方法就得到了充分的发挥,让艾德这个角色得以无限延伸。
此前雨果的对手戏伙伴都十分配合,甚至还给予了雨果不少灵感,帮助雨果完成表演,比如说“七宗罪”里的摩根-弗里曼,“死囚漫步”的苏珊-萨兰登,“洛城机密”的查理兹-塞隆和凯文-史派西。
所以,雨果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酝酿方式。
但今天妮可却没有配合雨果——她甚至没有点出雨果的异常,也许还是因为和雨果没有足够多的默契,毕竟他们相处的时间更多时候都是通过汤姆来进行的。这让雨果的节奏有些不好掌控,他想要继续钻研楚门在日常对话中的表现,一点一点磨合角色,但妮可的态度却让雨果很难进行下去。
雨果嘴角的笑容稍微收敛了一些,不过眼底依旧带着一丝探究,“我也是,我正在熟悉我们即将生活的社区。”这句话其实就是雨果自己的口吻了,只是他的表情依旧带着那相对戏剧的效果,“所以,你愿意加入我吗?”
妮可敏锐地察觉到了雨果的变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很愿意,如果是其他时候,我十分愿意。我想这是汤姆允许的范围。”一句调侃让雨果爽朗地笑了起来,“不过现在,我需要熟悉一下拍摄场地,整理一下我的思路,即将开始的拍摄我现在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妮可还是婉言拒绝了雨果的邀请,但理由却十分充分。其实之前雨果和妮可几次碰面聊起“楚门的世界”这个剧本的时候,雨果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妮可比较喜欢自己钻研角色,她对于自己的演技和天赋有着更多的自信。
当然,同时还有部分原因是来自于妮可的外貌。妮可和查理兹一样,是绝对的美女。美女在好莱坞十分容易就被定性为花瓶,而妮可和查理兹为了打破这种束缚,都选择了一样的道路,两个人固执地在小成本独立电影里打磨着自己的演技,希望能够有朝一日以表演来征服好莱坞。
所以,对于同样是外型出众、演技出色但又缺乏那种交心的熟稔的雨果,妮可多一些防备,同时滋生一些竞争之心,这也情有可原。
不管是什么理由,雨果都没有拒绝的理由,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做出了一个绅士的手势,然后妮可也做了一个淑女的交叉蹲步表示感谢,随即就再次迈开了步伐,不疾不徐地沿着街道前行。
雨果站在原地,目送着妮可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却是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虽然还没有正式开拍,但雨果已经可以感觉到,这一次合作将会与众不同,不仅仅是因为他可以感觉到自己与对手戏演员之间的节奏略有不同,还因为这是一部喜剧,对于他、对于妮可来说都是挑战,两个人都势必会相对谨慎一些。
所以,这一次合作将会遇到更多更多的未知。当然,和不同类型演员的合作,本来就是演员的必修课之一,就看拍摄开始之后到底会出现什么结果了。
1918.第1918章 1918 剧本练习
抱着对“楚门的世界”一半期待一半担心的心情,雨果慢慢地走回了剧组,一路上却是不断在调整自己走路的姿势和节奏,他试图寻找到一种最合适的步伐,不会太过拘谨,不会太过活泼,也不会太过刻意。
剧组工作人员就看到雨果远远地走了过来,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怪异,不断调整着步伐、手势和姿态,每间隔几步就换一种姿态,就好像婴儿学步一般,正在努力寻找着平衡。那模样,有些笨拙,有些憨厚,有些可爱,让人忍俊不禁。
雨果慢慢地走近之后,就看到了剧组工作人员脸上那强忍着笑容的表情,雨果随即就意识到了原因,他放松地站在原地,摊开了双手,微微往前送了送腰,一脸坦然的浅笑,“我是一个思想开明的人。”
一句楚门式的自嘲,聪颖之余又不乏阳光,让所有工作人员都再也没有忍住,全部都放声大笑起来。雨果始终保持着原本的动作,接受着大家的笑容洗礼,过了一会,然后这才再次迈开了步伐,不过他依旧在慢慢地研究着走路的姿势,那怪异的走路节奏让所有人都大笑不已,那种温馨轻快的气氛就在剧组之间缓缓流动着,彷佛是清澈的温泉水在圆润的山石之间叮咚跳跃一般。
原本正在和剧务探讨剧组安顿事宜的彼得-威尔,听到了入口处传来的哄笑声,也抬起头看了过去,以一个温暖的笑容迎接雨果的到来,“所以,正在学习走路的姿势?”雨果颇为诧异地看向了彼得,因为大家都没有明白雨果这样怪异走路的用意,还以为他只是哗众取宠而已,“忘记了?以前在休息间隙,罗宾总喜欢和你们讲笑话,绘声绘色地模仿着别人,其中有一项就是学习别人走路。”
“哦,对……”雨果脑海深处的记忆都被彼得唤醒了,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罗宾曾经学习过一名孕妇的走路姿态,那真是……”实在太像了,仅仅是惟妙惟肖都不足以形容,雨果当时甚至怀疑罗宾是“真的”怀孕了。也许,这就是后来,罗宾出演“窈窕奶爸”能够取得如此巨大成功的原因。
“也许从那时候开始,你就已经对喜剧感兴趣了。”彼得的话看似随意,但却让雨果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也许,喜剧的种子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种下的。“嘿,妮可,你也到了?”彼得毫无征兆地打了一个招呼,雨果条件反射地转过头,就看到了慢慢踱着步伐走过来的妮可。
妮可一路微笑地和工作人员挥手打着招呼,最后在彼得面前落定了脚步,“这个镇子比我想象中还要小,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四面环海的美景,真的是难以想象。”妮可看了看雨果,得到了点头的认可,这让她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一些,随即看向了彼得,“我现在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呢?”
彼得迎向了雨果疑惑的眼神,“剧本练习。”
雨果恍然大悟,“哦,现在要开始剧本练习吗?我当然没有问题,随时都可以开始。”雨果四周看了看,视线之内却没有看到其他演员,“所以打算从哪一场戏开始练习?只有我和妮可吗?”
“对,先从你们开始,晚餐之后其他演员应该陆陆续续也会抵达,到时候会有一个集体的剧本练习。”彼得解释到,“你知道这部电影所有压力都在你的肩膀上,所以,剧本练习还是以你为主。”
“楚门的世界”出现的演员有很多,但其实真正的主角只有楚门一个,这就是楚门的独角戏,妮可饰演的妻子梅丽尔和亚历山大-洛林饰演的好友马龙虽然戏份很多,但也只能算是配角,更多是推动剧情的角色。正如彼得所说,雨果的表现决定了整部电影的质量。
雨果笑着点了点头,“那就让我们开始吧。”
雨果一行人就来到了剧组旁边的一个安静角落,坐在开放式帐篷的下面,眼前就是波光粼粼的大海,徐徐的海风迎面而来。雨果接过了萨摩拉递来的剧本,翻了开来,里面用黑色密密麻麻地写了不少笔记,可以看得出来,即使雨果已经拥有了如此多荣誉,但对于这一次的拍摄,他还是十分重视。
“先彩排哪一场戏?”雨果和妮可都看向了彼得,彼得翻了翻剧本,“我刚才想了想,我们从第十七场戏开始,怎么样?”
第十七场戏其实只是电影开场之后不远的一场戏,但由于电影开篇就有许多场戏徐徐推进,所以数字才会比较大。雨果一下就明白了彼得选择这场戏的原因,因为这是楚门对自己的生活产生质疑之后和妻子进行对话的第一场戏。
楚门的生活里发生了一系列奇怪的事情,而与此同时他内心渴望前往斐济的想法一直在蠢蠢欲动。不过此时楚门并不明白自己想要去斐济的确切目的,仅仅只是想要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更多是停留在好奇和纠结的阶段。
楚门先是和自己的好友马龙进行了讨论,马龙却否定了他的想法;他独自坐在沙滩上思考这一切的可能性,但是对大海的恐惧却束缚了他的脚步,这让他有些沮丧,就在此时,沙滩边却突然下起雨来,淋了一身雨的楚门狼狈地跑回家,想要和妻子分享自己的想法,渴望得到认可。
于是,就有了接下来这段谈话。
可以说,这是楚门对于未知生活的第一次碰撞,而好友和妻子的联手阻拦压抑下了他内心的蠢蠢欲动。不管是楚门还是马龙、梅丽尔,在这段对话里的角色都十分重要,一方面他们要劝阻楚门的想法,一方面又不能透露出惊慌和异常,必须坚守自己的角色,把楚门留在摄影棚之中。
雨果上下阅读了一遍台词和整个情节走向,包括了楚门和梅丽尔两个人的台词,然后抬起头看向了妮可,发现妮可此时双眼紧闭,正在缓缓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她整个人的情绪正在沉淀,视线里彷佛可以看到她周遭那烦躁的粉尘一点一点安静下来。
妮可睁开了眼睛,然后就迎上了雨果的视线,她点了点下巴,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妮可抬起头,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你完全淋湿了!你去了哪里?”
雨果看着眼前的妮可,双眼专注地看着她,瞪大了眼睛一字一顿地包含诚意,“我意识到,如果我们挤出八千美元……”
可是妮可却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语,“每次你和马龙出去之后……”
“我们就可以到处旅行整整一年!”楚门的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那琥珀色的眸子里好像盛满了阳光,整张脸都绽放着纯真而简单的幸福光晕。
妮可不由就顿了顿,她看到眼前那因为亢奋而变得闪耀的脸庞,话语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她真的舍不得拒绝,但仅仅只是停顿了约莫一秒,然后妮可就深呼吸了一下,露出了微笑,“然后呢?楚门?我们又要回到五年前。”这话语让楚门脸上的光晕一点一点黯淡下来,嘴角的笑容也就彷佛是缓缓凋零的鲜花一般,令人忍不住惋惜,妮可垂下眼帘,避开了楚门的视线,“你就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少年。”
楚门郁闷地抿了抿唇瓣,但随即又瞪大了眼睛,笑容再次从内心深处沸腾起来,“很好,也许我就像是一个少年。”
妮可看着楚门的眼睛,顿了顿,嘴角的笑容收敛了起来,“我们还有房贷要供,楚门,”那声音似乎有些过于严肃了,随即话语也变得急促了一些,“我们还有一个车贷,我们怎么可以不顾一些后果就这样离开呢?”
