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一少年
谢宛和王块两人,在南山休息不了两三天便被迫起程,这般舟车劳累,两个弱女子体力不继,因此返程时,她们几乎是走五里休息五里。
这样缓缓而行,当她们来到建康城外时,已是四个月后。
来时还是春天,回时已是艳阳高照,莲花开始凋落。
望着四周郁郁葱葱的绿色,谢宛喃喃说道:“一觉梦醒似经年。”
王块回头看了她一眼,摇头低语,“什么经年,不过四月而已。”她的语气中充满着回到家乡的喜悦和期待。
马车开始加速。
驶入建康城时,正值傍晚,金灿灿的太阳挂在西边,碧蓝碧蓝的天空中,一缕缕残云随风来去。
走着走着,王块突然说道:“他们在看什么?”
谢宛还在低头忧思,闻言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她对上了街道两旁,无数痴迷而专注的目光。
谢宛唇角微扬,她浅浅一笑,姿态曼妙地伸指,抚了抚鬓角的碎发,心中想道:他们看的自己是我!
本来她还有点不安,这四个月舟车劳累,精神郁郁,使得她花容稍减,原本洁白的肌肤也有点黯沉。不过此刻对上这么多痴迷的眼神,谢宛只觉得所有的疲惫和忧郁都一扫而空。
忍不住,她又伸出纤纤玉指,把另一侧落在颊边的碎发拂向耳后。
说实在的,众人的眼神实在太痴迷,太专注,这一双又一双目不转睛,痴痴呆呆地眸子,让谢宛欣喜之余,还是有点受宠若惊的。
因为这样的待遇,她以前不曾遇到过。
这个时代是个奇怪的时代,在汉和三国时,如有一个绝色美女出现,必定满城空巷。可到了这个时代,几乎所有的人,都对绝色美女没啥感觉了。
能令得他们痴迷,并疯狂的,成了绝色美男。
如果一个少年拥有绝世的容颜,高贵的气质,不凡的出身,那他就会成为全民崇慕的人物。
所以,谢宛虽然自负美貌,虽然她是有名的建康美人之一,可她平素上街,哪怕盛装而行,看来的人也只有那么一些,绝对不会如今日一样,被数百上千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视着。
在谢宛努力地维持着雍容的笑容,尽力把身姿挺得曼妙风流时,几乎是突然的,王块倒抽气的声音传来,“是他?他怎么来得这么快?”
王块也不管谢宛辛苦维护的形像,抓着她的衣袖说道:“阿宛,这小子也来了,哼,还弄出这般风骚模样,引得众人痴迷。”
引得众人痴迷?
谢宛一怔。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从旁驶出,来到她的前面。
随着这马车一出现,谢宛便倒抽了一口气。
马车中半躲半卧着一个少年。
绝美得仿佛雕刻出来的五官,还有那墨与金相缠的射日袍,薄如蝉翼的贴伏在少年青春而刚健的身躯上,隐约描绘出衣服下那如烈日莲花般的青春和张扬,还有高贵。
望着那若隐若现的少年躯体,谢宛的心跳突然乱了一拍。不过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心动什么,她只是,被这种美给冲击了。
没有人能责怪少年的袍服过薄,举目望去,满街的贵人,有多数着的是这种薄如蝉翼的裳服。(马王堆汉墓出土时,就有这种袍服,据说穿了十数层,还可以隐约看到胸膛下的一颗大黑痣。可以说,这种薄薄的袍服,在当时的炎热时节,是流行的。当然,这只是袍,一般穿在下身的服还是要厚一些的。)
谢宛看得入神时,也才明白,原来众人看的不是她,而是这个少年。
对于众人的目光,少年仿佛是习惯了,也仿佛他从不在乎他人的目光。他正懒懒地翻看着一册竹简。一阵风吹来,扬起丝丝缕缕的内层车帘,有那么一缕半缕飘在少年绝美的脸上,在轻轻地抚触时,众人竟是感觉到,那风仿佛是自己的手,它在抚触着那苍天精心雕琢出的容颜。
风吹过,丝缕飘过,时而抚上,时而飘远,便如众人的心,时而飞荡,时而陶醉。
谢宛清醒过来,她咬牙道:“他怎么来了?”
她看向王块,连声问道:“他怎么会来建康,难不成,七郎准备出山了?”
王块还在看着少年,她低低吟道:“谁家少年春衫薄。今日才知道,这七个字中,也有相思意。”
念过后,她回头看向谢宛,摇了摇头,苦笑道:“应该不是。”她又摇了摇头,蹙眉道:“这小子虚岁不过十三,在山上相见时,我不知他有如此风采。”
她毕竟是琅琊王氏的人,这时刻转过好几个念头,都是在猜忌少年的到来,会对建康造成什么影响,会对家族造成什么影响。
就在这时,少年缓缓合上书简,抬起头来。
他一抬眸,便瞟到了王块谢宛两人,凤眸一阴,少年露齿而笑,懒洋洋地唤道:“好巧。”
他的声音没有传出来。
就在他绽开笑容,一阵尖叫声四面而起,无数拥向他的少女们,不但把他的声音完全淹没了,冲上来的人流,还把谢宛王块的马车远远地推到一旁。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转眼间,越来越多的声音传来,就在谢宛左侧的一个妇人,手忙脚乱的在自家篮子里寻找着花果。寻了半天不曾寻到后,她一眼瞟到旁边有人拿着一个莲蓬,当下手一伸抢了过来,手一扔远远砸向被人群包围的黑色马车。
她开了一个好头。
转眼间,无数妇人拿起水果鲜花,砸向那马车中,她们在这里砸着,那边少女们手牵着手,排成三队挡在了前方。
少女们一牵手,王块便不高兴地说道:“坏了,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家了。”
这时有个习惯,街道上出现了风采绝世的美少年,众人有权利封路拦车。而受了池鱼之殃的路人,便是最大的贵族,也得容忍,也得微笑地等着那些人自愿放行——这是一种风流。
少女们手牵着手,双目涟涟的,兴致勃勃地封路拦着车,口里则清唱起来,“谁家少年衣衫薄?诶!容颜似妖皎似月?诶!无端惹得妾心醉!诶!我欲放手心已碎!诶!君且住,侯三时,他日梦魂好相思。。。。。。”
少女们的歌声一止,笑声瞬时大作,这笑声便如春光,随着风,随着夕阳,散向天际,引来一片自在逍遥。
逃之夭夭
谢宛两女在这里嘀咕埋怨,没有注意到被众人围拥中,马车中的王轩似是受了惊吓。他先是蹙眉,在越来越多,直如潮水一般的人流中,嗖地坐下,呆呆地看着四周火热得近乎疯狂的眼神,吃吃地说道:“母亲不是说,我这长相建康的人不喜欢吗?”
