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醒后的陈容
第121章醒后的陈容
六千字奉上,呵呵,上个月的欠更,这下终于还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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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弘抚在她**的大手停了下来。
单手支起身躯,王弘抬头看向陈容。他望着她,声音沙哑粗重,“阿容。”
陈容mí糊地应了一声,mí离yan媚的眸子中,泪光隐隐。
王弘喘息着,他低下头,将net上,低低说道:“阿容。”他把要说的话吞入腹中,吐出的,只是她的名字。
那抚在她**的大手,再次动了动。
随着他一动,陈容呻yín起来,她眨着长长的睫mao,睫mao尖上珠泪摇晃,“不可以的,七郎,不可以的……”呻yín中吐出的拒绝话,却是呢喃靡dang,勾魂dang魄。
望着这样的陈容,王弘俊美的脸,变得更红了,他低下头,把自己的net上,舌尖轻画着她的net线,逗引着她的xiao舌,他低低的,哑声呢喃,“……我却不想放手。”
说完这句话后,他头一低,薄net吸上了左侧yu女峰上的樱果。
随着他的舌尖在其上描画,陈容的呻yín声变得响亮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不一会,一个婢女迟迟诶诶地说道:“南阳王派人来了,说要急事相商。”
王弘头也不抬,他含着她的yùrǔ,手指轻拔着那颤栗的**,含糊其辞地回道:“谁也不见。”
那婢女应了一声,“是。”
看到她走下,织姐连忙走上前,问道:“郎君怎么说?”
婢女盯着她,轻声说道:“他说,谁也不见。”
一句话说出,织姐和这婢女同时脸色微变。好一会,那婢女才呆呆地说道:“郎君他从xiao便定力非凡,于女色上面更是看得轻淡,可这一次……阿织,我有点害怕。”
织姐的脸色与她一样的白,她抬头望着那烛光飘摇下的竹楼,好一会,她笑了笑,语声变得轻快,“有什么好害怕的?我家郎君这样的人物,那xiao姑子跟了他,只会得意欢喜。她得意欢喜了,郎君自也是欢喜的。”
那婢女闻言,笑了起来,大大地点了点头。
竹楼中,呻yín声还在继续。
陈容抬起头,嘴net啃着王弘。呻yín声,她更是一声又一声地叫道:“七郎,七郎,七郎……”
就在这时,抚nong着她下身的大手拿出,接着,她的大tuǐ被他用力的分开。
紧接着,一个火热的物事沉沉地抵在她的**。
随着那物事一抵,陈容打了一个jī淋。
几乎是突然间,陈容泪如雨下,那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到她的鬃侧,沁入身后yù枕中。
泪水横流中,陈容分开双tuǐ搭在他的腰间,她喃喃的,一声又一声地唤道:“七郎啊,七郎,七郎……”纵使是mí糊中,她的声音也是哽咽的,酸楚的。
这哽咽,这泪水,令得王弘的动作再次一僵。
王弘抬起头来。
这时的他,白净如yù,俊美动人的脸上,红晕隐隐,双眸不再明澈,瞳仁中只有yan媚,便是那net丽。
他定定地看着陈容。
陈容透过泪水,望着烛光中的他,傻傻地望着望着,她伸手勾着他的颈项,将自己的脸印上他的net,泪如雨下中,她哽咽的欢喜地叫道:“七郎,我真是欢喜。”
她居然流着泪说,她真是欢喜。
王弘怔了怔。
慢慢的,他低下头,将net压在她的眼睛上,伸舌把那满溢的泪水勾入口中。这时的他,沾了汗水的长湿湿地粘在身上……他的长与她的长粘在一起,jiao织在一起,一缕又一缕,一丝又一丝。
就在这时,他离开了她。
身上突然一凉,令得陈容睁大mí离的双眸,望向他。
烛光下,她yù手轻抚着自己的左rǔ,红肿的xiao嘴边流着一条银丝,她喘息着望着他,眼bo如火,“七郎。”她唤着他,扭动着赤1uo的躯体,求道:“别离开我。”
赤1uo着身躯的王弘站在netg塌边,他瞬也不瞬地盯着陈容,右手一扬,拿过一块白缎。
他微微倾身,墨披在陈容的脸上,身上,见到陈容还在渴望地望着自己,他优雅一笑,轻软沙哑地说道:“乖,抬起tún。”
陈容真地抬了抬yùtún。
他把那白缎放在她的身上,然后抬头,他朝她温柔一笑,然后,他再次覆在了她的身上。
感觉到他的体温,陈容满足地呻yín出声。
他完全地覆住了她。
他再次分开了她的双tuǐ。
他那火热的硬tǐng,顶顶抵上了她的**。
他抬起了头。
抬着头,王弘一瞬不瞬地,认真地看着陈容。在对上mí糊的她时,他微微一笑,轻轻说道:“阿容,你不能悔了……”声音沉静。
陈容不解地眨着眼,还在痴痴地望着他。
只是望着望着,也不知为什么,那明媚的,充满yan色和yù望的大眼中,再次泪水满眶。
王弘低头,将net压在她的眼睛上,他闭上双眼,温柔无比地说道:“乖,别流泪了……别让我心软。”
声音一落,他的身体猛然一沉。
瞬时,一个坚硬火热的物事,重重地捅入陈容的体内。
陈容惊叫一声,眨着眼,用泪眼询问地睨向他时。那停在她体内的物事,再次朝着里面重重一撞
瞬时,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急冲而来。
陈容吃痛出声,她尖叫道:“啊——好痛”
她双手紧紧抵着他的肩膀,把他向外推去,叫道:“好痛。七郎,有东西在捅我,你帮我拿开它。“
她推着他,唤着他,泪眼朦胧,目光中又是信赖,又有着苦求,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惧怕。
王弘只是望了一眼,便果断地移开眼,不再看向她。
他右手放在两人sī秘密处,轻轻抚mo着。
随着他的动作,慢慢的,陈容出一声轻yín。
轻yín声刚出口,王弘突然动了。他低头用net叨着她的rǔ,左手rou搓着另一侧的yùrǔ,右手扶着她的胯部,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她。
因为疼痛,因为那不知名的古怪满涨,还在丝丝缕缕渗出的酥软,陈容摇着头,任由青丝缠绕,清yan的脸上似苦似乐。
她的呻yín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这一场欢笑,似是无穷无尽,也似是只有一瞬。
也不知过了多久,竹楼中安静下来。
一直侧耳倾听着的织姐,悄悄向前走了一步,低低唤道:“郎君?”
就在她以为里面不会有声音传来时,王弘低哑的疲惫地命令道:“打一盆热水来。”
“是。”
不一会,织姐端着热水,轻轻推了推竹门。
竹门刚动,里面传来声音,“放下吧,不必进来。”
织姐一怔。好一会,她轻轻说道:“可是……”才说出两个字,里面的声音再次传来,“出去。”
“是。”
织姐放下水盆和mao巾,干净衣服等,缓缓退下。
她听到了有人走下netg塌,然后,看到手臂伸出,把那些东西拿了进去。
倾听着里面传来的哗哗水声,以及女子时不时的呢喃和男子温柔的安抚声,织姐的眉头越蹙越紧。
那年青的婢女向她走来,她朝着竹楼里面望了一眼,低声问道:“阿织,怎么啦?”
织姐瞪着竹楼里面,道:“郎君在给那女子抹身。”
一言吐出,两个婢女都不吭声了。
好一会,年青的婢女颤声说道:“阿织,我们是不是,做错事了?”
阿织无法回答,透过淡淡的烛光,她清秀的脸孔苍白如纸。她们知道,她们的郎君,贵比帝王,一个fù人shì了寝,按道常理,是她们进去给郎君洗沐更衣,然后,换上干净netg被,焚上去秽的香让郎君安睡。至于shì完寝的fù人,抬出就是,等她醒来,马上送一碗防子汤。
可现在,里面生的事,已大大地出了她们的认知。
好一会,阿织喃喃说道:“求不得的苦……求不得的苦……这么一个俗yan卑微的女郎,不是得到后,就应该弃如鄙履吗?”
这一觉,陈容睡得很不安稳。
她不停地翻来覆去,紧闭的眼角,时不时地会流下一滴泪水。
泪水如珠,在烛光下映着七彩华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亮了。
陈容慢慢地,慢慢地睁开了眼。
她mí糊地看向纱窗外。
慢慢的,她的眼中有了些神采。
陈容转过眸子。
目光堪堪一转便定住了,在她的netg塌前,坐着一个正伏案疾书的白色身影。阳光下,那白色的身影颀长俊逸,容光照人,明明就坐在那里,却如身处云雾中。
听到响动,那人抬起头来,冲她温柔一笑。
下意识的,陈容回他一笑。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见他一直没有消失,不由狐疑地问道:“你。”
“何事?”他微笑着看着她,声音温柔如水。
陈容又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见他还是没有消失,惊道:“七郎,你怎么在这里?”
一句话吐出,她突然觉得有点不对了。
陈容低下头来。
随着她的动作,丝被滑落,yù白的娇躯上青紫处处……她没有穿衣服
陈容急急伸手,把被子一扯,牢牢地罩住自己,然后看向王弘。
看着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白。
她再次低头,悄悄掀开一角被子,又瞅了一眼。
这一眼看去,陈容彻底的呆住了。
许久许久,她艰涩地说道:“昨晚,不是梦?”
这时的王弘,已放下mao笔,他侧过头盯着陈容,墨调皮的挡在眼前。
“是,昨晚不是梦。”他的声音一如以往的清润温柔。
陈容慢慢抬头,她呆呆地望着他,又问道:“我们……睡了?”
王弘的声音依然清润温柔,他含笑望着她,回道:“是。”
陈容闭上了双眼。
她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好一会,她嘶哑地问道:“我们,无媒无娉,不曾婚嫁的……睡了?”
王弘还在侧着头,那缕调皮的丝,在他的眼前飘dang,“是。”他的回答,还是温柔之极。
陈容慢慢地,慢慢地坐了起来。
随着她这一坐,丝被滑落,她那完美的,白嫩优美的上半身,便呈现在日光下,呈现在他眼前。
这般突然1uo裎,陈容却是没有感觉到不妥。她让自己坐起,低着头,丝披垂而下挡住脸孔。
她的声音低低地传来,“你可会娶我?”……
久久久久,都没有回答。
陈容吃吃而笑,她低低的,沙哑地说道:“是啊,你怎么会娶我呢?可是不管如何,我还是得问一问,你说是不是?”
房中安静之极,依然没有半点声音传来。
低着头,纵使不曾梳理,也乌如缎的长挡着她的脸,她的声音,从长后传来,“七郎,你准备如何安置于我?”
好一会,王弘温柔至极地说道:“你给我时,仍是处子,我已留有凭证。阿容,你仍可做我的贵妾。”
“贵妾么?”
“是。”
陈容低低一笑。
她慢慢抬起头来。
五指成梳,把头拔在一侧,陈容侧过头看着王弘,她的嘴角上扬,清yan的脸上带着笑,“无媒无娉便跟了你,还是可以做贵妾?”
她的声音有点奇特,王弘没有回答,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陈容又是一笑,她望着他,低低说道:“七郎。”声音温柔。
王弘轻应道:“恩。”
“我就算是贵妾身份入的门,在琅琊王氏里,也是抬不起头做人的吧?”在王仪提亲时,她拒绝在前,现在却无媒无娉地跟他睡了……还真是贱得可以。这样的贵妾,连良妾都不如。
王弘低低地说道:“休怕。”
“是么?”陈容吃吃一笑,她眼bo横飞,慢慢前倾,随着她的动作,那白嫩的双rǔ在阳光下dang漾着。
陈容似笑非笑地瞅着他,轻轻说道:“七郎,你相信么?我杀过人的。”
王弘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起这个,不由怔了怔。
陈容嘴角微扬,那完美白嫩如脂的躯体,那yan丽动人的脸孔,在阳光下,散着夺目的yan光,她轻笑道:“我杀了七个……都是女人。”
王弘蹙起了眉,他的目光从她美丽的身躯上移开,盯着她的眼,他轻轻说道:“阿容,你累了。”她是什么样的来历,他一清二楚,这话分明已是胡言1uan语。
可是,陈容的眸光,不但妩媚,而且清澈,哪里有半点说胡话的模样。她歪着头,眸光流bo,依然似笑非笑,“便是我那族姐,若不是她一直住在别处,也早就被我nong死了……”
一边说,陈容一边掀开被子,走下netbsp;一个刚刚失去身子的xiao姑,居然当着男人的面,这般毫不羞涩地1uo着身子,光光地走下netbsp;可不知为什么,王弘却是觉得,阳光下,这具身躯直是苍天呕心沥血的杰作,直是yan美得惊心动魄。不止是这身躯,便是这张清yan的面孔,也一扫以往的怯懦,警惕,畏缩,笑得妖yan至极,冷得妖yan至极
陈容赤足走出一步,清声唤道:“来人。”
声音一落,织姐便清声应道:“是。”竹门打开,她与另一个婢女,端着水盆和衣裳走了进来。
两女一进来,便对上了光1uo在阳光下,静静而笑的陈容,不由怔了怔。
转眼,两女垂下视线,向她走近。
陈容朝那托盘上的衣裳望了一眼,嫣然一笑,“这衣裳怎是黄色?去,把那套白色衣裳拿来。”
两女一怔,如果她们没有记错的话,前不久这个女郎还说过,不穿白色衣裳的。
呆了一会,织姐走出。
不一会,她捧着那白色裳服走了进来。这裳服是她从陈容的包袱里拿来的。
织姐把衣裳放在已经洗漱完毕的陈容面前,忍不住轻声问道:“女郎不是不喜欢白衣裳么?”是了,她是为了讨好郎君。想到这里,织姐轻薄地瞟了陈容一眼。
陈容却是轻轻一笑,她拈起那衣裳,望着它,莞尔一笑,“是啊,我是不喜欢的……我这么庸俗,这么心狠,这么可笑的女人,怎么配得上这般至纯至净的白色衣裳?”
这话一出,房中的三个人都怔住了。
一直歪着头,含笑打量着陈容的王弘,笑容慢慢一收。
陈容垂眸,她含着笑,慢慢穿上那白色衣裳,继续说道:“不过,我现在可以穿它了……若能再生,必是配得上它的。”
最后一句有点含糊,只有两婢隐约听清了。
把衣裳换上后,两婢开始给她梳。
不一会,陈容命令道:“解开。”
两婢一怔。
那织姐皱起眉头,轻声解释道:“女郎,你现在是fù人……”还没有说完,陈容已冷冷说道:“梳成xiao姑髻”
两婢一怔,相互看了一眼后,转向王弘看去。
王弘还在看着陈容,他一直都在静静地看着她。
见他不说话,两婢只好顺从陈容的意思,把她的头梳成少女的式样。
不一会功夫,陈容已是梳理妥当。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成为fù人,她的容色,在以往的清yan之外,另添了一份冷。这种冷yan,使得她yan色照人,直有咄咄bī人之姿。
陈容的目光从铜镜中移开,她站了起来。转过身,她含笑问道:“昨晚,那神仙饮,是谁的意思?”
两婢一怔。
不由自主地,她们再次看向王弘。
再一次,她们看到的,是静静地望着陈容,目光瞬也不瞬地郎君。
两婢相互看了一眼,最后,那年青的婢女轻声道:“是我。”她的声音一落,织姐便在一旁笑道:“女郎可是恼了?可若不是那神仙饮,你也不会得偿所愿啊。”她嘻嘻而笑,又说道:“我们知道xiao姑子是个女郎,就算喜欢郎君,也不敢说的,因此才助你一臂。”她向陈容深深一揖,求道:“女郎,你恕了我们吧。”
陈容没有回头,她走到窗台旁,yù白rou嫩的xiao手,轻轻抚上窗沿,抚上挂在旁边的佩剑,“这么说,给我喝神仙饮,是你们两个的意思?”声音含笑。
织姐见她似乎没有动怒,也笑了起来,“是……女郎,你恕了我们吧。”她和那年青的婢女再次深深一揖。
这两个婢女,模仿着士大夫向陈容行着礼,口里说着道歉的话,可不管是她们地动作,还是说辞,都透着种轻浮,都透着种从骨子里出的轻鄙。
“恕了你们?”陈容低低一笑,她轻声说道:“那有谁,能够宽恕我?”她轻言细语地说到这里,xiao手抓着剑柄。
“嗖”地一声,长剑出鞘,阳光照在寒森森的百炼精铁上,光彩流离。见到她突然拿起剑,两婢同时叫道:“xiao姑子,这个不是你能碰得的”声音带着习惯xìng的颐指气使。
陈容似是没有听到她们的指责,她把剑举起,手指成勾,在上面轻轻一叩,在出一阵清锐的低yín声后,她笑道:“琅琊王氏的,果是好剑”
笑声出时,她右手闪电般的向后一刺
“卟——”地长剑入rou的声音传来
只是一静,转眼,两婢同时尖厉的惨叫起来,而一直优雅的笑着望着的王弘,这时也推几站起,惊愕地望着陈容。
陈容回过头来。
她手中的利剑,正稳稳地刺在织姐的xiong口上鲜血成河中,陈容脸上的笑容,嫣然之极,妩媚之极。
“哗”地一声,陈容chou出了长剑,然后,右手轻扬,血淋淋的剑尖再次向前一tǐng,刺入了兀自尖叫着的年青婢女xiong口
随着她这一刺,卟地一声,鲜血四溅。有数滴鲜血溅在她清yan明丽的脸上,给她那嫣然妩媚的笑容,增添了一份令人心悸的yan丽。
直到这剑稳稳地刺入,旁边才传来躯体重重仆倒在地的声音。却是那织姐的尸体栽落在地
“哗——”地一声,陈容再次chou出了那血淋淋的长剑。她抬起头看向了王弘。
便这般提着血淋淋地长剑,陈容向王弘走去。
王弘正在瞬也不瞬地望着她。
在他的注视中,陈容从他身边越过,慢慢走向门口。
王弘回过头,望着阳光下,她tǐng得笔直的,孤绝的,美丽的身影,忍不住叫道:“阿容。”
他的声音有点不稳,语调也一扫平素的优雅清淡,带了点低暗,带了点他自己也没有现的复杂,“我的贵妾,你便这么不屑么?”
第122章 两军阵前
陈容慢慢地侧过头来。
便这么侧着头,似笑非笑地瞅着这个令得她倾心,令得她失身的男人,陈容清艳脸上,有着惊心动魄的明丽。
她瞅了他一眼,也没有开口,便这般转过头,推门离开。
她一步一步地走下了台阶。
王弘低着头,望着她那挺得笔直笔直的背梁,望着那染了斑斑血点的白裳。
刚才两婢的惨叫,早就惊动了府中的护卫。这时刻,几十个身着盔甲,手持兵器的护卫,正急匆匆地冲了过来。他们刚要呼叫,一眼看到站在竹楼门口的王弘,心神大定,便住了嘴。
转眼间,几十双目光,嗖嗖地朝着陈容盯来。
他们盯着陈容,盯着她手中那滴血的长剑。
盯了一阵后,他们向王弘看去。
这时刻,陈容已走下了楼梯。
她望着站了一院,把去路堵得结结实实的王家护卫。嘴角一扬,浅浅一笑。
便这般停下脚步,回眸瞟向王弘,陈容眼波如水,似笑非笑,兀自红肿末消的樱唇轻扬。
她望着他,“七郎,你是想留下我吗?”
阳光下,她的衣裳白得晃眼,她那血淋淋的长剑,也红得刺眼。
在王弘望向她时,一个护卫上前一步,他朝着王弘双手一拱,大声问道:“郎君,这个妇人可是杀了人?”
王弘没有说话,他还在眸光复杂地盯着陈容。
便这般,他盯着她,她含笑回睨着他。
久久久久,王弘挥了挥手。
随着他这手势一做,众护卫同时退下,转眼间,院落中再次一清。
见到众人退去了,陈容转头,提步向前走去。此时此刻,不管是她转头的动作,还是那向前走去的步履,都是那么坚决,那么毫不犹豫。
盯着那白色的倩影,王弘双手紧紧扶着竹子做成的栏杆,他再次唤道:“阿容?”