楚门失望地低下了脑袋,听着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老道,眉宇微微皱了起来,他忍不住就站起来转过身,但紧接着又转了过来,就这样绕了一个圈,“可那将会是一个冒险!”楚门充满渴望地看向了妻子,伸出双手试图能够获得认可。
但妮可却顿了顿,深呼吸了一下,饱含期待地看向了楚门,“我以为我们已经准备要孩子了。”可是话语之中的烦躁还是忍不住涌了上来,“那还不够冒险吗?”
楚门失望地往后走了两步,深深地埋着自己的脑袋,“那可以再等等……”他再次看向了妻子,“可是我想出去走走。”楚门忍不住就开始抬起了双手,试图希望用自己的双手去勾勒描绘那个美好而未知的世界,“去看看世界,去探索新天地。”那洋溢着希望的脸庞看起来就像是怀抱着伟大梦想的七岁孩童。
“探索……”妮可露出了一抹戏谑的笑容,站了起来,看着楚门,开口说到……“不行,我需要重来一次。”雨果和彼得都有些诧异地看向了妮可,其实距离这段戏只剩下最后三句台词了,但妮可却无法继续坚持下去了,她郁闷地把剧本放在了桌面上,再次摇了摇头,“抱歉,我……我觉得状态完全不对,我们可以再重来一次吗?”
雨果可以察觉到妮可的确有些不对劲,刚才对台词的过程有些卡,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爽快地点了点头,“当然,没有问题。”
1919.第1919章 1919 苦苦挣扎
剧本练习的意义就在于让演员熟悉台词,逐渐进入表演状态,并且培养与对手戏演员的默契。同时,也让导演和编剧对整个表演节奏有一定的了解,如果有需要作出调整,在开拍之前进行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所以,雨果自然不会介意妮可的要求,重新开始这一场戏的练习。但可惜的是,妮可始终不再状态,又练习了三次,感觉依旧完全不对劲,妮可也难免有些烦躁,她向彼得、雨果道歉了之后,暂时到旁边去散步一下,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雨果和彼得坐在原地,四目相对,相视而笑。彼得是赞赏,而雨果则是无奈。
“楚门的世界”是一部黑色现实喜剧,几乎所有故事都维系在楚门身上,但事实上,对于楚门最亲近的两个人——妻子梅丽尔和好友马龙来说,这颇具挑战。选择了妮可-基德曼饰演梅丽尔、亚历山大-洛林饰演马龙,不仅仅是商业考量,也是对他们的信任。
在故事里,楚门的生活就是一个盛大的骗局,所有人必须联手起来,一起欺骗楚门。但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楚门年满三十,而他身边的人也都和他相处了三十年,即使只是和一只宠物相伴三十年也会产生感情,何况是人类呢?
对于楚门最好的朋友马龙来说,他肩负的是“好友”的责任,他必须弥补梅丽尔所没有办法照顾到的部分,以至交好友的身份,以兄弟义气的名义,在给楚门支持的同时却又必须配合节目组继续欺骗楚门,将楚门留在这个真人秀里。马龙是楚门的最好死党——楚门是如此坚信着的,可是马龙又如何想呢?这只是一份工作、一个角色,还是真正的朋友?所以,欺骗变得越来越困难,也越来越痛苦。不仅仅是楚门,马龙也在现实与虚幻之间苦苦挣扎,在真相与谎言之间苦苦折磨。
马龙这个角色对亚历克斯来说也是一次巨大挑战,就看他接下来如何把握了。
梅丽尔与马龙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最大的不同就在于,爱情和友情从来不同,在很多时候,爱情需要的是火花是激情是化学反应,两个人可以成为好朋友却不见得能够成为爱人,反之亦然。所以,爱情里的关系和友情也有所不同。
马龙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真正地把楚门当做了好友,但梅丽尔却从来没有把楚门真正地当做自己的丈夫;梅丽尔只是“楚门的妻子”的名字,就好像电影里的角色名一样,她真正的名字叫做汉娜-吉尔,可是马龙使用的就是自己的真名。这就是爱情和友情的最大区别。马龙所面临的困难是,违背自己的内心继续欺骗楚门;而梅丽尔所面临的困难是,违背自己的内心继续爱着楚门。
对于汉娜来说,她并不爱楚门,楚门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太过孩子气,太过天真,也太过平庸。汉娜仅仅只是把这当做一份工作,一张长期饭票,一个能够让她演艺事业发光发热的跳板,所以,汉娜一直十分客观,兢兢业业地饰演好梅丽尔的角色,成为一个“一心一意爱着楚门的贤母良妻”。对于节目组的任何要求,汉娜都不会拒绝,即使节目组要求她为楚门生孩子。
可问题就在这里,这对于汉娜来说仅仅只是一份工作,但对于楚门来说这却是一段婚姻、一段爱情,他渴望从妻子的身上得到回应、得到认可、得到默契,妻子就是楚门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和马龙——还有回忆里的西尔维娅构成了他的人生。
面对楚门的真情实意,汉娜不仅不能露出马脚,而且还要给予楚门回应,她需要扮演好妻子的角色,她需要维持这段完美的婚姻。但事实上,汉娜却觉得楚门越来越烦人——因为楚门的蠢蠢欲动正在毁掉她的事业,还因为楚门的胡思乱想让她烦不胜烦,她只想要马马虎虎地应付楚门的“情感呼唤”,继续将这一档真人秀继续做下去,这是工作,而不是个人私生活,公私必须分明却又不能分明,这让汉娜十分痛苦,所以她脸上总是堆着刻意而虚伪的笑容,宛若精致的面具,维系着这段“上天注定”的婚姻。
所以,汉娜这个角色其实是很错杂的,一直都在边缘徘徊,甚至比马龙还要更加艰辛。
在历史上金-凯瑞版本的“楚门的世界”里,汉娜这个角色是由劳拉-琳妮(Laura。Linney),这位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后迎来演技全面爆发的女演员,先后三次赢得奥斯卡小金人提名,并且多次获得艾美奖、金球奖的奖项肯定。
不过,在出演“楚门的世界”时,劳拉的表演还没有完全成型,欠缺细节的雕刻和角色的铺垫变化,整部电影的表演虽然不俗,但却缺少了徐徐推进的变化,以及内心错杂和挣扎的挖掘,那种“真实演员饰演一名好莱坞演员去饰演一个真人秀角色”的戏中戏挣扎感完全没有展现出来,令人颇为扼腕。
现在,由妮可-基德曼来饰演,客观来说,妮可是比劳拉更加适合的,她宛若瓷娃娃般的外貌与“楚门的世界”里节目组刻意营造出来的“完美婚姻”不谋而合,以这种浅显而直白的方式来演绎传统完美婚姻的定义,本身就是一种讽刺。而且妮可气质之中那种高贵典雅的味道,与略带傻气的楚门更是格格不入,让婚姻的虚伪变得更加鲜明。
如果妮可真的能够细细钻研汉娜这个角色,与雨果在表演过程中迸发出火花,势必会让电影成品更上一个档次。
但从刚才的练习来看,妮可对汉娜的把握是欠缺准头的。
简单来说,刚才这场戏,汉娜正在一心一意地扮演梅丽尔这个妻子角色,此时的楚门只是满心疑惑而已,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只是想要尝试打破常规而已。所以,梅丽尔面对楚门的要求,更多是像在哄孩子一般,带着对孩子的宠爱,应付孩子的要求,就好像是孩子要求在晚餐前吃一个冰淇淋,然后她巧笑颜兮地说服孩子,冰淇淋先买回来放在冰箱里,然后等晚餐之后再吃。
这种“宠爱”式的哄骗还应该带着一点点应付,而不是不耐烦,因为梅丽尔觉得楚门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就好像日常生活里我们经常会说“想要辞职去世界旅行”,这样的冲动隔三差五就会出现,但却从来都不会真正执行。所以,梅丽尔只是笑呵呵地应付着,权当楚门在开玩笑。
一直到了后来,楚门三番两次提起,梅丽尔才逐渐感觉到了烦躁,甚至对楚门有些生气——因为楚门的异想天开很有可能会毁了汉娜的演员事业。
这种循序渐进的变化对于整个故事的铺垫是至关重要的。
可是妮可却没有把握到“宠爱”的这个关键词,整个台词练习都显得过于急躁一些,同时表情也显得太过僵硬了一些。妮可的表演,更多是汉娜,而不是梅丽尔,而这恰恰是电影开篇不应该出现的情形。如果形象一点表示,电影初登场时应该是梅丽尔,伴随着剧情推进,汉娜的比例开始逐渐变大,最后汉娜和梅丽尔两个角色变得模糊,导致汉娜心态彻底失衡。
相对应的,雨果刚才的表演就已经十分到位了,他将楚门那种迷茫之中带着一丝雀跃的感觉带了出来,就好像是一个拿到了宝藏图迫不及待想要去寻找宝藏的孩子,他需要一个伙伴,一个支持他想法的伙伴——马龙没有认同他的想法,所以他转向了自己的妻子,那种渴望得到认同的迫切和恳切,在一双眼睛里得到了酣畅淋漓地表现。
不过雨果也认为这种表演有些用力过猛了,他刻意为了配合喜剧的感觉稍微戏剧化了一些,这本身没有问题,但雨果却觉得他所表现的楚门还太过幼稚了一点。楚门的心态应该是质朴和乐观,但却不是幼稚,这种细微的差异仅仅从眼神之中很难看出来,更多是说话的节奏和动作的弧度来展现。
所以,雨果依旧是正在逐渐进入状态过程中,他还需要一点一点磨合,逐渐打磨出楚门的正确模样。但即使如此,妮可还是感觉到了雨果表演里那种细腻却坚韧的力量,已经影响到了她的表演,这让她深深地感觉到自己的表演节奏完全不对,不仅仅因为她的节奏被雨果带乱了,还因为她感觉到雨果赋予台词的生命力,但却没有出现在梅丽尔身上。
妮可意识到了是自己在拖后腿,但她却一时没有办法寻找到原因,所以她这才主动要求了暂停休息,想要静下心来认真思考一番,重新理清思路。
迎面吹着海风,妮可心绪有些混乱,在进入“楚门的世界”剧组之前,她就开始期待了,期待着和雨果的对手戏,更期待着自己的表演天赋能够绽放出光芒,她想要向人们证明她也是一名优秀的演员,甚至丝毫不比雨果逊色。