他的四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水果鲜花像雨点一样的砸来中,这些东西中,还合着一些手帕汗巾儿什么的,再加上四面而来的人群,无数双伸来的手,王轩的脸孔终于更白了。
游目四顾,除了火热痴迷的眼神还是火热的痴迷眼神,王轩咬着牙恨恨地骂道:“明知我那母亲是个笨的,还一直信她。我,我真是愚不可及!”
一颗,两颗汗水,顺着他白净的额头流下,哑着声,他向左侧紧紧护着,苦力挡着的护卫问道:“怎办是好?”
那护卫诧异地回头看向王轩。
他知道,自家这个小郎君是个多智的,他长得这么大,自己还真是第一次看到他有这紧张的时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向自己这种人问策。
不知怎么的,对上小郎君两鬓沁出的密密麻麻的汗点,护卫有点想笑。他严肃地看着前方,安慰道:“郎君放心,大伙看烦了,肚子饿了便会散去。”
王轩的脸一黑,他压抑着怒火,低声问道:“若是不曾散去呢?”
护卫一本正经地回道:“那必是她们轮流用饭的缘故。”
一句话吐出,这护卫直感到身上奇寒彻骨。他连忙向旁挤出一步,让自己离王轩远一些。
王轩瞪了这护卫一眼,眼珠儿一转。
突然间,他侧过头去,对着被人群挤得越来越开的谢宛唤道:“卿卿。”
少年的声音不可谓不响。
少年的语气不可谓不亲近。
一时之间,尖叫的,呐喊着的少女们,怔了怔,她们一个一个转过头,顺着王轩的目光看去。
在谢宛的呆怔中,王轩笑眯了凤眼,他温柔而亲昵地唤道:“卿卿——此地人太多了,何时才可赶到你的家啊?”
少年清亮温柔的叫唤声,终于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向了谢宛。
嗖嗖嗖嗖,数百双目光同时盯来,数百道如箭一样的寒意,齐刷刷地刺向谢宛。
谢宛张着嘴,她才用了好大一会功夫,才弄清楚王轩口中的‘卿卿’叫的正是自己。
她一明白,口里嗬嗬两声,还来不及发表任何言论,一阵隐隐的抽泣声传来。
那抽泣声一起,好几个啜泣声伴随而来。哽咽中,一少女尖声叫道:“檀郎如此年少,如血如玉的风姿平生仅见。。。。。。。岂能堪堪相遇,便有了心上人?这叫我等情何以堪?”
她的声音一落,哗声大作,无数双目光愤怒的痛恨地瞪着谢宛。
在谢宛脸色开始发白,身子开始向后缩去时,突然的,王块的叫声从旁传来,“那小子跑了。”
连叫二遍见没有人反应过来,王块终于明白自己的错误所在,当下,她声音转娇,尖着嗓子痛苦地叫道:“姑子们,那位如妖似月的俊美郎君跑了——”
她拖得老长的声音,终于唤醒了众女。她们齐刷刷转头,堪堪对上从马车中一跃而下,胡乱摘下一个路人的斗笠戴在头上的绝色少年。
果然,他要跑了。
这世间哪有这样的事。
众女又是伤心又是不甘,她们尖叫着,胡乱地呼喝着。而等她们反应过来,身手利落的王轩已跑出了十几步。
王轩那在山中练惯的身体,是十分敏捷的。他冲到哪里,对上一众瞪来的眼神,便是妩媚妖娆的一笑,有的警惕得快的,他就顺便搭一个媚眼过去。
这样做的后果时,他冲到哪里,人群便呆到哪里。在众人愕愕,任由他横冲直撞中,王轩终于在无数的尖叫中冲到了城门口。
一冲到城门口,两个守在城门的小吏却是上前一步,他们远远便是朝王轩一揖,微笑的,极为有礼地说道:“自古相思债最难还,还请郎君留步,待众人欣赏完毕,自会放行。”
另一个道:“郎君何必如此无情,非得这般来去匆匆?”
在两人彬彬有礼的劝阻中,王轩急冲的脚步不减,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郁闷的叫道:“什么无情,什么相思债,你家郎君我只是想偷偷看看建康是个啥样,再被欣赏下去,我家老父要拎刀杀人了!”
他口里叫着嚷着,脚下却是飞快,直直冲到两个城门吏身前,见他们不动。王轩撞了过去。
砰地一声,两人被撞得向两侧飞去。
当他们好不容易爬起时,却看到王轩已消失在城门处。
回过头,看着后面哭成一片的少女们,两个城门吏长叹一声,拱了拱手,道:“勿罪勿罪。也不知这是谁家儿郎,想来他父母知道他貌美易被看杀,早就养好了他的体魄,教会了他逃跑之术。我等竟是拦之不住。”
在两个城门吏急着劝解众女时,王轩的驭夫和护卫们,连忙驾着车驱着马转过头朝着城门外冲来。
在他们的身后,是谢宛压抑着声音,隐含愤怒的指责,“王轩那小子是什么意思?他这样唤了我,叫我以后怎生才能清静?”
没有人理会她的指责,众护卫一心只策着马,想赶去保护他家郎君。
一出城门,王轩便松了一口气。
他一连冲出几百步后,回头看向那远远落在后面的人群,长长吁了一口气。
伸手从怀中掏出手帕拭了把汗,王轩暗暗砸舌:真可怕,太可怕了!