他的声音不小,可那白色的倩影不曾有丝毫停顿,她只是这般持着长剑,这般一步一步地朝外走去。
每走一步,地面上,便会留下几滴鲜血。那鲜艳鲜艳的血迹,触目惊心。
王弘低哑温柔地开口了,他轻唤道:“阿容,回来。。。。。。你无处可去啊。”
他的声音,吹入风中,如那落叶一般,转眼便被卷起,再也不曾在天地间留下痕迹。
陈容没有回头。不但没有回头,她甚至不曾停顿。
她一步一步地走向远方,一步一步地消失在他的视野中,直到再不可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马蹄声传来。
转眼,一个骑士翻身下马,朝着竹楼上低着头,一动不动的王弘拱手说道:“郎君,南阳王有十万火急之事,令你前去相商。”
这骑士的声音刚落,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接着,另一个骑士策马奔来,他朝着王弘叫道:“郎君,胡人已在城外结阵。”
王弘抬起头来。
他温声说道:“备车。”
“是。”
转眼,马车便备好了。
不过王弘没有动,他一直低着头,任由寒风卷起他的墨发,任由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一个护卫犹豫地唤道:“郎君?”
他的叫声惊醒了王弘,令得他抬起头来。
他迎上那护卫,可不知为什么,那平素清澈高远而温柔的眸子,此刻似是有点空洞。
他看着那护卫的后方,轻轻开了口,“来人。”
几个护卫应声而出,拱手道:“在。”
王弘扶着栏杆,俊脸微垂,一缕碎发在他的眼前飘荡,他静静地说道:“去,盯着那陈氏阿容。。。。。。保护她!”
几个护卫朗声应诺,转身离去。
直到他们走得远了,王弘才慢慢地松开栏杆,他轻轻说道:“里面的人,埋了吧。”
“是。”
两个护卫相互看了一眼,大步走上。
他们推开房门,入了阁楼。
片刻后,一人拱手问道:“郎君,这两婢以何礼葬之?”
王弘低着头,慢慢朝下面走去,他头也不回地轻声说道:“欺主之人,实可杀也!扔出去便是。”
这话一出,众护卫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也是常年跟在王弘身后的,自是知道,这两个婢子,是服侍王弘多年的老人。这样的人,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按常理,便是做了天大的错事,她们人都死了,主家怎么着也应该宽恕她们的。。。。。。如今郎君这句话,说来轻飘,可对这种家生奴仆来说,她们的父母兄弟,在王家怎么呆得下去?
虽然同情,众护卫也无人会质疑。他们低下头,应道:“是。”
应承中,已有人把王弘的话记录下来,准备传递去琅琊。同时,另外一个准备上前询问的仆人也退了下来。他是准备询问事由的,可王弘此话一说,便给这事盖棺定论。于是,她们是怎么死的,是被谁所杀,也没有了追究的必要。
不一会,载着王弘的马车,急急地驶出了庄子。
马车刚刚走上南阳街,外面便是鼓声急促,这“咚咚——咚咚”沉闷紧凑的鼓声,令得街道中的众人,开始急急奔走着,慌乱挤拥着。
王弘的马车更加快了。那车夫扬起长鞭,啪啪啪地斥喝声声。
转眼间,王弘便来到了北城门处。
看到他过来,五千王家护卫,齐刷刷举戟行礼。
王弘眼也不抬,面无表情地提步向城墙上走去。
不一会,他便来到了城墙上。
城墙上,这时已站着几十个士大夫,这些人个个宽袍广袖。看到王弘走来,瘐志上前一步迎上了他,呵呵笑道:“七郎,你来得太迟了。”
刚刚笑完,他呆了呆,奇道:“出了什么事,怎么板起了脸?”
王弘朝他瞟了一眼,没有回头。他大步走到城墙处,扶着墙砖看着下面。
城门下,二万胡卒整整齐齐地布成队列,旌旗飘扬。
望着他们,王弘轻声问道:“可有音信?”
他问的,是见他一来,便站到了他身后左侧的一个幕僚。
那幕僚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慕容恪在东西南北四处城门,都布有兵卒。不过以郎君所管的北门最多。冉将军的意思是,郎君从北城攻打胡人,牵制胡人主力,然后,于西门,南门,东门,同时做出突围之势。郎君只需要做好这些,对付慕容恪的事,交给他好了。”
说到这里,那幕僚续道:“冉将军还说,郎君如果舍不得自家儿郎,尽可用南阳王的人替代。他说,慕容恪围攻南阳城这么大的事,怎么着,也得流流血吧?”
说到这里,那幕僚苦笑起来。冉闵这话说得很明白,他便是能轻易地赶走慕容恪,也不会这样做。他只需要最后关头出现,救了南阳城便够了。
王弘嘴角微扬,轻声回道:“便这么着吧。”
他说到这里,又命令道:“你可以传令了,便说,南阳的一切,我已令得冉闵出头,我们布下的人就不必动了。”
那幕僚皱起眉头,有点急地说道:“郎君,我真不明白,你明明有对付那慕容恪的本事,为什么却隐而不用?郎君,你这样可是会令家主失望的。”
他的声音一落,王弘便瞟了他一眼。
明明他这眼神淡淡的,可那幕僚还是不安地低下了头。
王弘望着远方,慢慢说道:“这种话,这一次我可以当做没有听到。”
几串冷汗从那幕僚的额头上渗下,他低头应道:“是。”
时辰一点一滴的流逝。
转眼,午时过了。末时刚至,一阵急促的鼓声便猝然传来。
城墙上,一下又一下的鼓声中,一队队全副盔甲的士卒,整整齐齐地站在北城门处。这些士卒虽然都是穿着盔甲,可看那盔甲的式样和颜色,分明属于不同的家族。
王弘站在城墙上,俯视着这些人良久,然后转过头,他朝着城外不动如山的鲜卑胡卒盯了一眼,右手一挥,轻喝道:“进攻!”
几乎是他的声音刚刚落下,一阵浑厚响亮的鼓声便“咚咚——咚”的在城墙上响起。
这种鼓声,是进攻的鼓声,是杀戮的鼓声!
鼓声一起,城门大开!
轰隆隆的马蹄声中,众骑如烟,一冲而出!
几乎是突然的,站在城墙上的士大夫们一惊,有人大叫道:“噫,那人是谁?”
大叫声中,喧嚣声混在鼓声中,喊杀声中。
正在对着幕僚吩咐一些事的王弘,在喧嚣声中抬起头来。
他转过头随意一瞟。
只是一眼,他俊逸的脸孔便是一白。王弘急急冲上几步,手扶着城墙,暴然喝道:“回来!”
他的声音嘶哑沉响,已是在用着全身的力气暴喝,“陈氏阿容,你给我回来——”
他的喝叫声,淹没有鼓声中,呐喊声中,厮杀声中。
除了站在他身边的那几个,再也没有任何人听到他的声音。
所有的士大夫,所有的士卒,都在望着那个人影。
这是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她手持长鞭,骑着一匹高头骏马,如一抹烟尘一样急驰在众士卒中。
她骑得太快,转眼间,便冲到了众士卒前方。
转眼间,她一人一骑,已冲出了队列!
阳光下,她那宽大的白色衣袍在风中呼呼作响,她那墨发飘扬着。。。。。。任何人一眼都可以看出,她的衣袍中,没有内甲!
大战之时,两军当中,一个女郎这般不着盔甲地冲出。。。。。。
渐渐的,喧嚣声止息了。
众人愕愕地望着烟尘滚滚中的那个白色身影,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士大夫的叹息声传出,“家国不保,连妇人也敢杀虏!谁能说我晋人没有铁骨热血?”
第123章 大胜
两军将士,突然看到这么一个白衣美貌女郎出现在阵前,都是一呆。
不过这个时候,已是剑在弦上,不得不发!
更何况,能看到陈容的,也只是她身边的士卒,那些紧随而来的士卒,已被铺天盖地的烟尘给挡住了视野,只知道死命前冲,哪会管得这般多?
只是略略一呆,晋军外冲的阵营中,便同时传来几个厉喝道:“杀啊——杀出去便得安生!”
喝声伴着奔涌的马蹄声,兵器在空气中挥舞的声音同时响来,再一次,天和地只有无尽的烟尘,只有无尽的嘶喊,只有把渺小生命踩成泥泞的马蹄!
在这滚滚前冲,不可抑止的人流中,那道白衣的身影丝毫不曾停留,她一马当先,竟是稳稳地操着马,稳稳地夹在众卒当中,向着胡人阵营狂冲而去。
城墙上。
王弘的嘶吼声转眼便消失在空气中,他紧紧地盯着那道白色人影,知道嘶喊也罢,下令也罢,都已无济于事。。。。。。他只能紧紧地盯着那道人影。
这时,瘐志叫道:“这女郎好生眼熟。”他急走几步,来到王弘身后,叫道:“七郎,那不是陈氏阿容吗?”
回答他的,是王弘紧紧闭上的双眼,是那一串从他白净额头渗下的汗珠。
陈公攘也在一旁,他惊叫道:“阿容?她是阿容?她不是在石闵那里吗?”才叫到这里,他便哈哈一笑,嘶哑的,豪气万千地向四周朗叫道:“诸位诸位,那是我陈氏的小姑!诸位诸位,我们自负傲骨铮铮,可如今,我们都输给了一个小姑了!”
确实是输给一个小姑了。
这时刻,所有城墙上的士卒,不管是曾经害怕的,还是想要退缩的,还是咬着牙准备拼命的。
这时刻。所有前冲的晋军,不管是胆怯的,还是拼死一博的。他们在对上烟尘高举中,对上万军当中,那道猎猎如狂风的白色身影时,不自觉的,同时发出了嘶吼声。
这嘶吼声,开始只是一声,渐渐的,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渐渐的,天地间,只有这一万士卒发出的嘶吼声在回响,回响。
这时刻,准备呐喊发令的将领,准备鼓舞士气的鼓气,全部都用不着了。
所有的热血,所有拼死一博的决心,这一刻都被点燃。
不知不觉中,无数个士卒在乱七八糟地呐喊着,“杀啊——胡人不会给我们退路的。杀啊。”
“杀啊!只有杀出去才能得生!”
“杀——杀死他们!”
一声又一声的狂叫,一双又一双因为绝望,而泛着红光的眼睛。几乎是转眼间,刚才还显得怯懦的,没有几分士气的晋军,竟是变得疯狂了。。。。。。这时刻,所有的士卒只有一个念头:一旦城破,他们便会如莫阳城人一样。既然没有退路,那就拼死一博!
有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一直以来,晋卒都以怯懦怕死著称。可是这一刻,他们变了!
慕容恪腾地坐直,他直直地盯着那烟尘滚滚而来的战场,瞟过那道白色人影,右手一伸,暴然喝道:“迎敌!马上迎敌!”
他知道,他的士卒们对晋人轻视惯了,如此刻,明明对方开始进攻了,可他们还在懒散地说笑着。
在慕容恪暴喝着时,城墙上的王弘白着脸,冷然命令道:“下令,大开城门,所有士卒全部从此处脱围!”
他嗖地转过头去,大声叫道:“我王氏儿郎,便由此门冲出,与他胡人正面较量!”
这时刻,所有的士卒,早被城下热血,被城下那一往无前,那誓死相拼的绝望激得沸腾不已。听到他下令,当下旗帜飞扬,一道又一道命令不停地发现。
那本来准备关上的城门,这一刻重新打开。所有处在北城门的士卒,开始翻身上马,准备第二轮第三软的冲击。
而一个个将领,已策着马向东西南三门奔去,向南阳王府奔去。
所有的士大夫,这时也急急转身,准备号令家族子弟,随时从北门突围——南阳城中的兵力,本来便胜过慕容恪的三倍有余。以前晋卒怯懦,没有一战之力,而此刻,众卒有誓死之心,如此大好良机,实不可错过。
转眼间,那白色身影便冲到了胡人当中。
她右手高扬,手中长鞭一甩,便是一串鲜血飞溅。她一马当先,不管四周胡人林立,只是冷着脸狂冲而入。
在她的身边,是四个护卫,这四个护卫身手高极,可也被她疯狂地冲势,被孤军深入的她给搅得手忙脚乱。
这时的他们,只顾着应对四面而来的胡兵,哪有时间顾得上她?一个一个的嘶喊喊不断传来,可转眼便被风吹在喧嚣声中,那白色的人影连头也不曾回一下,真不知有没有听到。
面具下的莫容恪沉着脸,晋人这次冲锋,大出他的意料,也完全打乱了他的布置。他不停地发出一个又一个命令,可这个时候,晋人已攻到了面前,他的一些命令根本不能及时传递。
他盯着那道处于血海腥风中,白色的衣裳被鲜血染得红透的身影,怒声咆哮道:“王弘,你好生无耻!你竟用妇人来激厉士气!”
他的咆哮声,无人可以听清。
转眼间,数千晋兵已跟在陈容身后,与胡卒直直地撞上。而在他们身后,那源源不断的晋卒还在涌来,涌来。。。。。。
一个将领凑上慕容恪,大声道:“四郎,你说如何是好?”
他看着慕容恪的眼神中有着担心。因为他知道,现在布地北门的二万士卒,有大半是散兵游卒,慕容恪把他们放在这里,便是充人数的。慕容恪料到晋人怕死,就算冲城也只会是伪攻,他还说,只他一人站在这里,便可当一万雄兵。。。。。。他压根就没有算到,不过是第一次进攻,晋人便来拼命了!而且还是针对人数最多的北门来拼命!
那将领的询问声一落,慕容恪便暴然喝道:“还能怎样?传令下去,死也要给我挡住,挡住!”现在这个情形,他怎么能退?一退便是兵败如山倒!
得了他的命令,那将领凛然应是,转身奔出。
而这时,五千杀入胡卒中的晋卒,已经惊奇地发现,眼前的胡卒,远不如传说中那般神勇。他们一戟刺出,竟能轻而易举的碰到对方!
这种惊喜,转眼便传遍了全场。瞬时,血与血地碰撞,肉与肉的拼博中,一具又一具尸体倒下,然后另一个鲜活的生命补上。
不过转眼,晋人便向前推出了十步!
这十步虽然并不长,可不管是站在城墙上的士大夫,还是冲杀中的晋卒,都狂喜起来。
有个声音狂喜地呐喊道:“胡奴不足惧——”
他的狂喜叫声,并不能够传远。可是数十个,几百个这样的狂喜声,还是令得紧随而来的晋卒们感觉到了。
瞬时,狂喜声越来越大,越传越远。
十步,二十步。。。。。。三十步了!
这时,从城门冲出的,是五千王家精兵,这些精兵,每一个都有与慕容恪的私兵一拼之力!
胡人还在节节后退。
他们每退一步,狂喜地呐喊声,涌出的晋卒,便多出数千!
转眼间,晋卒们竟如摧枯拉朽般冲出了一半路程。
“将军,我们退吧。”
一个将领策马上前,他对着沉着脸的慕容恪说道:“将军,如果被懦弱的晋人正面全歼,于将军的声誉实是影响太大!”
天下间,已有个鲜卑军神慕容恪打不过的冉闵,现在,万万不能再来个正面进攻,便把二万慕容恪的士卒屠尽一空的王弘!
另一个将领也上前来,他对着慕容恪大叫道:“将军,明知必败,当急流勇退。到了明日后日,还有把颜面挽回的机会!”
听到这里,面具下的慕容恪,朝着那道兀自在人群中冲杀的白色身影瞟了一眼,断然喝道:“撤——”
一声令下,胡卒中旗帜飘扬。
听到那旗帜,数百个狂喜地声音传来,“胡奴要退了,胡奴被我们打退了。”
他们带着哭腔的呐喊声,还没有传遍,胡人已在策马后退。
这样的战争上,一旦后撤,士气便会泄尽。瞬时,胡人越退越快,晋卒越杀越勇!
转眼间,晋卒们的嘶喊声传遍场中,“他们退了!”“杀了他们,杀尽他们!”杀红了双眼的晋卒们,哪里容得他们平安退下,一个个持着长戟追杀而去。
刚刚追出二里不到,一阵鼓声在南阳城楼上击响。那是鸣金收兵的鼓声。
士卒们慢慢地停下了追击的步伐。
一个将领回头瞪了一眼,恼恨地吼道:“收什么兵?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尽歼胡奴,退什么退?”
与他一样骂骂咧咧的,还有不少。不过最多的,却是欢喜地呐喊声。
胜了!我们胜了!
狂呼声中,呐喊声中,士卒们如潮水一样,向南阳城涌回。
他们刚刚赶到城门口,便发现城门两侧,都是南阳城的父老,这些父老们看到他们跑来,一个个狂呼着,呐喊着。
在狂喜的声音中,一辆马车一冲而出。
就算是狂喜中,就算是人山人海,可这辆马车所行之处,众人还是齐齐退散,让开一条道来。
转眼间,那辆马车便冲入了回撤的晋卒中。
马车停下了。
车帘掀开,一个温柔清润的音线传出,“她呢?”这音线有点暗。
四个血淋淋的护卫相互看了一眼,齐齐低头。一人上前,拱手一礼,哑声就道:“刚才还在的,一转眼就丢了。”
另一个护卫朝着车中人望了一眼,安慰道:“郎君放心,定然无事的。她着的是白裳,如果有事,大伙早就注意到了。”
良久良久,马车中才传来一个声音,“回吧。”
“是。”
四人刚退,那声音便向左右命令道:“找到她。”
“是。”
护卫们散去。
满地欢呼声中,只有那辆孤零零的马车。
这时,一辆马车靠近过来,一个幕僚从马车中伸出头,轻声说道:“郎君有此大胜,此生足矣。我们现在完全可以对南阳人有个交待了,便是对天下人,也足可交待了。。。。。。郎君,凡事当适可而止,我们实没有必要在这里等着慕容恪反击。”
顿了顿,他说道:“郎君,我们可以回建康了。”
另一个幕僚的声音也从马车中传来,“郎君,此事重大,望三思而行!”
好一会,王弘轻轻地说道:“知道了。”
回应了这三个字后,马车再次向着南阳城返回。
王弘一回到城中,便召集各大士族家长,以及南阳王府的将领,安排一番时,时已到了傍晚,漫天残阳相照。
王弘一走出,一个护卫便上前一步,低声说道:“郎君,找到了。”
王弘慢慢地转过头去,轻轻的,温柔地说道:“找到了?带我前去。”
“是。”
一辆马车,奔行在官道中。
这时的官道上,到处络绎不绝地离开南阳城,向建康方向赶去的百姓。好不容易大胜,好不容易等到南阳王无力限制他们离城,这些人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
所有的百姓,在看到那辆马车时,齐刷刷退到两侧,躬身行礼,目露恭敬之色。
不一会,那马车的前方出现了一个酒家。而那酒家飘扬的旗帜下,正坐着一个白衣染血的身影。
此时此刻,那身影右侧是残阳,左侧是无尽荒原。她便这般静静地坐在酒家飘扬的旗帜下,低着头,墨发如缎。
马车停下了。
王弘跳下了马车,他缓步朝她走去。
慢慢来到她身边,打量着衣裳被血染尽,长鞭也是血淋淋的妇人,打量着她披垂在脸上的墨发。王弘轻轻的,无比无比温柔,无比无比小心地说道:“阿容,回去吧,跟我回去。”
随着他声音落下,妇人慢慢地抬起头来。
她一抬头,墨发便自动地散在两侧,露出一张明艳动人的,含笑的脸。
她似笑非笑的睨着男人,嘴角轻扬,浑然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染满了血。
睨着他,她慢慢站起,转过身去。
看到她又要走,王弘声音微提,有点乱,“阿容,跟我回去!”
她停下了脚步。
微微侧头,她看着他,看着他身边的满天残阳,嫣然一笑,“回去?不,我回不去了。。。。。。”她回不去了,她这个的妇人,如果得不到自己想得的,如果不能占有自己所爱的,终究会癫狂。她这样的妇人,一旦爱上,便会偏执的妇人,妒忌心这么重,这么渴望着独占的妇人,本来便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间的。。。。。。这天下虽大,从来便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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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伤心的冉闵
第124章伤心的冉闵
王弘望着她那洗干净了,yan中透着冷,媚中带着妖的面容,望着她那一身血染的白衣,xiong口一滞。
他垂下双眸,轻轻说道:“跟我回去。”
声音中带着几分强硬。
陈容嘴角一扬,收回看向他的目光,似乎没有听到一样,提步向前走去。
“阿容”
回答他的,依然是那孤绝的背影。
王弘声音一提,语气中无尽温柔,他走到她身后,伸臂搂向她的腰,轻轻地说道:“阿容,你可是受伤了?来,跟我回去。”
声音如水,有着绵绵情意。
在他的手臂锁上她的腰时,陈容轻轻拍开,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去。
她把王弘孤零零地扔在身后。
那车夫这情景,向王弘低声说道:“郎君?”
王弘垂下双眸,碎在他的额前晃dang,好半晌,他低低说道:“派四个人跟着她。”顿了顿,他轻轻续道:“记着,如果她遇到危险,不到最后关头不要出面。”
“是。”
这时,低着头的王弘,耳边传来那车夫的声音,“噫?那是谁的队伍?”