今天抵达剧组时,她信心满满。可是现在,她却不那么确定了,回头看了看安静坐在椅子上反复阅读剧本的雨果,妮可舌尖上的苦涩在翩翩起舞。
1920.第1920章 1920 搭档磨合
妮可和汤姆在家里很少讨论表演技巧的事,这是他们的相处模式,这也使得妮可养成了自己慢慢钻研演技的习惯,她愿意听演技老师的传授,她愿意观察老戏骨的现场表演,但她却很少主动分享自己的经验,也很少与他人一本正经地交流。她不习惯也不喜欢这样。
转头看着距离自己不过五步远的雨果,妮可忍不住就开始细细打量起雨果来。在进入“楚门的世界”剧组之前,她就打听过不少关于雨果的消息——不是作为朋友,而是打听雨果在剧组的工作状态。妮可总是听过不少赞扬,但更多还是惊叹,惊叹于雨果的努力和坚持,虽然雨果不是科班出身的学院派演员,但他坚持不懈的努力却让他超越了无数真正学院派,奉献了多次精彩绝伦的演出。
妮可也好奇过她和雨果的合作会是什么样,火花四溢、针锋相对、硝烟弥漫……但她却没有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仅仅只是剧本练习阶段就感受到了雨果强大的表演气场,而她对角色的构思和表现相形见拙之余,更是显得粗糙、简单、浅显,几乎是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又或者是她不愿意见到这样的结果。
妮可忽然就想起了“七宗罪”,布拉德-皮特在雨果面前就像是一个木桩子,几乎没有任何表现,那么出众的一个角色却被完爆。当时大家都在嘲笑布拉德——当然布拉德的演技也的确不够水准,但现在妮可却意识到,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雨果的演技气场已经达到了全新的高度,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在他的面前表现正常的。
最直接的证明就是:即使是摩根-弗里曼在雨果面前都被压制住了。
在表演的领域里一直都有关于演技气场的说法,演员往往能够在有限的空间里迸发出无穷无尽的能量,为角色注入火花,很容易就把整场戏变成自己的独角戏,而作为对手戏演员想要不被压制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甚至会沦为彻头彻尾的摆设。
目前在好莱坞,杰克-尼科尔森、罗伯特-德尼罗、达斯汀-霍夫曼、阿尔-帕西诺、梅丽尔-斯特里普等都被公认为是演技气场十分强大的演员。雨果当初在“闻香识女人”里和阿尔演对手戏,虽然表现不俗,但的确是彻底沦为了阿尔的配角;“义海雄风”里雨果得益于戏份的重量,与杰克打了一个平手,但客观来说,除了最后那场法庭戏份,其他时候雨果的气场还是被杰克全面压制的——而且站在雨果现在的角度来看,法庭那场戏他还是有些用力过猛了。
现在,不知不觉之中,雨果的演技气场也已经达到了大师级别,“洛城机密”拍摄期间那不动声色之间就将化学效应注入角色的能力,首屈一指。妮可今天才真正地感受到了雨果的强大气场,站在雨果的面前忍不住就束手束脚,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可是妮可也知道,除了雨果演技气场强大之外,她自己对梅丽尔这个角色的雕琢不够细腻也是十分严重的问题。在前来剧组之前,她觉得自己已经将整个剧本反反复复看过了许多遍,自诩对角色有着十分透彻的理解,可是刚才简单的练习却让妮可察觉到了异常:剧本里依旧有许多细节她没有挖掘到,她对梅丽尔的理解缺少了十分重要的一环。
想到这里,妮可轻轻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她依旧有些不甘心,她不想要向雨果低头,可是……深呼吸,然后再次深呼吸,妮可重新走到了雨果的对面坐了下来,雨果抬起头对着妮可露出了一抹微笑,然后就又低下头继续翻阅剧本了。
“雨果,”妮可呼唤了一声,让雨果抬起了头,可是她话语到了嘴边却停住了,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不过雨果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笑地等待着妮可的下文,这让妮可露出了一抹苦笑,她和雨果也算是老朋友了,以前交谈都十分轻松惬意,却没有想到在剧组里合作反而是变得疏远尴尬起来,“我是想问,刚才的剧本练习,我察觉到,你似乎有一些……嗯,怎么说呢,迷茫?还有一切,呃,恳切,似乎在苦苦哀求的感觉。可是,为什么呢?”
雨果轻轻挑了挑眉,示意妮可继续说下去,“我原本以为,楚门应该是渴望离开这里的,那种渴望摆脱束缚、拥抱自由的想法支配着他的举动,周围的异常只是催化剂而已。所以,他为什么会感到迷茫呢?为什么需要哀求梅丽尔呢?”
雨果摇了摇头,“不,不是这样的。”雨果看向了妮可的眼睛,认真地说到,“你仔细回忆一下,其实楚门有很多机会离开,为什么他选择了留下?我是指除了他怕水之外。”妮可认真想了想,眼神里却流露出了疑惑,雨果只能接着解释到,“你知道,楚门从小的梦想就是像费迪南-麦哲伦一样去世界探险,他渴望能够拥抱世界,但这个梦想却中断了……”
“因为节目组安排他的父亲在大海里淹死了。”妮可接话说到。
雨果点点下巴,“对,就是这样。所以,从小到大,他都有很多机会离开。但他却始终选择了留下,当西尔维娅离开时,他没有跟着她一起去斐济,那是因为他的母亲重病卧床;当他决定前往斐济时,第一个想到的人是……”
雨果没有说完,而是看着妮可,这让妮可仔细想了想,然后不确定地说到,“梅丽尔?”雨果用力点了点头表示了认可,“哦,所以刚才的剧本练习里,楚门才会苦苦哀求,他是在请求梅丽尔和他一起去?”
“对!”雨果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对于楚门来说,家人和朋友永远是最重要的,他会愿意放弃梦想,就是因为肩膀的责任。那一份责任感和羁绊,折断了他的梦想,但他却无怨无悔。所以,即使楚门渴望离开这里,但母亲、妻子和朋友,始终都是他没有办法迈开脚步的原因。”
“正如你所说,生活里那些异常是催化剂,让楚门再次萌发了摆脱束缚、拥抱自由的想法,但楚门是没有办法下狠心离开的。所以,他很迷茫,一边是自己的家人,一边是自己的梦想,他始终都选择了前者,他也渴望能够得到前者的赞同和认可,可是当前者不愿意与他交心时,他就再次感觉到了迷茫,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甚至不确定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但是,伴随着生活的异常越来越多,楚门逐渐发现自己似乎生活在一个谎言之中,梅丽尔正在一点一点疏远他,那看似完美的婚姻逐渐蜕变成为一个华丽的假面……”
雨果的话语不疾不徐,却充满了澎湃热情,仅仅只是只言片语,就可以感受到他对楚门这个角色的专注和投入,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妮可又再次把眼前的雨果当做了楚门——那细微的察觉很难用话语来描述,可是气场上就会产生一种错觉,不是“日出之前”的杰西,不是“洛城机密”的艾德,就是“楚门的世界”的楚门-伯班克。
“所以楚门变得越来越坚定,他的挣扎和反抗越来越强烈,到了最后就……”妮可忍不住就接过了雨果的话头,坚定地说到,脑海里的思绪变得越来越清晰,彷佛整个蓝图就这样勾勒出来。此时此刻,妮可真正地感受到了雨果的演技气场,那不动声色之间的形象扑面而来,几乎在她没有察觉到的瞬间,整个楚门的形象就已经饱满立体起来。
雨果却没有察觉到妮可内心的汹涌,只是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对,就是这样。”
虽然妮可和雨果讨论的是关于楚门的角色构思,但妮可却忍不住开始思考关于梅丽尔,梅丽尔又是怎么样的呢?她为什么会劝阻楚门的梦想——因为这是一份工作,可是楚门是她的丈夫……
在一个角色的塑造过程中,不仅仅只是喜怒哀乐,更多时候需要考虑这些情绪的来源,角色在这时候发火了,是有什么具体原因还是因为他是一个神经病,如果是后者那么他又为什么成为了神经病?这些根源对于角色塑造都是至关重要的。
除非是那些单纯的爆米花电影,角色仅仅只是一个带动剧情的符号而已,这些根源追溯反而是累赘多余;否则真正需要挖掘思想的作品,角色和剧情的互动都是十分重要的一环,这也是一个优秀剧本、一部优秀作品的基石。
妮可脑海里的思绪开始汹涌起来,雨果也没有再说话,避免打扰到妮可的思路,重新靠到了椅背上,静静地翻阅着剧本。
“你完全淋湿了!你去了哪里?”妮可突然就开口说到,毫无预警,雨果抬起头就看到了妮可那双动人的眼睛,那惊讶之中带着一丝柔和的眼神,在轻轻闪动,眼神深处还有着哄孩子的宠溺在飘动。
一点点的变化,却完全与众不同,雨果的眼睛也瞪圆了起来,眼底的兴奋和恳求在闪闪发光,“我意识到,如果我们挤出八千美元……”
1921.第1921章 1921 小试身手
“雨果,你必须帮帮我。”亚历克斯一脸紧张地看着雨果,焦虑地在原地跳着脚,可是这模样却逗得雨果呵呵地笑了起来。亚历克斯看着雨果那幸灾乐祸的模样,郁闷地握紧了拳头,但挥了挥之后却发现对雨果没有任何威慑力,只能是郁闷地放了下来,继续苦苦哀求,“我是说真的,我现在紧张地就快要尿裤子了。”
“哈哈……放心吧,亚历克斯,你今天穿黑色的裤子,别人看不出来。”雨果依旧在嘻嘻哈哈地开玩笑,让亚历克斯完全无奈,只觉得胸口塞了一团棉花。雨果拍了拍胸口,顺了顺气,这才认真地说到,“放心吧,你会表现很好的。不用太担心,我们昨天才讨论过马龙这个角色,不是吗?”