当然,这个时候他脚步可不敢停下。幸运的是,建康的文弱为美,所有的人都没有他的体力。因此,当他跑出七百步时,后面的人已落得远远的,只有数辆马车赶了上来。
这些马车中,有二辆便是他的。
王轩一个箭步跳上马车,见到另外几辆马车的人向自己围来,似是想寒喧,连忙命令道:“快走。”
“是。”
马车加速,转眼便溅起一抹烟尘,逃之夭夭。
终于完全摆脱了。
王轩把拭湿了的手帕扔掉,皱起了眉头。
一个中年护卫走上前来,他含笑看着王轩,说道:“轩小郎,这次怕是难跟你父亲交待了。”
王弘要儿子下山,只是让他在附近转转。可他倒好,因羡慕建康,直接跑来了,跑来也就罢了,还引起了这么大的轰动。
王轩一听这话,额头冷汗又开始涔涔而下。他掏出一块新手帕拭着汗,咬牙说道:“只怪我母亲,从小她就一遍又一遍地跟我说,我长得不好,比她还不好。我这样子,建康的人根本不喜欢。。。。。。”他说到后面,牙关咬得格格作响,话都说不出来了。恨了一阵,王轩发现就算如此,自己总不能打母亲一阵,骂母亲几声吧?当下无精打采地低着头,半晌发不出声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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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来,这时王轩已经离家四个多月了,这四个月中,谢宛等人是把时间1ang费在路上,他却已把南山到建康这一路转了一个遍。
眼下,建康是不敢去了,下山看看的目的也达到了,相信自己到得南山时,母亲已给自己生下一个英武的弟弟了。
想着想着,王轩有点热切了,当下他大声道:“走,回家。”
说到这里,他不忘朝四下瞪了几眼,命令道:“今日之事,不可跟我父亲提起”
众护卫哄然应是。那中年护卫则忍着笑说道:“郎君耳目通天,xiao郎只怕瞒不了多久。”
“瞒不了也得瞒。”王轩昂着头,抗抗有声地说道:“这事从头到尾,都是我母亲瞒骗所致。他要怪我,我就找母亲算帐去。”
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可那越来越低的头,分明是心虚了。众护卫哄堂大笑,驾着马开始向回返去。
还别说,虽然离家不过四月,可众人此刻想到可以归家,都开心起来。
为了免得‘误伤’路人,这一次,王轩戴上了斗笠。
走了半个月后,前面出现了一座“如”城,飘逸的行书雕刻在墙头,远远看去,众人都可以闻到里面的酒rou香,脂粉味。
众护卫大喜,吆喝连声。
如城是个中等城池,因靠近建康,这里人流众多,车水马龙。一幢幢精致的木屋,修建在河道两侧,舟行人过,举目处处都是广袍长袖,飘然来去的人影。
兴冲冲地打量着四下经过的美貌女郎们,一护卫凑近马车,朝着里面笑嘻嘻地说道:“xiao郎,此地水秀人美,你不下来走走么?”
斗笠下,王轩冷冷的声音传来,“我看你是喝多了。”
这话一出,又是一阵笑声传来。
就在这时,前面传来了一阵躁动。
街道中,路人纷纷朝前方跑去,脚步声中,还夹着女郎们的欢叫声。
众人好奇,当下拥着马车顺声走去。
不一会,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队华服子弟,走在最前面的那几骑,不曾坐车,他们策着马,正在越来越多的人netbsp;走了最前面的那个,是个极为俊美的,tuǐ长腰tǐng的青年。他虽是骑着马,却不着胡装,而是一袭广袖长袍,一动,风便吹着他的广袖飘然如蝶。
望着那个策马而行,腰间不佩剑而佩笛,墨披散有逍遥之姿的青年,王轩好奇地问道:“他是谁,端的好风姿。”
那中年护卫笑道:“他叫谢鹤亭,当年与你父亲齐名。”
与父亲齐名啊?
王轩更好奇了。
这时,谢鹤亭等人已来到了他们前方。望着安静地站在街道两旁欣赏美男,虽然尖叫跳跃,却不曾拿出‘利器’伤人窒人的女郎们,王轩闷闷地说道:“不公平。”
这话一出,又是一阵闷笑。
这时,谢鹤亭等人已来到了面前。
就在这时,他眼睛一转,瞟到了几个面熟的护卫,定神一瞅,谢鹤亭马上认出了那马车上藏在隐处的标志。
当下,他策马过来。
来到王轩的马车旁,他问道:“此是何人?”
那中年护卫上前,他行了一礼,微笑道:“劳郎君问,这是我家轩xiao郎。”
“轩xiao郎?是王弘的长子?”
“是。”
谢鹤亭低声说道:“一别经年,儿子都这么大了?”伸手掀开车帘,他望着斗笠下的王轩,皱眉道:“xiaoxiao少年,怎地藏头1ù尾,不敢直面见人?”
这话一出,王轩恼了,他正要回嘴,那中年护卫连忙拦住。
他朝着谢鹤亭一礼,微笑道:“谢家郎君有所不知,我家xiao郎唯有这般,方能自在行走。”
任何一个晋人,都能明白这话的意思。
谢鹤亭一怔,他望着王轩,怅然地问道:“似其母么?”
中年护卫应道:“父母均似,更胜一筹。”
原来如此。
谢鹤亭笑了笑,低声说道:“有意思。”
声音低喃,隐带惆怅。
说完这话,他见到斗笠下,王轩那双凤眼斜睨向自己,不由晒道:“光看这眼,便知道这孩子有其母之妖。”
他盯向王轩,微笑道:“轩xiao郎,你是琅琊王氏的嫡子,这般迟迟不归故里,可有思乡?”
王轩抬头看向谢鹤亭,他实在不想这种对方居高临下,自己却只能躲躲闪闪说话的感觉。
当下,王轩把斗笠摘下,顺手扔到了马车中。
他的面容一1ù,人群中的尖叫欢笑声,似是安静了些。
谢鹤亭也给怔住了。
他在听到那中年护卫说。这孩子比他的父母还要胜一筹的时候,是不信的。
可现在,他信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也会对一个人看呆了去。
回过神来,谢鹤亭赞道:“好风姿。”
在一个容止比品德才能更重要的时代,谢鹤亭不得不赞叹,他又加上一句,“果然青出如蓝。王弘那厮,有后了。”
这时的人相信,气达于内必形诸于外,容止佼佼不凡的人,必定也是才能卓异的人,所以谢鹤亭有了这样一句话。
谢鹤亭是名动天下的名士,他这句话便是品鉴,因此一语吐出,那几个护卫朝他行了一礼,以示愧不敢当。
望着这少年,谢鹤亭又问道:“你母亲可好?”
“劳长者问,我母亲甚好。”
谢鹤亭又问道:“建康如何?”
一提到建康,王轩皱起了眉头,摇头道:“不好。”
在谢鹤亭不解的眼神中,王轩苦笑道:“建康贵人多如狗,姑子猛如狼。”他刚说到这里,四周便传来几声可疑的忍笑声,这时,王轩闷闷的声音还在娓娓传来,“虽华服精骑,人人仰望,却无真自由。”
说到这里,他同情地看向谢鹤亭,xiao声问道:“君子日日居此,当真无忧?”
