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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比日间,他现已恢复原貌,酒楼门口僮儿一看,立即满脸堆笑的迎上来,“宗大人,快请进来。”
宗璞正要随那僮儿进去,突然两个人从里面走出来,一男一女,女子双颊醺醺的红,粉嫩似花,她的身子有些不稳,那男子微一迟疑,终于伸手搀住她的纤腰,“冬凝。”
宗璞火冒三丈,走到二人面前,“樊侍长,闺中小姐岂可容你这般,还不撤手。”
这两人却正是尽兴而归的樊如素和冬凝。
冬凝酒量甚好,和樊如素两人多是谈侃为主,辅点小酒,只是今日心情抑郁,又知樊如素虽是武人,却有君子之风,不是什么心术不正的人,遂多喝了几杯,这时看宗璞俊颜严厉,一脸怒意看着二人,低声咕哝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宗璞却看也不看她,只冷眼打量着樊如素。
樊如素剑眉微蹙,“见过宗大人,冬凝小姐喝醉了……”
冬凝小姐?宗璞冷笑,刚才一声冬凝他可听得清清楚楚,一介武夫竟敢肖想冬凝!
渴“今日之事,我必向你顶头上司夏海冰夏大人参一本。”
几番小交,樊如素对冬凝已有情愫,他知朝歌皆传冬凝是方镜的红颜知己,本不敢表露心意,但刚才席间谈起方镜,无意中却听冬凝说方镜已有意中人,虽然冬凝似乎并不想多谈,很快转了话题,他心里已是大为惊喜。
平日并没听说大理寺卿和冬凝有交情,此时看来,这位风治严谨的宗大人和冬凝之间的交情竟似不轻,但冬凝微醺,他怎么放心将她交到别的男子手上,宗璞是一品文官,官阶较他高上许多,他扶着冬凝,自己低头一躬,却终是回绝,“下官知罪……请大人容下官先送冬凝小姐回府再问责罚。”
宗璞并非喜怒形于色的人,听樊如素这样说,又看冬凝脚步虚浮,依偎在樊如素怀里,和他说得一句,已瞳眸微眯,迷迷昏昏的像只慵懒的猫咪,心下怒极,樊如素竟敢如此猥~亵他的女孩儿,他必寻这樊如素的不是,将之狠治一番,冬凝这丫头也太不识自重,他必定将她好好训一顿,他脸上犹自沉静,将手中帕子放进怀里,“小幺,过来我这里。”
他沉声说着,已伸手过去,欲~将冬凝揽过,带进自己怀里。
冬凝虽醉,神智尚有几分清醒,没有回他,只对樊如素说,“樊大哥,我们走吧。”
接“二小姐,你和宗大人认识吧,要不要和他说一声……”
“哦,宗大人追求冬凝的一位姐姐,我和他是薄有些交情。只是,连我爹也不管我,冬凝只管自己管自己。”
宗璞手一僵,看樊如素朝他一点头,携冬凝在自己面前走过,心里的怒气再也不可抑制。
他绝不允让樊如素带冬凝走!
他一瞥身边小厮,小厮当即会意,一小溜向前方的马车跑去——寻马夫。
那马夫是名高手,专职保护他。就凭一个樊如素,无论如何拼不过这个人。
现在,他只要将二人稍稍拖住便可。
他幼时出身寒苦,才华却是万里一挑,是以才在几年前刚逾弱冠之年便坐上全国刑法执检最高之位,他此时愈怒愈笑,淡淡道:“听说,樊侍长母~亲出身于烟花之地,难得樊侍长奋发向上,得夏大人赏识,有了今日的一番成就。不知樊侍长可已寻回生身之父?这红牌姑~娘的恩客多,想来委实难寻,宗璞有些人脉,若樊侍长需要帮忙,宗璞必定尽力。”
他博闻强识,对朝中各官的家世来历如数家珍,此时,几句话说下来,樊如素果变了脸色,僵在原地。
冬凝既惊且怒,圆睁了眸子看向眼前男子。往日,她爱他俊朗无双,才华出众,冷酷高傲,却原来他也可以卑~劣至此,用他的才华这般伤害别人!
宗璞双眸犀亮,如鹰般盯住她,一字一字道:“秦冬凝,过来,回我身边来。”
冬凝冷冷一笑,伸手握住樊如素的手,柔声道:“冬凝读书不多,却也知道英雄不问出身,宗大人说得好,樊大哥出淤泥而不染,是冬凝心中的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
樊如素闻言一震,眸光赫亮,缓缓覆上冬凝的手。
冬凝笑道:“我们走吧。”
目光从两人相握的手上拔出,宗璞只觉心中如刺般堵沉,他们已触了他的底线!樊如素,你今晚怎么能全身而退!秦冬凝,你今晚也别想回府,要回你便回宗府!
眼梢微扬,见小厮已携马夫从不远处过来,他挡到二人面前,正要出言,正逢着冬凝猛一抬头,似不意他过来,吃了一惊,眸光如惊鸟一般。他蓦然一震,这走得近了,她左颊上微微高起的一块清晰可见,红肿难看。
一天时间了,竟还肿着,她似乎并没有怎么理会,没有敷药,她怎么如此大咧!他心里一紧,心口竟突然闷疼了起来,到嘴的狠话已说不出半字来,心里只想着,一会回府,他就帮她上药。
冬凝却戒备地看着他,咬牙道:“宗璞,你又要耍什么手段?”
樊如素松开她,自己往前一步,一臂挡在她前面,眸光炯炯,尽是警惕。
宗璞抿唇沉默了一会,慢慢探手进怀里将东西掏出来,方看向冬凝,哑声道:“小幺,这是我给你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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筒子们,晚点还有更小宫宴,大概还是短更,明天咱们再接着2500+的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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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璞知道,自己是后悔了,从他成年以来,还没有过一件事能让他后悔的,但那一个耳光,他后悔了!
“谢谢,但大人的好意,冬凝消受不起。”
冬凝声音微冷,一口回绝,朝樊如素道:“樊大哥,我们走就是,莫与他耗,他这人最会算计人。”
樊如素点头,“冬凝,恕我失礼了。”
他说着主动握住冬凝的手,想带她离开。
一番波折,冬凝这时更是清醒了几分,不比刚才微醺依偎在樊如素怀里,脸上一热。
宗璞为冬凝所拒,捏紧手中布包糖葫芦,一瞬脑中竟空白一片,此时看冬凝俏脸甜美,一派腼腆,心里顿时一紧,痛怒之感随之汹涌而来。她性子豪爽,除去他,她何曾对别人如此忸怩过?将帕子放回怀里,伸手便向冬凝手腕抓去,“跟我走!”
冬凝笑,“你休想!”
跟他走做什么,多年恋~慕,纵使她一时还不能将这份感情放下,但那一巴掌确将她的心打碎了。
渴她说着却见他嘴角阴诡一挑,她一惊,却见一个抹身影向樊如素袭来,是马夫!
“冬凝,你先回去。”樊如素怕误伤了她,立刻松手和马夫战在一起。
冬凝猝不及防就被一股大力扯过去,如麝一般的男~性气息立刻萦上鼻端,手下抵住的是坚硬的胸~肌,她被宗璞紧紧抱住!
她从没想到宗璞的力气也这般大。
宗璞眼里带笑,但那笑意沉毅峻鸷,是不类寻常的。她心里一颤,一咬牙,抬手便向他打去,两股劲风却同时扑到,她一怔,宗璞已将她推开,低喝道:“什么人?”
“大人,爷要见你。”
接冬凝只觉眼前一花,两名便装男子已携宗璞消失在眼前,惊乱中,只余下离去前宗璞眼里仍对她如鸷一般的眸光。
为什么将他带走?她微有丝恍惚的思量,那两个人她也是认识的!
冬凝是在睿王府的书房外院再次寻着宗璞的。
眼前的情况很是混乱,教人不安。
碧水跪在地上,一脸恐慌,已是半身的伤血,若非老铁死死拦着,上官惊鸿怕是要杀了她了。
上官惊鸿冷冷看着宗璞,说,你我既是生死朋友,你算计我,我可不计较,但这一把你几乎把翘楚害死,这笔帐我不能不算。你不会武功,我也不用内力,不用任何招式,和你打一场。
宗璞摇头一笑,你打吧,我绝不还手。
“你若不还手,不出尽全力打,我便杀你府上的人,一柱香杀一个。”
“上官惊鸿!”
“哦,你倒是知道,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的无奈么。”
“若你不曾对清儿做出逾规之为,翘楚也不会出事!”
“所以,我也该打。”
……
上官惊鸿如势必行,锋利得像把刀。
谁也劝不住上官惊鸿,沈清苓一急,挡在宗璞面前,也劝不下上官惊鸿。
除去老铁,每人背后站了不下三名暗卫,想强行拦下上官惊鸿也不行,他们一出手,暗卫必定阻拦!
何况上官惊鸿的一身武功也不是任何人能拦下的。
老铁不敢离开碧水半步,否则上官惊鸿必定出手杀了她。
上官惊鸿要的便是这效果。
他知道暗卫拦不住老铁,而他不想分身,在吩咐老铁派人去将宗璞带回来之后,他便立刻将府里的暗卫召出。
现在谁也不可阻他!
冬凝躲在门口,听看得胆战心惊,这样,宗璞必定会被上官惊鸿活活打死,上官惊鸿也会受伤,她想去劝,但知连沈清苓和宁王都劝不住这位哥哥,自己又怎么能行!
她心急如焚,却不敢贸然出去,怕被暗卫生擒住,正急如热窝蚂蚁,却突见老铁突然朝她的方向看过来,嘴型无声,飞快说了两个字。
书房?
翘楚觉得,自己大抵是这个世界上最倒霉的病人了,这沉沉睡着也能被人挖起来。
但要怪也怪上官惊鸿那个人的医术确实是好,施针灌药之后,她已从昏迷中清醒,只是身体吃不消,睡着罢了。
冬凝搀着她走,苦笑告歉,却又自庆幸,“翘姐姐,我也只是搏一搏,幸好你醒了。”
翘楚点点头,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臂,也还有几天便能离府了。
这时,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爱还是不爱,已经远了,淡了,有一天终将消失。但她不能让上官惊鸿真的杀了宗璞。宗璞是他势力集团内的主心之力。
及至走到去,推开院门,只见里面一片整肃,众人被暗卫守着,院中,两个男人拳~肉相搏。身上衣裳都染了血。
“翘……翘主子。”还是景清眼珠子几乎都凸了出来,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
上官惊鸿一震,被宗谱一拳击在脸上,他啐了口中鲜血,挥袖一甩,将宗璞摔到一边,立即纵身跃到门口。
翘楚看他一脸血沫地盯着自己,半是大惊喜,半是责备,“你怎么过来了?”
他说着随即凌厉地看向她旁边的冬凝。
冬凝一惊,立下低头不敢说话。
翘楚相了想,道:“你明日请兵符号,我想明日大抵是有个宫宴给你饯行的,明晚你自是大醉,我们也说不上什么话了,你后天便出征,今晚,我想和你说说话,聊聊天,可以吗?还是说你比较愿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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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阅读。筒子们,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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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实也不想作这个邀请,只是对他的性~情,她自问还算清楚。若让他这么饶过宗璞和碧水,他可能会饶,背地里却指不定有什么动作,惟有人盯人才能放心。
则宗璞等人惹不起他,至少能躲过。
上官惊鸿本一直盯着她,神色极是小心翼翼,这时眸光擦亮,他嘴角开始弥出笑意,点点头,往前一伸手便将她横抱起来,将脸往她脸上贴了贴,“我本来就是要去陪你的,只是处理一下这边的事情。”
翘楚也不矫情什么了,疼症虽已暂时压下,但她身子疲乏,有人抱着也不错。
上官惊鸿看向宁王,“五哥,碧水的事你处理一下。”
渴宁王点头,明显松了口气。
他又瞥了宗璞一眼,宗璞躬身,一礼谢罪。
他轻声道:“若你不是我朋友。”
“我明白,我知你当我是朋友,否则没必要这么做。”
“没有下次。”他抱着她往门口走去。
“爷,你要怎么处置奴婢?奴婢虽有错,也是爱你啊。你就那么爱翘楚,多年情份都不念吗?你就不能饶奴婢一回吗?”