王弘抬起头来。
只见前方的官道中,卷起的漫天烟尘,烟尘的尽头,一队人马奔驰而来。
望着望着,王弘的目光转向走在官道中,茕茕孑立的那个血色身影。
转眼间,前方的队伍出现在视野中,队伍中,那高举的飘扬的旗帜,也清楚可见。
旗帜上,写着一个‘闵’字。
来的正是冉闵的队伍。
烟尘冲天,马蹄隆隆,转眼间,那冲天的烟尘已bī近了越去越远的陈容。
就在这时,一声清喝传出,众马止蹄。
队伍中,一袭便装的冉闵策马急奔而出。
他冲到了陈容面前。
勒停奔马,他低着头盯着一身血衣的陈容,浓眉一皱,低喝道:“生了什么事?”
见到陈容低头不语,他嗖地前探伸手,握着陈容的下巴,令她抬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他的浓眉锁成了结,“阿容,生了什么事?”
他清楚地看到,眼前的阿容,还是那么一张yan丽的脸,还是那么一双明媚的眼,可是,似乎又有了什么不同……明明依旧的面孔,这么一二天不见,便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轻轻地抚着她的net,低沉地命令道:“说”
陈容垂下双眸。
好半晌,她低哑地说道:“冉将军,我不能嫁你了。”
冉闵握着她下巴的手一紧,皱眉疑huo地说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陈容眨了眨长长的睫mao,她慢慢一笑。
这一笑,有点妖yan。
她抬头看向他,看着他的眉眼,看着他的薄net,也看向他身后的队伍。
在他的身后,有一辆马车正在驶来。马车的车帘掀开,一张熟悉的,苍白娇丽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
那面容,在对上陈容时,愕然的张着嘴,原来刻在她眼中的怨毒,这时刻被惊讶所取代。
那丽人,正是陈微。她已换成了fù人头饰
陈容莞尔一笑,望向冉闵轻轻说道:“将军,阿容与陈元一家,势不两立的,你纳了阿微,阿容便不想嫁你了。”
说罢,她甩开他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她没有说出**的事,没有提到王弘。
陈容刚刚走出几步,她的身后,便传来冉闵的长笑声,他讥讽地说道:“陈氏阿容,你管得太宽了”
回答他的,是陈容越去越远的身影。
冉闵浓眉一锁,脚尖一点,火龙马如一阵风一样冲向陈容。
转眼,他再次出现在陈容身前。
嗖地伸手,他扣着她的下巴,低喝道:“陈氏阿容,你身上的血从何而来?”他朝着她上下打量,心中格登一下,沉声问道:“那个冲到两军阵前拼杀的美貌fù人,是你?是你”
声音急促而紧。
陈容点了点头。
“为什么?”
陈容慢条斯理地扯下他的手,淡淡的,优雅地说道:“因为,我觉得活着没有意思。”
他锢制着她下巴的手,太紧太紧,紧得令她生痛,令她怎么也扯不下。
他朝着她上下打量,突然左手伸出,扯起她的手臂,翻看了一下后,他狐疑地问道:“怎么没有受伤?”
听到他的问题,陈容吃吃一笑,她含着笑,轻蔑的,淡淡地说道:“那些胡卒,想是从来没有在战场上遇到过fù人。对上我的,都会呆怔,便有不呆怔的,那向我刺来的戟尖,也故意避开要害,还有一些,更是把兵器收起,想要生擒我。”她解释到这里,终于感觉下巴处传来的剧痛……她伸出手,把那大手用力的向外扯了扯,可是以她的力气,哪里扯得动?于是她抬起双眸,妩媚地望着他,嘴角轻扬,慢条斯理地说道:“将军,请放手吧。”
冉闵冷哼一声,他猛然松手,改而锢制着她的手臂,狼眼如刀,“你陈氏阿容是什么人,我可清楚得很。说生了什么事?”
陈容眨了眨长长的睫mao。
她眼bo如水,斜睨了他良久,嘴net微启,笑得灿烂,“将军非要知道?”
“说”
在他的喝声中,陈容吃吃而笑,她向他凑近少许,她掂起脚尖,悄悄地靠近他,她将自己的红net,温柔地凑到他的咽颈处。
几乎是突然的,她舌尖一吐,如蛇一样,那丁香xiao舌从他的喉结一tian而过
冉闵颤了一下,一动不能动了。
她贴着他,鼻息细细,吐气如兰,“因为,”从她咽中出的吃吃笑声,实在妖得媚人,她的net靠着他的喉结,靡软地,温柔得暧昧地说道:“我**了”
隔着两百步,坐回马车的王弘,望着这一幕,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陈容将自己的net印在冉闵的喉结上,吐出这几个字,她再次吃吃一笑,朝他抛了一个极尽妖yan的媚眼后,然后,她慢慢扯下他的手,转身yù走。
她的手臂被冉闵锁住,“是谁那人是谁?”
他的声音沉怒之极,不用回头,陈容也知道,他的俊脸一定铁青着,扭曲着。因为她视野所及之处,所有的士卒都低下了头,策马退后。
他把陈容重重一拖,硬生生地把她扯到自己怀中后,他杀气沉沉地嘶喝道:“他是谁?”
陈容一出口,他便相信了她这个说辞。因为,这世上不会有一个女郎,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
也只有这个理由,才可以解释她的突变。
冉闵是暴怒的,痛恨的,因此,他抓着陈容手指,用上了大力,直抓得她的骨头硌硌作响,直抓得她那嫣然笑着的脸上,冷汗微渗。
陈容没有叫痛,不但没有叫痛,她脸上的笑容,依然灿烂而妩媚。她歪着头,静静地瞅着冉闵,轻轻说道:“我不知道他是谁。”在冉闵如刀一样的盯视中,她十分随意地说道:“我是闲着无聊,便出门看看夜景,没有想到被人打晕了,醒来后,便**了。”
她说得太随意,她脸上的笑容也太灿烂。
几乎是突然的,冉闵感到一种恶心
“砰”地一声,他把她重重甩出,在令得陈容在地上滚了几滚后,他跳下马,大步走到她面前。
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他的俊脸上除了愤怒,还在厌恶……还有悲伤,“陈氏阿容,我都许你为妻了。”他哧地一笑,沙哑的,艰难地说道:“我都许你为妻了啊”
说到这里,他突然转身,翻身上马,急急一扯,狂冲而出。
众卒和陈微先是一怔,转眼,他们反应过来了,连忙跟了上去。走了老远,陈微还在回头盯向陈容。只是这一刻,她脸上的黯然,失落,自苦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轻松愉悦的笑容。
直追了大半个时辰,一个将领才率先追上了冉闵。这时的冉闵,已停止了奔跑,他坐在马背上,面对着夕阳,四周是漠漠荒原。
他一动不动地驻马而立,若不是风吹动了衣袍,卷起了长,直让人觉得这是一个雕像。
那将领来到冉闵身后,想了想,他低声说道:“将军,不过是一个fù人,何必动怒?”
冉闵没有回头,他盯着那夕阳西下处,好久好久,在那将领以为他不会开口了时,他沙哑地声音突然传来,“不对,她在撒谎”
那将领一怔,正想询问时,冉闵已哈哈大笑起来。
他仰着头一阵狂笑后,慢慢地解下长戟
把那长戟拄在地上,他低着头,嘶哑地冷笑道:“都**了,都在寻死了,她还想替那个男人瞒着……陈氏阿容,你对我的心,未免太假了”
那将领听到有关末来夫人的这种sī密事,哪里敢开口说话?连忙低着头。
冉闵的右手,紧紧的,紧紧地握着那戟柄,这一次,他用上了十分的力道,直把得那戟朝泥土中深深cha入,直令得戟柄开始弯曲。
他垂着头,兀自嘶哑的大笑不休。笑着笑着,他的声音越来越沙哑,越来越低沉。
几乎是突然的,他朝着那长戟重重一踢。在踢得它拔地而起,弹出老远后,他嘶哑的,愤怒之极的低吼道:“你算什么?你算得什么?”
低吼声中,他突然翻身上马,再次狂冲而出,在冲过那长戟旁时,他伸手捞起,掉头狂奔而出。
第125章 脱茧
冉闵狂冲而回。
刚刚冲上官道,他下意识地掉转头,瞟向那血色人影。
可是他看到的,却是一支浩浩荡荡的车队。
这车队,走在最前面的几辆马车上,标有陈府印记,它们正朝着陈容的方向驶去。
事实上,这时刻,整个官道上的人,都被那车队给吸引了注意力,他们纷纷回头望去。
陈容正低着头,这一夜一日,虽然只是短短十数个时辰,可对她来说,已是几经生死。
此刻,她正转过身,寻向自己的坐骑,这坐骑,还是她从王弘的庄园中牵出来,而她用来杀敌的长鞭,也不是惯用的,而是普通的马鞭。
她低着头,静静地走向坐骑,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了一些异常。
陈容恍惚的大脑,慢慢地回过了神,她转头望去。
这一望,她对上了一队由十数辆马车组成的马车队。
走在最前面的一辆马车,标有陈府的标志。陈府?
陈容微微侧头。
一人看到了她,当下,一个唿哨声传来,转眼间,众马车停了下来。
率先迫不及等跳下的,是陈元,见到陈元,陈容嘴角一扬,微微一笑,而她握鞭的手则紧了紧。
就在这时,走在陈元前面的马车也跳下一人,却是陈公攘。
接着跳下的,是瘐志和桓九郎。
看到这里,陈容才明白过来,怪不得这么多人盯着,却原来,这十几辆马车中坐的,都是一些士大夫。
陈元一眼便看到陈容,他那端方的脸上露出一抹喜色,刚刚提步上前,只见陈公攘在他的身后轻喝了一声。
陈元应声停下,低下头退到一侧。
陈公攘越过他,向陈容走来。
他来到陈容身前,望着被血染透的她。陈公攘上前二步,一直来到陈容身前才停下。他低头望着她,温和地说道:“孩子,你受惊了!”
声音无比慈祥!
陈容呆呆地抬起头来,望着陈公攘。
陈公攘对上这样的陈容,不知不觉中,竟是眼眶一红,他慈爱地说道:“阿容,来,跟大伯父回去。”
陈容却是不解了,她歪着头看着陈公攘。
望着迷惑的她,陈公攘广袖一伸,他轻轻的在她沾满血的肩膀上拂了拂,哑声说道:“孩子,你忘记了,你姓陈啊。来,跟伯父回家。”
“回家?”陈容眨了眨眼,喃喃说道:“我有家?“
这话一出,陈公攘低叹一声。
他转过身,轻轻说道:“傻孩子,走罢。”
陈容没有动。
陈公攘无奈,只好再次回头。
这时,瘐志已经跳下马车,他大步向陈容走来,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满城丈夫,却无一个真男儿!阿容你这小姑子,真是让我等自叹不如!”
走在他的身侧的,是瘦弱清秀的桓九郎,他望着陈容,声音清利,“小姑子,随你伯父回去吧。前一次,明知莫阳城被胡人围住,你还能不畏不惧地前去。这一次,满城丈夫光采更被你一个小姑子给掩了去。小姑子,随你伯父回去。等到了建康,我们当向朝庭请封于你。”
桓九郎越众而出。
他缓步走到陈容面前。
看到他走近,瘐志和陈公攘略略退出几步,侧过头低声谈笑起来。
桓九郎凑近陈容,望着她,低低地说道:“阿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战场上,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大胜后这般不管不顾地游荡在外。我们来,是接你回去。”
他看向陈容的眼神中,有着怜惜,更有着敬服,他轻轻地说道:“过两日,我们便会前去建康。你壮我南阳军威,虽是一个小姑子,却比满朝丈夫更加有血气,这行为,不管是陈府,还是朝庭都会重视。走罢,这是你的一个机会。”
他年轻的,清亮的眸中,带着一种洞察。这个瘦瘦弱弱的桓九郎,总是敏锐尖利的。
陈容望着他。
她干裂的唇,轻轻动了动,声音低而哑,“这是我的机会?”
“是。”桓九郎看着她,放低声音告诫道:“到了建康,你可以面见陛下,也可以有所要求。。。。。。只是,无论是何人问起,你只可说,愿以热血壮军威!”
陈容的双眼,慢慢变亮了些,她喃喃说道:“这是我的机会。”
慢慢的,她又重复道:“这是我的机会。”
如此重复了几遍后,她的双眸恢复了明亮。静静地看着桓九郎,她盈盈一福,然后提步向陈公攘走去。
陈公攘看到她走来,连忙迎上,他慈祥地说道:“孩子,你受委屈了。”
陈容垂眸,朝他福了福,低声说道:“累大伯担忧了。”
陈公攘连连摇头,连连说道:“不,不不,是大伯的错。孩子,你不用怕了,从此后,你归于我名下,陈元一家与你再无干系。便是到了建康,你若不想跟着父兄,也可随大伯我。”
陈容低着头,她再次福了福,向陈公攘唤道:“多谢大伯。”
“好,好好,孩子,上马车吧。”
“是。”
陈容转头,慢慢向那马车走去。
可刚刚走出一步,她双腿便是一软,整个人朝着地上一扑。就要栽倒在地时,她连忙把马鞭撑着地面。
明明撑住了身子,可陈容整个人似是瘫软了,努力了几次,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陈公攘连忙唤道:“快,扶住女郎。”
“是。”
两婢从马车中跳下,急急跑向陈容,把她一左一右扶住。
她们扶着陈容向马车中走去。
陈容一上车,众士大夫也纷纷上了马车,吆喝声中,车队转向南阳城。
冉闵只是朝着那车队瞟了一眼,便朝着南阳城冲回。
不一会,他如一阵狂风般从北城门一冲而入。一入城门,他把长戟一指,沉沉喝道:“王弘何在?”
这一指,这一声喝,当真杀气十足!
北城门的守兵,哪里见过这样的冉闵?当下一个个脸色苍白。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走出,朝着冉闵叉手说道:“我家郎君已从西门离城,返回建康了。”
“西门?”
冉闵冷笑一声,策马掉头,再次狂冲而出,转眼间,天地间只有一抹烟尘还在。
望着他向西方驶去的身影,一个王家护卫不安地说道:“这冉将军,莫非是想对郎君不利?”
那回答冉闵的护卫低声说道:“看他那样子,杀气腾腾的,肯定是想对郎君不利。你快快前去,令大伙逼着郎君尽快上路。记着,不可走西门。”
“是。”
那护卫应了一声,大步离去。
载着陈容的马车,稳稳地驶回了陈府。
马车并没有驶进她原来的院落,而是朝着东侧一个装饰华丽的院落走去。
陈容几乎是刚刚落地,众仆便是一围而来。尚叟更是扑到陈容面前,伏地一阵大哭。
陈容望着啕啕大哭的尚叟,疲惫的,有气无力地问道:“平妪呢?”
尚叟还在哭,倒是另一个仆人连忙应道:“女郎忘记了?妪上次随你离开的啊。”
平妪没有回来,不过,她如果还在冉闵那里,生命安全是没有问题的。。。。。。就算遇了险,左右不过一死而已。说真的,也许死了比活着更轻松,她又有什么好担忧的?
陈容提步向院落里走去。
她也没有心思打量这装饰华丽精致的新院落,在仆人的引导下,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间中,早就备好了热汤。
陈容在侍婢地服侍下,慢慢的,艰难地脱下血衣。这衣裳,沾血的地方与她的皮肤粘在一起,脱下很不容易。
血衣一褪,陈容便把脸深深地埋在热水中。
半晌后,她朝着一侧瞟了瞟,低低说道:“把衣裳换成白色的。”
两婢一愣。
陈容头也不抬,再次命令道:“全部换成白色的。。。。。。从此后,我只着白裳。”
两婢反应过来,连忙应道:“是。”
洗沐之后,陈容倒在床塌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哭声传入她迷糊的大脑。
陈容睁开眼来。
却原来,是平妪回来了,她正伏在陈容的床沿上,呜咽不休。
陈容侧过头,望着平妪,却是一笑,“妪,别哭了。”
平妪听到她开口,连忙抬头。见到陈容面容明亮,一脸笑容,看上去哪里有半分她想象中的黯然神伤?分明比以往还要美丽几分,张扬几分。
平妪怔了怔,收起泪水,哽咽地问道:“女郎,你,你可好?”
“我啊?”陈容悠然一笑,她赤足踏上木履,转眸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我很好,非常好。”
她展开双臂
平妪连忙上前,她连忙拿起衣裳,给陈容穿上。平妪又拿起梳子,一边给陈容梳着长发,一边打量着铜镜中的,一袭白裳的她,看着看着,平妪说道:“女郎,你变了。”
平妪望着铜镜中那张明亮的,冷艳的脸,望着那美丽脸上的笑容,不由说道:“女郎,你变得好美了。”
确实,几夕不见女郎,便与以前判若两人。此刻的她,便如被扫去了所有灰尘的玫瑰花,竟在那骚媚之外,另添了一股冷艳。
这时的她,不再似一个天生卑微的小庶女,竟有了一股看破世事沧桑后的淡然超脱。
这时的陈容,竟是变得容光照人。
第126章 同车
平妪说到这里,朝着铜镜中容光照人的陈容望了一眼,又补充道:“女郎与那些名士,似有相同处。”
自是有相同处。都是痴到无望的可怜人。
打扮一新的陈容站上起来,她朝着镜中的自己瞟了一眼,转向平妪,“妪何时来的?”
平妪说道:“一大早,冉将军的一个幕僚突然找到我,说是你回城了。他把我送到城门才走的。”
说到这里,平妪小心地瞅向陈容,期期诶诶地问道:“女郎,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声音吞吞吐吐,有着担忧。
陈容笑了笑,轻轻回道:“我们马上就要回建康了。”她望着平妪,双眸闪亮,“若能面见陛下,我会请他允我终身不嫁!”
一语吐出,平妪急得满头大汗,她连连叫道:“女郎,女郎,这,这?”
她在这里叫着,陈容却是转过头去,理也不理地走向门外,“妪,到得那时,我会多置田产,侍奉你和尚叟百年终老。”
听到她说出‘侍奉’两字,平妪连连摇头,道:“使不得,使不得。”说到这里,平妪又苦着脸紧跟着陈容,连连说道:“女郎,哪有女孩儿一生不嫁的?这,这,这,这不是理儿。”
平妪说着说着,见到外面的仆人都朝自己与陈容看来,连忙闭了嘴。
这时,天色已晚,南阳城中灯火通明。无数喧嚣声,马嘶声不绝于耳。
看来,各家各户都在忙着搬离南阳了。
陈容倾听着那些声音,头也不回地向尚叟说道:“叟,去把行李收拾好,随时准备离开。”
“是。”尚叟应了一声,他走到陈容身后,迟疑地说道:“女郎,那些田产还在,老奴不想走。”
陈容垂眸。
好一会,她轻声说道:“若是王七郎离开了南阳城,想来南阳城会是安全的。”顿了顿,她转眸看向尚叟,道:“田产之事,叟安排一下吧。不过建康那里,阿容还是想有尚叟在。”
“是。”
尚叟领命离去。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陈容站在树下,望着满城的灯火,久久久久,都是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院落里悄无声息,直到外面的灯火渐渐黯淡,直到天与地之间,不再有笙乐回来,陈容才转过头去。
她堪堪转头,便是一呆。
也不知何时起,她的院落中,摆上了二塌一几,而那个坐在塌上,正浅斟慢饮,白衣胜雪的俊逸照人的男人,可不正是王弘?
在王弘的身后,那黑暗的角落,隐约有几个人影。而她的院落里面,安静之极,也不知那些仆人是睡了,还是不在?
他居然在夜这么深时,这么突然地出现在她的院落中。
陈容望着他,慢慢的,她嫣然一笑。
碎步向他走近,陈容在他对面的塌上坐下。
星光下,她含着笑,温柔随意地望着这个男人,这时的她,不管是眸光,还是表情,不见惊异,也不见疏离。仿佛他一直是她的好友,仿佛这时刻的相遇,是两人早就商议好的。
含笑望着他,陈容伸手持起酒斟,给他和自己的酒杯都满上酒水,端起杯浅抿慢饮,他不说话,陈容也没有说话。
许久许久,王弘开口了,他的声音依然清润动听,他温柔地唤道:“阿容。”他抬起头来,望着这张月光下,冷艳明媚的脸,望着她一袭雪白裳服,喉结动了动,略滞了滞后,他低低叫道:“阿容,”暗叹一声,他直接说道:“你的行李都已装车,诸事也安排好,可以动身了。”
陈容含着笑,轻轻的,随意地说道:“我会与陈公穰一道。”
王弘品了一口酒,他站了起来。
就在他广袖一甩,陈容以为他会就此离去时,只听得王弘轻声说道:“打晕她!”
什么?