谢鹤亭盯着王轩脸上的同情之色,挑了挑眉。
他凑近王轩,低声问道:“当真姑子猛如狼?”
几乎是他的话音一落,便看到这少年的额头沁出几滴冷汗来。
谢鹤亭再次挑了挑眉。
学着王轩那样,同情地看着他,谢鹤亭薄net一扬,慢慢说道:“真可惜,你应该喜欢的。”
几乎是话音一落,他嗖地一声chou出腰间之笛,哗哗几下,在众护卫的愕然中,谢鹤亭笛走如剑,狠狠刺向马车左右的车帘。
刹那时,帘布如碎叶纷落,刹那时,目瞪口呆的王轩,那如妖如月的绝美面容,清清楚楚地出现在路人眼前。
谢鹤亭后退,远远的,他朝着王轩一拱手,薄net轻扬,笑声朗朗,“我这人平生最不喜欢被人同情,王轩xiao郎君,请好好品味品味如城的‘狼狈’。”
几乎是他的声音一落,四周被美色惊呆的人回过神来,她们尖叫着,疯狂着一哄而上,人如chao水涌来,转眼间,把马车完完全全地给淹没了。
三小去建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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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轩回到南山时,已是秋天,他最小的妹妹,刚刚生出半月。
悄悄溜去见了一眼妹妹后,王轩发现自己对那个满脸皱皮的红猴子一点也不妒忌了。
又以最快的速度溜回堂房,王轩老老实实低着头,等他父亲出来。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一片雪白的袍角,出现在他眼前。
盯着这个肃手而立,一言不吭的小子,王弘的声音清冷无波澜,“知道错在哪里?”
少年清声回道“知道。”
“说说?”
“儿既然遇上了谢氏鹤亭,便应该仔细回想父亲说过的,有关他的性格行事为人。做到心中有备,方能不被戏辱。”
“还有呢?”
“儿不该以己度人,应多注意细节。儿直到了建康,被众人围堵上才发现自己样貌太过,这是不该犯的错。”
不知为什么,这小子说到这里,语气中总有那么一点怨念。
王弘冷笑道:“你还在怪你母亲瞒骗了你?”
少年摇头,嘟囔道:“母亲本来不聪慧,错不在她。”
“哦,错在何人?”
少年发现自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有翻白眼,他瓮声瓮气地说道:“错在父亲。”
王弘淡淡问道:“说来听听。”
少年语气平平地说道:“母亲从小便责怪儿的长相,父亲每每听到,从不纠正。”
王弘缓缓坐在塌上,淡淡说道:“生为琅琊王氏的嫡子,你从小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通过自己的判断,分辨出他人言语的真假。父亲不纠正,便是肯定么?”
少年束手听教。
王弘问道:“如城被围五个时辰的感觉如何?”
少年垂着头,无精打采地说道:“有垂死之感。”
“垂死之感?样貌受之于天,他人赏之阅之,与你何干?下山半载,依然没有学得一个气定神闲!”
语气严厉,这是王弘对他的批评。
从小,少年的性格便跳脱了些,王弘为了纠正他,也没少费过力,可他一直到现在,还是不能令王弘完全满意。
盯着儿子,王弘又问道:“脱围之后,可有想过回报谢家郎君?”
少年肯定地大点其头,他眼珠子转了转,道:“现在不是时机。”
“哦?”
“他当日便返回建康,我如跟着返回,必定万人瞩目。。。。。。这回报,还得稍侯时日。”
“出去吧。”
“是。”
目送着儿子离开的身影,王弘轻声说道:“是时候让他游历四方,遍经风雨了。”
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他身后,低声说道:“可小郎的样貌?”
王弘淡淡说道:“不是有你们护着么?”见黑衣人不答,他又说道:“这相貌也有好处,至少不会有性命之虞。”
黑衣人连连点头:也是,便是再狠毒的胡人,怕也下不了手杀害小郎。
垂着眸,王弘又说道:“少年气盛,最难经受的便是情之一字。记着,在必要时,可行击杀侮辱之事。我王弘的儿子,万不能被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伎迷了神魂。”
他这个儿子从小在山中长大,没有同龄的玩伴,不曾见过声色场所,更不晓得那些红尘女子的手段。以琅琊王氏的骄傲来说,最大的耻辱不是落入胡人手中被杀,而是被一个人尽可夫的低贱妇人所诱。
黑衣人恭敬地应道:“是。”
王弘又道:“轩儿太过招人,如果有男人想要染指,格杀勿论。”
这个时代男色盛行,他可不想他的儿子沉迷于男色。
“是。”
王弘又说道:“红尘丑恶千千万,不可让他。。。。。。”刚刚说到这里,一阵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一个仆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郎君,家族来人。”
家族来人了?
王弘蹙了蹙眉。
那仆人朗朗的声音传来,“族长说,郎君与夫人自可继续隐于山野。可三个孩子已然长大,琅琊王氏的嫡子,不能没有见过风雨,经过繁华。”
顿了顿,那仆人又说道:“族长还说,小郎在建康半日,至今还有人在传说。既已出山,何必又缩回去,难不成,你王弘的儿子就见不得人?”
吞吐了一下,那仆人再说道:“陛下也说,他只怕等不到王弘的儿子出山,只能会会他孙子了。”
这句话却是反讽。
王弘沉默半晌,道:“把三个小子叫过来。”
“是。”
不一会功夫,两个连蹦带跳的脚步声,混合着一个轻盈有力的脚步声传来。
远远的,还没有靠近,王夙奶声奶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兄,定是你让父亲蒙羞了,害得我们也要挨骂了。”
他的声音一落,另一个童子的声音传来,“非也非也,定是父亲见到了我们那英武的妹妹,痛定思痛,还是觉得我们如粉如玉的更加可喜。”
两小子叽叽喳喳,王弘不知不觉中,已伸手按在了额头上。
他咬着牙低低嘟囔,“真不知我怎么忍了他们这么多年的!”
王弘这话一落,站在他身后的黑衣人连连点头。这事不说王弘,便是他们也深感奇怪。
砰的一声房门被撞开,两个小家伙嗖地蹿了进来。
在他们身后,是闲步而来的王轩。
三人一进来,王弘便站了起来。他快步迎上,埋怨道:“外面风大,怎么你也过来了?”
额头上绑着一条毛巾,带着怀抱婴儿的奶妈一起进来的,可不正是陈容?