接“翘楚,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
背后碧水哭泣嘶喊的声音传来。
翘楚心笑,倒是时移世易,若是从前,碧水怕得是诅咒沈清苓了。但这也不过是雾里花,碧水,你看不清,我也不知道,即便连上官惊鸿自己也不清楚他心里真正爱的是谁罢。
宁王喝斥,碧水犹自骂着,上官惊鸿本置若罔闻,听到诅咒一句,脸色一变,侧头看去,眼底一片寒意。
众人脸色也变了,碧水半身血污,本肆意骂着,这时遭他一看,也自惊住,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却住了嘴。
碧水没能理解上官惊鸿刚才的意思,翘楚却是明白,道:“你既决定交给宁王处置,活罪我不知,但这死罪我知道你是打算恕她了,何必现在再来杀她。”
“你跑这一趟……我不杀她,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现在不行了。”
“再饶她一回吧,毕竟是跟在你身边多年的人了。”
“我不在房外睡,可以吗?”
耳边,他突然压下的声音让翘楚有些愕然,想起天神村的情景来,寻思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上官惊鸿既得好消息,心里反微微一沉,他不想再留,现在,他只想确定她。她对他的所有感觉和感情。
遂道:“五哥,将她送出朝歌,派人看着,永不可再踏进这里一步。若她回来,我必定杀了她。”
碧水不啻一次擅自行事,但这次责任多在宗璞身上,再者,因为她是上官惊鸿的通房丫头,上官惊鸿彼时深爱沈清苓,考虑到碧水会因嫉~妒而做出妨害之事,很多事情都没有让她介入,众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当然,上官惊鸿维和功夫一流,在碧水看来,也不过是上官惊鸿心疼她,没让她习武,也不愿意她涉入到危险中罢了。甚至对于那位黑袍女子,她也想,上官惊鸿不让她知道,有顾全她感受之意。
这时,碧水仿佛明白了过往种种,定定看着上官惊鸿和翘楚,脑袋一时空白,一时又想到底翘楚答应了上官惊鸿什么。
众人倒是再次紧了又松了口气,毕竟是多年情份,却也与碧水想着同样问题。
翘楚突然想,碧水和他们这些的人牵涉就到此为止了吧。开始和结束之间,界线这样不明显。
很多事情,在你从没有想过它会开始的时候它已经开始了,正如她当日来到朝歌;而很多事情,在你从没有意识到它会结束的时候就这样突然结束了,就像碧水。
她有些困倦,微微闭上眼睛,上官惊鸿低头亲了亲她,将她更抱紧了一些,阔步离去,背后,碧水的啜泣声一下一下传来。
她打开眼睛,看到沈清苓冷冷笑着紧盯着她,众人看她回望,出于仪礼,各自避开目光,但先前脸色却不无凝重。
她明白他们的想法。
她似乎能影响上官惊鸿,而这并不是他们期许的!
他是他们认定的帝王。
一个帝王,可以宠一个女人,但最好不要爱上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不是他们的认可的人。
虽然,她不认为,她和他之间是爱。
“小幺,谢谢。”
四周众人待散,冬凝也正想离开,听得背后声音,淡淡道:“要谢你便谢翘姐姐吧。”
宗璞听她语气淡漠,他和上官惊鸿多年朋友,事前虽知上官惊鸿犀利,未必便觉察不出这事,但不至于损了两人情谊,毕竟翘楚和夏王之间,翘楚负了上官惊鸿,没想到终是低估了翘楚在上官惊鸿心里的份量,今晚几乎和上官惊鸿反目,心情低下,这时冬凝又是这般,仍和他拗气,他身上负伤颇重,心里一躁,不想再管冬凝,却又无法忍受,上前一把拉住冬凝的手臂,冬凝转身,“宗璞,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声音微厉,一下众人都向他们看来。
看着同伴们的惊诧神色,冬凝苦笑,自己过去都是宗璞和沈清苓戏里的青衣,这时倒是怎么了。她看沈清苓有些伤痛眼睛带着冷清看过来,运劲从宗璞手里抽出手,“你看看清姐吧。”
她极快说完,身形一展,施展起轻功便没入院门外的黑暗里。
“老宗,你和小幺怎么了。”宁王拧起眉头,走过来。
宗璞没回他,从怀里掏出帕子,身上的血水沾到帕子上,有些红彤彤的,他打开了,里面的糖葫芦已烂成一团,糖浆也糊了。
他拣了一块放进嘴里,低低道:“这东西苦苦的,爷儿,你说她以前怎么爱吃?还缠着我给她买?”
床帐撩开,上官惊鸿带着一身清爽上来,帐外,是方明领着婢女将浴桶抬出去的声音。
她本面内壁躺着,上官惊鸿将她的身子搂进自己怀里,让她枕到他的臂上。
他的动作很轻,那种宛如捧着珍瓷的温柔。
他很小心,甚至还带点试探。
她慢慢转过身,他突然便像一个困在深漠很久的人看到水源发狠去喝水一般发狠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放开,我喘不了气……”
翘楚不得不抗议,上官惊鸿这才将她稍稍拉离了一点。一支手臂仍探过她的颈肩,紧紧环在她背后,另一手慢慢在她脸上摩挲着,那指腹间的粗糙让她的肌肤如烫刺。
帐外还留着淡薄的烛火。
他盯着她,眸光幽深炙热,欲~语还休。
这般俊美,像一个神,又这般深情。
他的神色像个三十多岁有着深邃阅历、却不知为何又带着苦涩不安、小心试探的沉着男子,可他脸上一处一处落了些青肿,又像个十五、六岁会和人干架血气方刚的少年。
这样面对面,他们的最后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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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惊鸿,保重。
没有什么话了,即使有,千言万语到最后想也是会褪缩成这一句。
居夜里说过的话似乎还在嘴边,灯火已经轻曝成一个小点,翘楚抚着有些沉重的脑袋坐起身来,床帐晾起,她的目光便落到桌面的煤油灯上。
这时已是满屋白昼。
短短一夜,却宛像过了很久,头重,又有丝通~体舒泰不少的感觉。
盯着眼前的煤油灯,翘楚蓦地一惊,这房中摆设根本全数不同,这不是睿王府!
她昨晚明明还睡在睿王府自己的房里,现在……
她飞快下~床穿鞋。
赭许是动静惊动了屋外的人,门立刻开了。
进来的是四大和美人。
两人脸上都有些惶惶,四大道:“主子,你终于醒了。”
翘楚立问,“这是哪里?”
美人苦笑,“睿王的别院。”
“别院?”
一丝说不出的冷颤之感从心底迅速溢出,翘楚突然意识到什么,缓缓抬头,“我到底睡了多少久?”
“翘主子,你睡了整整十天了。”
门外,老铁淡淡答道。
翘楚本已穿好靴子站了起来,这时重重跌坐回床~上。
*****
她们是在睿王出征当天被送过来的。
四大和美人也被用了药,到这边才醒过来。
这幢别院在朝歌以郊,是睿王的产业之一,一直以来都有奴~仆在打理。
这十天来,几名婢女帮着四大和美人打点,侍候她洗浴。
上官惊鸿令老铁亲自在这里照看着,另有三十名暗卫生负责保护她的安全,十名朝歌有名的大夫守侍,四大和美人一旦发现她情况有异,便立即传大夫诊治。
……
午间,翘楚默然不语正和四大、美人在用膳,婢女的声音在门口恭谨又惊喜的传来,“翘主子,爷凯旋而归,宫里设宴,爷派马车来接主子进宫吃酒呢。”
翘楚手中箸子跌到地上。
本待吃过饭,身~体有了力气设法逃出这牢笼,上官惊鸿却把她的心思都猜透,将时间算好,用药让她昏睡十天。
算得真准!
从她醒来也不过半朝时间。
现在,他已回来!
母~亲的事已圆满解决,她心里是大欢喜,但同时,怒气也在这一刻到达顶点。
*****
翘楚不是第一次进宫了,却是第一次欣赏御花园里的花卉。
花姿摇曳,御花园里的花长得真好。
也是,还有什么地方的东西能媲美宫里的?所以普天之下,有多少男子都想君临天下,又有多少女子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不远处,宫中禁军百尺一岗。
四大和美人已让老铁派人送回睿王府。
听老铁说,宴会还没开始,这个宴会既庆睿王凯旋,并庆西夏使节来朝。之前,睿王走得急,皇帝身~体也一直抱恙,今日一并庆祝。皇帝记挂睿王,睿王一进朝歌,便立即派人迎他进宫。
果是有宫宴,只是时间却紧捏在他手上!
翘楚淡淡看着春花满眼。
刚才下得马车,经过重重宫阙,进得御花园,听那经过的碎嘴宫人兴高彩烈的和同伴说,西夏使节还没到,宴席尚未开,皇上和各位主子、各位大人正在殿上侯着。
她遂让老铁先过去,回覆睿王。老铁没有坚持,宴会还没开始,也深谙皇宫里,她无轮如何逃不脱。进宫出宫,若非相关的人,没有令牌,都插翅难为。
老铁走后,她散了跟在身旁的几名婢女,迅速思考两条出路。
一是待宴罢回到睿王府再算;若不,就在这硕大无比的宫里设法躲藏起来,稍后再设法离宫。
两条都千难万难。
若没有上官惊鸿的允许,自此以后,她根本不可能离开睿王府半步。藏在宫里也不行,除非在搜宫之前就能逃出去,否则一样被揪出来。
翘楚思虑着,心中益发烦~躁,她实是不想再面对上官惊鸿,也不想再沾惹相关的人。
微微一拂袖下花草,她朝御花园其中一个门口走去。宴席还没开,她突然想到常妃的宫殿走一走。
还没出去,已听到一阵热闹的人声走过来。
她一凛,退到一侧,只待让来人进园才出去,不至于冲撞了这宫中的哪一位主子。
“皇子,两位公主,快这边请,皇上在殿里可是望眼欲~穿了。”
一道尖锐中带着厚厚笑意的声音猝然入耳。
翘楚知道是太监正引人而进,心里倒起了丝好奇:皇子?公主?倒不知是哪位皇子和公主,要让皇帝也望眼欲~穿?除去她认识的那几个人,可从没听说过哪位皇子公主如此受皇帝青睐。
只听得一道浑厚的男音道:“那有劳这位公公带路了。东陵皇帝陛下待我等是大礼遇,这些天让太子殿下多番陪伴我们参看朝歌风情。”
“使得,使得,皇子太客气了。”
“倒没想到那天遇到的茶客便是太子殿下。”突地,一声女子的扑嗤浅笑。
“你这丫头,倒是想这作陪客的是九皇子吧,可惜,听说九皇子染了风寒,不得歇在府中。”又一道女声接口,声线甚是婉柔。
“唷,姑姑,你乱说什么,我哪有!我又没见过他,哪能想他。”
“我们九皇子今儿个就在席上恭候公主,公主稍会便能见着。”先前的太监笑吟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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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公公,你怎么也……”女子突然笑道:“姑姑,听说你给睿王备了礼物,贺他凯旋归来。你倒是笑我作甚,我可还没笑你呢。”
“呵呵,恕奴~才多嘴,我们八爷曾和皇子、公主兵戎相见,长公主心~胸着实不输男儿。”
听到这里,翘楚知道,这一行人就是西夏来使了。只是这些声音,却似乎有几分熟悉。
许是掐着时辰知使节快到,略远之处,皇帝设宴的宫殿不断有鼓乐之声传来,她想辨别,丝竹声却让众人说话声音模糊,变的不真切起来。
居长公主笑道:“彩宁素慕英雄。”
“是是是,你素慕英雄,皇兄最爱美人,来东陵十数天,收获丰富,网罗了不少美人,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有几名女子不从,你以人家家中大小相逼,人家被你逼得几乎自戳而亡。”那第一道女声啐了一口,道。
男子笑骂,“能让爷看上,也是她们的福气了。”
不想在西夏使节口中听到那几个男人的名讳,英雄?这八爷九爷各自风华,翘楚心笑,却也生了怒意,这寻常百姓的姑娘便容你们这等欺负吗?很快又蓦地怔住,彩宁,还有这声音——
省悟想走开,已来不及。
一行人踏进御花园。
赭正是当日酒楼所见——淳丰三人,还有那两名老者。
原来这几人竟是西夏来使!