陈容一惊,嗖地抬头。
可她刚刚抬起头,后颈便是一阵疼痛,接着眼前一黑,倒入了一个散发着清香的怀抱中。
陈容是在一阵颠覆中醒来的。
她翻了一个身,右手无意识地一摸。
这一摸,便摸到了一个温热的所在。迷糊的陈容伸手按着按着,一只手突然伸出,把她的手包在了掌中。
陈容慢慢睁开眼来。
她看到的,是正翻看着帛书的王弘,此刻,他正舒服的后仰着,而自己的右手,被他的左手稳稳拿住。
感觉到陈容坐起,他左手一松,随意地放开了她。自始至终,他那双眼还锁在帛书上。
陈容瞟了他一眼,便挪到一侧,她伸手掀开车帘,好奇地朝着外面张望着。
外面,是滚滚烟尘,视野所及之处,都是漫长的车队,前面是,后面也是。
再一看,这分明是一支杂军,各大家族的都有。
陈容再伸头朝后面瞅去。
瞅了一会,她认出了紧跟在后面的几辆马车是属于她的,她都可以看到驾车的尚叟了。
陈容缩回了头。
目光一转,她看到马车中摆着一张琴,当下陈容挪了过去,把那琴摆好,右手一拔,琴声悠然响起。
听着悠然的,依然华丽,却在华丽之外,添了一分自在的琴声中,王弘抬起头来。
他静静地望着她。
车帘晃荡间,有那么一缕半缕的光芒透射而入,映在她的脸上,双眸上。
美丽的脸上含着笑,双眸清亮如星。
被突然出现的自己打晕,一醒来发现自己坐在颠覆的马车中,这个女子无惊无躁。
王弘慢慢地放下手中帛书,再向后仰了仰,他修长白净的手指抚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阳光下,这张美丽的脸明艳照人,可是那下巴处,有着青紫的掐印,瞬时,昨日她与冉闵相遇的那一幕,浮现在他的眼前。。。。。。
琴声悠然而来,它宛如流泉,穿过高高的山林,走过繁茂的灌木,经过田野,最后,汇入河中。
它穿过春,走过秋,经过冬,最后涌入大河中,再无它自己。。。。。。
一辆马车驶近,瘐志响亮的声音传来,“七郎,你的琴声甚么时候这般华丽又沧桑了?”
他叫到这里,一眼瞅到正在弹琴的陈容,不由张大了嘴。
陈容这琴,虽然练习了十几年,虽然她也算是个有天赋的。可她的琴音,只见技巧,不见意境。指法虽然繁复精到,转折圆满,可一个没有意境的琴音,技巧再高明,也登不上大雅之堂,算不上一流之作。
可现在,她的琴音,终于在技巧之外,有了自己的灵魂了。
怔怔地看着陈容,朝着她上下打量许久,瘐志转向王弘笑道:“七郎,你这妇人的琴技大长啊,竟是成了气侯了。”
慢慢的,琴声一静。
陈容抬起头来,她双眸明亮地望着瘐志,微笑道:“公错矣。妾姓陈,名容,你唤我时,当称陈氏阿容。”
她这话是指责瘐志那句‘你这妇人’用词不妥。
瘐志被她盯得打了一个哈哈,目光瞟向王弘,朝他做了一个鬼脸,颇为鄙夷地说道:“王七郎,你也太差劲了些。”
他啧啧两声,哼哼道:“想当年,我家那个,我不过用了一月。”
面对他地鄙夷,王弘淡淡一笑,他转过头,静静地看向陈容。见到她低着头,如缎的墨发随风轻扬,他目光不由一滞。
好一会,他轻轻说道:“人与人,是不同的。”
这话一出,瘐志再次打了一个哈哈。同样坐在马车中的瘐志,一边大笑,一边双手叉腰,仰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以示对王弘的不屑。
王弘见状,莞尔一笑,目光有意无意间,再次瞟向陈容。
陈容还在弹琴,在两人交谈际,那华丽中透着沧桑的琴声,再次悠然而起。
随着那琴声传出,渐渐的,喧嚣声,议论声,都有止息。这里都是行家里手,陈容这琴声一起,他们与瘐志一样,便发现了它的不凡之处。
就在众人侧耳倾听时,那琴声却是一止。
原来,陈容弹着弹着,突然觉得意兴索然,便把琴推开,重新坐到马车旁,朝外张望起来。
她四下张望之际,她的身后,王弘和瘐志地交谈声,有一句没一句地传来。瘐志瞟了一眼陈容,凑近王弘,压低声音问道:“你做了什么事?怎么这妇人连活不想活了?”
这话一出,王弘嘴角一拉,慢慢苦笑了下。
然后,他瞟向瘐志。
对上他的目光,瘐志连忙又打了一个哈哈,低声说道:“当我没问,当我没问。”可他终是好奇,瞅着一袭白裳的陈容,又瞅了瞅王七郎,他嘟囔道:“连衣裳都穿一样的了。。。。。。到了建康,只怕那些小儿女都会效仿你们,着一样颜色的衣裳。”
这一次,他的声音一落,陈容已伸过头,向着后面的马车唤道:“妪!”
纵使喧嚣处处,平妪也听清了她家女郎的叫唤,当下她伸出头来,笑逐颜开地唤道:“女郎。”她的脸上充满欢愉,昨天被陈容的宣言吓得一夜不睡的她,总算放下心来。
陈容见她应了,伸手碰了碰车门。她身子刚一移,手臂却是一紧。
接着,她的身后,传来王弘温柔的声音,以及他贴在她耳边所吐出的温暖气息,“卿卿,马行甚速,这般跳下去,可是会伤了你。”
。。。。。陈容慢慢回头,嫣然一笑斜睨于他,吐气芳兰,“郎君,你过虑了。”现在的她,可不会再想死了。
第127章 对峙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了一阵哈哈大笑,笑声中,瘐志哇哇叫道:“七郎啊七郎,何紧张至斯?”
在他的狂笑中,王弘回头瞟了他一眼。这一眼瞟去,瘐志的笑声立马戛然而止,只是那喉间不时传出一种古怪的‘咕咕’声,像是忍笑忍得无比辛苦。
这时,外面传来平妪地叫唤声,“女郎?”
陈容听在耳中,转眸向王弘福了福,道:“仆人叫唤,阿容得下车了。”
她含着笑,盈盈蹲福着,可等了好一会,也没有等到王弘地回答,不由抬头向他看去。
这一看,她对上了举着酒杯,眉目微敛,嘴角含笑,好不自在的王七郎,看他这模样,似是没有听到她的请离?
陈容诧异之际,一眼瞟到忍笑忍得脸上肌肉直跳啊跳的瘐志,当下她眨了眨眼,嫣然一笑,安静地坐回塌几上,不再提离开之事。
便这样,王弘静静地喝着他的酒,陈容侧头透过车帘看着外面的行人和风景,瘐志则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喉中的‘咕咕’声不断传来。
外面,平妪叫了二遍,见陈容没有回答,便缩回了头。
而行人,还在继续向前驶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瘐志已然离开,一骑烟尘靠近。
这是一个探路的王家护卫,他来到马车旁,低声禀道:“郎君,冉将军朝这个方向赶来了。”
冉闵?
陈容抬起了头。
王弘慢慢放下酒杯,他嘴角微扬,轻轻嘀咕道:“夺人之妻,纵使是私相授受的,也有失厚道。”自语到这里,他向外面唤道:“撤去马车标志,择一路随我改道。”
“是。”
外面的骑士领命离去。
这时,王弘转眸看向陈容。
明明是他理亏,可他这个时候,双眸明亮,神态悠然,当真说不出的闲适,哪里能见到半点愧意?
陈容瞟了他一眼,收回了目光。
王弘的命令下了,不过这一路并没有看到岔道,一直到夕阳西下时,他们也没有找到机会离开。
晚餐时侯了。
众护卫跳下马车,开始扎营准备晚餐,王弘也已离去。
陈容跳下马车,转头寻去平妪等人。
平妪也在寻向她,见到陈容四下张望,尚叟连忙驱着马车靠近,叫道:“女郎,女郎。”
陈容转头,见是他们,灿烂一笑。
她大步走到马车旁,掀开车帘便钻了进去。
平妪正在马车中,她见陈容一副疲惫的模样,连忙说道:“女郎,热汤烧好了,可要沐浴?”
陈容低着头,朝着自己身上的白衣裳望了一眼,点了点头。
不一会,热汤便备好了。
陈容把脸埋在水中,直浸到喘不过气来,她才抬起头。这时,平妪正在搓洗着她的长发,她满意地看着水花中陈容的白嫩滑腻的肌肤,端详着她那含着笑的,却无形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神情,开怀地说道:“老奴这一日看女郎,真是越看越好看。”
她笑得眉眼都弯成一线,“我家女郎,总算不再那么骚媚了。”因为整个士族都以清雅为美,陈容这种在世人眼中极具性诱惑的身材和面容,在‘媚’之一字外,得再加一个‘骚’字。也许在以前的时代,她这样的女郎只能说是天生媚骨,可在这个时代,世人会自动的在那媚字外,再加一个骚字。似乎不这样形容,不足以表达那来自下意识中的排斥和鄙夷。
对着平妪地欢喜,陈容只是淡淡一笑。
她眸光扫过几上的裳服,突然说道:“以后,还是不用准备白衣裳了。”
平妪一怔,不由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陈容想起瘐志说的话,慢慢一笑,低低说道:“所有的执着,都是痴迷不悟。”
这句话平妪没有听懂。她咧嘴呵呵笑道:“女郎不喜欢白衣裳了也好,也好。这走得匆匆忙忙的,老奴还没有时辰为女郎制做白衣裳呢。”
这时,陈容打断了她的话,“你们是什么时候上的马车?”
“昨晚子时啊,大伙也不知怎么地,说着说着话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这刚一醒,七郎的人便过来了,他们说,女郎已动身了,要我们加紧一些。呵呵,幸好我们早就准备好了,说走就可以走,不然会惹得王家人不快。”
唠叨了一会,平妪道:“女郎,可以了。”
陈容应了一声,在她的服侍下,穿好衣裳,踏上木履,走下了马车。
她一下马车,好几十双目光都向她看来,渐渐的,看她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便是坐在树下塌上,双手抚琴的王弘,这时也是琴音一顿,侧头看向她。
这时的陈容,换了一套淡黄中镶着紫色花纹,底纹是飞鸟的裳服。
那淡黄的衣裳,映得她清艳的脸容光照人,明媚无比,她这般披着一头湿淋淋的墨发,赤着雪白的玉足,踏着木履,‘哒哒哒’地缓缓前行,竟是整个人娇艳欲滴,鲜亮之极。
那宽大的淡黄衣袍,随着风飘荡着,广袖博带下,衬得她的腰细得不盈一握。
呆呆地望着她,瘐志伸手在大腿上重重拍了一下,叹道:“好一个尤物,七郎,你有福啊。”
他刚说到这里,马上捂着嘴,咕咕着含糊其辞地说道:“忘了忘了,你还没有摆平她,她还不是你的妇人。哈哈。”最后还是忍不住大笑出声。
在他的聒噪声中,王弘举起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目光却依然盯着陈容。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
那马蹄声隆隆而来,沉闷而响,激起烟尘冲天而起,弥久不散。
转眼,那马蹄声出现在陈容的身后官道上。
随着马蹄声一止,一个沉重而肃杀的步履声在陈容的后面传来。
正在行走的陈容,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妥,她回过头去。
这一回头,她便对上了一双阴烈的眸子,对上了一个大步而来,杀气沉沉的男人。
这男人,正是冉闵。
怪不得周围的人都没有惊动呢,原来冉闵只带了十个护卫,便是此刻大步而来的他,也只是腰间系了一把刀,都没有带上他的拿刀兵器。
冉闵沉着俊脸,大步走来,转眼,他便走到了陈容面前。
他停下了脚步,低下头,盯着陈容,他浓眉慢慢皱起,朝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冉闵开口了,声音有点嘶哑,“走!”他一把扣着陈容的手臂,扯着她向王弘大步走去。
为了不被他拖着走,陈容只得加快脚步。
转眼,两人便来到了王弘面前。
就在冉闵靠近时,四周脚步声悄然响起,却是众王家护卫,不动声色地围住了这里。
王弘慢慢地推几而起。
他看着冉闵,朝着他深深一揖,轻声说道:“王弘惭愧。”他清澈高远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冉闵,继续说道:“然,将军与阿容无媒无娉。。。。。。”
他这是在告诉冉闵,他与陈容的约定,只能说是私相授受,两人没有媒没有娉,没有通过长辈。所以,纵使他抢了陈容,也不能说他们两人之间便有夺妻之恨。
冉闵重重一哼。
他走到王弘的面前。
几乎是突然的,就在他上前一步时,他哗地一声拔出那长刀,然后右手一掠,刀锋架上了王弘的脖颈。
他的动作太过突然,周围布着的王家护卫,虽然稠密得已能隔绝四周众人的目光。虽然这些护卫与王弘,最近的只有五步之远。可是,冉闵动作太过突然,他们竟是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他得了手。
寒森森地刀锋,便这般贴着王弘的颈项,它映着落日的光芒,闪耀着令人心胆俱裂的死光。
众护卫的声音都消失了,他们一瞬不瞬地盯着冉闵,盯着那刀,有很多人的额头背后,已是汗下如雨。
冉闵沉沉地盯着王弘,慢慢的,他刀锋动了动。
随着他这一动,压抑的低呼声四面而起。
这时,王弘莞尔一笑,他静静地看着冉闵,轻轻说道:“将军,这样不好看。”
冉闵却是低低一笑,这一笑,嘶哑,低沉,杀气沉沉。
他瞪着王弘,冷冷说道:“想不到,我冉某人有一天,会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士人欺辱至此!”
他用上了欺辱两字。
王弘闻言,哑然一笑,他也不理会架在颈上的刀锋,径自低下头,端起酒杯慢慢抿了一口。。。。。。他做这个动作时,冉闵的刀锋自是不会后退。因此,那锋利的刀尖,在他白净的肌肤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口,伤口虽浅,可是血流如注。那血流得如此猛,转眼便染红了他胸口的白裳。
陈容望着那汩汩流下的鲜血,慢慢垂眸,轻声唤道:“冉将军。”
她站在冉闵身后,望着他高大伟岸,曾经无比熟悉,现已渐渐陌生的身躯,问道:“冉将军,你此番前来,是想带我回去么?”她妖媚一笑,声音靡荡中夹着嘲讽,“难道说将军不嫌弃阿容失了身,依然想娶我为妻?可便是这样,阿容还是不愿的,当然,将军如果杀了陈微,阿容也许会考虑考虑。”
她的声音中,不止有靡荡,嘲讽,还有冷漠,这是一种彻底的,对他已是无视的冷漠。
当下,冉闵回过头来。
第128章 陈容的绝决
冉闵俊脸冰寒地盯着陈容。
慢慢的,他双眼眯起,一抹暴戾中夹着阴烈的火焰中眸中燃烧,“你说什么?”他低喝着重复道:“你说什么?”
声音沉沉而来,闷闷而响,直让一些护卫情不自禁地按住了剑鞘。
陈容却是嫣然一笑。
她静静地望着冉闵,嘴角微扬,声音放轻,语气却异常淡漠,“冉将军,阿容不喜欢你,也不想嫁你了!”
她嘴角微扬,下巴微抬,细腰一扭,转过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只铁臂锢住了她的手腕。
那铁手把陈容重重一拖,令得她踉跄地后退几步后,他脚尖一踢,“扑通”一声,陈容双膝一疼,身不由已地一软,跪倒在冉闵脚前。
冉闵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慢慢的,他那架在王弘颈项上的寒刀回收,它指住了陈容。
刀光森寒,直沁入骨。
跪在地上的陈容,慢慢地抬起头来。
她瞟也不瞟那刺眼的刀光,径直望向冉闵,慢慢的,她大眼一眯,轻轻笑道:“将军怒了?这可不好。想将军英雄一世,若为了一个俗媚妇人动怒,天下人都会笑话的。”
她的笑声,依然娇媚温柔,她看向他的眸光,流转荡漾,勾人魂魄。
冉闵的刀,慢慢向前一抵。
随着他的动作,陈容不得不抬头,抬头,再抬头。。。。。。
纵使这般抬着头,她脸上的笑容,依然娇媚动人。
看着这样的陈容,不知为什么,王弘低叹一声。
他上前一步。
冉闵正瞪着陈容时,突然感觉到背心一寒!
却是一柄剑,直直地抵上他。
接着,一个清润温和的音线传来,“将军,放手吧。”
原来用剑抵着他的,正是王弘。
王弘这个举动,显然大大地出乎冉闵的意料。他慢慢转过头去。
眯着双眼打量着颈间血流不止,脸上的笑容却依然淡然优雅的王弘,冉闵挑了挑浓眉,慢慢的,他哑声说道:“好一对情深意重的狗男女!”
说到这里,他嗖地一声,还刀入鞘。
就在冉闵这个动作做出的同时,王弘也施施然地把手中长剑朝旁边递去,一个护卫连忙接过。
冉闵的目光,从王弘的身上转过来,再次看向陈容。
望着慢慢站起,墨发如缎间垂在脸上的陈容,他突然说道:“那日你出现在两军阵前,可是想寻死?”
陈容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慢慢抬起头来。
她看着冉闵,长长地睫毛扑闪了一下,没有回话。
冉闵挥了挥手,向四周的王家护卫们喝道:“退后一点。”
众护卫一怔,同时看向王弘。
王弘广袖挥了挥。
当下,他们齐刷刷低头,向后退去。似是不经意地退出十步后,这些王家护卫便停住了,他们依然呈散乱之势围着三人,依然准确的隔绝了所有人看向这里的目光。
在护卫们退下时,一个侍婢向王弘走来,看她捧着的木盒中,放着白缎和伤药,想来是准备给王弘包扎了。
当她走近时,王弘漫不经心地看向陈容,见陈容时不时地望向自己流血的颈项处,他收回了目光。
然后,王弘朝着那婢女瞟了一眼。便是这一眼,那婢女马上盈盈一福,缓缓退后。
冉闵再次开口了,他声音有点哑,“你之所以寻死,是因为他碰了你?”
陈容没有回答。
冉闵的浓眉皱起,他沉哑地再次问道:“他碰了你,你便想寻死。。。。。。你为我如此贞烈,为何又要百般维护于他?”
这一次,冉闵的话音一落,陈容笑了。
她低低笑着,一边笑,她一边看向冉闵。
仰着头,望着这个让她魂牵梦萦了十几年的男人,陈容嘴角一扬,轻轻笑道:“将军,我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因为你而贞烈!”一句话吐出,在令得冉闵眸中再现暴怒火焰时,陈容伸手拂开挡在眼前的碎发,懒洋洋地继续说道:“我寻死,是因为他只给了我一个妾室之位。。。。。。便是将军,当初若不是许了娶我,阿容也不会向将军瞟上那么一眼半眼。”
以一种懒散,傲慢的语气说到这里,陈容斜睨着冉闵,似笑非笑地瞅着暴怒的他,轻轻问道:“将军,你不想杀我吗?如果不想,阿容得走了。”
这样的陈容,冉闵什么时候见过。
他沉着俊脸,右手再次按上了刀鞘。
就在这时,陈容向他走近一步,她伸出玉白粉嫩的手,轻轻地按在他的刀鞘上。以一种似是好奇,也似是无聊的姿态,她抚着刀鞘上的花纹,右手握着刀柄,缓缓向外一抽。
随着她这一抽,一道寒森森的光芒射入眼帘,这时,陈容却是低低笑了起来,她抬起双眼,妖媚,似是爱怜,似是欢喜地瞟着冉闵,慢慢凑近,慢慢地将樱红的唇,凑到他的脸孔前。
她朝着他,吐出一口芳香之气,娇滴滴地问道:“冉将军,你爱上我了?”问到这里,她抽身后退,广袖掩嘴,双眼笑成了一线,“冉将军,莫非你不知道,从第一天遇到你起,我便在故意引起你的注意,为的便是取代阿微,成为你的妻室?”
她瞟着他,眸光轻浅,笑容妖艳,那眸光,那笑容,在突然间,让冉闵感觉到一种奇耻大辱。
几乎是想也不用想,他便相信了陈容的话。他与她素不相识,这个妇人却在第一次相见时,便表现出对他的强烈的怨和恨,还有那欲语还休,泪光隐隐的楚楚之姿。正是因为这些,他才被她吸引住。
不错,她一定是为了勾引他,而使出这种种手段的。是了,她一个小小的父兄不在的庶女,除了勾引自己,还有什么出路?
冉闵的俊脸,剧烈地扭曲起来。他瞪着陈容,瞪着她,突然的,他右手一伸,扼住了陈容白嫩的细颈!