三个孩子这时才注意到母亲也来了。当下他们眉开眼笑,齐刷刷地围上了她。
扶着母亲在塌上坐好,王轩埋怨地说道:“母亲也真是的,你也不看看你年纪多大了?”
这话说得可不好听。陈容瞪了这小子一眼,瞟到他脸上的一道指甲印,脸上的郁闷变成了担忧。摸着那印,陈容蹙眉道:“你这孩子,被人围了堵了也就罢了,怎么还被抓伤了?不是教你练过功夫的吗?你可以从马车顶上跳着跑啊!”
她不提这事也就罢了,一提这事,王轩的气不打一处来。他忍着怒火,瓮声瓮气地说道:“若是还听母亲的,孩儿跑到马车顶上去,只怕腰带都被那些姑子扯掉了。”
陈容一怔,不由自主的,她眼前出现自家儿子被人把腰带一抽,裤子一掉,屁股一光的模样。
连忙摇头把那胡思乱想甩开,一侧,王凌王夙两个小家伙已是哈哈笑倒在地,滚成一团了。
听到两个弟弟的取笑声,见到母亲咬着唇忍笑的古怪样子,王轩突然反应过来,他朝着三人狠狠一瞪,转向王弘叫道:“父亲,我要回建康。”
他昂着头,冷冷地说道:“如城之耻,孩儿若是不雪,必成大恨!”
说这话时,他的眼前,浮现谢鹤亭那副风流闲适的模样。
王弘静静地看着儿子,轻声道:“安静些。”
一语吐出,两小子连忙把嘴紧紧捂住。
王弘看向三个儿子,淡淡说道:“族长派人来了,说要接你们回建康,我允了。”
一语吐出,陈容失声惊呼,王轩点了点头,两童子同时大呼小叫起来,“父亲,你生不出英武的弟弟这错,可不能怪到我们身上!”“父亲,你不能独占母亲!”“父亲,我再也不在半晚挤母亲的被窝了。”“父亲,我也不再在你的白裳上用猫爪画梅花了。”。。。。。。
听着两个儿子滔滔不绝的认错,王弘嘴角狠抽几下,那黑衣人目瞪口呆地听着,忍不住凑近王弘说道:“郎君,你能忍到现在才赶走这几个小子,属下实是佩服!”
这奉承话一出,王弘的唇角,再次狠狠抽了一下。
VIP卷 一家人
VIP卷一家人
王弘决定一下,事情便摆在了日程表上。
不过陈容好不容易盼回了大儿子,哪里舍得他们在这个时候离开?经过几天的厮磨,最后终于决定二个月后,夫fù俩送三个儿子到建康后,少住几日则回。
一家人不用马上分开,不管是陈容还是几xiao,都是心头大松。
陈容的女儿在一天一天地长大。
二个月大时,xiao家伙已完全摆脱了皱皮红猴子的外表。
书房中,陈容盯着越来越白净的女儿瞅了又瞅,忍不住抱着她来到了正伏案疾书的王弘几前。
王弘忙了一阵,见妻子悄立案头,yù言又止,挑了挑眉,问道:“什么事?”
陈容把女儿放下,让她的xiao脸对着王弘,低声的,不安地说道:“夫主,你看xiao姑像谁?”
王弘瞅了一眼明澈中带着冷漠的双眸,淡淡道:“像我啊。”
他皱眉扫向陈容,道:“你又在瞎想什么?”
陈容的笑容有点僵硬,她低头朝着怀中的女儿瞅了又瞅,xiaoxiao声地说道:“孩子还这么xiao,就双眉黑直而浓,眼眸明澈而冷,net又薄,又不爱哭闹什么的。”
她咽了一下口水,很是不安地说道:“夫主,会不会真被那三个xiao子说中了,我们这个女儿,是个长相英武的?”
还别说,王弘本是不在意的,可听着听着,他的眉头便皱了起来。低头朝着女儿细细地打量几眼。
恰好这时,孩子也在抬头看向父亲。
明如秋水长空的眼眸,带着淡淡的琉璃色,这种色泽,使得她的眸光过于纯粹,纯粹得有点冷。
xiao脸蛋是白,那两道眉mao,确实是又直又tǐng又黑,配上那一头黑茸茸的服贴胎,这孩子,很像个xiao郎。
慢慢的,王弘的眉头越皱越紧,直过好一会,他才说道:“孩子长得像他爷爷。”
王弘瞬也不瞬地盯着女儿,慢慢说道:“便没有一个孩子的长相合我心意的。”声音有点无力。
陈容正要回话,一阵轻快hún1uan的脚步声传来。
几乎是那些脚步声一入耳,王弘便向后一仰,放下了手中的书帛,而陈容,已是一脸慈爱。
“蹬蹬蹬”一阵蹦跳的脚步声一涌而来,人还没有入门,两童一模一样的脆生生的声音便争先恐后地传来,“我就说了母亲在这。”
“那是当然,有母亲有旁,父亲的字写得好些,笑得谄媚些,白裳被风吹起来的时候,也飘dang些。”
这是表扬还是讥嘲?王弘深吸了一口气。自从这几个xiao子会说话后,深呼吸成了他惯常的动作。
砰砰砰几声,两xiao子撞了进来。他们一看到陈容和她怀中的xiao妹,便同时欢叫一声。
一左一右地冲到陈容面前,两童一人抱着她一边大tuǐ,“母亲,要看妹妹,要看妹妹。”
陈容笑了起来,她把女儿xiao心地放在塌上。
女儿一放平,两童子便一左一右地扑到了她身边。
陈容朝nai妈看了一眼,示意她就近照顾后,轻步来到王弘的身后。
轻轻给他rou按着肩膀,陈容低声说道:“这次回建康,只怕注目者众多。”
顿了顿,她叹道:“有时想想,还tǐng怕的。”
王弘温柔地抚着她的手,正要安慰,王夙在那里大叫道:“阿凌阿凌,你看xiao妹,她的眉mao生得好有趣味哦。”
六岁的童子看了一眼妹妹,比了比自家兄弟,眨着大眼说道:“阿凌,妹妹的眉mao好像一把剑哦,不像我们的,像柳叶。”
另一个童子也认真的比了比,最后他大点其头,一脸同情地说道:“妹妹这眉mao太丑了,哪像我们的,比母亲的眉mao还好看。”
几乎是这童子的声音一落,一侧的王弘已低着声音,沉沉命令道:“这种话,以后不可再说。”
两童异口同声地问道:“为什么?”