前有引领太监,后有宫里内侍宫娥多名升着仪仗。
翘楚此时一身女装,仍蒙了脸,眉眼并没有如当日刻意化了妆,只是寻常薄妆,估摸众人也认不出,只待走开,孰料淳丰一眼看到她,竟饶有兴致,问身旁的太监,“这女子是……”
那太监瞥她一眼,笑道:“回皇子,想是宫中的舞伶。今儿个有数场表演相庆,听说有一出便是舞伶们掩了脸面献舞,曰美人纱。”
“妙,妙,倒是好意蕴。”
淳丰大笑,眯眸朝她打量来。
翘楚冷笑,突然,淳丰背后,其中一名老者道:“皇子,这女子就是当日酒楼的少年!老臣画人物丹青多年,对面谱面相最是熟悉,这世间没有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即便是双生子,眼中神韵也自不同。老臣必不会错认。”
这人正是西夏一品翘楚一凛,世上果有异人,可惜这天赋却用在不当的地方。
那太监王公公是内务府里专事外事的内侍,虽品级甚高,却并不认识翘楚,他不知前事来龙去脉,看淳丰和彩宁、银屏对望一眼,眸露惊喜,对翘楚似极有兴趣,立刻对翘楚颐指气使起来,“喏,还不快向皇子见礼!”
翘楚心想,姑不论她和上官惊鸿怎样,这是在东陵的国土上,你虽贵为西夏王族,皇帝有安内的考虑,不想在短期内再与他国动干戈,礼让三分,但怎可任你如此欺凌东陵百姓,强占民间女子!这事她必定让上官惊鸿管一管!
她正要表明身份离去,淳丰眼中谲光一闪,嘴角上扬,说,这回我可不会再给任何机会你推诿脱身。他说着突然跨步上前——翘楚虽警觉极快,却到底不及淳丰习武之人动作迅速,她只觉身上一麻,整个人已被淳丰揽进怀里。
要待出声,却发不出声音。
这混蛋,还点了她的哑穴!
她立时看向王公公,王公公却并无半点眼色,也可说是早便惦记着献媚了去,他是曹昭南的手下,早得授意,好生接洽淳丰等人。
彩宁掩嘴一笑,道:“倒教你得来全不花功夫。”
淳丰伸手擒住翘楚下巴,眼中掠过一丝掠夺之芒,冷笑道:“一个奴才竟敢和爷斗!一会有你好受!”
他转看向彩宁,“东陵皇帝不是为我们准备了一出美人纱吗?我们也借花敬佛,来一个更好玩的与他们一乐,想来东陵也不至于吝惜了一个舞伶去。”
*****
大殿。
帝后主座。左右首依次是各妃,各王和众多朝官。
每人案前各备美酒果蔬,觥筹未开。
许久不见的贤王也被召出席了。只是他一手萎垂,竟似废了一般,他埋头独自喝着闷酒。
除了个中人,众臣都对这位亲王的境况暗暗吃惊,然虽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但知他确实大势已去,此番皇帝召他出席,未必没有一定宣示惩警之意。郎后颜容憔悴,郎相气色却大好,
另一边,睿王座前,不少官员陆续过去敬酒,在西夏使节进殿之前先祝睿王战捷。
太子也微微笑着举杯遥祝,睿王嘴角轻扬,举杯回敬。
皇帝神色淡淡,眼下有抹青疲,但目光仍锐利异常,眯眸打量着座下诸子,偶尔看看太子和睿王,偶尔看看也沉默喝酒的夏王或是和王妃顽笑的宁王。
宁王其实没有面上的轻松,上官惊鸿北征十天,他和宗璞的忧虑终于成真!虽然狭道上上官惊鸿用计折损了太子在皇帝心中的信任,但皇帝毕竟深爱太子,那时上官惊鸿尚未寻回,皇帝心里对太子生了嫌隙,但上官惊鸿最后平安归来,皇帝对太子的怒恨便小了,加之围场屯守期间,太子花大功夫在皇帝身上,让父子之情日益好转起来,而回到朝歌之后,上官惊鸿立即请兵符北伐。
这无疑衍生出两个问题。
一,狩猎赛三局决胜负,按皇帝许下的承诺,兵符本已是上官惊鸿的囊中物,但自请和皇帝赐予却不同!到底果真是为翘妃而请,还是睿王怕生什么变数,借此拿下兵符?皇帝生性多疑,若偏袒于后一种想法,心里必有不愉。
二,太子在上官惊鸿北伐期间,对皇帝嘘寒问暖,人心和世间任何一样东西都是一样,都是此消彼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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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阅读。谢谢大家的礼物和留言。睿王即将恢复记忆,夏王的婚事,黑袍女子和林羽的身份,太子,睿,夏之争,睿王的真正选择,翘楚情归何处,剧情不久将有连番转折。筒子们,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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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两人几乎势均力敌也不假。
皇帝的心向着太子,也是向着上官惊鸿的。
这时,上官惊鸿必须慎重再慎重。
上官惊鸿一笑喝下一个官员递来的酒,淡淡收回一直暗注在殿门的目光,站了起来。
“惊鸿?西夏使节快到了,你要到哪儿去?”
皇帝出声。
“回父皇,翘楚还没过来,儿子出去接一接她,听家仆说,她身子还有些不爽,有丝心闷,殿外空旷,她便在外面透一透气方进殿。”
皇帝点点头。
“西夏使到!”
居殿门外,仪礼官报喏。
皇帝朝上官惊鸿一看,上官惊鸿微一皱眉,对背后的老铁低声吩咐道:“将翘楚带进来。若她不愿,暂且使一次强。”
老铁颔首。一边,皇帝并殿上众人起座相迎,笑说了客喧之词。淳丰等也低腰交臂还礼。
皇帝命令赐座位,祝酒过后,皇帝朝太子微一点头,太子起座,说,今日大宴以祝西夏使节并孤八弟平乱凯旋。郎相德高望重,率众臣掌声以祝。
淳丰和上官惊鸿各自起,酒敬皇帝和众人,太子击掌,让上歌舞。
淳丰哈哈一笑,道:“陛下,殿下,适才闻得你们王公公所言,你们有一出精彩歌舞曰美人纱。承蒙厚待,先来个抛砖引玉,让大家乐一乐,何如?”
赭“皇子还有节目娱兴,吾等自当拭目而待。”太子笑着接口,又看向皇帝。
皇帝一笑点头。
“将她带上来!”
说话的是银屏,她本来笑颜娇嚣,目光和对座静啖津液的华服男子一擦而过,身子微震,顿时曳住声音。
淳丰和彩宁也看到了,也大是震讶,那岂非当日酒楼所见的男子吗?如今看座次和服饰,竟是个皇子?
对方举杯一礼,继续安静喝酒。
却说这人正是夏王。
甫见几人,也不是没有震讶的,只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罢了。今日一宴,他早已风闻,当中将牵涉他的婚事。
换作往日,他知己答案,但如今——
往日,母~亲莊妃常说,他喜怒过于颜色,他不是不知。只为肆意。
这多天来,他想过许多,猝然知道,他也可以将一身骄傲磨平。只为探索。
探索那个如青瓷素淡的女子和他之间的以后。
她能放,他不能。
她那天那样的神色,纵使她口中辩辞再笃,他心疼心怒,但他知道她并不开心。
她曾说,有过短暂的开心。
但他希望能让她永远开心。
于是,他探索自己和父亲此时位置之间的差距。
还有即将被提出的婚事。
他该怎么做。
承还是不承。
思绪被堂上的声音打断。
“陛下,殿下,诸位,大家不妨猜猜这纱帽女子是美是丑,是美人如玉,寻常女子还是丑陋颜色?”
淳丰戏谑高笑之声传来,“若在座诸位有半数以上的大人猜中,淳丰自愿罚酒三杯,好图陛下和诸位一笑。”
堂上倒有泰半人大觉惊奇,纷纷看向刚被人带上来的女子。皇帝道:“这等乐子,倒也有趣。”
女子教两名西夏婢女搀扶着,也身穿西夏服饰,体~态婀娜,头上一顶深灰纱帽,帽沿纱长长垂下,将她的模样严实盖住。
夏王心中微一咯噔,看这女子身~体僵硬,分明被人点了穴道。
并非自愿?
倒不知是倾城色还是丑八怪?
堂上声响渐丰,各自猜测起来。
“都说闻香识美人,依我看,辨服识美人也可。”淳丰看四周兴致甚高,心想,点这女人麻哑二穴,使人替她换上西夏颜色斑丽妖娆的服饰果是对的,此时看来倒别具一番风韵。他说着顿时也来了兴致,大步走到堂中,一把拉开女子衣襟,女子身上登时露出一片雪肤。
锁骨下,隐见肚兜。
上官惊鸿心下轻嘲而笑,本擎着酒杯喝着酒,听四处声音大肆,眼梢一掠皇帝,却见他微皱着眉头,知他不喜欢这淳丰的骄~淫之气,这,毕竟是两国交谊,会宴之所。
他心紧紧惦着翘楚,但知此时出去不妥,强自抑了。遂随众人看去,目光落到那深纱女子的衣领下,却随即翻了酒盏,湿了指。
*****
翘楚咬紧牙,那屈~辱之感让她浑身冰冷,听得是处声音轰轰,知大势难为,这回是麻烦了。
面纱若被揭——
确实无论她和上官惊鸿怎么样,但若面纱被揭,她的尊严,上官惊鸿的脸面统统……
“睿王你做什么!”
她快将牙齿咬碎,眼边也微泛起丝湿润,又死死抑住,突听得耳边一声惊叫,两指指尖在她身上飞快点过,她登时浑身一松,头上纱帽已被人狠力扯下。上官惊鸿暴风般凌厉染满怒气的眉眼在她面前赫现。
她闭了闭眼,在他环上她腰肢之前,飞快移步上前,淳丰便在她两步之外,正满脸惊惶失措,她乘他不备,伸手狠狠刮了他一记耳光。
清脆一声,满堂响彻。
“你是何等贼人,竟敢将我虏挟,点我身上各处大穴?让我不能听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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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丰一摸脸,大怒,“我堂堂西夏皇之子,你这女人竟敢打我!”
他身份尊贵,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谁当众掌掴?怎能不大羞大怒?
“哦,西夏皇子?”翘楚紧抓衣襟,一笑过后,劈头就问,“我在御花园经过,看你一身异域服饰,听你说为网罗东陵美丽女子,逼害东陵百姓,正纳闷是西夏使携赴东土手下哪个不长进的官员!莫以为你发现我撞听到你的恶事,点我穴道,蒙我头脸,我不能听看说话,便以为你是皇子。堂堂一国皇子,会如此糊涂、是非不分掳掠一名女子?堂堂一国皇子,当为两国和睦作表率,会如此淫~逸骄恶破坏两个邦交?打你?我打一个陷两国于不睦的恶棍有何不可!”