剧本练习前后持续了三天时间,妮可逐渐进入了状态,虽然还是需要稍微调整一下,但确实是渐入佳境,可以看得出来,她的确是一个很有演戏天赋的女演员,最重要的是她和雨果正在培养出搭档默契,这对于电影来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喜讯了;而凯特-温丝莱特由于戏份不多,暂时还没有进入剧组,这也使得所有压力都压在了亚历克斯的肩膀上——他对自己的演技可没有足够的自信。
虽然此前亚历克斯也先后客串了“日出之前”和“独立日”,但那仅仅是打酱油,他还没有真正地和雨果演对手戏过。他和雨果现在是好友了,可这依旧不会改变雨果是他崇拜对象的事实——雨果的演技始终都是亚历克斯最为钦佩的才能。
由于马龙在“楚门的世界”里的重要分量,这也给亚历克斯更多的压力,他十分担心自己的糟糕表现会毁了整部电影——就连妮可在雨果面前都落了下风,更何况是他呢?特别是伴随着“楚门的世界”正式开拍,过去一周时间里,亚历克斯出场的次数十分有限,但他的紧张感还是在不断上升,今天他就要出演正式的第二场重头戏,马龙将会和楚门真正交心。这对于亚历克斯提出了全新挑战,他的恐慌也达到了顶端。
看着眼前明显不安的亚历克斯,雨果深呼吸了一下,认真地说到,“不要太过担心,在实际拍摄之中,我们互相照应,互相配合,表演绝对会没有任何问题的。”可是这话依旧没有让亚历克斯安心下来,雨果想了想,“这样吧,下面这场戏你就站在旁边观看,等我表演结束之后,我们慢慢讨论交流,让你一点一点进入状态。”
亚历克斯用力点了点头,“这是一个好主意。”
雨果露出了笑容,举起了自己食指和中指交叉的右手,“那就祈祷我这场戏不要演砸了。”说完,雨果就走到了一旁,让造型师和化妆师确认他的装扮没有任何问题,然后朝着眼前的广场走了过去。
仅仅走了几步,雨果就停下了脚步,然后蹲下来,卷起了裤脚,露出了里面的大红色袜子,细心地将袜子拉直,一点褶皱都没有留下。这些小细节都是雨果自己的主意,造型组根本就不明白雨果如此做的用意,但还是按照雨果的要求准备完毕——大红色成为整部电影里楚门仅有的袜子颜色。
随即,雨果就再次迈开了步伐,走到了广场旁边的石椅,坐了下来。
“楚门的世界”今天要先拍摄一场戏,这是楚门的独角戏。楚门逐渐察觉到生活里出现越来越多的异常,在上班路上,他的收音机里出现窜了频道,然后就听到了十分奇怪的对话——他们几乎是在直播楚门的一举一动,彷佛就是在暗地里监视楚门一般;等抵达上班大楼时,楚门却根本没有办法安定下来,他觉得四面八方都有监视的视线,这让他充满了疑惑,也充满了恐慌。
在这样的情况下,楚门试图做出一些不同的举动来进行试探,最后跑去找马龙谈心——也就是接下来雨果和亚历克斯的对手戏,这也是使亚历克斯压力山大的直接原因。
雨果在石椅坐了下来,然后缓缓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此时此刻楚门依旧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觉得生活之中的异常太多了,甚至怀疑有间谍在监视自己。这种事情出现在任何一个普通人的生活里,都足以让人惊慌失措,楚门自然也不例外。
“雨果,一号、三号和四号机位拉中景,二号机位拉特写。”彼得站在广场之外,拿着话筒扬声喊道,那空旷的声音在广场上空回荡着,雨果朝着彼得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做出了一个“OK”的手势,随后彼得又接着说到,“其他演员们,请按照你们的日常生活进行就可以,不要注意到摄像机的存在,也不要搭理雨果,这就没有问题了。”
为了追求真实性,除了主要演员之外,剧组所有的群众演员都是锡赛德的当地人,由于这里平常也没有太过繁忙的生活,所以不少人都踊跃报名,可以参与一部电影拍摄之余,还可以获得酬劳,这的确是再合算不过的买卖了。
彼得交代完毕之后,场记就跑到了一号摄像机前,对着周围的摄像机转了一圈,然后就开始打板,宣布了这场戏的开拍。
亚历克斯此时就站在监视器的后面,但视线却没有停留在监视器屏幕上,而是抬起头看向了距离自己有二十多码的雨果,轻轻咬着右手大拇指的指甲,试图将雨果的每一个动作都看清楚。不仅仅是亚历克斯,妮可此时也站在旁边,优雅地托着自己的下巴,一双美妙的眼睛静静地端详着场上所发生的一切。
刹那间,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安静了下来,而广场上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晨在徐徐拉开帷幕。
楚门没有选择前往上班,这是破天荒地一次决定,打破了日常生活的常规,可是楚门今天确实没有办法去上班,不安的异常情况着实有太多太多,内心的不安和躁动几乎让他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离开了公司,走到了广场对面的石椅旁,周围并没有太多人,只有一些普通人在开始崭新的一天,可即使如此,楚门还是站在原地不安地左右看了看,似乎始终都在担心出现什么不确定的因素。
楚门缓缓地坐了下来,双脚乖乖地并拢在椅子前方,双手整齐地放在膝盖上,就好像是幼稚园里等待分发零食的孩子,可是他的肩膀却忍不住微微耷拉了起来,眼神透露着不安地在四周打量着,眉宇之间的慌张犹如云雾一般在轻轻涌动。
楚门的眼睛里充斥着迷茫,他试图在周围寻找出一些异常,但他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寻找些什么,只能是茫然地看向那汹涌的人群,看看能否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不远处的一对老年夫妇正在分享着早餐,嘴里闲聊着琐碎的话题;旁边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正在母亲的照顾之下慢慢地前进着。转过头来,在那辆墨西哥卷饼小吃车的旁边,坐着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端着一杯咖啡、叼着一根雪茄,笑呵呵地聊着天气,那轻快的表情在清晨的阳光之下晕了开来。
楚门眼神里的迷茫越来越多,连成了一片薄薄的迷雾,在琥珀色的眼眸上氤氲连绵,因为周围所有一切都太正常了,根本一丝一毫的异常都没有,这让楚门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那一切异常是不是巧合?还是他自己想太多了?
那一丝迷茫,让人都忍不住心头一软。亚历克斯站在监视器后面,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就往前走了一小步,只是想要去为眼前那个迷途的男人指引方向,那种脆弱被完全暴露在阳光之下,如此直接,如此残忍。特别是亚历克斯清楚地知道:楚门的怀疑都是正确的,他就像是一个布娃娃般被节目组摆弄着,此时楚门的迷茫和犹豫就越发让人于心不忍。
楚门微蹙的眉宇缓缓舒展了开来,嘴角的紧绷微微松了松,可他还是忍不住用眼神在四周搜寻着,甚至侧耳试图去听那些陌生的西班牙语,渴望着寻找到一点点痕迹来证明自己不是一个疯子,自己不是一个在白天胡思乱想的神经病。
就在此时,楚门看到了街对面一个戴帽子的男人,他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时间——问题就在于他手腕上根本没有戴手表,他视线余光一直在悄悄打量楚门,此时猛地一抬头,两个人的视线就撞到了一起,这让帽子男人顿时惊慌起来,惶恐地避开了视线,然后迅速就快步离开了。
这……太不正常了,“有人监视自己”的想法再次在楚门的脑海里翻滚着,如果说刚才他还仅仅只是一点不安和不确定而已,现在却完全慌乱起来,瞳孔急剧地飘动起来,那种恐惧在阳光之下反射出一道银色的光芒,让呼吸的节奏都出现了变化。
楚门慌忙站了起来,可是第一次尝试居然没有成功,他又跌坐到了椅子上,不过楚门却没有任何停顿,立刻再次站了起来,往前迈开了一步,就好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周乱看着,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公事包遗落在了石桌上,急急忙忙地拿了起来之后,就快步往前横穿过马路。
可是一阵狂风就吹了过来,搭配着急剧的刹车声让所有人都心脏停止跳动,一辆公车险之又险地在楚门的背后停了下来,差之毫厘!
1922.第1922章 1922 一人舞台
楚门只听到汹涌的狂风吹了过来,他条件反射地猛然一回头,就看到了一辆公车将将停在自己面前,那滚烫的玻璃距离自己的脸孔只有不到一拳的距离,这让楚门瞳孔猛然张大,紧张地看着眼前的公车。
楚门低低地呼吸着,抬起头看向了眼前的公车,脑海里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如果他真的被监视着,如果四周所有人都在关注着他,如果整个世界都是以他为中心……那么,他自己主动开始制造混乱,那会发生什么事?
就好像,就好像地球突然不公转了。
于是,楚门猛然就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挡住了眼前的公车,彷佛可以依靠他的“超能力”将公车阻挡在气墙之外一般,他微微蹙起眉头,紧紧地盯着公车司机,试图让他方寸大乱;但隐藏在阴影之中的司机却让人无法看清楚,这让楚门的眉头又微微往中间靠近了一些,但眼神却越发坚定起来,迸发出了一股毅然决然的决心。
楚门猛地一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右手边,一辆藏蓝色的轿车迎面开了过来,可是楚门却毫无畏惧地迎了上去,抬起拿着公事包的右手,让那轿车司机不得不最后时刻快速踩刹车,轮胎在后面拖延出一连串的白烟,连带着后面的车子都停了下来,整个街道刹那间都变得混乱起来。
可最奇怪的事情就在于,没有人下来训斥楚门,所有人只是静静地关注着楚门,似乎根本不会因为楚门的粗鲁举动而生气一般。这让楚门忍不住就平伸自己的双手,缓缓地转一个圈,用眼神压制着现场所有人,他的脚步慢慢地移动着,似乎担心着自己任何一个细微的举动就会打破那种平衡一般。
此时的楚门就好像在冰面上缓缓行走的狐狸一般,亦步亦趋,每一个小小的脚步都必须停下来,伸直耳朵仔细探询周围的情况,认真地听着那冰面是否会出现细微的裂痕,唯恐一个不小心就遭来免顶之灾,彷佛只要稍微有一点异动,就会快速逃离这片冰面。
看着这样的楚门,现场所有工作人员都是一阵心酸,那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和苦涩在舌尖轻轻跳跃,甚至眼眶都忍不住有些泛红。这仅仅不过是最简单的一场戏,远远还没有到情感爆发的时刻,但那种汹涌的情绪却扑面而来。
亚历克斯已经忍不住偏过头了,他不忍心看到楚门又一次遭受伤害,因为他知道剧本接下来是什么故事,那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局面,想到接下来马龙和楚门的对话,亚历克斯更是觉得残忍不已——但问题就在于,亚历克斯却又不得不看,因为他必须观察雨果的表演,从雨果的表演之中寻找到属于自己的方法。于是,亚历克斯又再次转过头,看向了广场。
楚门一步、又一步地走到了街道边,尽可能地维持着现场的平衡,在这一刻,彷佛整个小镇都静止了一般,只有楚门一个人在走动。等走到街边时,楚门就犹如嗅到了危险的狐狸一般,爆发出火箭般的速度,快速逃离了这片宁静或者混乱——逃离那无所不在的监控,慌不择路地朝着跑了几步,但随即又骤停,然后转身改换了方向,拔足狂奔,逃进了旁边的一栋大楼。
那仓皇的背影带着一丝狼狈,看起来是如此脆弱。
现场完全一片安静,根本没有人开口说话,更为准确来说,几乎每个人内心的情绪都在汹涌沸腾着。刚才这场戏雨果的表现实在是太精彩了,没有任何一句台词,没有任何一点多余的声响,仅仅只是依靠自己的肢体动作,雨果却将楚门的迷茫、混乱、恐惧、担忧和脆弱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即使只是一个背影,都足以令人动容。
彼得沉闷地喊了一声“卡”,发出声音之后他才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居然有些沙哑。即使是对剧本了如指掌的彼得,也不得不承认,刚才这场戏是开拍一周以来最精彩的时刻,雨果在这场独角戏里将内心的激昂和澎湃发挥到了极致,无声胜过有声的最高境界细腻地将楚门内心的变化和挣扎展现出来,这才是真正的演技大师风采!