王弘的声音淡而冷,“没有为什么?”
王凌朝父亲大大做了一个鬼脸,笑嘻嘻地说道:“父亲不用说我也知道的,父亲是在伤心呢。好不容易生出个英武的孩子,却是个xiao姑。”
他这话一落地,陡感书房中冰寒彻骨,两童心意相通,同时腰一猫,一个闪身蹿出了书房。
二个月到了。
生产后的陈容,因为体质本来就好,也休养得差不多了。
一家人略事准备,便坐着马车,带上二十几个最精悍的护卫出了南山。
江南的山水,总是软中带着几分绵,绵中带着几分情。车队不急着赶路,便一处一处的风景看来,听着吴侬软语,看着青山流水,其中情致,犹胜平时。
因为孩子还xiao,陈容不放心,便与nai妈共居一车,一起照看着女儿。
听着两个儿子叽叽喳喳地欢叫声,看着越来越近的巍巍青山,陈容扬net一笑,轻声道:“这一次,我真不用怕了。”
两童子对建康向往已久,一直催着赶路,加上他们体质又好,经得起折腾。不过一个半月后,便来到了如城。
过了如城,便是建康。
旧地重游,王轩斗笠下的双眼精光闪闪。这时正是午时,他两个弟弟折腾得睡着了,整个队伍也显得安静多了。
慢慢的,车队来到了王轩上次吃了大亏的地方。
连忙把斗笠再压下一点,王轩本是想把车帘拉下的,不过想到父亲的教导,便按下这冲动。
只是放在tuǐ旁的手,慢慢地握上了yù笛,他握得甚紧,浑然把这笛子当成了兵器。
如城还是老样子,长袍大袖,衣履风流。
在王轩四下打量时,四个形迹古怪的人进入他的眼中。
马车渐渐驶近。
在擦肩而过时,四人的对话声飘dang,本来便耳目灵敏的王轩,连忙侧耳倾听起来,“都半年了,还不见当日那少年的行踪,定然是不再来了。”
“就是,主子用这种守株待兔来抓人,不行的。”
“主子说了,那种绝色百年难得一遇,要得到更是难关重重。你想想,这半年中主子连庄子都造好了,黄金脚链都准备了,只等他出现呢。”
压低声音,那人又说道:“主子说了,那少年与谢鹤亭相识,显然也是个有身份的。如遇到他,事情需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就在这时,一人叫道:“主子来了?”
四人同时转头看去。他们刚要叫唤,却看到主子对着自己的方向,强按着狂喜的表情。
王弘的忧虑
只见那主子深深地盯了这边几眼,不等四人开口,他身子一晃,人已消失无踪。
四人有点纳闷,他们相互看了一眼,最后一人追了过去。
王轩沉吟起来。
他挥了挥手,召来一个护卫,对他低声说道:“盯着那几人,看看他们的主子是谁,住处在哪里。”
“是。”
这一次,随他们来的护卫虽然只有二十几个,可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是深得王弘信任的。想当年,王弘走南闯此,在胡人境内呆了数年,可就是有他们在,才能一次次逢凶化吉的。
可以说,若论追踪躲藏,杀人放火的本事,这些人少有敌手。
那护卫走后,王轩的眉头还是越蹙越紧,刚才那四人交谈,因四周杂音太大,他们语速又快,真正传入他耳中的,不过十之三四。
可就这三四成,让他警觉到危机和不快。
令马车来到王弘的旁边,王轩低声唤道:“父亲。”
他的声音不大,可那清悦动听,宛如音乐的声音,还是令得左右几个人回头看来。见状,王轩又把斗笠压了压,
王弘的声音传来,“什么事?”
王轩蹙眉,好一会才说道:“刚才隐约间听人提到孩儿,似想不利。”
“哦?”
王弘的声音一惯悠然,他淡淡说道:“对你不利?那必是因为你的长相了。你的长相,是过了些。”
什么叫过了些?王轩眉心跳了跳。
这时,王弘的声音继续飘来,“便是建康,如你这长相的,也数载不见了。。。。。。虽然世人困于你的姓氏,敢妄动者不多,可还是有一些人,他们只图一时之欢乐,把生死性命家族,都抛在脑后。这种人是你必须防备。”
顿了顿,王弘语重声长地说道:“轩儿,这是第一步,你生就这般模样,需学会应对之策。这一路上,父亲不会插手,便是到了建康,父也不会理。刚才父亲已然下令,所有的马车都摘去家族标志。”
他缓缓说道:“我王弘生了三个儿子,个个都有娇女之忧。哎。”
王轩一听到父亲的叹息,眉心便猛跳了几下。他很不喜欢父亲看向自己的目光,当然,他的两个弟弟也不喜欢。一年一年,随着他们越来越大,父亲常会细细地打量他们一阵后,这般长叹一声,然后便牵着母亲的手,去看那巍巍雄峰,想着怎么才能生个英武的儿子出来。
因此,王轩在一阵恼火后,冷冷回道:“想过了数年,当父亲你英武的女儿长大后,自会有贵姬愚女,令你生出俊儿之患!”
不等王弘发话,王轩连忙令马车向前驶去,来到了陈容身侧。
他知道,在母亲身边,他那个父亲会不自觉的变得温柔,还容易心软些。自己刚才一时口快,只有呆在这里才能免祸。
王弘确实气到了,他喘了一口气,咬起了牙关。
瞪着儿子远去的身影,王弘郁闷地想道:我堂堂丈夫,一天到晚忧心皮相小事,实是无稽!
他是不想忧虑的,在他的计划中,他生出的孩子,无论男女都诗才横溢,胸怀锦绣文章。天子可以帮,就出仕解百姓忧苦,不可以帮,就为世间名士流连山水。
哪里知道,找了陈容这个妻子后,生出的儿子,个个不是像她就是像自己。(=这简直就是废话。)
王弘从来不知道,他那妖媚明艳的妻子,这么会遗传。三个儿子一个个尽挑着她妖的,艳的,媚的地方像。有了那样的底子,再把他的一些特征凑一凑,一个个怎么看怎么都如粉如玉。好不容易盼个女儿出来,也不合时下的目光。
天下有那么多的事可做,有那么多的事可忧心。可王弘发现,这种天定的相貌之忧不解决,他们以后的路很难顺畅。总不能朝堂中一开口,便满殿之人都变得痴呆吧?这样一来,有再多的才干和抱负,都显不出了啊。
世人虽重皮相,可那皮相,万万不能太过啊!