居女子语锋又快又利,她脸上原来的面纱早教他摘下,当时看她脸有疤痕,淳丰也吃了一惊,心想倒枉费当日酒楼一番纠~缠,心思一恶,索性替她罩上更难窥面容的纱帽,将她带到这堂上来现丑。
她颜容丑陋,此时一双眼睛却晶莹透亮,眼中气势自具。
丹青手、一品文官乾仲早在离国之前便和父皇分析过,东陵皇帝不乘胜追击,回攻西夏,必是瞻顾到东陵内政。此番东访,大可不必过于恭顺,显西夏之慑于东陵,为邻国所笑。西夏他日趁东陵新旧君王交替之机,未必便不可乘势灭了东陵。
淳丰因此纵怀而行,而这多天太子相陪,也并无多说一句。
他笃定,东陵虽知他作了什么,却自不会问责一句,怎么想到这个女人竟敢当众打他,并揭他所为,说出这番话来!
“这淳丰皇子怎能如此辱~我东陵……”
赭四下一片沸腾。
惊怒之间,淳丰猛地抄手往翘楚脸上打去。
翘楚淡笑,站在原地只是不动——淳丰却很快止了动作,冷冷笑问,“睿王这是什么意思?”
上官惊鸿将翘楚揽进怀里,右手一柄长剑直指淳丰眼尖,铁面如霜。
他今日归来,被皇帝直宣进宫中,被允许卸甲不卸兵器。
“我父皇以和为贵,你却在我东陵国土上横行,逼害我东陵百姓。种种言为,我如何能放过你?我怀中女人,你可知她是谁?”
淳丰听上官惊鸿逼问,后者又突然语锋一转,冷冽之中,恣怒长笑,他身上一个激灵,猛地看向一旁的王公公,“这…并非宫中舞伶?”
那王公公看堂上人震惊莫名,已知不对,颤声道:“奴才……奴才也不敢肯定。”
“这位娘~娘是睿王的侧妃。”
堂上不知谁说了一句。
淳丰浑身一震,顿时定在原地。
座上,彩宁也是大惊,她暗暗一咬牙,立即走出,“睿王,如今看来,是我等生了误会了。淳丰皇子绝无……冒犯王妃之意。只是那王公公告诉我们说,王妃是宫中舞伶,皇子方……”
“误会?”上官惊鸿眸光一暗,冷冷打断她,“若事事皆可释以误会,则国也不必以法治了。长公主,上官惊鸿今日必定要为妻子讨一个公道!”
彩宁一急,太子离座,看了翘楚一眼,沉声斥道:“八弟,诚如长公主所言,乃误会一场,何不快带翘妃回座,再续典庆,再续两国和谈之契。”
翘楚明白,两国的帽子扣在头上,这时不管上官惊鸿再怎么睿智机辩,也断不可在言语上与太子一争高低对错。她早就知道,是以刚才趁机扇了淳丰一记耳光,并佯装不知淳丰身份一番抢责,当是报了淳丰欺~侮东陵百姓和民间女子的半仇。
她以为上官惊鸿会带她退下,焉知上官惊鸿嘴角微沉,眼中的光波暗闪,竟不打话,一剑朝淳丰前~胸刺去。
距离过近,淳丰甚至来不及叫喊,堂上却无人不惊,彩宁一声颤叫,皇帝拍案而起,急怒道:“惊鸿,住手!”
上官惊鸿听得皇帝训斥,似乎微一迟疑,手腕一反——
一阵温热洒到脸颈上,淳丰方惊骇得厉声大叫出来。
众人不知是该惊怕,还是松口气。
堂中,一个人的身躯缓缓倒下,却是那王公公。
他胸~前血如泉注。
朝臣想,睿王终是听了皇帝之言,可惜收势不及,刺死了王公公。
其中,也有人心细,知道那王公公却是太子的人。
太子眼里浮起丝冷笑。
上官惊鸿垂下血红长剑,揽着翘楚向皇帝跪下,“儿子鲁莽,实不该因家之~小私,因国之小民而伤西夏贵客,请父皇责罪。”
“你!”
这等激~将之言!
皇帝眉头紧皱,越发气怒了去,他久久盯着上官惊鸿,却终归摆手道:“起来吧。”
“皇子,公主,朕礼敬贵国皇帝,看重两国邦交,如今看来,贵国似乎和朕之意并不相同,看来缔结和盟不过是朕的一厢之念罢!”
皇帝仍未坐下,此时身子微微前仰,他脸色青苍,眼中却锐光不减。
夏王率先离座,走到堂上,一撩衣摆直身而跪,朗声道:“父皇明鉴,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随即于座旁跪呼。
淳丰一抹脸上腥血,变了脸色。
这时,翘楚突听得上官惊鸿在她耳边低道:“只装做晕倒。”
堂上正暗涌如涛,他这是要做什么?
她随即闭上眼睛,跌进上官惊鸿怀里。
虽物是人非,时过境迁,她突然想,围场之后,这是他们第二次合作。不说感情,却原来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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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深处,古井幽荒。
宅门外,有宫人经过,也自快步而过,谁也不会在这里久留。
因为,这里是冷宫。
常妃殿。
居丝竹之声从不远处的宫阙里传来。
皇帝允睿王带因情绪激~动而突然昏迷过去的翘妃出殿料理。
不知是讽刺还是好事,殿里,歌舞在西夏使文武官的叩拜、皇子公主的一整旧风、谦礼致歉下升起。一切恢复平和。
翘楚突然发现常妃这幢宫殿所处的位置其实并不符合宫闱建筑安排。这幢院子就处在皇帝办公宴会常用的几个宫殿后侧方,经过几个大殿轴心所在的御花园,折过一段并不太长的幽道便能抵达。所以宴殿上的歌乐在这里能闻,也有宫人在外头经过。
但这不是有悖常理吗,皇帝为何独独将常妃安排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那实是对芳菲情意的借代还是什么?
当然,过去的事都已烟了尘了,谁也不知道了。如今,人心难猜,何况是君王的心。
赭“为何想来这里?”
“为何要我装晕,不留在殿上?”
上官惊鸿和翘楚几乎是同时出声。
翘楚本蹲在井边看着井沿的野花,闻言,微微转过身,却骤然跌进那一具还带着淡淡汗血味道的怀抱。
只是简单打理过,还来不及洗浴吧。
上官惊鸿半蹲跪在地上,将她紧紧往怀深处按,嗅着她发顶的清香,低道:“你怎么会想待在大殿上,对着那些人。待歌舞全毕,起码得个把时辰。”
翘楚想挣开他,却被他钢般铁般圈住,纹丝不动,遂作罢,道:“我是不想,但你应该在。郎相和郎妃还在里面。今儿个我给你添麻烦了,我不能不报堂上淳丰之~辱,但你没必要用激~将之言让你父皇在众妃子臣面前不责淳丰下不了台,那是最直接最好的办法,但对你的前途说,不是件好事。”
殿上,他说,家之小~私,国之小民,家之小~私是她,国之小民是东陵民间女子。
她知道,皇帝也深恶淳丰等人之行,但基于不想多生波折,顺利一签和约,民间女子之事不会深究,在她掌掴淳丰之后,她被淳丰掳掠的事也待平息了,但教上官惊鸿一激——
“不,”上官惊鸿沉默良久,方哑声道:“是我。我没能好好保护你。若非淳丰拉下你的衣领,我看到你肩上的伤痕,殿上你便被他侮~辱了去。幸好……幸好……”
他声音越发低沉,像张凹凸难平的粗砂纸,在殿上深抑着的寒戾杀气一丝一丝透将出来,“天神村你我亲热之时,我问过你那伤口的来历,你说是在围场所伤……你等着,我日后必定打下西夏送你顽乐。还有上官惊灏,总有一天,我一定杀了他!”
翘楚没有吱声,浑身随之却陡然一颤,上官惊鸿一手探入她的衣襟里,将她的肚兜斜斜一扯拨,大手抚上她肩上的浅疤。
似乎受到她肌肤那细嫩触感所~诱,他享受般謂叹了声,粗糙的手慢慢往她胸~前的箭疤摸去——那是她为他受的伤。
他甚是用力,一下一下,一遍一遍的摸,指尖、掌沿有时会擦过她的乳~尖,他一开始似乎还深深忍耐着,后来大掌终于忍不住包了她整只柔软,低粗喘着揉握起来。
“翘楚,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在军帐里布兵的时候,上战场杀人的时候……你可有一点想我?”
那电击砂磨般的感觉在从那敏感传开来,生理上,翘楚也不可抑制的轻轻颤抖着,但身~体却很快随之僵硬下来。
上官惊鸿心里一空,一股空乏凉意窜上心头,将翘楚的衣服紧紧拢好,大手顺着她的头发,道:“你恨我,我知道你是恨我之极了。我将你困在别院里十天。我不敢将你留在王府里,怕郎妃算你。曾一度想带你出征,但不管我的军力有多雄厚,战场终是一个危险的地方,你的身子刚施术完毕,经受不住颠簸。我怕你母亲出事,你身子不好,我更怕你在东陵出事,怕你离开,只敢定下十天之期。十天……你知道这是个怎样的将军令吗?”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我时间紧迫,思付你父亲欺你母女,于是八百里快马派人先到北地,强令他在那边先备下粮草。这样,我便能挣到更多时间。你母亲和敌方部落就在北地边陲,一抵达北地,我即刻就可拿到粮草。兵士也不必负重运粮,日行更快。”
翘楚闭了闭眼,“北地既为东陵马首是瞻,战斗之令难为,但粮草之令,他是不会不从的。只是,不比天神村隐蔽,这一次,你是公开开罪我父亲了。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嗯。我在北地见过他,他和凤清似乎已全数忘记天神村里的事。我有种感觉,翘眉也可能如此。”
翘楚一怔,又听得他轻声道:“我没设步兵。朝歌虽有足够的马力,但带后备战马,却会拖慢整个行军。我向父皇请了皇令,派人快马通知途经之地的官府必须在我率军过去的之前就备下足够的马匹,这样,每到一地我的士兵就能换上新马。”
这下到翘楚久久沉默,过了很久,才低声道:“我从来没想过,兵马粮草……仗还能这样打,但又何苦让睿王落下劳民伤财之名。”
“我母~亲,她好吗?”
“她很好,我已将她送回你外公那边。翘楚,这样都不行吗,我愿以倾城之力换你母亲安稳,你却吝惜给我一个机会?放下你的怨恨好不好?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她刚问罢汨罗的情况,上官惊鸿将她推开,眸光紧裹着她,狠狠捏揉着她的肩膀,一双墨玉眼睛,全然没了刚才殿上的锐利,净是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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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不知道你已经……”
突然,他眼中跃起丝亮光,却又随即黯淡下去,自嘲一笑,“告诉你,你必定越加恨我!”
他紧抱着她,让她坐在他双腿之间,他的腿脚紧紧夹着她的脚。
翘楚微微奇怪,还是道:“我刚才出来的时候,心里大是愤怒,但恨么,和从前不同,书房那天犯病之后,我便不再恨你了,完全不恨你了。而现在,我也再无半点怒意。你做了这么多,完成了我的愿望。”
爱情,经不起一再伤害、不信任。
翘楚凝着井边的野花。花已有些枯萎。井早已空竭,这些花天生天养,有时业着多天天晴,没有雨水,花便萎败下来。
居“我带你来这里,是想告诉你,我不走,终有一天会像你母~亲的下场一样。”她低低说着,笑着,“若你还有些怜惜我,便放我走吧,留在这里,我只会郁郁而终。”
上官惊鸿有些艰难的一下一下喘着气,狠抓着她的肩,双眸簇动着亟盼、凌厉,“你对我一点感觉都不剩了吗?”