扼着她,望着脸色迅速转青,却依然微笑着,嘲讽地望着自己的陈容,冉闵咬牙切齿地喝道:“贱妇!你这个贱妇!”
喘着着急喝两声,就在身后的王弘似要出手时,冉闵把陈容重重一推,令得她向后踉跄着倒退几步。
冉闵瞪着抚着脖子,不停地咳嗽着的陈容,嘶哑一笑,低声说道:“为了这么一个贱妇,倒是真不值得!”说到这里,他大袖一甩,提步离去。
众护卫急急散开,让出一条道来,让冉闵大步离开。
转眼间,马蹄声远去。
一个轻缓的脚步声传来。
一袭雪白的衣裳出现在陈容的视野中。
一只温暖的大手抚上了她的颈,那大手温柔地抚摸着那被扼得青紫的玉颈,轻轻地,怜惜地说道:“痛不痛?”
一直低着头,任由墨发挡在眼前的陈容,伸手拍开了那只大手,转身便要离开。
这时,她的衣袖一紧,紧接着,她被搂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他抱着她,下巴搁在她的秀发上,喃喃说道:“阿容,别那么说你自己。。。。。。我会心痛的。”声音如流泉,沁人心田。
再一次,陈容扯开了他的手。
如缎的墨发遮掩了她的眼,因为咽喉受伤而变得沙哑的声音低低飘来,“七郎。”
听到她主动叫他,王弘的声音变得好温柔好温柔,“恩。”
陈容笑了笑,她轻轻说道:“七郎,你是不想你死。。。。。”她抬起头,静静地望着他,眸光清冷漠然,“刚才,冉闵让我跪也跪了,打也打了。不过,受这么点苦,救你一命,还是挺值的。”
不管是她,还是王弘,都是了解冉闵性格的。他这人暴戾起来,行事会有点不顾后果。刚才,他是真的对王弘动了杀机。
王弘怔了怔,蹙着双眉望着陈容。
陈容依然笑着,这笑容,冷漠,清冷,淡然,还有着一种遥远。她静静地看着王弘,“在南阳王府时,七郎你救我一命。那一命,我前赴莫阳城还了。其间你多次对我伸以援手,我也用清白之身还了。”
她嘴角微扯,笑得好不冰冷,“这一次,我救了你,七郎,我想换你一诺。”
她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你许诺:从此后,你与我,两不相干!永不相干!”
她的眸光冰冷,她的声音沉而静。
她是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出的。
这么一张美丽精致的脸,这么一个动人妖媚的妇人,前不久还与他床塌缠绵,流着泪唤着他七郎七郎。那一声声叫唤,分明是相思入骨,魂牵梦萦!
声犹在耳,处子之血还不曾干涸,她却站在他面前,用这种遥远的,冰冷的,毫无情意的姿态和语言来告诉他,她希望与他再无交际!
王弘自出生以来,便是天之娇子,长成少年后,便是那些公主对着他,也是千娇百媚,百依百顺。。。。。。而对于公主们,不管是他还是他的随从,都是不屑的。琅琊王氏的嫡子,不需要这些公主来添光加彩!
他还是生平第一次,遇到这样一个妇人,听到这么一些冷漠无情的话语。
瞬时,王弘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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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砍马
对上陈容冷漠得近乎凛冽的表情,慢慢的,王弘双眼一眯,他温柔一笑,轻轻抚上陈容的唇,抚摸着它,他向她凑近,低低说道:“阿容不知我啊。。。。。。我这人,从不喜欢被人逼迫。”他温柔地望着她,声音放得很轻,宛如春风拂过心尖,“望着阿容,我更欢喜了,这可怎办是好?”
他情意绵绵地望着她,食指在她的唇上轻轻一按,转身回到塌几上。
不一会,琴声悠然响起。
此时,夕阳的金光染在他的眉尖眼上,晚风拂过那飘扬的白裳,明明胸口那一大块血渍触目惊心,可他不管动作,还是表情,还是那么悠然高雅,便是琴音,也一如既往的清远飘渺。
慢慢的,陈容垂下双眸,她扯了扯嘴角,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刚刚走出一步,一个王府的婢女走了过来,她朝着陈容福了福,低声说道:“女郎,请允许婢子为你加衣。”
陈容停下脚步,点了点头。
那婢女轻步上前,她把一袭白色的裳服给陈容披上,然后解开她的头发,略略梳理两下,重新挽起,再用毛巾拭去她脸上的泥土。
不过一刻钟,刚才在地上滚了两滚的陈容,已是修饰一新,洁净如初。
从眼角,陈容瞟到两个婢女跪在王弘旁边,为他包扎伤口。
当陈容再次提步时,围在她与王弘四周的王家护卫们开始散去。瞬时,散在四周,一直好奇地朝着这里张望的目光齐刷刷望来。
在这些目光中,陈容大步走向自己的马车。平妪正呆在马车旁,看到陈容走近,连忙迎上,她看着陈容身上的白色外裳,又朝她打量了一眼,小心地问道:“女郎,刚才冉将军来了?”
陈容没有应她,径自爬上马车,不一会,她的命令声从马车后传来,“妪,为我梳洗。”
“是。”
夜深了。
明月如洗,白云如棉絮悠然来去。
第二天一大早,一个婢女的声音在外面传来,“女郎可在?”
平妪连忙应道:“在。”
那婢女笑道:“郎君侯她多时了。”
“是。”平妪连忙欢喜地应了一声,对陈容催促道:“女郎?”
陈容掀开车帘,她朝着那个婢女望去,“请转告郎君,阿容身体不适,今日就不过去了。”
她的话刚说完,那婢女已掩嘴笑了起来,她快乐地说道:“我家郎君料到女郎会身体不适,他令婢子转告女郎,良医已备,女郎要是走不动,他会令护卫前来相请。”
护卫前来相请?这不是胁迫么?陈容莞尔一笑,说道:“何必劳动护卫?郎君何许人也,他执意要阿容前去,阿容不敢不从。”
她跳下马车,在那婢女瞪大的眼睛中,笑吟吟地展开双臂,晃了晃广袖,道:“看,一听到你家郎君相邀,阿容我的那一点不适都没有了。”
那婢女还在瞪着陈容。
不过这个时候,陈容已踏着木履,‘哒哒哒’地向着王弘的马车走去。此时晨风甚好,陈容走在前面,那不盈一握的细腰和翘挺的臀部,给她的背影勾勒出一种动人心魄的妖媚。
那婢女一边看着,一边忍不住笑道:“女郎与别的女郎,似有大不同?”明明俗艳至此,可她的行为举止和笑容,却有一种自在。
陈容没有理会。
不一会,她来到了王弘的马车前。
目光瞟去,那个俊逸清华,如银月泄地的男人,正坐在塌上,专注地翻看着一册帛书。
陈容瞟了他一眼,慢慢爬上马车。
她刚坐下,王弘便轻声吩咐道:“动身。”
“是。”
车轮滚动,烟尘微扬,车队开始启程了。
陈容再次看向王弘。今天的他,穿了一件高领的白色衣裳。那领褶用淡金色的丝线,绣出凤凰的双翼,衬得他整个人无比高雅。
看他眉目微敛,嘴角轻扬,笑靥隐隐,哪像受过伤的人?
望了他一眼,陈容收回目光。
这时,一侧传来王弘的轻笑声,“阿容安好,想是不需大夫的。”
这笑声温柔轻缓,可陈容怎么听,都是带着嘲弄。
陈容眨了眨眼,慢腾腾地说道;“阿容一听到郎君要派护卫前来,哪里还敢不安好?”
她这话却是在讽刺他胁迫自己。
王弘低笑出声。
他慢慢地抬起头来。
他歪着头,一缕碎发飘摇于眼眸前。含着笑,王弘轻轻说道:“阿容。”
陈容抬头看向他。
王弘对上表情淡淡的陈容,低低笑道:“现在的阿容,甚是动人。”
听他这语气,看他这神情,似乎昨天的冲突,昨天陈容的种种表现,只是在变法子取悦他,只是在换着名目吸引他的注意?
陈容抿了抿唇,她果断地转过头看向马车外。
她一转头,王弘便不再吭声。陈容目光瞟去,便看到他伏几疾书,也不知在写些什么?
这时,一辆马车驶近。
那马车在靠近王弘的马车后,马上停了下来,然后,瘐志和桓九郎被婢女从马车中扶出。他们踏上自动停下的王弘的马车,在王弘对面的塌几上坐下。
二人一坐好,瘐志便从咽中发出一阵‘咕咕’的怪笑声,他一边笑,一边朝着一侧的桓九郎说道:“九郎昨日不在啊,可惜,可惜,太可惜了。”
说到这里,他身体前倾,认真地盯着王弘的颈项,奇道:“噫,如此阳光明媚,七郎怎么穿上这种高襟衣裳?莫非,你这脖子上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王弘抬头白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看书。
而一侧的桓九郎,这时用他那尖利的声音说道:“休要再笑了,世人凉薄,所有的痴男怨女都是值得尊敬的。”
说罢,桓九郎站了起来,他朝着王弘深深一揖,然后转向陈容,也朝着她深深一揖。
做这动作时,他当真是表情严肃,显得尊敬之极。
桓九郎这边还没有坐下,旁边的瘐志,已再也无法自制的放声狂笑起来。
就在这时,王弘开口了,“来人。”
一个护卫靠近,唤道:“郎君?”
王弘双目锁在帛书上,头也不抬,“把这两人赶下马车。”
命令一出,外面的护卫想也不想地应道:“是。”
这是字一出,瘐志连连摇头,哇哇怪叫,“不用赶不用赶,我们自己走,自己走。”一边怪叫一边大笑,两人连塌都没有坐稳,便争先恐后地跳下马车跑了。
两人虽然走得远了,可那怪笑还是不断传来。
王弘慢慢蹙了蹙眉。
他收起帛书,转向一个护卫喝道:“砍马!”
一声令下,那护卫凛然应道:“是。”
应过后,那护卫抽出腰刀,朝着瘐志和桓九郎所坐的马车急冲而去。
这时刻,马车里传来的大笑声,已引起了不少人地注意。这些人见到那护卫如旋风般一冲而来,不由惊叫出声。
众人的惊叫声,惊动了马车中的瘐志,当下他把头一伸。
他一抬眼,便对上了那护卫寒森森的大刀,当下瘐志大叫一声,急急把头一缩,惨叫道:“惨矣惨矣!”
瘐志一叫,桓九郎也伸出了头。于是,在瘐志的怪叫声中,桓九郎的急喝声中,那护卫一冲而过,在掠过那马车时,他手中的寒刀一起一落如闪电!
“哗——”血光冲天而起,那正在奔行的骏马马头滚落在地。而这时,那马车还是随着惯性前行的。
当下,几个瘐家和桓家的护卫急急冲来,十几双手同时伸出,稳住了前冲的马车。
马车中,惊魂末定的瘐志还在哇哇大叫,病弱的桓九郎更是手按胸口破口大骂。
在这种种热闹中,那王家护卫勒停奔马,一本正经地朝着一众好奇地目光解释道:“瘐家这马病了,为防那病传染众马,某不得不施此辣手。”
说罢,他策马靠近瘐志的马车,凑过头,朝着里面大呼小叫的两人低声苦笑着说道:“两位明知我家郎君不高兴,偏要在他的伤口上动刀子,这一下痛快了吧?”说到这里,他又低低说道:“郎君刚才说了,他与两位情同兄弟,既是兄弟,自当有苦同当,有罪同受。。。。。。两位要是高兴,尽可声音再大些。”
一语吐出,瘐桓二人马上变得鸦雀无声。
走了一日,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条岔道,当护卫们前来请示时,王弘还是要求离开大队伍。
于是,十数辆马车在五百护卫地保护下,走上了那条岔道。
当然,平妪等人也在其中。
渐渐的,南阳城已离得越来越远。
陈容掀开车帘,望着南阳城的方向,暗暗忖道:前世时,南阳城一直没有落入胡人的手中过,真希望这一世也是如此。。。。。。不止是那南阳城中,有她的仆人和田产商铺。还因为,相比南阳城,建康是个更陌生的地方。
转眼,五天过去了。
这一天,天气睛好,冬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大地,望着马车辗过的黄土路上出现地一抹浅绿,陈容轻声说道:“春天要来了。”
她再次掉头眺望着南阳城,突然对着王弘说道:“七郎,南阳城中至今无烟火,那慕容恪想是放弃攻城了吧?”
倚着塌,正好整以暇翻看着帛书的王弘,抬了抬眸,淡淡回道:“他早走了。”
陈容放下心来,转尔,她轻声说道:“想来如此。”以王弘地行事为人,他怎么可能这般无声无息地走了?怎么着,他走之前也会布置一番,也会令得那慕容恪不得不退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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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回到建康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这一路上,前有几波哨探探路,那精悍的五百护卫,也足以吓退小股盗贼。于是,一行人无惊无险地走过,转眼间,建康在望。
这一步入建康城的范围,整个气氛便与以前迥然不同。
一队队鲜衣怒马的华服子弟策马而来,不管是山林中,还是田野里,时时可以听到高歌声。
一刻钟后,陈容已可以听到城中传来的欢笑声和笙乐声了。
就在她四下张望时,一队鲜衣怒马的华服子弟急驰而来,他们一边吆喝声声,一边挥舞着长鞭。那长鞭击打在空气中,直是‘啪啪’作响。
十几个华服子弟转眼间,便从岔道冲到了车队旁。
就在这时,一个美丽的少年尖声叫道;“停下停下。”
这声音?
陈容转眸望去,果然,这少年柳眉杏眼,肌肤白嫩,喉中无结,哪里是一个美貌少年?分明是女郎所扮。
再一看,陈容竟是发现,围在这伪少年旁边的五六人,居然都是扮成少年的女郎。
那为首的女郎喝停众马后,歪着头朝着车队众人打量而来。
瞟过来瞟过去,她突然长鞭一甩,朝着一个护卫高喝道:“你,转过头来!”
那护卫闻言,皱了皱眉,转眼盯向她。
那女郎瞟了他一眼,脸上流露出一抹失望的神色,她手中的长鞭朝着空中重重一甩,在发出一阵‘啪啪啪’空响时,她郁闷地叫道:“济济数百丈夫,个个气昂昂,却无一个美少年。哼,既然不美,你们骄傲个什么劲?”
这女郎的声音一落,身后的众少女同时娇笑起来,她们用广袖掩着嘴,笑得花枝招展间,叽叽喳喳地叫道:“是呢是呢,亏得我们特意赶来。”
“兀那汉子,你若敷了粉,还是差强人意的。”这女郎长鞭所指的,是众护卫中一个皮肤棕色,长相清俊的护卫。
“却不知马车中可有美少年/”
也不知是谁说了这句话,当下提醒了那为首的女郎,她驱着马,向着王弘的马车赶来。
陈容一直隔着车帘望着这一幕,这建康城,她前世是来过,可当时她已是冉闵的妻子,就算前来,也是匆匆忙忙,并无闲暇。她哪里见过这么大胆的女郎?是了,她听说过的,建康民风奢华率性,再加上皇宫里有人带头,那些家风不谨的世家女郎们,有不少都养着入幕之宾呢。这世间从来便是这样,所有的礼教规矩,苛责是非,都是针对身份不显的普通人啊。
转眼,那女郎带着众少女少男,已冲向了王弘的马车。
陈容收回目光,好奇地瞟向王弘。
就在这时,目光一直放在帛书上的王弘开口了,他的声音清润优雅,“可以放上去了。”
在陈容怔忡不解时,一个护卫朗声应道:“是。”
转眼,那护卫的大喝声传出,“放上徽章。”
一话吐出,众护卫呼呼翻身下马,转眼间,属于琅琊王氏特有的标志和旗帜,便出现在每一个角落。
在那护卫开口时,那些女郎们还嘻嘻哈哈地看着,这一定神一瞅,她们不由一呆。
呆若木鸡中,那为首的女郎翻身下马,她优雅地,恭敬地朝着王弘的马车盈盈一福,颤声叫道:“妾无状,郎君勿怪!”
那女郎的声音,惊醒了众人,当下,十几个少年男女同时翻身下马,一时间,女的蹲福男的作揖,一脸敬畏地齐刷刷叫道:“我等无状,郎君勿怪。”
回答她们的,是马车滚动的声音,转眼间,车队便越众而过,只留下冲天烟尘。
陈容回过头,望了一眼那一动不动低着头,极优雅极标准地保持着礼节的少年少女,然后转头看向王弘。
此时的王弘,嘴角微扬,明澈的目光专注地看着帛书,似是刚才的一幕,他实在经历了太多。
陈容嘴角一扯,慢慢一笑,她转眸望向那越来越近的高大城门,还有城门两侧流淌的清澈河水,高大的城门,低低说道:“郎君,请允许我回到自己的马车。”
王弘慢慢放下手中的帛书,瞟了陈容一眼,他嘴角一扬,道:“下去吧。”
“是。”
马车停下,陈容向自己的马车跑回。
她一上马车,平妪便把连忙上前为她拭去那并不存在的灰尘。时不时朝着那越来越近的城门瞅上了一眼,平妪欢喜地叫道:“女郎,这就是建康啊,我们回到建康了!”
平妪圆圆的脸上笑逐颜开,小眼睛眯成一线,她快乐地说道:“女郎,你的父兄便在建康城啊。几年不见了,也不知他们现在安好否?”
陈容抬眸看向平妪,看着老脸笑开了花的她,陈容的唇动了动,最后什么话也没有说。
这时,车队开始入城了。
不管是平妪还是陈容,都不再说话,开始专注地看着城中。
不止是她们,几乎在拿出徽章的那一刻,那些王家护卫的气势便是陡然一变。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上了温和而疏离的笑容,他们腰背挺得笔直,那握着马鞭的手,那跨马的姿势,都变得标准统一,都变得庄严中透着优雅。
这时刻,所有的护卫,都透着一种从骨子里发出的骄傲,还有经过长年的训练才拥有的儒雅。这一刻,五百个护卫,竟是人人都有了一种儒将风范。
望着他们,平妪的头缩了缩,怯懦,羡慕地喃喃自语道:“世人都说,宁为王家仆,不为帝王臣。这王家仆说的便是他们啊。”她用陌生的,充满敬畏的目光看着这些王家护卫,似乎这时刻才发现,那些与她共同处事月余,一直温和随意的汉子们,竟是个个如此身份不凡。
随着护卫们驶入建康城,几乎是突然间,一阵狂喜地叫嚷声,笑闹声传来。这些声音,是少女们传出的,她们越众而出,如洪水一样涌向王弘的马车,欢呼着,尖叫着,‘七郎七郎,啊,是七郎回来了。’
‘七郎好生无趣,一走便是这么久。’
‘七郎,你不在,冬日冰寒彻骨,春影无踪。’
‘七郎七郎,为什么不露出颜面/’
在这些欢呼声,呐喊声中,十个王家护卫翻身下马,呈圆形挡在了王弘的马车外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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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建康风物和亲人相见
与此同时,王弘的车帘掀开,他那俊逸清华的面容,出现在世人面前。
几乎是他的脸孔露出的那一瞬那,只听得‘嗖嗖嗖’响声大作,却是众女顺手拿起自己身边的物事,有的是香囊,有的折了一根树枝,有的是手帕。刹那间,上百种物事齐嗖嗖飞来,没头没脑地砸向王弘。
就在这时,众护卫齐刷刷上前一步,头一昂。瞬时,那些树枝手帕香囊,都如雨点一般砸在了他们身上。。。。。。看这些人地动作,整齐有序,不管是被砸前还是被砸后,都一脸坦然,看来是经历太多了啊。
陈容见到这里,再次一笑。
她转向尚叟,清声唤道:“叟,我们先走吧。”
“是。”
尚叟应了一声,策马就要加速。
就在这时,王弘马车旁的一个护卫走了过来,他来到陈容的马车外,递给她一个香囊,道;‘陈氏阿容,这是我家郎君送给你的。’
这香囊很眼熟,是了,上一次他也拿这东西送过她。
望着它,陈容慢慢一笑,她声音有点沙哑地回道;‘不必了。’
她的声音落下,那护卫却是低笑出声,‘好教小姑子得知,我家郎君送的东西,还是收下的好。。。。。。小姑子,你不妨想想再决定。’
陈容挑了挑眉。
片刻后,她伸出素白的小手,接过那香囊,收入袖中。
那护卫看到这里,满意地退下。
不一会,他来到王弘的马车旁,低声禀道;‘小姑子收了。“
“收了?”王弘的声音优雅带笑,“退下吧。”
“是。”
陈容等人走的是小道,速度很快,陈容的人一打听便知道,如果不出事的话,陈公攘等人要一个月后才能到建康。
陈公攘不在,陈容还是得寻找落脚处。略略犹豫后,她的马车便向建康陈氏驶去。这建康陈氏,便是颍川陈氏搬迁来的。
陈姓是百年公卿世家,在这世间,也是排在前几的高门大第。而这所有的荣誉,都是颍川陈氏得来的。
马车驶进时,平妪显得有点胆怯,她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陈容,忍不住说道:“女郎,陈公攘不在,我们这般冒失求见,妥当吗?”