好不容易到了一个大城池,众人当然要休整一下。挑了一个大酒家,王弘和陈容各戴上纱帽,让护卫们抱着两个睡熟了的童子,走下了马车。
王轩落在后面。
少年一下车,便敏感地发现,有好几束目光逼人而来。
少年顺着目光回过头去。
这一回头,哪有看到异常。少年蹙起了眉,提步踏入酒家。
刚刚入内,王轩便听到父亲在命令,“你们一应举止,全听小郎支使。”他看向王轩,纱帽下笑容浅浅,“便是用餐就寝,也由小郎安排。”
说罢,王弘入塌。
陈容虽然不明白具体事由,可她知道丈夫这是想锻炼儿子,便含笑坐下。
望着戴着斗笠,玉树临风般的儿子,陈容忍不住说道:“真不知轩儿以后找个什么样的妻子。”
她本只是随口说说,一旁的王弘已淡淡回道:“人心险恶,现在谈论婚嫁太早。”
听到丈夫口中的不放心,陈容妖媚的白了他一眼,略哑的嗓子低低笑道:“你啊,就是想太多了。”
陈容说道:“轩儿我是知道的,他心高气傲,想事又周全,真要迷恋上哪个女郎,怕是不易。”
顿了顿,她问道:“对了,这次他们去了建康,家族会如何锻炼轩儿?”
王弘说道:“轩儿已十三,可以知妇人之事。第二步,家族必有人带着他们出入各大红楼,在会见天下名士风采的同时,见遍世间色相。”
“这是第二步?”陈容好奇地问道:“第一步是什么?”
“第一步么?”王弘含着笑,看向正端详着酒楼来往人等,以及令护卫们注意酒菜诸事的儿子,慢腾腾说道:“第一步,便是适应他们的外表和身份!轩儿若能敛去他那如妖如月的光芒,便是大成。”
这一下,陈容不解了,她盯着儿子,喃喃说道:“这天生的相貌,怎么敛得了?”
王弘在一旁冷声说道:“敛不了,就培养另一种气质来盖住它!”这一点陈容却是明白的,如那冉闵,他也很俊美,可任何人看到他的第一眼,见到的不是他的俊,而是他那让人敬畏的煞气!
人的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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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菜已经布上。
这里都是一人一几,每个人的酒肉全部分开来食用。
其实不用王轩吩咐,众护卫也会把酒肉细细检查一遍。
转眼,王轩自己的酒肉也上来了。
伸出筷子,顺手拿出一块烹得入口便溶的野猪肉,王轩含入嘴里。
几乎是肉一入口,他便敏感地注意到,盯向自己的一道目光,亮了亮。
慢条斯理地,王轩从怀中掏出手帕,把那块肉吐出,优雅地扔到一侧。
王轩的长相如此俊美,自然引得众人频频看来。此刻他的小动作,也清楚地映入众人的眼中。
在一众愕然中,王轩懒洋洋地右手一伸,道:“拿下他!”
他指的,是缩在柜台后的掌柜!
一言吐出,掌柜的大惊,嗖嗖几下,两名护卫毫不犹豫地站起,大步走到掌柜的身边,一把拎起了他的衣襟。见他想要大叫,另一护卫顺口掏过一块桌布,塞在了掌柜的嘴里。
王轩冷冷地说道:“一刻钟内,我要知道他受了何人指使!”
他连那鼎可能有问题的野猪肉,提也不提,便直接定了那掌柜的罪。
见他如此,酒楼中众人面面相觑之余,也露出了一分不忍之色。
提着掌柜进入后面的护卫,很快便过来了。把那掌柜地朝王轩面前一摔,一护卫走过来,对王轩低声说了几句话。
听着听着,王轩的脸色一沉,愤怒的火焰在他的凤眼里流荡。
沉吟一会,王轩手一挥,冷声说道:“上路吧。”
众人虽然还饿着,可这食物明显有问题,自然也用不着继续进食了。随着王轩一挥手,包括王弘陈容都站了起来。
走上马车时,王轩又命令道:“挂出家族标志。”
众护卫一凛,马上应道:“是。”
几乎是琅琊王氏的标志挂上的那一瞬间,四周的喧哗也罢,笑闹也罢,都是一止。无数围观的目光,在这一刻变得敬畏而仰慕。
而人群后面,一少年扑通一声软倒在地,颤声道:“琅琊王氏的嫡脉?”
两护卫连忙把那少年扶起,哑了一会,一个中年护卫低声道:“那着白裳的,便是琅琊王七,那美少年,是王七的大儿子。”
这话一出,左左右右再无声息传来。
许久许久,那少年嘶哑地说道:“他们不知道是大哥。。。。。。”刚说到这里,他想到落在琅琊王氏手中的那掌柜,便哑了声。
嗖地一声,少年转向一个俊雅,风度翩翩的青年,对着脸色苍白的他急急说道:“大兄,你跑吧。离开这里,到蓟城,到洛阳去!他琅琊王七再了得,难不成还能把手伸到胡人境内?”
听着听着,青年摇了摇头。这时,一中年人说道:“没用的。”
中年人说道:“当年,我们的人不过是说了一句愿以万金购得光禄大夫,王七便把建康城的地下暗馆全部拔了,那一次暗馆损失了七成元气,至今未曾完全复原。”
顿了顿,他说道:“当年的光禄大夫,还不曾嫁他,现在冒犯的却是他的长子。再则,不管是皇室还是琅琊王氏,都对王七这个嫡长子寄以厚望。便是他放手,琅琊王氏也不会放手。”
中年人的话说不下去了。
事实上,所有人都无话可说了。
他们齐刷刷地看向这青年人。
这青年人,是他们的少主,他才略非凡,很让众人心服。
在众人的目光中,青年人苍白着脸看着琅琊王氏远去的马车。他的眼中,闪动着炙热而痛苦的火焰,那俊雅的脸孔,全然都是绝望。
好一会,他哑声说道:“我是真心倾慕。”
一瞬不瞬地盯着那远去的马车,青年惨然一笑,喃喃道:“为什么他偏偏要是琅琊王氏?”
呆立良久,他闭上双眼,道:“我今晚。。。。。。病逝!你们替我陪罪,直到他满意为止。”
说这话时,他右手的拳头握得死紧死紧,一遍又一遍地低念道:“王轩,王轩,王轩。。。。。。。”仿佛这般反复的吟诵,便可以把那绝美的少年烙刻成永恒。
马车出了如城。
王轩驱着马车来到王弘身边,低声把事情说了一遍,道:“父亲,如此羞辱,儿一定要用鲜血清洗!”