“演技大师”,就连彼得都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将雨果推到了这样的高度。
接下来简短的调整之后,又重新补拍了几个不同角度的镜头,完成了这场戏的拍摄,紧接着就投入下一场戏的拍摄中。
楚门推开了玻璃门,进入了这栋大楼,他大口呼吸了两下,然后紧紧地闭上嘴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彷佛进来这里本来就是他的意图。但他悄悄用视线余光打量周围情况的晃动瞳孔,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慌张——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他想要制造混乱,但却无从入手。
楚门的视线与前台工作人员对上,他慌张地闪躲开了眼神,假装淡定地迈开步伐,就好像只是这里的正常工作人员。
楚门快速走向了电梯,然后就看到有两个人已经站在了电梯里,他挤出了一抹笑容,示意让对方等一等,脚步也稍微再加快一些,但他却看到电梯里的两个陌生人一脸恐慌的表情,瞳孔快速闪动着,就连面部表情都完全僵硬住了,他们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关了起来。
楚门察觉到了异常,但却没有精力去留意具体的细节,他只知道这所有一切都不对劲。楚门在电梯门关闭前的最后一刻冲到了门口,但还是面对着冰冷的铁门,他快速地按照电梯的上楼键,可还是无能为力。
前台工作人员注意到了楚门的异样,这让楚门强压下自己的慌张,走到了隔壁的那个电梯口,快速地反复按着电梯按钮,试图让旁边待机的电梯快点打开。此时,前台工作人员快步走了过来,露出了礼貌的笑容,“请问我可以帮助你吗?”虽然他也显得有些措手不及,但慌乱之中的楚门却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是的,我和基宝公司有预约。”楚门急中生智地开口说到,但他的声音却隐隐约约有一些颤抖,因为他可以感觉到那种不安的躁动气氛正在变得越来越汹涌,彷佛是一个充满着汽油的房间,只需要一点点火星就可以点燃。但楚门却不知道应该如何擦亮手中的火柴,只能像是顽固的公牛一样,不断地往前顶。
前台工作人员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因为他甚至不知道这栋大楼里是否有“基宝公司”的存在,“这不可能!”他下意识斩钉截铁地说到,可电梯门这时却打开了。
电梯门的背后就是片场——眼前就是一张自助餐桌,上面还摆放着早餐,有几名工作人员站在桌子前闲聊地吃着早餐,刚才进入隔壁电梯的两个人也在其中,这两个人发现了站在电梯口的楚门,连忙躲避了开来,但还是有几个人没有来得及反应,措手不及地就站在原地。
楚门回答完前台工作人员的问题之后,直接就往前冲进了电梯,试图甩开工作人员,可是他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如此正常却又如此诡异的一幕,这让楚门的大脑刹那间当机:为什么电梯后面会是一群人在吃早餐?
他的脚步直接就停在了电梯里,一动不动,瞳孔因为过于惊讶而缓缓放大,那汹涌而来的错愕几乎让楚门的眼睛失去了焦距,那无助和脆弱刹那间翻腾起来,彷佛在那琥珀色的眸子里,可以清晰看到整个世界分崩离析的过程,犹如一场盛大的交响乐表演。
早餐桌前的工作人员都作鸟兽散,纷纷逃离了开来,而旁边的工作人员终于反应了过来,缓缓地把“电梯墙”拉了过来,重新把开放的电梯空间变成了一个封闭的小盒子。
可是楚门的瞳孔却开始涣散,他不敢置信地说到,“发生什么事了?”前台工作人员抓住他的双臂就往外拉,而他根本忘记了挣扎,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那匪夷所思的一幕,恋恋不舍地看着已经重新关上的电梯门,想要从那冰冷的金属门上探查出些什么。
“没什么!”前台工作人员粗暴地拉着楚门往前走,一直走到了门口,楚门这才回过神来,挣扎着扬声说到,“发生了什么?”
“请离开,我们正在装修!”
“不,你们没有!”楚门坚定地反驳到,他开始试图把重心往后压,拒绝离开这里,“那些人到底是谁?”
“不关你的事!”
“你们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楚门的情绪正在脱离轨道,用力拼命地挣扎着,但他却根本无法挣脱两名工作人员的束缚,直接就被送到了大门外,“如果你们不说……”楚门开始嘶吼起来,那愤怒和不屈从声音里炸裂开来,“我就要报警了!”
可是楚门就这样被扔到了门外,没有任何悬念。站在门外,楚门懊恼地抬起脚想要踢一踢柱子,可是想了想,还是放下脚来,一脸郁闷和烦躁地站在原地,满脸都写着不甘心,彷佛是被父母遗弃在火车站的孩子一般,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越想就越懊恼,抬起头就看到了正在门口站在楼梯上维修电力的工作人员,楚门抬起了公事包就给了工作人员臀部一下,然后彷佛是恶作剧完之后般快速逃窜,一头钻进了阳光之中。
1923.第1923章 1923 心酸笑容
当看到楚门孩子气恶作剧般的打了那名电工臀部一下,所有人都忍不住轻笑了起来,而那名客串电工的临时演员更是背部一僵,他想要回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脑袋微微一转,他就想起来自己正在拍摄电影,他不应该做出剧本上没有的举动,所以他又强迫自己转回了脑袋,故作镇定地继续“忙碌”着手上的工作。
这种显得太过正常的不正常——没有人被陌生人击打了臀部之后还会若无其事的,却与故事里的场景不谋而合:整个小镇上除了楚门之外所有人都是演员,他们不会做出任何剧本上没有的举动,即使是意外。
这个残酷而鲜明的现实,让剧组工作人员脸上的笑容不由都僵硬住了,那种难以言喻的心酸和苦涩让人忍不住就回避了视线,甚至不忍心去看楚门。
就在此时,一头扎入阳光之中的楚门却是回过头来,看向了那名被自己恶作剧的电工,他发现那电工根本无动于衷,就好像是一个木偶一般,这让楚门逃窜的脚步猛然就停了下来,站在街道边上,茫然若失。因为他也意识到了这正常的场景其实是不正常的,那失魂落魄的背影被阳光完全包裹其中,宛若在茫茫人海始终失去方向的孩子,逐渐模糊成一片。
可是……现场工作人员却分辨不清楚那到底是阳光的光晕,还是眼泪的水雾。
仅仅只是一个回眸的动作和停顿的脚步,甚至看不清楚表情,但那僵硬的肢体和落寞的背影却讲述了所有故事。
整个剧组现场都安静了下来,就连群众演员们都不知所措地看着站在街道边的雨果,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整部电影的故事讲述的是什么,没有人拿到剧本,但此时此刻,他们只是看着眼前的“楚门”,却清楚得感受到了那汹涌而来的失落和迷惘,那淡淡的心酸就好像有一只大手狠狠地捏了捏心脏一般,一下,又一下。
这不仅仅是表演的力量,更是故事的力量,因为雨果通过表演将楚门的故事完全展示了出来。即使不知道剧本的前因后果,即使不知道故事的来龙去脉,此时此刻看到雨果的表演,也可以深深地感受到楚门内心的汹涌情绪,那种一点一点陷入崩溃的迷惘如此生动而残忍地在眼前上演。
特别是那些知道“楚门的世界”整个故事的人,此时感受就更加深刻了,他们作为一名普通观众,如此深刻地感受到“这档秀”是如此残忍而可怕,节目组正在用自己的双手去篡改、控制一个鲜活的生命,而他们正在享受着楚门的挣扎和痛苦。
看着阳光之中楚门的模糊而身影,亚历克斯居然产生了一种想法:他希望楚门能够戳破这个骗局,他希望楚门能够冲破这个摄影棚来到外面的世界,他希望楚门能够真正展开双臂拥抱自由。
更为重要的是,那种苦涩之中,还隐隐带着一丝戏剧化的幽默,无论是看到楚门站在街中心宛若超级英雄一般的举动,还是看到楚门孩子气一般冲进电梯的举动,亦或者是最后发泄式地拍打电工的臀部……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反讽,似乎是在讽刺整个故事,也似乎在讽刺楚门自己的举动,几乎是在自己意识到之前,笑容就已经在嘴角勾勒了起来。但“反讽”的真正效果就在于,笑过之后的酸楚和艰涩,令人深思。
嘴角的笑容勾勒起来,却心酸难抑。
难以想象,仅仅只是一场戏而已,一场台词几乎少得可怜,完全依靠雨果一个人的表演支撑起来的戏,却带来了如此汹涌的情绪波动,几乎是将“楚门的世界”整个剧本都浓缩在了其中,不知不觉就完成了故事的铺垫和推进,让人心潮澎湃地期待着后续发展。
雨果等待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彼得-威尔的“卡”,他只能继续坚持地站在街道边,将内心的迷茫和失落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
楚门是单纯,却不是愚蠢,相反,楚门的内心是如此细腻、如此敏感,对于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一清二楚。只是楚门不愿意去面对而已,他选择了把那些疑惑深深地藏在了内心深处,原因很简单,他相信母亲,他相信妻子,他相信好友,他相信这个世界……
所以,当楚门敏感地察觉到了自己的世界正在一点一点分崩离析时,他内心的痛苦不是一下爆发出来的,而是宛若小刀割破的伤口一般,缓缓地深深地渗透出来。就像是此时此刻,楚门已经察觉到了背后的真相——甚至亲眼看到了,但内心的淳朴依旧让他抱有一丝希望:希望这一切只是他的胡思乱想,同时内心对自由的渴望又在不断推动着他去挖掘真相,那种矛盾的撕扯和挣扎,只有楚门自己能够细细品味。
雨果就这样站在街道中心,彷佛被全世界遗弃了一般,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却又彷佛所有人都已经遗忘了他。
那汹涌的情绪终于让亚历克斯再也承受不住,转过头狼狈地背对着雨果,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平复着自己糟糕透顶的情绪;站在旁边的妮可依旧优雅地托着自己的下巴,彷佛无动于衷,但她的视线却微微往下垂了垂,长长的睫毛覆盖住了眼神,很好地掩饰了她内心无法抑制的悲伤。
妮可终于真正地感受到了表演的力量——不同于剧本练习时的强大力量,彷佛背后就有一只无形的手推动着故事前行。这样的体验在电影院是无法感受到的,这也是电影和舞台剧两种艺术形式最大的局面,现场观看舞台剧的演出,那种排山倒海的情绪几乎让人没有任何招架之力,却也更加依赖于演员的表演。
“卡!”彼得终于回过神来了,他听到了身边那隐隐擦拭眼泪的声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眶也盛满了泪水,他轻轻咳嗽了两声,沙哑的嗓音扬声再次喊道,“卡!”可是这声音却没有让现场解除魔法,所有人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人说话,只是一片寂静,无言的情绪在汹涌着。
雨果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长长吐出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内心深处的汹涌情绪。虽然他现在已经可以自如地入戏和出戏了,但“楚门的世界”却不一样,因为他和楚门之间有太多太多相似之处,在表演过程中,雨果十分容易就可以入戏,可是入戏之后却彷佛把他自己和楚门完全融合在了一起,以至于无法区分出到底谁是谁。