陈容垂下双眸,好一会,她轻声回道:“去罗巷。”
“罗巷?”平妪诧异地看向陈容,叫道:“为什么?”
陈容垂着双眸,慢慢说道:“七郎说,我父兄在那。”这消息,不是七郎说的,是两世为人的她,一直都知道的。。。。。。她既不想投靠颍川陈氏,也不想去罗巷,她只想住酒家。
可是真地住了酒家,以后众人说起,肯定会说她不懂事,明明有本家在,却不懂投靠。。。。。。她投靠了,人家收不收她是一回事,可她如果一开始就不去投靠,在这个先家后国的时代,很难不被人诟病。
平妪欢叫起来,“女郎女郎,你是说,你知道郎主和郎君的下落?啊啊,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
一边叫着,她一边伸出头去,对着外面的尚叟等人大声叫道:“快去罗巷,女郎说了,郎主和郎君就住在那里。”
一句话落地,欢呼声一大片。众仆同时笑闹起来,尚叟更是哈哈大笑。
这时刻的笑声特别响亮,在这一刻,众仆自南迁以来的郁闷,不安,还有畏缩小心,似乎都已烟消云散去。
马车改道,向着罗巷驶去。
陈容掀开车帘,一边看着建康城的风景,一边暗暗寻思着。这建康内外,到处都有河流湖泊,古人说近水者仁,这些建康人仁不仁陈容不知道,但是她能看出,这城中的儿女们,虽然不若平城和南阳人高大,可他们长相分外秀丽白晰。他们不论男女,衣饰极尽华丽繁复,而佩带香囊,更是建康人的一大特色。举目望去,处处衣冠楚楚,一路闻来更是清香阵阵。
而且,建康人特别爱唱歌,走到哪里,都是丝竹声不绝,高门大府的外面,有很多摇头晃脑,随着丝竹声轻哼的庶民。而那些名门世家的门卫们,对于这种庶民,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种安逸,这种风物,来自北方的众仆哪里见过?他们张大着嘴,一边傻呼呼地望着,时不时还惊呼两声,引得那些衣冠楚楚的世家子弟们白眼相待。
这是真的白眼相待,说起这白眼,还得从三国时算起,自从那个叫陈琳的名士对着曹操抛了几个白眼后,这白眼对权贵便闻了名。到了本朝,阮藉更是常常对上喜欢的人,青眼相看,不喜欢的人则投以白眼后。于是乎,这白眼望青天,已是名人高士们鄙夷世俗,自标风格的习惯。演变到现在,简直成了风俗。
平妪目送着一个穿着孔雀百花图的紫绸女郎,一直到她走得远了,她才喃喃说道:“女郎,这衣物甚是华美,如果女郎穿了,这建康城的小姑子,没有一个比得上。”
她转向陈容,快乐地眯着小眼睛笑道:“女郎女郎,安定下来后妪帮你做一件。”
陈容笑了笑,她垂下双眸,轻声说道:“建康的女郎不同于别地,她们家世不凡,性情也傲,喜欢显示自己的独特。妪,除非满城都出现了同一式样的衣裳,不然,我们仿不得。”
平妪愕然地张着嘴,好一会,她才喃喃说道:“竟是这样?幸好女郎知晓。”
这时,外面传来尚叟地笑声,“敢问老丈,罗巷在哪个方向?”
尚叟问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管事样子的胖子。这种人经常与各路人物打交道,相比起别的人来,往往见识要广些。
听到尚叟地问话,那胖子转过头来。
他朝着几辆马车瞟了一眼,露出一个轻蔑的眼神后,漫不经心地朝着东方一指,“往那边走,一直走到尽头便是罗巷。”
那语气那神情,是相当的轻视和不耐烦。
尚叟一怔,目送着那胖子大摇大摆地离去,一个仆人不高兴地说道:“这人也是的,只是问个路而已,怎么这么个表情?”
仆人的声音一落,陈容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不要说了,我们走吧。”
仆人不知道,陈容却是知道的。建康的街道,喜欢以巷命名。不管是名门世家,还是普通庶民,都喜欢扎堆。也就是说,在建康混得久的,一听到你住在哪个巷子,便会知道你的身份如何。
而罗巷里住的人,明显够不到那胖子需要结交的档次。
车队继续向前走去。走着走着,平妪突然叫道:“那,那些人在扔什么?”
众仆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却是一处高门华第的小侧门外,一个仆人驾着马车走了出来,然后,他在侧门外的一个小斜坡处停下。
停下后,他把装在马车上的竹筐抱下一个,一直把五个竹筐全部抱下后,那仆人把竹筐朝着坡下一倒。
而令得平妪惊叫的,便是那倒出来的东西。那东西,白生生的香气扑鼻,里面夹着肉和菜,竟是大白的米饭!
众仆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阵惊叫声。
他们地叫声,令得那仆人回过头来。那仆人抬了抬小帽,朝着陈容的马车瞟了瞟,只是一眼,那仆人马上眼白一翻。只见他一边把竹筐扔上马车,一边骂道:“乡巴佬!”
他的骂声是特意提高的,平妪等人都听得个一清二楚。可这时刻,他们还处于怔忡中,显然万万不能相信,在南阳城中可以救命的粮食,在这里竟然是垃圾。
马车还在向前驶去。
马车中,陈容只是瞟了一眼,便清声说道:“别看了,你们要记住,这里是建康。”
她的声音一落,平妪马上转过头来,大声赞道:“女郎真真聪慧,原来那粮栗在建康,真真是无用之物。”
平妪的声音一落,尚叟也说道:“是啊是啊,幸好听了女郎的。”
在准备离开时,陈容的粮食还剩下近三车,依众仆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也要带上路的。可陈容却坚持要尚叟处理掉。于是,那三车粮,全部换成了南阳城中不值钱的金钱玉石等物事。
一下子没有了粮,众仆的心中实在不安。
因此,这一路上,他们每次看向自家的车队,便在心中嘀咕陈容几句。要知道,他们这次带来建康的,共六辆马车,陈容坐了一辆,装她的私人用品用了一辆,还有一辆是供众仆轮流休息的,剩下的三辆则是空车。而这空车中,原来装的都是可以保命的粮食啊。
这时,一个仆人叫道:“罗巷。”
众人一看,果然,前方三百步处,一块石碑上用行书大大的写了‘罗巷’两字。在这块石碑的旁边,则是巷道的入口。
到了罗巷了。
众仆大喜,连连驱动马车,朝着巷子里面奔驰而去。
车队一冲而入。
转眼间,众仆的大呼小叫声,怪笑声静了些。他们望着巷子两侧简陋的木屋,还有那处处可见的垃圾,以及蹲在角落里的乞丐。一时间都明白那胖子为什么一听到他们问罗巷,便没有了好脸色。
这地方,不像是有身份的人居住的。
好一会,尚叟地声音传来,“女郎,怎么走?”
陈容的声音依然清澈平静,“说是在第三巷。到了你问一下。”
“是。”
车队继续向前驶去。
这时刻,两侧的木屋中,不时的顽童发现了这支车队,当下,他们一个个指着陈容的马车,叫道:“有贵人来了,有贵人来了。”
他们的叫声,惊动了屋中的大人。一个个衣衫修洁,在不显眼的地方有几个补丁的妇人汉子走了出来。他们朝着陈容的马车细细地一瞟,便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倒是那些顽童,这会已是三五成群地跟在车队后面,一边哄笑着,一边好奇地望向陈容。
不一会,第三巷到了。
刚入巷口,众仆便看到一处府第。这府第与外面的房屋一样,都是木头建成。大小约十五间屋,围成一个四方形。而在大门旁边,还有两个小木屋。此刻仆人望着那大门的上方。那里,一块牌匾上刻着‘陈府’两字。
陈府?
众仆齐刷刷看向陈容。
而这时,陈容已掀开车帘,她跳下马车,轻声道:“到了,便是这里。”
一边说,她一边朝大门走去。
正在这时,吱呀一声,木门大开,一个脸孔瘦长,下巴略尖的二十五六岁的儒士走了出来。望着这儒士,陈容的唇颤抖了一下,她轻轻唤道:“大兄。”
那儒士一怔,慢慢转过头来。
他先是一眼看到平妪和尚叟两人,然后看到了陈容。
望着陈容,那儒士瞪大了眼,好一会,他小心地问道:“阿容?”
陈容连连点头,向他跑去。
那儒士还是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在朝着陈容身后的平妪和尚叟等人盯了几眼,确认无误后,他上前一步,猛地抱住了跑来的陈容。
儒士紧紧地抱着她,颤声唤道:“阿容,我的阿容,是我的阿容啊。”
叫了几声后,他回过头去,扯着嗓子叫道:“快,快去禀报,去告诉他们,我的阿容回来了。”
他红着眼眶,回过头来朝着陈容又打量了一番,笑道:“我以前就知道,我的阿容长大后定是一美人,可阿兄还是错了,阿容岂止是美人?分明已经大美人呢。”
听到这熟悉的温厚的嗓子,陈容红着眼眶,她幸福地唤道:“大兄,大兄,大兄。”直到这次重逢,她才知道,自己竟是这么想念这个大兄。
“诶,诶,诶。”
她一边唤了三声,陈家大兄便应了三声。
然后两兄妹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是一笑。
当年在平城时,这个嫡兄便如父亲一样,对陈容疼宠有加。就是因为太宠了,使得陈容从小便不服输,还有着与她的出身不配的骄纵。
就在两兄妹笑着笑着,眼眶又有点发红时,房门处,出现了五个人影。
陈家大兄转过头去,他牵着陈容的手向他们走近,轻声说道:“阿容,父亲不在了。”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纵使早就知道,这时刻,陈容还是红了眼眶。
陈家大兄已牵着她的手来到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少妇面前,指着这个肤色白晰丰满,身材高大,方正脸型,有着几分刻薄精明之相的妇人,陈家大兄说道:“阿容,这是你的新嫂嫂,你以前的嫂嫂与父亲一道,被流民杀了。”
陈容哑着嗓子,朝着那妇人福了福,唤道:“见过嫂嫂。”
那妇人瞟了陈容一眼,转向陈家大兄,不满意地尖声说道:“不过是一个庶出的妹子,用得着这么欢喜吗?还把我们都唤出来了。”
说罢,她肥腰一扭,自顾自地走回房中。随着她一走,一个小胖男孩扭着大屁股,一边朝着陈容做着鬼脸,一边叫着‘母亲母亲’地跟了上去。
陈家大兄气得瘦脸通红,他扯着嗓子正在开口,陈容扯了扯他衣袖,低低说道:“大兄,无妨的。”
陈家大兄回过头来,他对上陈容清澈平和的双眸,愧疚地说道:“阿容,大兄无能啊。”
陈容一笑,朝他眨了眨眼,语气轻快地说道:“大兄,是真的无妨。”
这个嫂嫂,她前世见过,不过那一次她来,是知道她嫁了一个大将军后,特意寻上门来报丧的。。。。。。她的大兄,约在明年夏天时病死。也是那一次,她见识了这个嫂嫂的泼辣和不要脸。当时的她,在索钱不成,又知道陈容不得宠,连身边的婢女也敢出言侮辱后,当着众人便是破口大骂,那侮辱的,恶毒的,令得她几无容身之地的刻薄话,令得陈容既使重生后想起,也只愿避而远之。
这时刻,一个十七八岁的妇人矮小妇人走上前来,她朝着陈容怯怯一笑,唤道:“阿容。”
陈容转向大兄。
陈家大兄呵呵一笑,指着这妇人说道:“妹子,这是大兄的如夫人,名叫阿菇,她性子好,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多问问她。”
陈容一笑,朝着那妇人唤了一声,转向陈家大兄说道:“大哥,等我一下。”
陈家大兄一怔间,陈容提步走向尚叟,来到他旁边,她压低说道:“叟,去探一探左近有没有小院落可以租住的。”
尚叟不解地看向陈容,他望着那站在台阶上,正疼爱欢喜地望着陈容的陈家大兄,低声劝道:“女郎何必这样,郎君可是把你疼到心尖上。”
陈容一笑,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只寻这附近的,左右不超过五百步。。。。。。叟,你不知道我这个嫂嫂,与她呆在一起,只怕连陈公攘都不愿意让我见过陛下了。”
在这个自命清华,极端看不起俗物,讲究面子的时代,她这泼妇嫂嫂只要发作一次,只怕那些士人便会对他们一家敬而远之。
她这一生,已经不可能靠一个好男人,过上康乐的日子了。既然一切都只能靠自己,那么以后的路怎么才走得好,她怎么都得计划一下。
见到尚叟还在犹豫,陈容低低说道:“呆会,我会悄悄告诉大兄陛下要见我的事。想来他听到这些,也是愿意我分开住的。”顿了顿,她又说道:“陈公攘一来,我便会与他一起住,你租房子时注意一下,不可租得太久。”
尚叟想了想,点头道:“是。”
而这时,陈家大兄已大步向陈容走来。
第132章 果断绝情的陈容(求粉红票)
陈家大兄唤道:“阿容,快快进屋吧。”
陈容应了一声,回过头去。在她的身后,众仆齐刷刷行了一礼,唤道:“奴等见过郎君。”
陈家大兄呵呵一笑,他亲切地望着这些从老家过来的仆人,望着望着,他的眼眶有点红,声音也有点沙哑。
伸袖在眼睛上抹了抹,陈家大兄哑着声音说道:“你们也快快进屋吧,从平城到这里,何止千里?我可怜的阿容若不是你们护着送着,定不会平安抵达。进来吧进来吧。”
众仆同时应了一声是,跟在陈容身后,向屋里走去。
他们一走,陈家大兄的那个如夫人阿茹,也赶紧跟上。
望着十个仆人,六辆马车的偌大队伍,一直强装镇定的陈家大嫂朝着一个婢女挥了挥手,悄悄说道:“呆会你去瞅一瞅,看看那马车里面装了什么。”
“是。”
“记得看仔细些。
“是。”
那婢女走后,陈家大嫂把塌挪到东侧的墙壁处,侧耳倾听起来。
一阵哭泣声后,东侧那房间里传来陈家大兄关切的声音,“阿容,你是怎么过来的?听说洛阳城都被胡人烧了,平城呢?平城没事吗?”
陈容的回答声,清澈中有着天生的靡软,“我们是随着王氏的车队离开平城的,在南阳呆了几个月后,这次又随着琅琊王氏的车队到了建康。”
听到这里,陈家大嫂喃喃说道:“琅琊王氏?”她的声音中有着羡慕。转眼她又挥了挥手,召来另一个婢女说道:“你去跟那些北方蛮子套套近乎,看看他们与琅琊王氏走得近不近。”丈夫的这个庶妹,身份虽然不显,长相却着实诱人,这么一个孤女千里跋涉,也不知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想到这里,陈家大嫂突然有点后悔了,刚才这小姑子进门时,她应该热络一点,怎么着,也得摸清了人家的底细再甩个下马威吧?
在陈家大嫂的嘀咕声中,先前那婢女跑了过来,她不满地禀报道:“什么都没有呢。真是的,有三辆马车还是空荡荡的。”
听到这里,陈家大嫂脸色便是一塌。
不一会,另一个婢女跑了过来,她凑近来,轻轻说道:“我问了那些仆人,他们一个个都含糊其辞的。。。。。。依奴婢看,凭他们这种身份,哪能接触到什么贵人?”
这话一出,陈家大嫂的脸完全地塌下来了。
她站了起来,扭着肥腰,走出房门。
来到台阶上,陈家大嫂指着前方正在忙活的一个自家老仆骂道:“老不死的,你就是个吃闲饭的。什么本事也没有,惹麻烦倒是一个能手。我呸!这么一惹便是一窝野狗的,你想累死老娘啊?”
声音尖利刺耳,难听得很。
陈容正偎在大兄身边,与他轻言细语着,一听到这话,她是一怔,而陈家大兄,瘦长的脸已是铁青。
他腾地站了起来,冲出房门叫道:“别骂了。”
陈家大嫂一听,腾地转过身来,她叉着腰,右手食指直指向陈家大兄的鼻子,骂出的唾沫星子都喷到了她脸上,“贼杀的,我敢吼你老娘?啊?你敢吼你老娘?”她一边骂一边逼近,转眼间已逼得陈家大兄退入了陈容所在的房间里。
站在门坎上,陈家大嫂前伸的食指移了移,似有似无地指着陈容,咆哮道:“老娘操持这个家容易吗?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往这里赶。。。。。。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骚媚样,怎么不去勾搭一个男人嫁了,凭什么要老娘来养这么一大堆野狗贱民的?”
这话已骂得相当的难听了。陈容朝着自家大兄看去,却见他青着一张脸,气得浑身颤抖,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还在自家婆娘的口水四射下不停后退。
陈容见状,慢慢站了起来。
她也不理会那陈家大嫂,只是慢慢走到兄长面前。陈家大兄见她走来,连忙讷讷地唤道:“阿容,你不要见怪,你。。。。。。”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的陈家大嫂已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啕啕大哭起来,“天杀的啊,你这个没本事的,好不容易混了个差事又丢了,这么些年,要不是老娘操持着这个家,你的尸骨都喂狗了。天杀的啊!你凭什么要老娘养这些有用没用的?呜呜。。。。。。”
在她的啕啕大哭中,陈家大兄的声音完全给淹埋了。他只得讷讷地闭上嘴,一脸歉意不安地望着陈容。
望着自家兄长消瘦疲惫的面孔,望着他那长年被欺压后的猥琐胆小模样,陈容垂眸。
好不容易等到陈家大嫂地哭声止息,陈容突然唤道:“平妪,拿帛卷和笔墨来。”
众人一怔。
那陈家大嫂也止住了哭声,睁大一双浑浊的黄眼看着陈容。
不一会,平妪拿着笔墨走了过来。
陈容把那帛书放在几上,挥笔写了几行字,然后她走到那陈家大嫂面前,把那帛书朝着她一扔,淡淡说道:“画押为证!”
陈家大嫂一呆,低头看向那帛书,慢慢念道:“今与大兄陈岂断绝兄妹关系。自此以后,富贵贫贱,两不相干!生死病死,宛如路人。”下面已经签了陈容的名字。
这一下,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们不敢置信地望着陈容,便是那陈家大嫂,更是张大了嘴,一脸呆滞。她在市井中长大,也是见过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可在她的记忆中,愣是没有一个有如此狠决果断,不知给自己留后路的!
陈家大兄脸色一青,上前一步,急急叫道:“阿容!”他气得全身发抖,“阿容,你!”
陈容转头看向他。
便这般侧对着陈家大嫂,她朝着自家兄长悄悄挤了挤眼。这个眼睛十分调皮,十分精灵古怪。一时之间,陈家大兄似乎回到七八年前。那时在平城时,这个妹子在外面惹了祸,回来要自己挡着担着时,便是这样挤眉弄眼的。而他,从来没有拒绝过。
陈家大兄咽下了就要脱口而出的指责。就在这时,陈容背转过身,低低泣道:“父亲当年只留下那么一点家产,这一路南迁,又是遇匪又是遇胡人的,若不是王家人一直护着,我们哪里能活到现在?没有想到,好不容易找到兄长,却是不愿意收留我们。不收留便不收留罢,我就不信我们十来个有手有脚的人,在建康生活不下去。”
本来,陈家大嫂见到陈容这么痛快便断绝兄妹关系,心下有点狐疑,那拿着笔的手,怎么也签不下去。现在听到陈容这么一说,连忙胡乱划了几下,又把手印按上。然后急急地把那帛书朝着陈家大兄一递,叫道:“快签快签。”一边说,她一边扯着陈家大兄的拇指按了一个手印。
一直到那帛书被陈容收起,陈家大兄还是恍恍惚惚。
陈容收好帛书后,走出房门,朝着平妪尚叟唤道:“走罢。”
直到她上了马车,陈家大兄才惊醒过来,他急急甩开妻子,朝着陈容冲来,唤道:“阿容阿容。”声音中有着哭音,有着自我厌恶,有着无能为力。
在他扑上陈容的马车时,陈容掀开车帘,她凑近兄长,低低说道:“大兄,我是有安排的,你不要慌乱,以后寻到机会,我把我的想法说给你听。”
说完这话后,她伸袖装模作样的拭了拭泪水,哽咽着喝道;“走。”
“是。”
马车驶动。
直到一行人出了大门,被这种种变故弄得昏头转向的陈家大兄还是呆若木鸡着。在他的身后,陈家大嫂突然哎声叹气起来,她眼睁睁地望着那六辆马车,喃喃说道:“车是上等好车,马也是上等好马啊,我刚才怎么就忘记这一点了?”说到这里,她猛然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马车一驶了,陈容便对尚叟说道:“先找一处酒家住下,叟,这几天你给我在这附近租一处房屋。记着,要找个安全些,又与我大兄家离得远一些的。”
好半晌,尚叟才应道:“是。”
这时刻,他与众仆一样,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变化弄得晕了头。
当下,一行人便住进了酒家。
第三天,尚叟便找了一个院落,与陈容商量后,他买下了这个院落。那院落位于两处朱门大户的后面,院落很小,只有十间木屋。却因为靠着这些朱门大户,很是安全。而且院落也修得精致。
不管是看外观,还是走到里面,这个院落比起陈家大兄那个,还要精致高档些。
夜深了。
平妪一边跟在陈容身后,一边嘀咕道:“这么小小的院子,也太贵了吧?南阳城这样的院子,只有十分之一的价。”
转眼,她又恨声说道:“郎君真是的,居然找了这么一个庸俗泼妇为妻。哎,哎。”说罢,她瞟了一眼陈容,眼神中尽是控诉。
在她的叹息和控诉中,陈容一声不吭。
不一会,她的命令声传来,“把房门都关上。”
“是。”
尚叟和还在嘀咕唠叨的平妪把门窗关上后,走到陈容身前。
这时的陈容,静静地站在火光中,她望着尚叟,笑道:“叟,把东西弄出来吧。”
“是。”
应罢,尚叟拿着一柄斧头爬上一辆空马车。
旁边,平妪奇道:“把什么弄出来?”