所以,刚才他碰她,她会有那样的反应。她的身体对他是熟悉的,她会颤抖,但她的心将他锁在外面,所以她很快全然僵硬起来。
从身~体到心里,最后,从心到身。
会恨,便是还爱。如今,她恨也不恨,是因为她再也不爱他了……
那陌生又熟悉的痛楚又从肩膀透将出来。翘楚将目光慢慢移到上官惊鸿脸上,“没有了……但我还是希望你好。惊鸿,休了我,也放了你自己吧。”
赭也许曾经爱到很深,如今,当爱情不在,再当不成朋友,却也做不成敌人。
以前听到这些,总觉得好笑。
可以吗。是这样的吗。
原来,真到了最后,也许确实是这样。
上官惊鸿一双大手仍旧钳在她身上,那般紧,就像那本来就是长在她身上的东西一般。青筋一条条尽起,手背上有些深深浅浅的伤口,红红的,糊糊的,是战场上得来的吧。
翘楚轻轻想着,说不上喜悲。
大手猝然跌下。
“好,我答应你。”
声音轻哑缓沉得让人心里发堵。
翘楚随上官惊鸿低垂深浊的目光看去,却见他也正在看井边衰败凋零却仍在斜阳里轻曳着的野花。
*****
夜,邺城,悦来客栈。
翘楚其实很想考究考究为什么书里电视里便连这里的客栈都是悦来的分号,可惜没有这个暇余。
离开朝歌离开睿王府几个日夜了,可是……
她抚住眉头,深吸了口气,看向房中熟悉的面孔。
若教人看见眼前情景,必定大吃一惊。
堂堂皇五子宁王、大理寺卿宗璞都在她这狭小的客房出现,还是跪在地上。
跪在地上的还有睿王府的一干人,除了方明,老铁、景平和景清都在。
方明其实也在,不过是在客栈楼面里陪着上官惊鸿喝酒,听来往客人讲述闯南走北的故事。
房中气氛很是严肃。
四大和美人看了地上五名男人一眼,又相互一看,低道:“主子,这……”
翘楚看向站在身边的佩兰和玉凝,“将他们扶起来吧,丫头们也一起帮忙。”
房中,只有沈清苓没有过来。
佩兰和玉凝神色凝重,却没有动,她走到宁王身前,欲~伸手相扶,宁王仰头苦笑,“翘楚,若你不答应,我们都不会起。”
四大本去拽景清起来,闻言,气不打一处来,狠狠踹了景清屁股一脚,将气撤到他身上,景清“哎呀”一声,却敢怒不敢言,狠狠回瞪了四大一眼。
四大冷笑,走过来一把拉开翘楚,指着宁王的鼻子,破口就骂,“睿王回不回王府,关我主子什么事?他天天睡在我主子房门口,我还嫌他烦呢!老跟着我主子作甚,往日打打骂骂,唷,如今是怎么了……”
“四大,不得对五爷无礼!”
翘楚一声低斥,四大一跺脚,走到一边。
翘楚吁了口气,心里着实是烦~躁。
事情演变到现在,是她完全意料不到的。
上官惊鸿放她离开。
她在宫宴翌日天还没亮便带着两个丫头悄悄离开王府。她知道他对外会有一套休妃的说辞。哪知道,当晚投宿,她睡至中夜做噩梦扎醒,立时有人推门进来,门是内闩了的,非有武功底子不能如此容易打开。她本以为是睡在隔壁的美人,高大身影一笼,立时将她拥进怀里的却是……上官惊鸿!
接下来几天,他也没再隐匿,率着老铁等人沉默的跟在她们后面。
她本以为他出尔反尔,倒也没有太大怒气,却不与他说一句话。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什么。直到今晚宁王等人秘密到来,她才知道宫里出了大事。
也许,该说睿王做了什么事。
在她离开当日,他将一封书信交到宗璞手上,让宗璞转交皇帝。宗璞这时倒是显出关键作用,因他往日与谁也不结交,最是严正,睿王让他传书,皇帝反不疑窦。
宗璞当时并不知道书信内容,直至皇帝拆信阅读,当场发怒,他才知道,上官惊鸿竟是上书皇帝,请辞爵位,自此离开朝歌,不再插手任何政事。他已写了休书给郎霖铃,言明以睿王府资产全数以为赠,以后郎霖铃婚嫁自由。
上官惊鸿送信给宗璞后,便立刻带老铁等人离府,根据一直暗暗跟在她背后的暗卫留下的线索,赶到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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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备而至,她毫无防范,不同于之前跟踪她的暗卫,这次他派出的是精挑的人,跟踪功夫极了得,连美人也能觉察出来。
今晚,她连晚膳也没吃,正在房里和两名丫头商量怎么将他甩掉,宁王等人过了来。
他和宁王还有联络,宁王知道他们的行踪。
但刚才门被敲响,四大去开门,看到宁王等人站在门口,睿王府一干人也在。
宁王问,翘楚,能说几句话吗?
她吃了一惊,他站在院子另一边,远远看着她。
她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通往客栈楼面儿的方向说,你给我到那边去。
他大是高兴,铁面下,嘴角高翘,“倒是终于肯和我说话了么。你晚膳还没吃,是不是没胃口,现在可是想吃什么,我这就过去帮你点。方叔,你也过来帮我一起看看菜式。”
居她没理他,宁王和宗璞互望一眼,无奈苦笑,除去景清一张嘴抿到就快扭曲,众人似乎都是有些见惯不怪了,都朝她一笑,她微微一赧,哭笑不得,迎了宁王等人进来……
宁王的来意其实很简单,却难为。
他想让她劝上官惊鸿回朝歌,重掌睿王府!
佩兰紧跟着说,妹妹也一并回来,你不回,八爷是决计不会回去了。
她几乎是立刻告了歉,说她办不到。
于是,有了眼前情景。
赭烛火幽幽,几个男人都跪在她脚下。
别说这几个人的身份,男儿膝下有黄金,她怎能不为难?
她知道,她是扶不动这几个人的,但她好不容易离开,又怎能再回去?
她不愿,不想!
宗璞突然道:“翘妃……”
“翘楚姑娘,”他很快又意识到什么,改了口,“往日多有开罪之处,望姑娘包涵。姑娘若有什么恼怒,尽管撤到宗璞头上。但有几句话,请姑娘务必听一听……”
翘楚轻轻吸了口气,“宗大人有什么话,即管说。”
“有些道理,我相信姑娘心里一定也是雪亮的,只是没有去想罢。八爷是必须要回到睿王府的!抛开一切不说,太子为人心狠手辣,若最后登基的不是八爷,很多人都要死,包括众多皇子和朝臣,包括今晚这个房里的所有人,而八爷首当其冲!我和五爷既拥八爷为主,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八爷的前程和性~命,我们却不能不管。八爷既能为姑娘舍下一切,姑娘便忍心看八爷日后被太子迫害追杀吗?”宗璞说着,自嘲般低笑道:“八爷和太子一样,都是君主之才,自~私说句,宗璞和五爷都认为在八爷的统治下,我们才能实现更大的政治治国抱负。但这些我们都能忍痛舍弃,只希望八爷安好。”
翘楚呼吸微微促住,蓦然转过身。
“八弟身上还负着常妃的血海大仇,他自己的治国理想。”宁王的声音随之传来,压得她有丝透不过气来,“翘楚,你知道他母妃是怎样死的吗?”
……
“这皇帝怎能如此……太残忍了!”
四大喃喃低道,翘楚捏紧眉心,刚才,宁王口中那段宫闱秘事,原来常妃是这般死去的,她只知道她死得落寞,原来,不止!
她没有作声,心中千丝万缕,尽是凌乱。
房中突然静下来,呼吸能闻。她走到窗前,将窗推开了丝细隙,抬头望向高悬在空的月轮,尝试让心绪安静下来——背后,越发窒静了去,每个人似乎都屏息等着她的答案,带着深切、悲凉的哀求和期盼。
死,她也是怕的,但为自由,她宁愿……但其他人,四大,美人,这房里的人,远在朝歌的上官惊骢……还有,他!
“清苓,你真聪明,知道这么多治国的故事。我也要当王,我要让天下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繁盛东陵,让它成为云苍最强大的国家……”
“小八的理想真了不起!我最怕你只为复仇而盲目,这样想就对了,百姓的福祉才是最大的!”
“不要叫我小八,你还没我大,苓,你……永远和我在一起好不好?永远陪着我!”
“好啊,那你到时给我一个大官做。”
“我给你最大的官当,只比皇帝小一点儿,其他人都要听你的。”
“最大的官?只比皇帝小?唷,好冲的口气,一国之相?”
“你到时便知道。”
恍惚中,两道并不清晰的稚音从心底升起,又似乎从遥远而来。她惊讶着,那是他和沈清苓?她怎么知道?不觉一擦眼角,已一片湿~润。
不知是为那男童气势赳赳、后小心翼翼的声音,还是女童的笑声……
“我知道你顾虑什么,我们一回去,便立刻设法帮八爷恢复记忆,那么,到时你再离开,他未必就……”
她正痛苦挣扎着,宗璞的声音在背后传来,带着似乎看穿她挣扎的深抑的激~动。
翘楚一怔,转过身,低笑道:“宗大人总是最清楚你最好朋友的心意,他心里的是谁……对,那时,若我能离开,他也许会顾及睿王府的脸面派人来追,但他自己必定是不会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宗璞猛地盯住她,眸光复杂。
宁王拧住眉,佩兰和冬凝互看一眼,同时跪下。
翘楚心里也是一急,想劝起,却知道没有用,她闭了闭眼,美人微微沉声,“主子,莫答应!你不能再回去了,你会在那里死掉的!”
她说罢,一拉四大,也双双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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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别再说了,容我想想。”
翘楚低低叫了声。
众人和她各有共处过,知她平日沉稳,这时如此,情绪已大是不稳,一时都不敢再说。
便在这时,“啪”“啪”两声,门,突然敲响。
众人都是一怔,会有时在这时过来,随即又省悟必是上官惊鸿或方明。四大嘀咕一声,从地上起来,过去开门。
“你是……”
四大声音疑惑传来,翘楚一惊,立即朝宁王看去,宁王会意,众人立时跃起,美人已吹熄了桌上烛火。
居来的不是他们认识的人!
若教有心人知道宁王和宗璞在这里便麻烦!
来人速度极快,四大一声惊呼,人已进了来。
“主子莫怕。”
翘楚听到美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黑暗中,只见两个黑影打了起来。
她正惊疑,突听得对方一声轻笑,老铁低啸的声音随即传来,“大家小心,是个极厉害的练家子,护住翘主子,立刻找人通知爷。”
赭众人闻言俱惊,与来人交手的是众人里面武功最高的老铁,老铁的武功,这天下只怕也找不出几个敌手,这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不对!这武功路数,你是……师祖?”
“五爷,大家且出来。”
翘楚一怔,桌上油灯已重新燃起,霎时亮了一室。
景清半个身子已悬在窗几上,正准备跃出去求救,这时是谁都能伤,唯独翘楚不能,不然上官惊鸿还不得发狂——听到老铁的声音,赶紧退了回来,却见众人一脸惊然看着跪在地上的老铁。
老铁虽是仆,但谁都知道,他有着怎样的身手和骄傲。他一生只认常妃和上官惊鸿为主。这能让他跪下的?
竟是一名看去只有二三十岁的青年男子?!
他脸容清隽,神色从容,道:“阿铁,快起来吧。”
这青年竟这般称呼老铁?众人越发惊奇,却见他突然走到翘楚面前,低头一揖,“小姐别来可好?”
这下,谁都彻底惊住,老铁也缓缓从地上起来,微微吃惊的看着青年和翘楚。
这人到底是谁?老铁和他似乎是旧识,且听起来他竟是老铁的长辈,但他却认识翘楚,并对她甚为恭谦?
一声钝响,翘楚被四大关门的声音一震,从看到这人的恍惚中惊醒过来,立即弯腰一福,“吕先生,许久不见,先生办事回村了?”
青年一笑颔首。
翘楚口中的吕先生正是吕宋!
“早已回去了,太子妃不是在你们出谷那天也一并送了回去吗?”
翘楚心头又是一震,“若雪既是翘眉,她到底——”
“也许一些感觉还在,但那些记忆早不复存在,令姐和领主、大妃皆是如此。前缘小姐也不必再去求究,只要知道,从今往后她只是翘眉便好。”
翘楚点了点头,又疑问道:“先生今日到此是……”
吕宋神色复杂的盯着她,“我是早该过来了。若非琳琅娘~娘身子有恙,后来又一再请求,让睿王和你多处一段时间。”
翘楚又惊又喜,一把捉上吕宋手臂,“你认识琳琅?琳琅她现在怎么样了,她可好?她可还好吗?”