这种状态和“死囚漫步”期间不一样,更多是雨果代入了太多自己的情绪,才导致了界线的模糊。
事实上,这一次和“日出之前”一样,在表演过程中,更多是属于雨果自己的特色,他试图用表现派演技去带动方法派演技,更多时候是使用了表现派的方式在演绎,所以在楚门的肢体动作之中会出现许多刻意戏剧化的小动作,稍微夸张一些、更为准确一些、更加戏剧一些,赋予了更多舞台剧的风格。
可即使如此,雨果还是迷失在了楚门这个角色之中,因为他对于楚门的所有遭遇都感同身受,他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不是“楚门的世界”,而是“雨果的世界”。
这种错杂的汹涌情绪五味杂陈,雨果闭上眼睛,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拍戏,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从楚门的角色之中走出来,他清楚地知道他和楚门不能混为一谈……可即使如此,他还是需要一点点时间,平复内心的汹涌。
这种表演经历又是全新的,比起“死囚漫步”更进一步,比起“洛城机密”也更进一步,雨果可以感觉到自己与角色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却又是相对独立的两个个体,“开拍”和“卡”就像是两个口令,让雨果能够把剧本和现实区分出来,但是在表演过程中,那种侵入灵魂的震撼却更加汹涌、更加强势,几乎达到了“死囚漫步”最后一场死刑戏的水准——可是这一次雨果能够清楚分清剧本和现实的区别。
雨果可以感受得到,他在演技的道路上又琢磨出了一些不同的东西。也许表现派和方法派两种表演方法的融合还可以继续不断拓展。
重新睁开眼睛,雨果再次看了看四周,他没有着急着迈开步伐,而是认真打量着四周那些和蔼可亲的小镇居民们,他们是如此真实——宛若真实存在一般得真实,雨果长长吐出一口气,内心深处低低地告诉自己:这的确是真实的。
然后,雨果这才迈开了脚步,朝着监视器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彼得、妮可、亚历克斯等人全部都站在后面。彼得脸上绽放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朝雨果竖起了大拇指,“刚才这场戏真的是太出彩了,即使是一帧一帧停顿下来仔细审核,也绝对没有任何瑕疵!”
彼得的话,让雨果的脸颊微微发烫,嘴角轻轻勾勒出一抹笑容,但却忍不住避开了视线,“我想,我应该说声谢谢,但这样又显得太自大,所以我决定保持沉默。”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大笑了起来。
1924.第1924章 1924 喜剧戏剧
雨果认识彼得也已经有十几年了,当年在拍摄“死亡诗社”的时候,雨果就印象十分深刻,彼得是一个和蔼但绝对严厉的老师,他的严厉不是凶狠,他很少会板起脸来训斥人,更多时候只是循循善诱地教导,但他却很少称赞演员,因为他的要求很高,印象之中,只有罗宾-威廉姆斯和伊桑-霍克能够得到他的称赞。
在“死亡诗社”拍摄期间,彼得曾经称赞过雨果两次,他认为雨果是一个很有天赋很有灵气的演员,但最大的短板就是没有经过系统教育,也缺乏了一点深入钻研的刻苦,所以很多场戏感觉表现都很出色,但却总是少了那么一点点火花。这让彼得十分扼腕。
雨果却没有想到,十八年之后,他和彼得再次合作时,却赢得了彼得如此高的赞誉,这简直可以说是梦寐以求的瞬间,彷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仅仅只是因为学校里老师的一句称赞,就喜不胜收,足以点亮一整天。
岁月荏苒,他们不知不觉都已经产生了许多变化,但唯一不变的,也许就是对电影的喜爱了。
雨果的调侃逗乐了大家,掩饰了他内心的情绪汹涌,然后他走到了监视器后,“彼得,刚才这场戏我可以再看看回放吗?”彼得投来了疑惑的视线,因为他觉得这场戏已经可以说是完美了,根本不需要再反复确认,雨果不得不解释到,“我在表演过程中,更多是用剧情的表演方式去演绎,挖掘出了楚门的内心,但其实在喜剧这一块我觉得还是缺少一点火花,毕竟不是我擅长的。所以我想看看回放,确认一下自己的感觉是不是正确的,如果是,那么到底是哪里还有偏差。”
对于喜剧,雨果还是太过陌生,即使有了“老友记”的客串经历。所以,就好像雨果一直在揣摩楚门的走路姿势一样,现在雨果也试图在日常生活的小细节里赋予更多喜剧色彩,不是刻意的搞笑或者搞怪,只是让那种反讽的喜剧效果不动声色地透露出来。
彼得微微挑了挑眉,“我怎么不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完美主义了?”这一句调侃的话语却让雨果愣了愣,随即呵呵地笑了起来,其实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表演过程中就越来越投入,越来越专注。
一群人就围在了一起,观看监视器里的回放,雨果细细地看着自己的表演,明显可以感觉到,表演过程之中的情感是十分充沛的,但他的肢体动作却显得太过正常了,“你看,这里如果稍微把步伐加大一点,然后双膝微微屈一屈,双脚再内八字一点,同样的动作就会有不同效果……”雨果双手盘在胸前,低声和彼得交流着。
虽然刚才彼得说“这场戏的表演是完美的”,但每个人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完美的,对于表演来说更是如此——没有标准答案,彼得之所以认为雨果刚才演出精彩绝妙,就是因为雨果的情感表达不仅充沛而且到位,没有任何夸张多余的部分,这一份功底目前在好莱坞绝对屈指可数。可是,仔细反复调整的话,雨果可以把表演呈现出更多的不同效果。
“你是希望增加一些戏剧效果吧?”彼得一下就明白了雨果的用意,戏剧效果的增加往往可以带来不同的感受,一点点戏剧元素会呈现出喜剧的讽刺效果,但如果过多就会变得矫揉造作,甚至是夸张刻意。“你打算尝试一下?”彼得还是有些担心,因为这个分寸的控制十分困难,即使是喜剧大师也必须反复斟酌。
金-凯瑞的表演就是刻意地将戏剧效果增大,以夸张的姿态呈现出喜剧效果。这很困难,但却不是最难的,最困难的是把握分寸,比如说比利-克里斯托、罗宾-威廉姆斯,他们的喜剧就是如此,收放自如、谈笑风生,喜剧也可以变成一种智慧。
雨果是一名出色的演员,但却不是一名出色的喜剧演员,彼得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雨果指了指屏幕,“你看,这里的动作我可以刻意放慢一点节奏,类似于画面被放慢了之后的效果,但周围的景色变化依旧是正常速度,那种矛盾的对比效果会很突出。”其实雨果研究“楚门的世界”剧本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所以他脑海里有着源源不断的想法,只是不知道能否准确地表现出来,“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雨果也听出了彼得话语里的担忧,“但总是要尝试看看,不是吗?这就是我的工作。”
不尝试,不打破自己的习惯,不走出自己的安全领域,那么只会永远原地踏步。
“可是你不担心戏剧效果会太过夸张,变得哗众取宠吗?”妮可的声音传了过来,雨果回头一看才发现妮可和亚历克斯等人都站在旁边,和他们一起观看监视器的回放。
雨果认真点了点头,“我当然担心,所以我会努力试试看的。”如果太过夸张,一是会变成模仿金-凯瑞,二是会让“楚门的世界”从喜剧变成闹剧,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雨果希望出现的局面。
“你刚才为什么会想到要打电工的臀部?”妮可突然就好奇地提问到,不想这个问题让周围所有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亚历克斯更是连连点头,表示了对妮可的认可。
雨果呵呵地笑了起来,“你们不觉得这样很孩子气吗?”恰恰就是因为这样的恶作剧太孩子气了,完全符合楚门的性格特征,雨果才会如此做的。就好像楚门想要闹出一些意外动静来打破平衡,但天性善良的他却不知道如何捣乱,只能是闭上眼睛横冲直撞。那孩子气的恶作剧,也是这个原因。
雨果仅仅说了这样一句话,其他人听了只是一笑而过,但妮可和亚历克斯两个人却陷入了沉思——雨果在角色雕塑上给予了他们太多灵感,至于能够领悟多少,就看他们的天赋和灵性了。
雨果低低地和彼得交流了一会,反复看了五次回放,把许多细节都理顺了一遍,雨果认真思考了一番,然后就重新投入了拍摄之中。
不过,这一次雨果的拍摄就显得没有那么顺利了,不仅仅是因为分寸的把握问题,更多还是因为喜剧的问题。连续拍摄了七次,其中三次都NG了,四次顺利完成,可是拍出来的成品却无法令雨果满意,他反而觉得自己开始束手束脚,不仅没有火花,就连那种饱满的情绪都显得不太稳定,整场戏不连贯起来。
这并没有让雨果慌张,因为他也知道自己正在探索一种全新的未知领域。为了不浪费胶卷,雨果示意让大家休息半个小时,他仔细思考一番,把所有纷乱的思绪整理清楚。
冷静下来之后,雨果才意识到,他一直想着不要用力过猛,但恰恰是这样的想法反而束缚了他的表演;尽量避免模仿金-凯瑞,反而失去了他自己对喜剧的理解和特色;努力想要展现出戏剧化的喜剧效果,反而失去了节奏彻底失衡,表演也失去了水准。
这种情况雨果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了,让雨果哭笑不得之余,也颇为怀念。
于是,雨果开始放自己大脑彻底放空,不要去思考楚门的个性雕琢,也不要去思考喜剧的表现方式,只是完全让自己放松下来,根据自己的本。能去表演——他平时在脱口秀、记者采访过程所表现出来的幽默就是一种本。能。
半个小时之后,重新投入拍摄。
雨果还是需要继续磨合,表演依旧不太顺畅,但已经逐渐抓到了神韵。反复拍摄了四条之后,彼得朝着雨果竖起了大拇指,脸上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等雨果靠近之后,彼得拍了拍雨果的肩膀,虽然没有再多说什么,但认可的态度却再明显不过了。
刚才彼得还担心雨果无法控制住节奏,但事实却证明了雨果的天赋,他不仅仅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演,而且拍摄出来的效果甚至比第一遍还要更加出色,那种苦涩之中带着幽默的反讽效果,简直令人拍案叫绝,完完全全就是“楚门的世界”所希望达到的效果。
“之前还有人和雪莉说,他们始终认为由金-凯瑞来出演喜剧,比你更加合适。现在看来,如果不是你来出演,这部作品也许就达不到如此高度了。”等彼得离开之后,编剧安德鲁-尼科尔站在旁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楚门的世界”不仅仅是一部剧情电影,也不仅仅是一部喜剧电影,而是一部黑色现实喜剧电影,缺少了任何一点元素都会成为遗憾。而雨果那浑然天成的表演则成功地达到了安德鲁理想中的完美境界。
雨果这一次却没有任何得意,因为他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那就让我们祈祷后面的拍摄也能够如此顺利吧。”然后雨果就看到了站在旁边忐忑不安的亚历克斯,不由笑了起来,“这场戏就轮到你上场了,准备好了吗?”