她刚说到这时,马车中传来一阵闷响,“砰砰砰”几下重击后,车壁破裂的声音传来。
平妪连忙上前,正要询问,尚叟已掀开车帘跳了下来。
他抱着一个木箱子放在陈容面前,接着,又跳上了马车。
转眼间,一具又一具小木箱和小竹筒摆在陈容和平妪面前。
而尚叟,在把这个马车破开后,又走向另一个空马车。
二刻钟后,三辆空马车,还有陈容坐的马车,和装着陈容私人用品的马车全部被尚叟破开,七八十个小木箱被尚叟从马车中搬下,摆在了两女面前。
尚叟跳下马车,道:“女郎,没了。”
陈容点了点头。
这时,平妪已指着一个破开的木箱,半天合不拢嘴。那木箱中珠光闪耀,金光隐隐,里面分明装的是金玉珠宝!
平妪急喘了一下,抚着胸不敢置信地问道:“这些从哪里来的?”
尚叟呵呵一笑,道:“自然是用那三车粮换来的。”这一次回建康的,只有几个南阳王忌惮的世家大府。被迫留下的那些人,对能活命的粮食依然急需。在尚叟出手时,那粮已涨到了半升米一片金叶子,而这还是有价无市!因此,短短几个时辰,尚叟便用三车粮换了这么多的金银珠宝。
平妪听了解释后,双眼笑得眯成了一线,她朝着东方跪下,喃喃的感谢了一番鬼神后,站起来向陈容乐呵呵地说道:“这么多珠宝,够我们买上三十辆粮的了。”
尚叟在一侧笑道:“不,三十车粮那是南阳以前的价,老奴问了,这建康物产丰富着,粮价十分低贱。老奴估莫着,这些钱便是换三百车粮也已足够。”
转眼,他不满地嘀咕道:“也只有粮价便宜,在南阳城里这么小的院子,用十分之一的钱就可以买到。”
他的旁边,平妪已是惊叹连连,“三百车粮?天噫,女郎,这三百车粮我们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吃不完了。”
陈容笑了笑,低声说道:“不是的,这里的衣饰花销,都远贵于南阳城。这些珠宝,也就是够我们这辈子用。”
平妪连忙接口,“那也够了。”
陈容嘴角一扬,道:“夜深了,平妪,尚叟,你们抓紧一些,记着只留下十箱,五箱留着家用,五箱藏起来,剩下的都要埋好埋深。”
“是。”
陈容从怀中拿出那断绝关系的帛书,把它递给平妪,说道:“把这个也藏好。”
“是。”
平妪收起,突然低叹道:“女郎这样做,也太无情,太匆促了。”
匆促?她与那个大嫂已相识了两辈子了,怎么会匆促?至于无情?陈容慢慢一笑,低声说道:“我拥有的已经不多了,妪,到了这地步了,我不会容许任何人来破坏的!”
平妪没有听懂,尚叟也没有听懂。
这陈容也不想向他们解释,她转过身,静静地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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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找上门来
一夜无事。
陈容是被金色的阳光照醒的。她侧过头,望着外面那一片明灿,听着此起彼伏的鸟叫声,人语声,还有隐隐传来的欢叫声,慢慢一笑,想道:我来到建康了。
建康,那是一个多么美丽又遥远的名词啊,那里金钱如粪土,酒肉多得可以喂猪喂狗,那里,欢声笑语从来不断,粮食怎么也吃不完。
建康,在她两世为人的记忆中,都是神仙一般的所在。它远离烽火,没有纷争,它拥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奢华,富贵,还有太平。
陈容慢慢拥被坐起,便这般含着笑,走到铜镜前坐下。现在,她已有了充足的,足够在建康城过上好日子的金银。。。。。。她需要的,只是不再成为任何男人能够送来送去,玩来玩去的妾室和玩物,也不再与任何女人争来斗去,费尽心机。所以,她现在要尽最大的努力见到陛下,得到他的允许;终身不嫁!
想到这里,陈容哼起歌来。
平妪早就侯在门外,她听到陈容的歌声,不由笑了起来,“女郎起来了?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说罢,她拿着洗漱之物推门而入。
陈容笑道:“不是今天,是我从此后都会开开心心的过。”望着铜镜中长发被打散,青春可人的自己的脸,陈容调皮地眨了眨眼。
平妪呵呵一笑,一边给她梳理着长发,一边说道:“那女郎是不是得在建康置一些田产?”
“田产自是要置的,不过这建康贵人太多,我要置,也得等见了陛下再置。”只有这样,她才能保住那些田产。要知道,整个建康城周边的田产,都为各大世家所有。便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会被他们强取豪夺去。
倒是店面可以考虑一下。
陈容站起来,展开双臂,套上一袭绿色外裳,又哼起歌来。
陈容走到院落里。
她这个小院落,后面邻着一条小街,那小街是庶民们交易日常所用的地方,极是热闹。
陈容令仆人搬来了一个塌几,她懒懒地睡在塌几上,一边晒着日头,一边倾听着外面的人声喧嚣。
过了一会,闭着双眼的陈容开口说道;“叟,准备一份请贴,你拿着它前去建康陈府呈见。”
尚叟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不一会,陈容又命令道;“妪,你叫两个人去暗地里查一查我大兄的事,记着,是他所有的事,我都要知道。”
“是。”
又过了一会,陈容睁开眼,对着剩下的一个婢女唤道:“拿铜镜来。”
“是。”
不一会,一面铜镜出现在她的眼前。
陈容伸手接过,她歪着头,注视着镜中白嫩丰润,媚态天生的脸,她伸出左手,那小指上长长的指甲在自己颊侧一划,然后,她突然问道:“你说,我若这里划上一刀,会如何?”
那婢女吓了一跳,惊叫道:“女郎,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陈容瞟了她一眼,嗔道:“怕什么?我只是说说。”
她还在望着镜中的自己,小指上的指甲,还有脸上游移。过了一会,她把铜镜一压,喃喃说道:“还是不敢也不愿啊。”
说罢,她再次向后一仰,闭上双眼。
那婢女这时已经惊出了一声冷汗,见她闭上了眼,连忙上前一步把铜镜收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平妪的低语声传来,“女郎,郎君在四处找你。”
陈容‘恩’了一声,说道:“你去带他来。”
“是。”
又过了一会,陈容喃喃说道:“老这般卧着有点无趣,得让尚叟在后墙上挖一个小洞,让我好瞅瞅外面。”
她的声音一落,一个笑声传来,“阿容何至如此?”
这个声音一落,陈容一跳而起,她腾地转过身来,瞪着那人喝道:“你,你怎么来了?”
在她的瞪视中,那病弱少年在婢女地扶持下,慢悠悠走到她对面,他一站定,两婢女便自发自动地进了屋,拿出一副塌几出来给他摆好。
然后,少年坐下。
少年一坐下,两婢开始焚香,煮酒,还在他的面前摆上一碟碟的糕点肉食。
少年吃了一口婢女递到嘴边的精致点心,瞟了陈容一眼,道:“做什么这么吃惊?难不成你还以为,你陈氏阿容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隐士,只要你不出去,就没有人知道你的住处?”声音尖利嘲讽,正是桓九郎。
陈容慢慢坐下,她望着这个苍白的少年,好半晌,才低低说道:“君子前来,可有见教?”
“见教?没有。”
桓九郎拍了拍手,慢慢站起,然后,转身便走。
他一动身,刚刚把一切布好摆好的婢女们,马上把东西重新收起,又把塌几放回原处,把院落里恢复成他们从没来过的模样后,一行人施施然地上了马车。
桓九郎的马车刚刚驶出院落门,平妪领着陈家大郎走了过来。陈家大郎只是一瞟,便瞪着那马车上的标志,还有车帘后露出了面孔的瘦弱白净的少年发起呆来。
直到他们走远,平妪再三催促,陈家大郎才惊叫道:“那,那是桓府嫡子?”
平妪应道:“是。”
“当真,当真。。。。。。”陈家大郎‘当真’了好几下,也没有说出下文来。
他走到陈容附近时,听到一个婢女正在问陈容,“女郎,这可真是怪了,这桓氏九郎怎地刚刚来了就走?他这是什么意思?”
陈容垂下双眼,慢慢一笑,轻声说道:“什么意思?他这是告诉我,他们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有些没有意义的事,就不必做了。”
以后口风可得紧一些,自己想向陛下请旨终身不嫁的事,不可再跟任何人说了。
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大兄欢喜地叫声,“阿容阿容!”
陈容连忙回过头,迎上了陈家大郎。
兄妹再次见面,又是眼眶一红,那婢女赶紧准备一副塌几让郎君坐下。
陈家大郎一坐好,便关切地望着陈容,双手握着她的手,急急问道:“阿容,你昨天说过有安排的,是什么安排?”
陈容望着他,嘴角一声,调皮一笑,摇头道:“现在还不能说呢。”
陈家大郎见到她这模样,不由呵呵一笑,转眼他又苦起脸来,喃喃说道:“好不容易见到我的阿容啊,好不容易见到啊。怎么能断绝兄妹之缘呢?”
说到这里,他伸手在自己的额头上重重一拍,哑声道:“都是大兄无能,让阿容受那恶妇的委屈。”
陈容连忙摇头,她温柔地握紧大兄的手,哄道:“别急别急,大兄不知,阿容现在可厉害着呢,你那恶妇还欺负不了阿容。”
她这话令陈家大兄下意识地反驳起来,“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子,能厉害到哪里去?”刚说到这里,他盯向陈容,讷讷地问道:“刚才那个桓府嫡子,怎地从阿容你这里出去了?这?”
他一脸欲言又止,咬了咬牙,他盯着陈容,认真地说道:“阿容,做贵人的外室虽好,可是你不知道,这建康城的女郎们,个个性情骄纵,便是当年的宰辅王公王导,他的妻子也是不容许他纳妾的。你这样,若遇到一个不好的主母,可怎么办?”
他竟有以为,陈容是桓九郎秘密养在外面的外室。
也是,陈容昨晚才找到居处,今天桓九郎便过来了。最重要的是,陈容现在是小姑独处,他一个男人这般自由来去,不管是谁也会这般联想。
就在陈容苦笑时,平妪在后面不满地叫道:“郎君慎言!桓九郎与女郎只是素识,这是朋友之谊。”
“朋友之谊?”
陈家大郎马上就相信了,他哈哈一笑,瘦长的脸上忧郁一扫而空,“是是,这建康城的名士啊,一个一个都是这样,不拘小节,不受规矩所制,便是妇人,他们也是想交往就交往。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他这么快就相信了,到是出乎陈容的意料之外。盯着自家大兄打量的陈容哪里知道,建康城的名士,可是浪荡得紧。有一个名士还跑到人家家里,睡在人家老婆旁边好几次,可不管是那妇人的丈夫,还是建康城的百姓,都见怪不怪,都不觉得这两人会有奸情。。。。。。这些名士便是这样,他们说没有,天下人便都相信他们没有。
这时,陈家大郎还在哈哈大笑,他实在太开心了,竟离开塌几,在原地转起圈起来。一边搓着双手,他一边盯着狐疑地瞪着自己的陈容呵呵笑道:“阿容没有在建康呆过,这里啊,与南阳,与平城都不同。这里的人啊,在有些方面可松泛着呢。。。。。。哎哎,这个说也说不清,阿容呆久了就知道了。”
他一脸骄傲,负着双手在院落里转了一圈,一边看一边点头,一边说道:“我的阿容当真了不得,一个小姑子只身南下,不但没有遇险,还交识了桓九郎那样的名士,还能买下这样的院落。好,好,好!”刚才平妪告诉他这是陈容买下的时,他还以为是虚词以饰,以为这是桓九郎弄来给妹子的。现在知道不是,便大声赞叹起来。
连赞了三声好后,陈家大兄转向陈容,长叹一声,“阿容,你可比为兄长多了。”
这时,陈容挥了挥手。随着她这个动作做出,众婢退下。
院落里一清,陈容便歪着头,她笑嘻嘻地望着自家兄长,以一种玩笑的,不经意地口吻说道:“嫂嫂这么不好,大兄为何不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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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俺节日,所以更新晚了。
第134章 贵人贵人
陈家大兄一惊,他愕然抬头,皱眉轻喝,“阿容,长嫂为母,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说到这里,他见陈容眉目低敛,心中一软,连忙温柔地说道:“你一个小姑子,说出这样的话,若是外人听了,岂不是说你不知尊卑轻重?阿容啊,圣人说过,长嫂如母啊,你这样会让世人唾骂不孝不义的。不过阿容你也别难过,这里只有大兄,大兄绝不会把这话说出去。”
陈容听到这里,低声说道:“是,阿容不敢了。”她一直知道,自家这个大兄有点酸腐,因此,她说这话时都把众人使出去了。
陈家大兄见陈容似是还有点低落,长叹一声,喃喃说道:“阿容,你那大嫂虽然庸俗泼辣,可她毕竟为大兄涎下了一个儿子。再说了,这些年她一力撑着,也是有委屈的。”
陈容再次轻恩一声。
兄妹俩扯着别来的事,足足聊到夕阳西下了,陈家大兄才匆匆离去。
一出陈容的院落,陈家大兄便转过头来,他望着那精致的门户,暗暗忖道:真没有想到,只隔了几年,我那个顽劣的妹子便成长了这么多。她一个只身南下的孤女,不但能结交名士,还能在建康城里置办房屋。
想着想着,他欢乐一笑,转身轻快地向家里返回。
还没有进屋,陈家大兄便听到自家婆娘那扯着嗓子的叫骂声,她叫骂的对象,自然是先她入门的如夫人。
想到阿茹每次被骂得畏畏缩缩,偷偷流泪的模样,陈家大兄长叹一声,他干脆停下了脚步。
好一会,当院落里变得安静后,陈家大兄才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跨入自家院落。
进入房中后,陈家大兄瞅了瞅,阿茹正在灶台前忙活着,她的脸上还有没干的泪痕,至于妻子,正坐在寝房中一动不动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家大兄提步向妻子走入。
他才跨入,妻子那尖利响亮的嗓门传来,“天杀的,你也知道回来啊?”
陈家大兄连忙陪上笑脸,“刚才我去见过阿容了。”见到妻子回头怒目而视,又要破口大骂,陈家大兄连忙说道:“也是有意思,我这里刚入门,便看到那桓府的嫡子九郎坐着马车从阿容的院落里出来。我这妹子还当真了得,孤身南下,居然还能结识这些名士。”
声音中满满都是自豪。
陈家大兄知道,自家妻子是喜欢听这种事的。果然,他的声音一落,陈家大嫂便腾地站了起来,她瞪大双眼,惊叫道:“桓府嫡子出入她的住处?”
“是啊。”
陈家大兄呵呵一笑,兴高采烈地说道:“当时我也吃了一惊,还以为阿容是他的外室呢。哪知一问才知道,人家名士把她当成朋友。呵呵,阿容了得啊,阿容了得啊。”
他在这里说着时,突然的,‘啪’的一声,陈家大嫂给了她自己一个巴掌。
这个巴掌甚重。陈家大兄只是一怔,马上明白了她脸上的懊恼由何而来。瞬时,他也有点悔了:我明知这个婆娘重利性贪,怎么还是跟她说起这些?哎。
他总是这样,有什么好事,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告诉妻子,想博得她的一个笑容或换来一日安宁。这样做惯了,有时候都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嘴。
就在这时,陈家大嫂站了起来,她上前牵过陈家大兄的手,声音放轻,笑得也很亲密,“夫君快快说说,你妹子那里还有什么?那桓府九郎可有跟你说话?那些仆人们呢?你刚才说她的什么院落,这建康城的房子这么贵,她怎么买得起院落的?”
在她连迭声地询问中,陈家大兄一边犹豫着,一边却一一回答了她的问话。
听着听着,陈家大嫂放开了他的手,她站了起来,尖声叫道:“阿茹阿茹,快把家里那只大母鸡带上,我们去见过妹子。”
刚叫到这里,她朝着外面昏暗的,夜雾笼罩的天空望了一眼,自言自语道:“天太晚了,还是明天去。”
说罢,她不耐烦地朝着期期诶诶靠近的阿茹瞪了一眼,尖声骂道:“看我做什么?自己不会看天色啊?这么晚了,不去了!滚回去烧火去,老娘还等着洗澡呢。”
“是,是,是。”阿茹连迭声地应了是,急急退下。
这一个晚上,陈家大嫂都睡得不好,她老是抓着陈家大兄,把陈容的情况问了又问,这样折腾到子时才迷糊睡着。
天刚刚放亮,陈家大兄便听到自家婆娘那中气十足地叫喊声,“带这么多干嘛?我见过自家的小姑子,有一只母鸡就够了。”转眼,她又叫道:“去,把大舅公和小舅公叫来,我们一起去见过小姑子。”
听着听着,陈家大兄从塌上下来,叫道:“叫两位舅公做甚么?”他才说到这里,陈家大嫂回头朝他狠狠瞪了一眼。这一眼令得陈家大兄头一缩,剩下的话全部哑在咽中。
太阳刚刚升起,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陈容的院落外。
望着这个精致的,明显比自家院落要好的房屋,陈家大嫂的眼瞪得滚圆了。转眼,她陪着笑脸,扭着肥腰走到院门处。
这时,她那个五大三粗的浪荡子大兄走上前来,他伸手在门板上拍了几下,洪亮地吼道:“开门开门。”
一个轻缓地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一个有点老的男子声音传来,“尔等何人?”
陈家大嫂连忙上前一步,笑道:“快去禀报你家女郎,便说她的大嫂来看她了,叫她出来迎接。”
她的声音刚刚一落,那老仆便果断地回道:“我家女郎的大嫂?在这建康,我家女郎并无大兄,何来的大嫂?”
回答到这里,那老仆的叫声传来,“都给我听着了,若有无干人等前来搔扰,尽可赶出去!”
这话一出,陈家大嫂脸孔铁青,她气得直颤抖。一旁她那敷着白粉,瘦得像猴子一样的小弟奇道:“怎么回事?不是说了是你那没用的男人的妹子吗?怎么又没有干系了?”
陈家大嫂没有回答。好半晌,她尖声叫道:“你这个老不死的贱狗竟敢跟老娘这样说话?去告诉你家女郎,长兄如父,她还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个孝字啊?告诉她,这世上就没有亲人都不要了的道理!”她说到这里,咽中咕咕两声,暗暗忖道:不行,不能骂。
这时,她的旁边传来自家大兄大赖赖地叫声,“说这么多干嘛?把这破门撞开冲进去就是。奶奶的,连长嫂也敢不放进门,这样的小姑子就得好好教训教训。”
不管是陈家大嫂还是她那个浪荡子大兄,他们的声音那可都是锻炼出来的,尖利响亮,直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陈容的院落里面还是一阵安静时,几个高大的世家护卫从前方百五十步处的侧门走出,他们瞪着这行人,手按腰刀,厉声喝道:“何人在此喧哗?”