“她已成婚,如今还是不错的,往后的事,也非你我能知。”
最起码她现在是好的!翘楚连连点头,心里激~动,很是欣慰,随即意识到他刚才的话,一字一字问道:“多处一段时间?”
“是,小姐这边的情况,吕宋都是知道的。今日吕宋过来,便是要替睿王恢复记忆。”吕宋也是一字一字有力回答,眸光幽深沉凝,“和令姐的事一样,此番之后,我是再不能插手什么了。这事,终是难为了小姐,小姐珍重万千。”
两人一边对话,另一边,宁王以下,每个人都既是震惊又无比振奋,这青年似乎便是上官惊鸿和翘楚曾提过封住上官惊鸿记忆的那个人!
宁王飞快看向老铁,老铁也是震然点头,“五爷,奴~才师承仙砚台,师傅是师祖的徒弟,我少时曾和师祖见过一面,他是方外修行之人,爷交给他不会有事!”
宁王、宗璞和景平同时却也不无疑虑,这方外之人却牵涉到尘俗中的事来,却是为什么?但这暂且搁到一边,劝服上官惊鸿立刻赶回朝歌并恢复记忆才是最要紧的事!皇帝此时已是大怒,怒上官惊鸿,更怒翘楚!
*****
客栈楼面。
虽是入夜一段时间了,桌椅还是坐满泰半,约摸有三四十人,都是今晚宿在客栈的住客,此时出来楼面儿三五一伙喝茶吃酒,或是听听看其他人说话,侃点天南地北的事儿。
翘楚满怀心事走过来的时候,宁王各人已经分坐在客栈四周的桌椅上,冬凝早替各人准备了人皮面具,若非在房中看过各人的易容,翘楚还真是认不出来。
吕宋暂且回避……只是,她和宁王击掌订下约誓言,他们一行离开房间之时,吕宋突然脸色一变,说,我刚才竟没注意觉察,你这身子分明……
她看他似是对自己所言,甚是奇怪,不觉打断了他,先生这话怎么说。
吕宋却反为一怔,神色古怪,低声说了句,原来你还不知道。
她苦笑,道,先生是指我身上的心疾?
她身上的毒,除去绝颜丹,已经全部解去。翘眉的毒也已教上官惊鸿提炼出来,她离开王府前夜,亲自拿过来给她。
现在最让她朝不保夕的只剩下心疾了!
吕宋却没再说什么,只是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了颗药出来递给她,“这药对你的身子大有好处。”
她服下了,确实有种宁神舒泰的感觉。她有种强烈的感觉,吕宋不会害她,但他的神色却极是古怪。
……
“主子,这边!我和美人拿了桌子在这边。”
四大的大嗓门打断了她的思绪,翘楚点了点头,却向厅中央的一张桌子走过去,分明看到那桌的青袍男人怔怔盯着她看,打翻了茶杯,湿了一手也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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筒子们,估算错误,这小八要明天更1才能恢复记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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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字长更————————————
上官惊鸿……
不说老铁等人就在那一桌,宁王他们都在四周呢。
他能不能表现正常一点。
居翘楚叹了口气,当她走到他面前,他霍地站起来,眸光越发炙热。
景清本坐在他旁边,立下被他吩咐,“坐一边去。”
景清立下坐挪了位子。翘楚正要坐下来,上官惊鸿突然伸手去扶她的腰,翘楚一恼,便要侧身避开,他马上说,这里湿了。语气微灼,另一手竟伸袖去擦桌子。
赭翘楚一怔,想也没想便攥住他的衣袖,“倒抢起小二的活来了。”
她方说完就后悔了。手上又糙又暖,已被上官惊鸿顺势握住,他一双眸紧紧看着她,眸里的亮光让她浑身不自在起来。
她来了气,想将自己的手拔出来,才一动,他已轻声嘀咕,大庭广众的闹别扭好看么。
翘楚这下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坐下来,咬牙道:“你也知道大庭广广众,还不放手!”
上官惊鸿却突然在她耳边道:“我这样对自己的妻子有什么不对?”
热气呵在耳边,翘楚微微一颤,不怒反笑,也在他耳边道:“你再这样,我立刻就走,哪怕闹到要将桌子掀翻我也走。”
上官惊鸿眸光暗了暗,缓缓放开她,“我点了些东西,一直让厨房热着,我现在让他们送上来,你先吃点再说。我不吃荤,让方叔试的味道,那些他说了行的,你应该能进口。”
翘楚又是一怔,过了阵子,方道:“不用了,我一会回去吃点干粮就行。”
“不行!”上官惊鸿眼里毫不掩饰的都是心疼,又抿进一丝严厉,却低了声,诱~哄一般,“其他的,你说怎么样便怎么样,唯独你的身子,我——”
“够了,不要再说了!”
这样的神色,从来没有在他眼里出现过的神色,不要给她看!翘楚蓦然将话题转过,打断了他的话。那不觉拔高了微厉的声音,让四周吃了一惊,宁王等人,这桌老铁几人都微讶又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便连其他客人都纷纷抬眸或扭头看着她。
在这些认识不认识的人心中,她是个怎样的女人?是个恶人罢。一个有着疤痕的狰狞女人,一个不识体谅的女人。
出得朝歌,她为求真正的自由,没有再带面纱。
邻桌一个小女孩儿愣愣看着她,似被慑着,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翘楚心中苦笑,看孩子的祖父母父母仔细哄着,又有些责怪地看向她。但似乎畏惧他们一桌上都是高壮有力、气势不凡的男子,虽有丝不满,却也不敢说一句。
这时,有个胡子落腮大汉却冷笑着说,哪里来的恶妇!生得这等模样,还敢——
粗豪的声音蓦然而止!
随之又有数声清脆摔在地上。
原来是走堂正往大汉邻近一桌送酒菜,一惊之下,将东西摔了。
半截没入臂膀的筷子让那大汉的声音夹着痛苦嘶吼出来,血水顺着他的手臂流下来。与他一桌的几名汉子都是江湖人,此时都义愤填膺纷纷站起,怒视突然出手伤人的青袍男子。
翘楚心头一跳,上官惊鸿微微垂着眸,玉白的手上伤口坑洼,此时正握着刚折断的半截筷子。
他嘴角一挑,反手往地上一掷,剩下的半支箸钉入地面,只余一个小点——
连着受伤的大汉,几名大汉都惊愣在地,看着地上兀自摇颤着尾尖的箸子。这样的内力……
“诸位在这里的消费,都算在我账上。当作我代内子的赔礼。”
上官惊鸿看向小女孩一桌,对座中似乎是孩子祖父模样的老者开口,又站起来,低头作了一揖。
店里本已静肃一片,那老者忙起身还礼,连连摆手,颤声道:“使不得,使不得。”
上官惊鸿又眯眸看向几名大汉,“她怎么样,还轮不到你们来说。她怎么样,你们这些人又懂什么!”
话末两字一落,语气里深重抑压已全部化为萧飒杀气。
“你真是疯了,没有男人会这样,那不过是个女人,你的婆~娘。”那受伤的大汉喃声说着,又下意识自己说了什么,立刻噤声。
翘楚看着四周害怕的人,惊怔下,回过神来,起来一拉上官惊鸿,怒道:“你还能不能再疯一点!”
上官惊鸿盯着她看了片刻,却对方明道:“方叔,让小二上菜。”
一桌人,本来悄悄看着二人打闹都又是深深的担忧,又是有些忍俊不禁,这时都心急心紧起来。方明低声应了,立即起身去吩咐犹自怔在堂中的走堂小二。
小二本还僵愣着,被悄然走过来的掌柜一拉,忙道:“哎,好,马上……马上就来!”
……
“先吃点东西,你今天一直赶路,路上只吃了一个粗饼一个馒头……”
被上官惊鸿一岔,翘楚用力咬住唇,又突地听得他压轻了的声音如数家珍炸在她耳边——他一路窥跟,连她吃了什么都仔细看着,这般清楚!一股激~烈的情绪也登时在心上随之炸开,她一把推开他抚向她发顶的手,压着要抑制不住的怒气,缓缓道:“告歉!你有能伤害别人的强大力量,但武力不是这样用的!”
“他方才的话侮~辱了你,我不会告歉。”上官惊鸿深深自嘲一笑,眸光灰暗,“我错了,赔便是,又有何难!”
翘楚不明上官惊鸿所指,他的动作却那般快,“啪”一声,她方诧异声响,却见一点鲜红从他左臂上迅速滑下,滴到她的手背,明明是热液,却一抹凉意直逼心底。
“爷——”
景清急呼,掌柜和小二正端着菜肴上来,看到眼前情景,小二手上又是一颤,幸好猝然稳住了,才没将菜肴摔跌,手上突然一重,却是那青袍男人却已伸手来接,将东西稳稳当当接过放到桌子上,又轻语吩咐道:“将这里擦一擦。”
“这样可以了吗,你先吃东西。”
上官惊鸿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翘楚看着小二勤快地擦拭她前面的桌子,握紧手,手心都是汗,这一刹,她当真不知要说什么,要做什么,眼里微微晃动着的是眼前上官惊鸿同样被断箸刺下左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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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奴才给你处理伤口。”景清急得什么似的,也不必老铁和旁桌宁王等人示意,已离椅奔到上官惊鸿身旁。
“不必,你先给那人止血包扎一下。”
上官惊鸿目光一扬,掠过那落腮胡汉子。
“可爷……”
“景清,听爷吩咐。”
景平沉声吩咐,和方明一道布起菜来。
肩上的疼因男人的按压有丝窜了出来,翘楚默然坐下,眼下是一只大手握着箸子递来,她没接,看向老铁,“铁叔,你帮他清理包扎一下。”
“不,你先吃东西。”
上官惊鸿止住老铁。
翘楚吸了口气,没有说话,将新筷接过。
“你过来找我什么事?”
他放下不停给她布菜的箸子,目光仍是灰暗,却又有丝隐抑的柔意,落在她吃了泰半米饭的碗上。翘楚咽下口中的米饭,放下碗,轻声反问,“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也许说,在你的计划之内。”
沙哑的笑一丝一丝从他喉中逸出,尔后慢慢变得冷硬。
“翘楚,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不是!我扔下睿王府,细想去有一箭数雕之效,让父皇更笃定睿王宁要美人不要江山。而你也许就此不忍我前途尽毁、我性命有虞跟我回去!但信不信在你,我确实早已料到五哥他们必会过来当说客,也希望你能改变主意。但不管你改不改变主意,我既做了决定,就不会更改。我绝不会离开你!天涯海角,你翘楚去到哪里,我上官惊鸿也到定哪里!”
翘楚正咽着口茶,听他哑沉着声音一句一句道来,双手微微颤抖,她咬牙,将有些不听使唤、想掉下的茶杯紧紧握住。上官惊鸿的眉宇突然有些绝望又有些邪佞的挑起,猛地一击掌,她一惊之下,整个人已腾空,被上官惊鸿抱到大腿上,老铁等人迅速将桌子围住,瞬间,又有些黑衣男子快速走进来,将两人所在的桌子团团围住。
上官惊鸿突然摘下铁面,粗鲁地塞进她胸~怀里。
细小的缝隙处,仍微微可见四处过来窥探的目光,不远处两桌年轻男女暗暗打量的好奇目光,几名少女都害怕又害羞地围拢在一起低声密说着什么,一双双眼睛却睁得大大的看。
“上官惊鸿,你要做什么?”她惊惧不安,忘记了手上还握着茶杯,伸手去推他。
瓷片碎响,水气芬芳。
翘楚一愣,已被上官惊鸿俯头吻住,他把她双唇含进嘴里,发了狠的吮着,她死死合着牙关,他一只手紧紧掌着她的腰,突然微微离开了她的唇,另一只手迅速在她腋下重重一按,酸麻的感觉袭来,她刚低呼出声,他的大舌已顶开她的牙关,缠上她的舌吸吮起来,他狠狠吞食着她的液沫,大手突然抚住她的肚子,轻轻摸着……在这上面他却是极尽温柔的抚按着,她浑身麻软颤抖,屈辱、又另有些什么感觉将心尖缠得死紧,这个疯子,她要将她也逼疯才甘心吗?