刚才这场戏份全部确定拍摄完毕之后,楚门跑过街道就去寻找马龙了,所以亚历克斯所担心的情况终于来临。亚历克斯郁闷地看着雨果,就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你觉得我准备好了吗?”
1925.第1925章 1925 徐徐引导
“亚历克斯,放松,放松……你是一名很出色的演员,你必须清楚地知道这一点。”雨果看着眼前表情僵硬的亚历克斯,收敛起了笑容,认真地说到,“你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感觉走,那就没有问题了。”
亚历克斯愣愣地看了雨果一会,深呼吸了一下,“上帝,我第一次参加试镜的时候都没有如此紧张。”
“相信我,你有这个能力。”雨果拍了拍亚历克斯的肩膀,然后两个人就走入了街道拐角处的这间便利小超市,虽然是一间便利店,但却也会贩卖当天的新鲜蔬菜,附近街区的居民都会过来这里购物,这也就是电影里马龙工作的地方。
亚历克斯准备走向自己的位置之前,又回头看了看雨果,“所以,我此时不能心软。”
“对,不能心软。”雨果给予了肯定,马龙在此时依旧没有感受到楚门的慌乱和不安是如此真实,他依旧按照一贯以来的做法,根据节目组的要求——让楚门留在小镇里。
亚历克斯朝雨果握了握拳头,就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前,为接下来的拍摄做准备。
马龙站在自动售货机前,正在补充货架上的巧克力,楚门闯进了便利超市,慌张地四周打量了一番,然后就看到了马龙的背影,忍不住就扬声大喊到,“马龙!”这让超市里的居民们都抬起头来看向了楚门,楚门连忙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可是此时内心的不安却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平静下来,灿烂的笑容也显得很是敷衍,然后快步就走到了马龙身边。
“楚门,什么事?”马龙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认真地说到。
“我有事要告诉你。”楚门靠近了马龙,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悄悄说到,但语气里的急切却难以掩饰。
马龙手里的工作不由就放缓了下来,“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好吗?我工作已经落后进度很多了。”
楚门的眉毛紧紧地纠结在了一起,死死地盯着马龙的眼睛,声音从喉咙里缓缓地挤了出来,“有些不同寻常的事,马龙,十分不寻常!”炙热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同时还焦躁不安地转头看向了四周,彷佛对这再普通不过的便利超市也有疑惑一般,尽量避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马龙回过头来,然后就看到了楚门那一脸焦急的紧张,额头上甚至隐隐渗透着一些汗水,“你还好吗?你看起来真的很糟糕。”
“我可能惹上麻烦了。”楚门瞪圆了眼睛,那不正常红润的脸庞似乎在一点一点变得苍白起来。
“什么麻烦?”马龙眉头微微皱了皱,手里的工作不由暂停了下来。
楚门就这样直勾勾地看向了马龙的眼睛,“这很难解释清楚,总之就是无数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楚门说完,只觉得大脑一团浆糊,根本无法理清一个思路,他不得不懊恼地回过神来,在他意识到之前,他就转了一个圈,脸上依旧是慢慢的错杂和迷惘,似乎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
马龙看向了楚门,不由就愣住了,然后就看到楚门再次转过身来,用那压抑的声音激动地说到,“电梯里有人,但是却没有墙,”他举起了自己的双手,试图描绘出刚才那诡异的场景,“我看了过去,那儿有人……”楚门神志不清地晃了晃头,似乎至今都没有办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然后……然后,卡!”雨果台词说到一半,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主动就喊了“卡”,然后扑哧一下就笑了起来,坐在监视器前方的彼得等人也都忍俊不禁,只有亚历克斯一个人站在原地,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怎么了?”亚历克斯又扬起了声音,“到底怎么了?”
可是却没有人来给他解释,亚历克斯不由拍了拍雨果的肩膀,“谁来告诉我,怎么了?哪里出错了?”
雨果连连摆了摆手,却没有办法把笑声停止下来。
其实刚才雨果试图用相对神经质一点的方式来展现出楚门内心的汹涌,那种神叨叨的焦躁感可以为这场戏增色不少。可是雨果看到亚历克斯那一脸认真倾听的表情,眼神已经完全投入了,那感觉就好像欺骗了一个无知少年一般,一下没有忍住就爆笑了起来。
事实上,刚才这场戏整体感觉也都不对,雨果顺势就喊了“卡”。
一方面是雨果的表演有些过头了,倒像是正统喜剧的表演方式,如果放在“周六夜现场”那会赢得满堂彩,但是放在“楚门的世界”里就显得有些出戏,他应该要再收一收,这场戏的严肃应该是大于幽默的。
一方面是亚历克斯的表演完全不对劲,他几乎所有注意都被雨果吸引走了,这与马龙的状态完全相反。可以看得出来,亚历克斯还是没有入戏,依旧在受到之前那场戏雨果出色表现的影响。
好不容易雨果这才止住了笑容,“亚历克斯,刚才你的表演不对。”亚历克斯投来了疑惑的表情,“哪儿?”雨果摇了摇头,“整体全部都不对。”雨果想了想,解释起来,“还记得吗?这场戏马龙是不能心软的,而你刚才的注意力完全被我拉着走了,这是不对的。”
亚历克斯愣了愣,脑子却没有转过弯来,雨果沉吟了一会,“这样举例吧,当你和里奥在玩游戏的时候,我跑过来找你,和你说……说今天我和托比、乔他们去沿海公路飙车了,然后我获得了胜利。”
“不可能。”亚历克斯直接就呵呵地笑了起来,以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雨果,“你怎么可能去飙车?就算去,赢的也不会是你。”
雨果点了点头,“嘿,这就是我的意思。”亚历克斯笑容不由一僵,“马龙是楚门的最好朋友,但此时他却没有感受到楚门内心的真实想法,所以他觉得楚门只是胡思乱想而已,说一些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
“所以,马龙应该是像听笑话一般……”亚历克斯低声呢喃到,脑海里的思路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其实亚历克斯对于这些是胸有成竹的,说起喜剧,他比雨果更加有经验,“欢乐一家亲”不仅仅是他的成名作,也是他的代表作。对于喜剧角色的理解,亚历克斯甚至比雨果更加清晰。只不过因为雨果的强大表演气场,压制到了亚历克斯,更何况雨果一直都是他最仰慕的演员,这才导致他严重发挥失常。
雨果就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把掌控权交给了亚历克斯,等亚历克斯回过神来,雨果才说到,“那我们再来一遍?”