只是一句,只是一瞪,瞬时,陈家大嫂也好,她的大兄也好,顿时腰一佝,连忙陪着笑脸,急急说道:“不是喧哗不是喧哗,我们是来认亲的。”
可那些护卫,什么时候跟这种地位的人讲过理?当下他们沉着脸,大步朝着众人走来。在他们走动际,那抽了寸许的腰刀寒刀森森,那身上代表世家地位的袍服,也随风飘荡着令人胆怯的贵气。
陈家大嫂这下慌乱了,她哭丧着脸叫道:“我们就走,就走。”一边叫她一边挥着手,转眼,一行人灰头土脸地溜回了去。
一直透着门缝看着外面的平妪见状,松了一口气,她走到陈容的房间,对着正在修理着琴弦的陈容说道:“她们走了。”转眼平妪长叹道:“幸好女郎聪慧,幸好女郎聪慧啊。”熟知陈容的性格和经历的平妪,想到那一天自家女郎如果不是这般果断的了结了,那现在?光是想想,都是让人不安啊。
平安闲适的日子,当真过得飞快。自那天后,陈家大嫂派着自家的兄弟,悄悄来过两次,然后她自己也来了两次。可不管她是轻言细语地说着客套话,还是笑颜以对,众仆一见她来,第一个反应便是把院门重重带上。
没奈何,陈家大嫂只好去找自家丈夫,可她那丈夫是个腐儒,平素里虽是对她唯唯诺诺的,可一扯到陈容的事,他便老是推拖说,已与这个妹子断了关系了,他丢不起这个人。有一次她命令两个兄弟把他强拖了来,可她这个没用的丈夫只轻轻唤二声,见里面的人不理会,掉头便走,她是追都追不上。
本来,陈家大嫂虽然暗恨在心,可想想也有点没劲,可就在这一天,她不但看到桓府的马车出入那院落,甚至,她还看到了陈姓本家的马车了!
那可是本家啊!陈家大嫂向后退出一步,紧靠巷道石墙,一双眼黄澄澄的瞪着那出入不息的院门口。
院门口,她那个长得骚媚的小姑子,穿着一袭浅绿色镶青边,以树叶为底的袍服,脚踏木履,头发轻挽,发髻间一步指头大的珍珠颤巍巍的晃着令人眼谗的光芒。
她正缓步迎上三辆马车,在朝着马车中人福了福后,三个一看便是了不起的贵人走了下来。
望着那行人热闹闹地朝里面走去。陈家大嫂咽了一下口水,“果然是个骚货。”刚说到这里,她狠狠地低叫道:“她是故意的!我就说了,怎么好好地兄妹刚见面,她就要断绝兄妹关系,原来她是怕我们沾了她的福啊。”她朝地上重重吐了一口痰,骂道:“我呸!她兄长见了她,眼泪都不知流了几升,我这个大嫂连自家的老母鸡都舍得拿出来了。。。。。。这真是个忘恩负义,畜牲不如的骚货!”
口不择言地骂到这里,陈家大嫂回过头来瞪着缩在角落里的阿茹和一个婢女,低声叫道:“你们上去,去对着那些贵人,把这个贱货的事抖露出来。”说到这里,她想了想,便又摇了摇头。
陈家大嫂上前一步,亲密地挽上阿茹的手,在她一个劲地颤抖中,陈家大嫂先是瞪了她一眼,转又连忙堆着笑说道:“你去悄悄地见那个骚货,记着先说好听的,如果她还是不识相,你就告诉她,你会当着贵人们撕她的脸,去吧去吧。”
一边说,她一边把阿茹重重一推。
见到阿茹走了两步便停下了,陈家大嫂狠狠瞪她一眼,低喝道:“你要不去,回头我就把你卖到妓院去!”
阿茹闻言脸色刷地变得雪白,她颤抖着,一步一步朝着陈容的院落门口挪去。
哪里知道,她堪堪走了一半,在离那院门还有十步时,一个低喝声传来,“何人?”
喝声中,几个高大的护卫走出。
这几个护卫,比这条街道中的所有护卫还要高大,精悍,威严。
阿菇一呆,嘴张了张,正要开口时,院落里平妪伸出头来叫道:“是一些不相干的事,见到我家女郎孤单单的,想打秋风。几位壮士,赶了吧。”
几个护卫朝着平妪客气地点了点头,嗖地一声拔向腰间的佩刀。
这个动作一做出,阿茹不由尖叫一声,掉头就跑。她哭着冲到陈家大嫂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抱着她的双腿叫道:“主母主母,我没法啊,我实是没法。”
陈家大嫂这时对上几个护卫瞪来的杀气沉沉的目光,早就汗流如注,双腿发软,听到阿茹的求饶,她反手便是一个巴掌,“快滚。”一边叫,她一边转头急急退去。
陈容的院落里。
一个建康陈府的管事从后面走出,他朝着陈容拱了拱手,客气地笑道:“好教女郎得知,那日里女郎递上的贴子,是一个刚入府的下仆给接了,那下仆是个不晓事的,老奴已把他赶出去了。”
在这管事的笑脸相迎中,站在陈容前方的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这时已呵呵笑了起来,“好了好了,废话就不用多说了。阿容收拾一下吧。”他朝着院落里瞟了一眼,皱眉说道:“这院落虽鄙陋,也有一二可取处。这里你就留下几个仆人照顾。”
陈容听到这里,笑了笑,她朝着中年人福了福,轻声应道:“长者有言,阿容岂敢不从?”
中年人见她同意,哈哈一笑,道:“甚好甚好。阿容啊,过个二天南阳陈氏的那些人便到了,我听说,你是归于陈公攘那一房的?这样吧,你就住在安排给陈公攘的那个院落里。”
陈容福了福,恭敬应道:“是。”眼前这个和蔼可亲的人,身份可不普通,他是颍川陈氏的嫡系。以他这样的身份,能够降尊屈贵地前来迎接自己一个小姑子入府,这本身已说明了本家的一种态度。
她面见陛下,已然在望了。
“走吧。”
“是。”
早在这些人前来时,已有仆人通知了陈容。因此这个中年人一声令下,马车便开始启动。
这一次,陈容只带走了平妪和尚叟,剩下的八九个仆人都留在这院落里看屋。
当他们的马车,浩浩荡荡地驶出巷道时,四周不时有人伸出头来张望。
陈家大嫂还没有离去。
她缩在角落里,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那车队越来越近。在她的身后不远处,一个贵族奇道:“竟是颍川陈氏的?还有桓府的?奇了,不知是何方贵女,竟然寄居在我后面这个小小的院落里?”
声音中充满了敬畏和喜意。
又一个贵族的声音传来,“也是奇了,没有想到我们这个小小的巷子,竟然出现了陈氏和桓氏的嫡子。”
他的声音刚落,一个小小的叹息声传来,“早知此女身份如此不凡,这几日便应该见上一见。”说这话的贵人,他的旁边站了几个护卫。而这几个护卫,陈家大嫂只看了一眼便连忙缩回了头。他们便是前几日她和兄弟来闹事时,出面干涉的那几个。
车队越驶越近。
渐渐的,众贵人停止喧嚣,在那些马车经过时,他们齐刷刷低下头,后退一步,以示对上位者的敬意。
直到那些马车走出了二十步,这些人才再次抬起头来。
在又一波的议论声中,陈家大嫂那双有点呆滞的眼珠子才转动了一下。
她慢慢合起嘴,望着那渐渐消失在街道上的马车,她右手一伸,再次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个清澈的马掌声一出,二婢和阿茹同时抬头向她看来。陈家大嫂狠狠剜了她们们一眼,在吓得她们缩成一团时,陈家大嫂又是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站在阴暗角落处的她,一边羡慕地望着那远处的马车,一边恨恨地骂道:“打死你这个老泼货!要不是你有眼不识金镶玉,此刻坐在马车中接受贵人们施礼的,也有你啊!打死你这个老泼货!”
连给了自己几个耳光后,她双眼一亮:不对,这个小姑子对她的兄长看重着呢,只要我对那个没用的东西好一些,终是有机会沾沾这富贵气的。
想到这里,她心情大好,当下甩着双手,扭着肥腰,急急地朝家走去。走着走着,她还不忘吩咐道:“阿茹,回去就把那只老母鸡杀了,给你家夫主补补身子。哎,这些年啊,我还真是有点忽略他了。”说这话时,她肥肉抖动的脸上尽是温柔。这时的她,脚步轻快,而那个平素让她嫌恶不已的夫君,陈家大嫂此时想来,尽是满足和爱意。这种满足和爱意,只有她与他刚刚成亲的那一个月里,才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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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再见王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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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容的马车,在众人地注目中缓缓驶远。
当几辆马车驶入正街时,再也没有人向这里看上一眼:这建康城,可是贵族多如狗,皇亲满地走。
陈容掀开车帘,望着热闹的建康城。这阵子,她一直都没有上街。她知道自己的长相不好,容易招惹那些荒淫的贵族。因此,就算心下对这个城池好奇着,她也一直忍耐。
不过以后应该不怕了,入了本家,贴上了本家的名号,她陈氏阿容,便不是随便可动的了。
街道中,少女们的嘻笑声和歌声不时传来。浓郁的香味中,一个个衣履飘飞,广袖细腰的女子从陈容的马车前跑过。
在陈容的四下顾盼中,马车缓缓地驶入了陈府。
朱门府第,巷道幽深,古朴幽深中,透着一种百转千回的神秘,这便是本家给她的印象。左右望去,似乎这里的每一片树叶,每一根草,都经过了精心的修饰,都有着某种韵味。
不过现在的陈容,对这些已没有了什么感觉。她意兴索然地把马车帘拉下,任由那随风飘荡的车帘挡住了她的脸。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婢女轻缓地唤声传来,接着,车帘被人拉开。
含着笑的陈容,被婢女扶持着走下了马车。
就在她这般含着笑,踏着木履,浅绿色的衣袍随着风飘荡,墨黑如缎的发髻间珍珠莹光闪烁时,众人的目光滞了滞。
转眼,众人移开了目光。
在这建康城,美人是多不胜数,虽然陈容这般艳美的女郎,却偏有着与她身份不符的从容和淡漠,虽然她那掩不住的艳色里,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孤绝,可也只是能让众人目光滞一滞罢了。
接着陈容过来的中年男子,建康陈氏的四叔陈康陈子方见陈容走下,呵呵一笑,指着前方那偌大的,十八九幢房屋层层叠叠堆砌的院落说道:“阿容,这便是你们的院落,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让下人们补充便是。”
说到这里,他看向低头顺目地站在前方过道处,几个长相清秀少女和少年,道:“这是你们的女郎,从今天起,一切以她为主。”
八个少年少女齐齐躬身行礼,应道:“是。”
他们围上了陈容。
陈子方又是哈哈一笑,他对着陈容慈祥地说道:“阿容啊。”
陈容一福,低头应道:“是。”
陈子方说道:“从此后,这里便是你的家。记住,你是陈氏阿容。”
这语气有点严肃,陈容连忙应道:“阿容知晓。”
陈子方笑了笑,广袖一甩,大步离去。随着他一走,那些散在四周,好奇地瞅向这里的目光,也一一收回。转眼间,院落里一清。
八年少年少女中,走出了一个二十岁,瓜子脸,眉间有颗美人痣的婢女,她伸手扶住陈容,一边向前走,一边用建康人特有的吴侬软语说道:“女郎可是在疑惑着?”她掩着嘴笑得清脆,“女郎有所不知也,现在你是南阳陈氏陈公攘那一房的。一切事物,得陈公攘到了再说。”
这次来到本家,除了那个迎自己前来的人,别的长辈是一个没见。陈容原以为,怎么着也会让她见过几个长者再说。现在听了这婢女的解释,她才明白这原因所在。
但是,这婢女好灵通的心思,自己什么也没有说,她竟是都知道了?
陈容刚刚想到这里,那婢女再次一笑,脆脆地说道:“女郎有所不知,对于察颜观色之道,我等需要时常学学。”她含笑着解释道:“整个建康,凡是如我陈家这样的世家朱门,不但对上等婢女安排了专门的教习,便是歌伎,行走,管事,护卫,都有长年训练的。。。。。不然,我陈氏怎配说是百年公卿世家?”
陈容点了点头,以前的她,对这些可能还会感兴趣,现在的她嘛,一心只想图个一世静好,便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殊不知,正是她这种不在意的态度,众婢众仆看在眼中,却在暗暗忖道:听说女郎是个卑微之极的出身,现在看来,倒有几分大家之气,从容风度。
安排给陈容的院落,位于陈府的西侧,院落的旁边便开着一个侧门,从侧门走出便是一条街道。
整个院落极其幽雅,甚至这种幽雅中,还透着一种朴实无华。
在陈容打量时,那瓜子脸的婢女又笑了起来,“这世间,如石崇那样当街炫富,把院落弄得珠红翠绿的,乃是下下等的暴发铜臭之户,上等门第,一切以舒适为主,天地之道,唯心而已。”
这个道理,经历了两次从生到死,从死到生的陈容,也是懂得的,她点了点头,低低说道:“天地之道,唯心而已,这话说得着实不错。”
这时,陈容已跨入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十分宽大,而且装饰极为简洁,一床一塌一几几帘外,并无多余的家俱。
再一看,胡桃木的地板上,飘荡着四层纱幔,纱幔后的床塌上,帘帐莹光浅浅,仔细一瞅,那帘帐上镶着的,居然都是色泽上等的南海珍珠打碎后琢磨过,再镶嵌上去的。粗粗一看,宛如星辰,直是数不胜数。
再一看,床帐顶上镶着五六十颗手指大的珍珠。。。。。。这珍珠无论色泽还是圆润度,大小,都比她发髻间所戴的,无甚差别!
整个房间中,有一股让人放松的香弥漫着,陈容上辈子嫁的冉闵,虽然也混得相当不错,可他的住处,也从来没有这种极富极贵门第才有的低调的奢华。
自陈容进入这个院落后,众婢一直在关注她的表现。现在见到她不惊不躁,那淡然的,视而不见的表情,仿佛这种场所,她曾经住过十数载,直似那堆满床顶的极品珍珠,只是石头。。。。。。这样的表现,众婢十分满意,暗暗想道:怪不得她一个偏旁庶女,竟能博得南阳城的各位名士极力引荐,便是那琅琊王氏的,也不绝口地称赞于她,原来真是个上得了大雅之堂的。
这晋见陛下,为一个女郎请求封赏,可不是一件寻常事。一旦封赏成功,她陈氏阿容,代表的乃是陈氏一门的颜面。她可以狡猾,却不能不镇定,可以心狠手辣,却不能没有见识,甚至可以忘恩负义,也不能没有这种淡定优雅,见惯荣华的贵族气质。
在这种高要求下,如琅琊王氏这种累世冠冕之家,连司马皇室的皇子公主都不看在眼中,事实上,司马皇家的子弟教育,家风家规,还真的远远不如这些世家子弟们。
心下满意后,众婢一一告退。
陈容则坐在刚刚属于她的房间中,低着,望着刚刚搬进来的一面七弦琴发着呆。
平妪见到房门被带上,连忙吁出一口长气,她走到陈容身后,压低声音埋怨道:“女郎,也不知怎么地,刚才老奴一直不敢喘气。”
陈容眼也不抬,淡淡地回道:“你又不求什么,用得着吗?”
平妪一怔,想了想,笑了起来,“是啊,我又不求什么,女郎,我再见到她们,一定喘得过气来。”
陈容抿嘴一笑。
傍晚了。
在路上,陈容等人已度过了春节,这时立春才几天,有了一点绵软的风中依然透着凉。
陈容望着西落的日头,双手一拔,琴声悠然响起。
琴声悠然,舒缓中,隐有着紧促,惯常的华丽之余,有着她自己也不曾发现的宁静,这是一种发现山是如此壮观,水幽静得令她心怡的宁静。只是这种宁静,配上紧促,未免让人感觉到,她对这种宁静索求得过于急迫。
慢慢的,琴声止息。
几乎就在琴声停止时,“啪啪啪”的巴掌声从她的身后传来,同时,桓九郎尖利地笑道:“好,好。每一次听阿容的琴,都与上一次变化殊大。”
说到这里,他声音一低,颇有点怪声怪气地说道:“却不知这是何人之功?”
这语气真有点怪。
陈容蹙眉,不由自主的,她抚着琴的食指变得僵直。
慢慢的,她的脸上绽开了一朵笑容。
陈容起身,半侧过头,微敛着眉眼福了福,唤道;“几位郎君安好。”
不用抬头,她也可以看到那几个衣履翩翩的华服子弟中,有着让她刻骨铭心的,并不想要再见的身影。
因此,她在福过后,白嫩青葱的手指在琴弦上一划而过,陈容一笑,轻悠中带着闲适地说道:“日薄西山,夜幕将临,鄙处寒重风大,郎君们还是请回吧。”
她竟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众少年一怔间,桓九郎率先哈哈大笑。也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一手一个,重重一推,叫道:“是,是,我们回,我们就回。”一边推他一边大笑,转眼间,‘哒哒哒’的脚步声便消失在拱门外。
可是,那唯一一个没有被桓九郎拉起的人,却是陈容最不想见的。
当下,陈容苦笑了一下。
脚步声响。
那白衣翩翩的美少年走到她面前。
他一直走到离她只有三步远才停下,低头望着她,他轻轻一叹,温柔如水地唤道:“阿容,别这样笑着,也别这样说话。。。。。。这不是你。”
这话一出,陈容差点失笑出声。
她慢慢抬起头来。
夕阳光下,她那艳丽妩媚的脸,白里透着红,那乌黑的眸子,幽亮幽亮地透着深。
她歪着头望着他,半晌还是一笑,“七郎,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了,久得仿佛一个世纪,久得她都习惯了这么隔着,远着。。。。。。
王弘望着妩媚动人中,透着冷漠的陈容,慢慢的,露出一抹苦笑。
他伸出手,抚向陈容的唇。
他的动作缓慢优雅,自然之极。
就在那食指离她的唇不过分寸之远时,陈容眉笑眼不笑地轻声说道:“郎君,请自重。”
声音很轻,声音很淡,却透着一种从骨子里发出的绝决。
王弘却似没有听到。
他的食指,轻轻地按上不曾躲避的陈容的唇。
抚着她丰润的樱唇,王弘的手指十分凉,他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唇,双眼静静地盯着她的眼,半晌,他唇角一勾,低低说道:“我的阿容啊。。。。。。哎!”声音低哑中透着缠绵无奈之意。
陈容眉头一挑:他的阿容?
转眼,陈容妩媚一笑,她眼波如水地瞅着王弘,似笑非笑间,樱唇一开,轻轻含住了他在唇上摩挲的食指。
她这个动作一做,王弘瞬时一僵。
陈容眼波横流地瞅着僵住的王弘,慢慢的,她的舌尖在他的指尖上舔了舔。
这一舔,成功的令得王弘哆嗦了一下,几乎是同时,他清澈如水的双眸大亮。
就在他专注的,也是欢喜地看向陈容时,陈容吐出他的食指,青葱水嫩的手指划向他的咽喉。
温暖滑腻的触感中,极为突然的,一个尖锐之物抵在了他的喉结上。这尖锐之物正是她的金钗,陈容手腕一沉,那金钗便刺入他的肉中。
这个变故极为突然,王弘刚被她勾得欢喜了,愉悦了,这一转眼间,便是利器加身,金钗锁喉!
在逼得王弘不得不昂头时,陈容妖媚的笑容一收,她望着他,静静地说道:“七郎过矣。既然我要的你给不起,你给的我不屑一顾,何不甩甩衣袖,就此别过?”
她凑近他,唇齿间吐出的芳香,扑入他的耳洞中,在王弘直直的,一瞬不瞬盯来的清澈明净的眼眸中,她低低的,绵绵地说道:“七郎,死缠烂打,可不是琅琊王氏的家风!”她温软的唇便贴在他的耳边,她说出的话,丝丝绵绵地渗入他的耳洞中。
在成功的令得王弘双眸一暗后,陈容嗖地收回金钗,头一转,毫不犹豫地向房中走去。堪堪跨入房门,陈容的清喝声响亮传出,“来人,送贵客!”
一连喊了两声,也没有半个仆人婢女站出。
陈容站在房门前,声音再提,喝道:“来人!”
她的声音有点微怒,刚才桓九郎一退,她便注意到院落里的仆人婢女都不见了。只是没有想到,她这么扯着嗓子喊,那些人还是装作没有听到。
可是,她的声音虽是提高了,院落里依然安静如许。
陈容恼了,她轻哼一声,广袖一甩,大步冲入房中,转眼间,‘砰’地一声,房门被她重重撞上。
望着那被撞得摇晃不已的房门,站在院落里的王弘,慢慢伸手抚过咽喉上的血点,抚着抚着,他苦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