她重重锤打着他,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才猛然离开她红肿的唇,嘴唇却抵在她唇上,口痴不清地低语道:“你吃饱了,该我了的……我这些天跟在你后面,看你吃那些垃圾干粮,我给你准备的银两银票,你就是不肯用,忍着看你吃那些粗糙的粗粮,忍着不去骂你,忍着不去碰你……你知道我忍得快要疯了吗?”
“疯子,你他妈的就一个疯子。你傻了还是一个疯子,你说放我走,你骗我!你他妈的骗我!”
那些声音就像咒语,翘楚心里莫名疼痛起来,她气怒到极点,终于扬手狠狠扇了眼前男人一记耳光。
上官惊鸿待她打完,方握上她的手,轻轻的笑,眼里的灰暗却重的要将人压没,“你终于气我恼我了,翘楚。我不要你对我没感觉,你不能,不可以!”
翘楚一震,猛地闭上眼睛,紧紧的,眼缝间却都是冰冷湿润。
“惊鸿,回去吧,我们回去吧。”
“不,翘楚,那不是你的真心。你心里现在甚至没有我,回去做什么!我们到民间去,你爱做什么便做什么,你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我会用我的命保护你不被上官惊灏伤害。”
“不,我愿意跟你回去!只要你肯恢复记忆,并和我订立一个契约,我就跟你回去,永不再离开你。”
“契约?”
*****
惊鸿,我骗了你。
契约只是对恢复记忆的你的防范。
没有永远。
我还是会走,很快。
你也不再需要我。
但这才是对大家最好的选择。
永别了,只属于翘楚的傻子。
傻子,其实……我爱你。
和你一般多。
……
在所有人的深深屏息凝气中,翘楚却低头淡淡看着铐在自己手上的镣铐。
镣铐的另一端在男人健硕的手腕上。
上官惊鸿曾说,翘楚,我要做两件事。
上官惊鸿在接受吕宋的手术之前安排了几件事。
其中之一,便是这副镣铐。
这副镣铐不知道上官惊鸿在哪里弄来,却足以防止她在他昏迷的时间里离开。
制成这副镣铐的铁材,坚硬得任何宝剑也斩切不断。
所有人都运内力试过,都不行。
除非,将他或她的手剁了!
镣铐的钥匙,上官惊鸿将它藏在其中一个暗卫身上。
上官惊鸿的暗卫多达千人,没有人知道哪个暗卫是谁。
暗卫可听命上官惊鸿和他指定的任何人,但最终只听命上官惊鸿。
只有上官惊鸿醒来,暗卫才会将钥匙交出来。
至于第二件,没有人知道。
“他的眼皮在动!”
而现在——
众人里,谁振奋的声音传来,翘楚心里蓦然一颤,侧方,他即将醒来!
恢复记忆了的上官惊鸿!
这里是朝歌,睿王府书房。
她和他的情~欲生死爱恨是在这里开始的,也将在这里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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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哪里?”
手上被扯勒得一疼,身边沉重的身躯突然跃起,翘楚不得不跟着站起来。
“爷。”
所有人情绪激~动,除去吕宋、宁王、她、四大和美人,都齐齐跪倒在地上,凝望的眸里,都蕴满泪光。
此时,上官惊鸿没有带面具,他眯眸一一看过众人,眸光微动间,幽深锐利,末了,他淡淡一笑,道:“哦,想是爷昏迷很久了罢,怎么都一幅如此的模样?”
除去宁王和宗璞神色仍稳,其他人闻言都有些惊怔,却又见上官惊鸿顺着手上镣铐,目光慢慢移到旁边一直一言未发的翘楚身上。
翘楚极为安静,也微微眯眸看着他。
眼眸鹰鹄般越发犀锐,上官惊鸿嘴角一扬,突然猛地扬起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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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惊鸿这般一动,牵动了镣铐,翘楚手上又是狠狠一疼,虽然没有叫出声,神色终是变了变。
上官惊鸿看她撕去平静,嘴角微微扬起,“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疼。”
翘楚轻轻笑了笑,“是,我疼,很疼。”
其他人见状,却早已面面相觑,愣住了。四大和美人惊怒,待阻止,翘楚摇头。
景平一咬牙,出声道:“爷,你为何……这般对翘主子。”
上官惊鸿也如翘楚一般,轻笑淡道:“因为她.贱。”
居“景平,你怎么不问问她当初是怎么推本王下崖的?”
虽然他早已做好落崖的准备和措施,但她放手,不啻于推他一把!
……
众人闻言,都大为震惊,虽然,谁都不如当事人清楚当天坠崖的事,但如今听来,却是翘楚谋害了上官惊鸿。
也在这一刹,谁都明白了,上官惊鸿的记忆是回来了,却也停留在了坠崖那天,否则,他绝不会如此憎恨厌恶翘楚。
翘楚和夏王是有暧昧,若说翘楚这样做是为了夏王,但一路走来,又有谁敢说她对上官惊鸿无情?可上官惊鸿却这般笃定。
赭一时,众人惊怔难为,都不知道是该为翘楚说句话还是不该。
上官惊鸿眼中光影薄薄,流光溢彩一般,却全都是浓冽的轻蔑和憎恶。
“睿王,她是你的妻子。不管怎样,你都该善待之。”
突然有人插话。
却是吕宋。
上官惊鸿眸光一转,淡淡定在吕宋身上,手一挥,又示意众人起来。
老铁忙向他解释了吕宋的身份,上官惊鸿颔首,然而心中却莫名的不喜吕宋,仿佛这个人曾作过一件什么让他厌恶的事一般。但面上,他还是声色未动,长身一躬,谦礼答谢。
众人也随他谢了吕宋。
吕宋立刻还了一礼,眉间有抹深重的叹息,末了,看向翘楚,轻道:“小姐,吕宋告辞了,余年将天天为小姐祈福。”
翘楚忍住鼻中微涩,却只是笑道:“先生不觉得欠翘楚一个解释吗。翘楚命薄,余年太长……何况是先生的余生。翘楚只求先生一件事,请待为转告琳琅,她的恩德,山高水长,今生我是无能为报了,来生我一定找她报答,海蓝有生之日将天天为她祈福,祝她安好幸福。请她一定要幸福。”
“好!吕宋知道,小姐其实不需要这个解释。若小姐真个责问,吕宋倒好受许多。”
吕宋苦笑,朝她飞快一躬,众人只觉眼前微花,他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外,像来时猝不及防。
“阿铁,保重。”
声音在外间传来,又寂然远去。
老铁想问他还会再见与否,随即释然一笑,他年岁有限,和这位前辈也许就此一面了吧。人生离合。
只是,和此时众人一样,他遽然明白翘楚话里说的“欠她一个解释”的意思。
吕宋有意抹去了上官惊鸿近日的记忆!
为什么?
上官惊鸿看翘楚眼圈微红,淡淡看着门口的方向,心中戾气更起,抬手便狠狠扣住她的下颌,“琳琅是谁?给过你什么大恩?本王的侧妃似乎还认识不少奇人异士!”
他用的是环着镣铐的手,也带动了翘楚的手。
他手腕的皮肤登时被磨破,鲜血直流。
翘楚亦然。
她忍着疼,轻声道:“我没有推你下崖,不管你信不信,我这次也只解释一……”
“解释一次?倒是你以为你解释我便要听了!”上官惊鸿冷声打断她,沉沉低笑,神色越发不齿。
就像之前的误会,即便是“傻子”上官惊鸿,也不肯听她解释,何况是他?
翘楚也住了声,不再说什么,正要让他放她回房,上官惊鸿盯着镣铐,眸光一阖,轻尔嗤道:“为何要用这副玄铁镣铐……”
“爷,这是你找了很久方翻出来的。”方明低声道。
上官惊鸿眼梢冷冷一抹镣铐,利眸攫紧翘楚,“这怎么回事,倒是不用这东西我便拴不住你?”
翘楚微微侧开头。
上官惊鸿看向老铁,“钥匙!”
老铁颔首,迅速出了书房。未几,领了一个暗卫进来。
暗卫向上官惊鸿见了礼,又立刻出了去。
原来,按上官惊鸿昏迷前的设定,由一个极擅易容术的暗卫在书房外守住,只要亲见他醒转,才会去通知持着钥匙的暗卫。
只有这个守岗的暗卫知道拿着钥匙的是哪一名暗卫,若不见上官惊鸿醒来,他即便被杀死也不能说出持匙暗卫的身份。这样就防止了任何人在上官惊鸿昏迷期间用易容成上官惊鸿的模样的方法或胁迫他问出钥匙的下落,从而将翘楚放走!
空隙里,上官惊鸿对宁王道:“五哥,一会且与我说说近日之事。”
宁王神色深凝,看了翘楚一眼,随即点点头,知他还有话要对翘楚说。
四大和美人咬牙压住怒气,景平双手紧握垂首站在一侧,和所有人一样,他们都知道上官惊鸿有话对翘楚说,都没有出声。
翘楚反似有些不在意,似乎除去和吕宋说话,和上官惊鸿说的那一句解释坠崖的话,她是费了心力去说的,其他时间,她一直有些不在意,神色淡淡,眼底一抹青黑,带着浓重的疲惫轻轻看着有些血肉模糊的手腕。
真好!上官惊鸿挑眉一笑,手臂一探,突地将她扯进怀里。
翘楚蓦然一惊,只听得他厉然在她耳鬓一字一字警告:“今晚我就要你!要逃离我,你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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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八终于还是忘记了全心喜欢一个人的记忆,也许不少筒子不喜欢,认为狗血,今天这节歌也纠结了很久,但还是按本来的设定写了,这里不是为虐而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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翘楚闻言一颤,这时,一名暗卫来报,说刚宫里来人传下口讯,皇帝知道睿王已返王府,让睿王和翘妃明日一早进宫面圣。
上官惊鸿拧眉,众人心下一片凝重。很快,老铁又领着一名暗卫进来。
那暗卫手上拿着一枚古拙的钥匙。
……
居随着“锒铛”响声,翘楚看向地上的镣铐。
这束缚是解了,那真正的束缚呢。
她稳了稳心绪,正要说话,突听得上官惊鸿低声问宗璞,“苓呢?”
赭除却上官惊鸿初醒,宗璞欣喜,其后他一直沉默,这时听上官惊鸿问,和宁王互视一眼,说,爷且稍等。
他说罢,大步奔出。
未几,门再开的时候,宗璞旁边,沈清苓眼眸通红,定定看向上官惊鸿。
上官惊鸿眼眸立刻漾上一层光芒,落在沈清苓身上,“为何一直躲在外面?”
沈清苓看了翘楚一眼,苦笑,“若你不问我,我是断不会出来的。惊鸿,你不需要我了。”
“你胡说什么!”上官惊鸿眸里掠过一抹心疼,沉声责着,一个跨步上前,将她拥进怀里。
“你终于回来了,我快等不下去了。”
有多久没被他这样抱着了的,沈清苓低低哽咽……他还是她的,他本来就是她的!
“苓,你的样子怎么这般憔悴,我可是昏迷很久了?”
发被男人轻轻抚着,一股委屈从沈清苓心底直透上来,“中间发生过什么事你都忘记了吗?”