“当然,没有问题。”亚历克斯此时终于回过神来了。
雨果拍拍亚历克斯的肩膀,“对了,如果飙车的话,肯定是我获得胜利。”这一句肯定的话语让亚历克斯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明显就是不相信雨果的表情。
重新投入拍摄之后,亚历克斯的状态明显有了提升,经过两次说错台词的NG之后,渐入佳境。
“楚门,什么事?”马龙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脸上露出了一个见到好友的笑容。
“我有事情要告诉你。”楚门的喉咙完全收紧,含糊不清地挤出了一连串低低的话语。
马龙却是头都没有回,随意地说到,“现在不是好时机,好吗?我的工作已经落下很多进度了。”
楚门却根本不理会马龙的拒绝,更加靠近了一些,他的声音完全紧绷了起来,彷佛轻轻触碰一下就会立刻迸裂一般,“有些不寻常的事发生,马龙,很不寻常!”他的双眼紧紧地锁定着马龙,试图将自己内心的认真和严肃传递出去,可是那略显刻意的语调却带着一丝夸张和不安。
马龙看着这样的楚门,有些疑惑,同时有些搞笑,“你还好吗?你看起来真的很糟糕。”
楚门几乎是咬着牙齿,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些在便利超市里闲逛的居民,“我可能惹上麻烦了。”那深刻的语气不容拒绝。
“什么麻烦?”可是马龙却根本没有太多反应,他回头看了看楚门,微微歪了歪头,然后就又转过头忙碌着自己手上的工作了。
楚门却好像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地开始在原地转圈,他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试图把自己看到所有的一切告诉马龙,但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这很难解释清楚,总之就是有许多奇怪的事情发生。”
马龙看到了楚门那几乎陷入精神分裂的严峻表情,眉头也不由微微往中间靠了靠,手里的工作也变得慌乱起来,他甚至把已经摆放好的巧克力又重新拿了起来,再摆一次,那焦躁的情绪在不安的手指之间显露了出来。
“电梯里有人,可是却没有墙!”楚门绘声绘色、手脚并用地解释着,试图生动地把现场情况描绘出来,这吸引了马龙的注意力,“我看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了人。”面对楚门那急迫的声音,马龙嘴角的笑容却慢慢勾勒了起来,满脸都写着荒谬:彷佛楚门在告诉他“我是詹姆斯-邦德”一般滑稽。
但楚门却根本不愿意放弃,“我上班途中听到了收音机,他们都在关注着我的行动,收音机就在直播。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马龙手里的工作又恢复了正常,脸上笑容完全绽放了出来,就好像在说“你真逗”,马龙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的好友,“楚门,这只是你又一个幻想而已。”
1926.第1926章 1926 进入状态
楚门此时终于找到了一个倾诉对象,絮絮叨叨地讲述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丰富的表情让马龙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刚才那一场混乱之后的心有余悸,这却让马龙觉得哭笑不得。可是楚门却一脸意味深长地用气音说到,“这事跟我爸爸有关!”
这就让马龙越发觉得离谱了——因为楚门的爸爸在他小时候就出海遇难了,他一脸无比荒谬的表情笑了出来,手里的工作也逐渐变得顺畅起来,似乎根本没有受到楚门的任何干扰。“我想他可能依然活着!”楚门神秘兮兮地轻声说到,可是表情却再认真不过了。
马龙也感觉到了楚门的认真,似乎根本不像是开玩笑,他回头看向了楚门,楚门却是一脸“你再理解我的状态了吧?我也感觉到无比震惊”的表情,“耶!”然后刻意地不断点着下巴,清晰地表现出那意味深长的状态。“我一会再告诉你详情。”
楚门压低声音说到,然后靠近了马龙,但脸颊却转向了便利超市,仔细打量着此时在超市里的每一个人,“我觉得我被跟踪了。”随即楚门的视线就和一位正在挑选水果的女士对上了,他连忙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过分灿烂的笑容,掩饰自己的慌乱,粉饰太平。
“谁?”马龙却是完全被搞糊涂了,一头雾水地看着自己工作的地点,然后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楚门,以一副“自己好友是不是脑子被门挤到了”的表情盯着楚门。
楚门却没有时间去打理马龙的诧异,只是用那过分灿烂的笑容不断笑着,然后几乎是用腹语的方式说到,“很难说,他们看起来就像普通人。”
马龙也跟随着楚门的视线一一打量着便利超市里的人,他无奈地轻笑了一声,然后抬起下巴看了看正在收银台的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这两个呢?”讽刺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可是楚门却依旧维持着那夸张的灿烂笑容,含糊不清地说到,“我不知道,有可能。”然后楚门就转过头来,重新背对了所有人,“我一有突发举动,他们……他们就……”楚门试图解释清楚,但却发现根本找不到准确的词汇,于是他干脆就把公事包放了下来,然后举起双手用力鼓掌了两下,紧接着又拿起了自己的公事包,快速转过身,压低声音询问到,“有什么事发生吗?”
马龙仔细看了看周围的景象,“没有。”
“嗯。”楚门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我们必须离开这里!”马龙摇头拒绝了,可是楚门却不依不饶,“走吧,走吧!”
马龙又开始了自己手里的工作,“不行就是不行。”楚门死死地盯着马龙,像是小孩子生气一般,发出了斗牛犬式的低吼声,“哼!”紧紧咬着牙齿,瞪圆着眼睛死死地看着马龙,彷佛不达目的就不罢休,那孩子般赌气的表情让马龙显得很是无奈。
马龙回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巧克力,然后露出了一抹宠溺的笑容,一边摇着头一边说到,“你会害我们两个都被开除的。你知道的。”
但楚门却不在意,而是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马龙的肩膀,干笑着,“哈哈,伙计,让我们就这样做吧!”然后就快速走向了便利超市的门口,同时还不忘掩饰自己的异常,用无比高调的嗓音说到,用词也出现了细微的变化,“你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对,先生(Siree),生日一年就只有一次。”楚门看着马龙走了出去,他还对着便利超市里哈哈地干笑了两声,这才快速离开了便利超市。
“卡!”等彼得的声音落下,全场大家都开始闷笑起来,甚至有两个人忍不住就直接笑出了声,不仅因为刚才雨果的表演实在太滑稽了,更因为那些挤眉弄眼的小动作,着实让画面充满了喜感,特别是楚门和马龙试图寻找出便利超市里有谁在监视他时的表情,简直让人拍案叫绝。
亚历克斯也不由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他终于寻找到了表演的感觉,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对手戏。
虽然此前亚历克斯已经出演过不少作品了,包括了“欢乐一家亲”、“勇闯夺命岛”等等,但这却是亚历克斯第一次真正感受到那种水到渠成的顺畅感,彷佛整场戏都在雨果的掌控之中,他只需要完全投入角色,自然而然就会被牵动着往前走,所有一切的发生都是理所当然的,甚至不需要思考、不需要背台词。
亚历克斯终于感受到什么叫做演技气场了,如果演员对于自己所饰演的角色不太熟悉,或者是理解不够透彻,或者是对剧本的阅读不够全面深刻,那么在雨果的面前表演,就会变得无比困难,彷佛举手投足之间都无法摆脱束缚般,宛若被禁锢在牢笼里的猴子;但如果演员对于整场戏有足够的认识,对自己角色也有足够的阅读和理解,那么雨果的表演将会把整场戏串联起来,甚至让自己的发挥也变得更加出色,那些不经意之间的细节就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却悄无声息地完成了表演。
比如说“七宗罪”就是如此,准备不足的布拉德-皮特站桩子了,而准备充分的摩根-弗里曼则将他沉稳大气的风格发挥到了极致。
此前亚历克斯和妮可的准备都不够充分,要么他们就完全被雨果的表演拖着走,宛若脱缰的野马,直接失去方向;要么他们的整个表演就磕磕绊绊,始终都觉得自己表演不够到位,距离剧本的要求有段距离。
难怪演员们都喜欢和“老戏骨”对戏,不仅因为可以和自己钦佩的演员合作,更因为这样的合作可以让演员真正意识到自己的不足,成为一名优秀的演员已经十分困难了,而成为能够带动优秀演员表演的戏骨就更加是难于登天。所以,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见。
亚历克斯此时终于放松了下来,他也意识到雨果所说是什么意思了,其实这场戏根本不难,他只需要表现出“马龙没有意识到楚门内心挣扎”的那种感觉就可以了,真正困难的戏份是之后楚门将内心所有的脆弱和恐慌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在马龙面前的那场戏,那对于雨果、对于他来说,都是艰巨的任务。
“雨果,我们可以再来一次吗?”亚历克斯终于找到了些许信心,整个人也变得亢奋起来,“我觉得刚才几个地方我还是可以不够顺畅,重新再找找感觉。”
雨果没有任何犹豫,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亚历克斯想了想,还是叫住了准备走回便利超市的雨果,“我可以提一点意见吗?”亚历克斯还是有些不安的,他不认为自己有资格来教雨果怎么演戏,因为现在在整个好莱坞有如此资格的人估计也不到一只手,但亚历克斯内心还是有一些想法的,他作为雨果的朋友,了解雨果的个性,所以还是决定直接说出来。
雨果有些诧异地看向了亚历克斯,然后点了点头,亚历克斯想了想,“我知道你试图想要在喜剧方面寻求更多的突破。但很多时候,我可以感觉到你在刻意控制,我不是说那种需要控制的场合,”“楚门的世界”不是单纯的喜剧,肯定不能像“变相怪杰”、“阿呆与阿瓜”那些喜剧来拍摄,表演风格还是需要收敛和雕琢的,“我是说,当你感觉对的时候,就放开手脚去表演,你要相信自己的敏锐直觉。”
亚历克斯觉得雨果是有喜剧天赋的,但雨果却似乎在担心些什么,所以许多细节方面都略显拘谨,“比如刚才这场戏,那种絮絮叨叨的感觉,你可以把句子再切断地琐碎一些,然后表情和手势都可以搭配一些。只要不太过火,其实是符合整场戏风格的。”亚历克斯的话让雨果陷入了沉思,这让亚历克斯有些不安,“这只是我自己的看法,你可以……”
“不,不,”雨果连连摆手,对着亚历克斯露出了一个笑容,“你说得很对,也许就是我个人的刻意控制,反而让喜剧失去了原本的效果。”雨果仔细想了想,发现亚历克斯说的确实有道理,“不要那么紧张,在喜剧方面,你才是专家,而我还有许多东西需要学习,我们完全可以互相交流经验。”
学海无涯,活到老学到老。表演也是如此。
“两个人都不要如此谦虚了,刚才这场戏我觉得很不错。”彼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不过我觉得还需要再重来一次,亚历克斯,你的表情还是显得有些僵硬,不够到位,你应该让自己再放松一些;雨果,你按照自己的想法演就好,不过我个人觉得,你还可以再稍微戏剧化一点,反讽效果会更强——特别是搭配亚历克斯的表情。”
听到彼得的话,雨果和亚历克斯不由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就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得彼得有些莫名其妙,“那我就当做你们都理解了。”说完,两个人却笑得更开心了,彼得一头雾水地就走回了监视器后面,扬声喊道,“刚才这场戏再重新来一次,大家回到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