……
“五爷,宗大人,各位且好好聚,翘楚先回去了。”
枕在上官惊鸿怀里,却能清楚感到翘楚便在男人宽阔的肩膀之后,她眼眸仍湿,又猛然冷下来。正待说话,突听到翘楚的声音,她心下冷笑,从上官惊鸿怀里挣出,定睛看着翘楚。
“翘楚比我早清醒过来,她做了对你不好的事,对不对?”上官惊鸿眉锋一划,轻声问着,看向翘楚的眼眸已抿进厉茬之色。
枉费他在她受到浅浅箭伤之后,便将一直珍藏的最后一颗百草丸给她服下,那是本该给清苓的东西!枉费他拼着受伤,将她从崖下救起!
沈清苓低头,“过去了,我自己的便莫要再提了。倒是……我没有背后说一个人的习惯,今日冲着开罪谁,也要和你一说的是,惊鸿,你好好和景平聊一聊吧,当然,他所作的也不过是受了唆说。但翘楚……她毕竟是你妻子,几次三番对夏王那般已是不该,如今又是景平,景平怎么对我,我是无所谓,闭眼便过了,可翘楚这般,惊鸿,我……只是替你心疼。”
“你为了常妃娘~娘和她母~亲的交谊,做了多少事,护利她多少回……”
“苓,莫说了!”
那如伤兽般的冷笑厉喝,让沈清苓也猝然一惊,住了声,上官惊鸿已放开她,一脚踢翻景平,快步走到翘楚面前。
景清大惊去拉景平,颤声道:“清苓小姐,上次是我哥哥不对,景清代他赔罪,你莫要再怪他。”
他说着,又急忙对景平道:“哥,你快向清小姐告个歉。”
他心里又惊又急,心想果是不能得失了清苓小姐。
景平摇头,自己爬起来,跪到地上,一股腥甜拼命涌上喉咙,幸好,念在多年情份,爷这一脚仍是留了五分的力,否则,他只能死在当场。他咬紧牙,将血沫团团吞下,重重叩头,“爷,清苓小姐是误会了,对景平来说,敬重翘主子就如敬重爷一般。”
上官惊鸿冷冷而笑。
翘楚安静地看着高高扬在自己面庞上方的手掌,也只是笑。
心中却早已悲凉麻木到极点。这时深深的寒意和愤怒也到了极点!他不听她辩解,沈清苓冤她,她都可以忍受,但他怎么能容沈清苓这般去说景平!对她一直默默维护的景平……
“四大,美人,若你们仍当我是你们的主子,便不要过来。”她看了眼分别被老铁和方明紧紧按住的美人和四大,仰起脸,像刚才上官惊鸿对她一般,也一字一字对他道:“是想打我吗,你已打了对你忠心耿耿的景平,何不把我也一并打了?若你真认为我做错了什么,打啊,即管打,把我打死最好!”
但尽管这样,她不敢替景平多辩几句什么,多说,怕上官惊鸿会重责景平。
其他人对她怎么样,她不敢说,但对景平,方才也不敢向上官惊鸿求情,也是同她一样想法。
上官惊鸿看着眼前的脸,那张尖削如巴掌般大小的脸,却那般倔强,心中的怒恨激烈如凶猛的浪涛,一波一波快将他淹没,却也是这时突然看清她脸颊上那道丑陋的疤痕。他微微一震,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道疤痕?
一股难言的疼痛的隐隐晦晦从心底窜出,他一惊,更遽烈的怒意随之充溢整个胸~腔。
便是这样丑陋的一张脸,却敢去勾引其他男子,将他的感情玩弄得团团转!
手颤抖着……他这时真的只想将的她摧了毁了,自此一干二净。
“八弟,够了!”
“爷,饶过翘主子吧。”
室内,只有沈清苓走过来,还站在他身边,所有人一瞬纷纷跪下。宁王抓住他高扬的手,冬凝甚至扑过来抱着他另一只手。
翘楚一笑,低道:“八爷,打还是不打?若不打,我先回去了。还有,我这个脏女人,你不屑听我任何解释,也当是再不屑碰的。若你看着不顺眼,还想对我做上次围场里的事,请好好看看这份契约!”
“啪”的一声,一份纸绢被翘楚从怀里掏出掷到地上。
上官惊鸿目力极好,只见上面写着在得到翘楚允许之前,他绝不碰翘楚,上面赫然盖着睿王的印鉴!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他什么时候对她做过这样一个承诺?也就是说,刚才他即便真要打她,也是不行?!
似乎,他醒来之前,发生过很多匪夷所思的事。
他绝不会用睿王的印鉴去向一个女人承诺什么!哪怕是清苓,也不会!
对他来说,这就等如是一个将军的军令!
清苓知道他的印鉴放在哪里,有一次,清苓和他顽笑,将他的印鉴藏了起来,他当时就和她翻了脸,哪怕事后他将她哄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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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和感情,他向来分的很清楚,正如全天下,他可以为清苓这一个女人去死,但绝不会因她放弃报仇和夺嫡!
他不再是多年前那个任人鱼肉的孩子、少年!
他可以被杀死,但他的命运只能由自己来掌握!
上官惊鸿这时也是怒到极致,不怒反笑,身子微一运劲,宁王和冬凝只觉一股凌厉的力量逼迫而来,一惊之下,已被震开数步。
翘楚扔了纸绢,再不言语,也不去看上官惊鸿,只是静静看着地上——写这份东西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昨晚的灯光却似乎还萦绕在眼前,他一边看着她,一边认真写着这份对她的尊重。在现代来看,这算什么呢,但最起码,这是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
她有点想笑,又有些想哭。
眸光碰触上另一份眸光。沈清苓正凝眸盯着地上纸绢,浑身微微颤抖。
她摇头一笑,双肩突然一疼,又已被上官惊鸿紧戾捏上,低低笑语,“行,本王不碰你,本王手下也还是有些人的,将你赏过去,也是不失为一个主意。翘妃,你说是吗?”
便像灵魂早被剥离开身体,似乎还有一个自己站在她和眼前男人之外,淡淡看着他们的一切。
他的神色让她相信,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也许,他们之间,永远不会有结果,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能去到这样的不堪。
莫说这几句狠话他能轻盈带笑来说,一个男人想打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已经打了一个女人,这之间的差别又有什么。
若不是答应了宁王和宗璞,就此一走了之,自此以后是不是也可以有些快乐。
他们的生死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可是这些人里,却偏偏有她想祝福的人。景平,冬凝,方叔……
终于,她轻声回他,“好。”
上官惊鸿却像如遭火煨一般突然狠狠推开她,抬头的时候,却见他嘴角的笑意不再,眼里是沉鸷和杀意。
“那你等着。”末了,他也盯着她轻声道。
她淡淡点点头,正想招呼过两个丫头离开,突然沈清苓快步过来,她只觉得眼前一花,脸上已结结实实挨了一掌,脸颊辣辣的痛,沈清苓的她一笑,好,这正好,沈小姐,若非你一直在上官惊鸿怀里,我没有下手的可能,我早就想打你了!
幸好上官惊鸿的注意力从景平身上转到我身上,幸好上官惊鸿认为是我勾.引的景平,否则,景平已被上官惊鸿杀了!
若你果真爱这个男人,就不该伤害他身边从小长大的同伴!若你果真是来自现代的人,就更不应该!一条性.命怎容你这般糟蹋!
她毫不迟疑,反手狠狠扇了回去。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她脸上又吃了一记耳光。
这一掌,和刚才的不同,因为,那是来自男人的力气。
满嘴咸腥,她也狼狈的摔到地上。
“主子……”
四大和美人挣脱钳制,颤抖着跑到她身边,将她搀扶起来,看她满嘴鲜血,两个人都急哭了。
主仆多年,这是翘楚第二次看到美人哭。第一次,是选妃赛却几乎生死离别的那一天。
书房里,所有人都再次从地上起来,惊骇地看着她。
上官惊鸿没有下命令,他们还是起来了。这也是第一次她看到他们没有等待他的命令便自己做了行动。
只是,好笑的是,上官惊鸿为何放开了刚扶在怀里的女人,明明在他一身戾气甩她巴掌之前,他还紧紧搂着被她掌掴回去的沈清苓。
第一次。
还是第一次,看到上官惊鸿这个模样。
他低头愣愣看着自己的手掌,盯了半响,又猛地抬头看她,那双素来鹰隼一般的眼睛,和众人一样,装满惊骇,再没有一分冷静。
他的手在颤抖,浑身都在遽烈的颤抖,嘴巴一下一下蠕动着,声音嘶哑,“翘楚……我……”
原来,一个男人想打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已经打了一个女人,确实有差别。
她一笑,一颊牙齿疼痛,不得不轻了声,“八爷,翘楚恭候你的休书。明天面圣之时,若等不到你的休书,我就自刎在金銮殿上。”
“翘楚……”
出声的是宁王,伴随着的还有两声钝响。
翘楚看向宁王和宗璞。
两个猝然掀起衣摆,朝她跪下的男人。
“对不住。”宗璞苦笑,眼角眉梢都是愧疚。
“若说是为了吕宋剔除上官惊鸿天神村记忆的事而告歉,不必了。”翘楚抬手揾了揾嘴角溢出的血水,低道:“我知道是你和五爷的主意。回来之前,我就知道你和五爷会这么做。只是,我别无选择,不是吗。除非我忍心看你们有事,不肯妥协。否则即使我对你们说,不能剔除他现在的记忆,你们假装答应我,但只要我答应让上官惊鸿进行手术,你们还是会按原来的计划,吕宋也有这个意思。五爷,你我当日击掌订下的约定今日也一笔勾销,我不需要你协助我离开睿王府。我自己会离开。若走不了,就死在这里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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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想撒个谎,但他的脸色让她决定做个诚实的人。
她低声说,上个月生了场病,打工的钱都花光了,我去我爸家拿生活费,他不想给,我就一直在他家附近等,晚上他老婆和儿子都回去了,他搁不下脸面不给。
秦歌一怔,随即一言不发伸手将她抱进怀里。
他的力气大得让她一度以为他不是想抱她,而是要勒死她。不像其他情侣,他们开始得毫无征兆。
林思微为这事恨透了她,原来林思微一直喜欢秦歌,同学指点,校里流言蜚语,她却仍心存感激,无关秦歌的外貌身份,她爱秦歌。在他毫不按章法强硬地走进她的世界之前,她从不知道,原来这世上有这样一个人,和他一起可以那么安宁快乐。可惜,女人有时总过于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是那个男人的终结者。
博士曾说,海蓝,你虽从不将精力花在你的成绩上,但其实你这孩子比谁都聪明细心,留下来帮我吧。
都说士为知己者死,毕业后,她到了博士的研究所工作。和秦歌分手后,她也没有离开研究所,又跟博士到敦煌考察。哪怕所里都在说着她被秦歌甩掉的闲话,哪怕她知道,终有一天他们会狭路相逢。
居她拥有的东西不多,她已经失去秦歌,如果连这份喜欢的工作也丢掉,她就什么都没有了,又或者,她本就从没有过秦歌家里离开时很电影的将支票撕碎的洒脱,她其实一直在等今天的这一面?
没想到,秦歌的父母和妹妹秦菲也过了来。秦歌的父母是知道她的,并不喜欢她,秦母鄙夷地扫了她一眼,倒是秦菲有些不忍,道:“姐,我帮你提点东西吧。”
秦母斥道:“就你这丫头多事!”
海蓝赶忙朝秦菲摇摇头。
林思微却道:“海蓝,我帮你吧。”
海蓝微微皱眉,果听得她又侧身对秦歌笑道:“我帮海蓝拿,你帮我拿,好不好?”
赭“好。”秦歌一笑应了。
她笑了笑,对林思微道:“利铲无眼,若不小心碰上你娇嫩的皮肤可是个大麻烦。”
林思微脸色一变,秦歌淡淡道:“小夏,帮林小姐拿东西。”
小夏是秦歌的司机,一个眨眼,已把她肩手上的东西都夺了过去。用的是极灵巧的小擒拿手法。
墓室前顿时陷入一片荒静。
她所站的地方,能将考古队里几个同事的低讽听得清清楚楚,有人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喉咙有点发痒。自尊这东西可笑,但如果让人看见她流泪,她还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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