王弘应了一声,他淡淡说道:“他们会来陪罪的。”
他看向儿子,微笑道:“你把家族标志挂上,不就是等着他们前来吗?”
王轩绝美的脸上带着一抹郁怒,他咬牙说道:“那厮,那厮明明是男的,他还。。。。。。父亲,这事太可恨了,我要扫了他们!”
王弘淡淡一笑,“这是你的事。”
他拉下了车帘。
马车中的陈容,望着儿子气呼呼远去的身影,恨声说道:“那地下暗馆太可恨,实在太可恨了!”她看向王弘,问道:“便不能灭了吗?”
王弘摇头,他低声说道:“当年太后被辱,尚不曾令得暗馆灭亡。你当年被他们相中,我以令牌为代价,也只是除了建康城里的。。。。。。阿容,当今世上,贵族们醉生梦死,那暗馆的背后,实是诸大世家和皇室。他们不灭,暗馆无法灭。”
他握着陈容的手,道:“不过经此一事,轩儿的身份会以最快的速度在地下传播。以后的人要动他,就会思量思量了。”
第二天傍晚,一批陌生人找到了他们,他们奉上一颗装在木盒中的头颅,还有无数的金银财宝后,王轩思量良久,还是放走了他们。
不过,直到他们走了,琅琊王氏的人还在调查,在他们而言,是无论如何也要弄清楚,对王轩动心思的人,是不是便是伏诛的人。事关家族尊严,谁也不会任由他人糊弄。
这一天,车队来到了建康城外。
离城门还有十数里,浩浩荡荡的迎接队伍便塞满了官道。
望着远方的人影,一个四十来岁的大胖子凑了过来,笑道:“王公,七郎归来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听说轩小郎风姿高绝,不知婚否?”
另一个白皙清秀的汉子走了过来,高声说道:“轩小郎在南山那地方,怎么可能定了婚,王公,我陈氏愿再亲上加亲。”
这一侧,一个太监的声音尖细地传来,“你们都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儿,太后和陛下既然把你们赏给王七郎,那么讨好他,博得他的欢心便是你们的任务。切记一点,如能成为琅琊王七的妾室,可以保你家人一世富贵。如果能为琅琊王氏生下一儿,可以保你家族三世富贵!”
在众美人明亮的眼眸中,那太监加重了语气,“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们被他赶了出来,那红楼里千人枕万人尝的日子,便是你们的将来了。”他声音一提,“可有明白?”
众女娇声道:“明白的。”
这太监说的失败的后果是可怕,可众女并不以为然。刚从宫中出来的她们自是明白,不管论才还是论美貌,自己都是世间佼佼者。他琅琊王七除非不是男人,否则,他逃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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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迤逦而近。
转眼间,一袭白裳的王弘率先出现。在他的身后,是精悍之极的护卫,在护卫后面,又有几辆马车。那几辆马车落得有点远,听上去,似乎里面的人吵闹正欢。
看着这个皎如明月,片尘不染的男子,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暗中喝起采来。
王公迎出,他还没有开口,一个名士大赖赖叫道:“七郎,你那美貌儿子呢?”
这美貌两字一出,王弘嘴角netbsp;他暗叹一声,忖道:不管怎样,还是得见人的。
他刚要挥手,一阵娇语声传来,紧接着,一个女郎憨憨叫道:“一别十数年,七郎风采更甚往昔啊。”
王弘朝那女郎瞟了一眼,他没有开口,另一少年笑道:“一别十数年?不知女郎今日几岁了?”
这话一出,笑声大作。
这时,众家族来的人,见王弘这个当家的下了马车,一道围了上去。
与王弘一年不见的瘐志,笑嘻嘻地推开众人冲上前来,嚷道:“你这xiao子还真来了?啊哈哈,这一次大伙可是给你们一家人备了好礼了。”
他朝着高陈两家的人一指,咧嘴笑得憨,“这两家备好了女儿,准备给你家那美貌xiao子当老婆。”
然后,他又朝着那踩着八字步走近的太监一指,扯着嗓子说道:“那个嘛,是陛下和太后派来的,看到没看到没?那一堆可都是美人啊,她们嘛,是陛下怕你看陈氏阿容看烦了,给你解解馋的”
瘐志的声音响亮无比,说起话来又肆无忌惮,就这么直愣愣地把各家的意图指出来了。当下,高陈和皇家的人,都愣在当地,一张脸不知是变青的好,还是涨红些好。
瘐志津津有味地欣赏了三家的表情,头一转,目光盯向那越驶越近的几辆马车,扯着嗓子怪叫道:“陈氏阿容”
声音一落,马车车帘一掀,陈容那yan丽明媚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对上她,众人同时双眼一亮,不由想道:当日看这陈氏阿容时,总觉得她配不上王七郎,现在再看,却是匹配得紧。
他们不知道,陈容这些年来生活安稳,又与王弘恩爱,再加上儿女疼她,那气质中,已由以前有点轻薄的媚yan,变成如今雍容安详的明yan。
对上陈容询问的目光,瘐志嘎嘎笑了两声,叫道:“你再慢些,你的丈夫便是他人的了”
语气中满满都是唯恐天下不1uan。
陈容一笑,她红net一扬,眨着眼睛晒道:“你呀,还是这样。”
“什么还是这样?”
在瘐志不满的轻哼声中,那太监带着十几个hua枝招殿的各色美人,站到了瘐志身后,也面对面的忤在王弘眼前。
那太监朝着王弘一礼,尖声说道:“咱家见过王家七郎。”
王弘瞟了他一眼,略略点头。
太监看向他,又说道:“咱家奉陛下和太后旨意……”刚刚说到这里,只听得马车中同时传来两个脆生生的童音,那童音端的响亮,直把太监的声音压了下去。
太监眉头一皱,正要提高声音,却看到嗖嗖嗖,所有的目光,竟然都转向了那马车处,竟是没有一个人注意他了。
太监极是不满,他也转过头去。
这一下,他也呆住了。
只见陈容的马车上,嗖嗖两下,蹿出了两个粉团粉团的身影。那两个身影动如脱兔,行如闪电。他们嗖嗖嗖嗖,转眼便蹿到了王弘身后,然后,一个利落的翻身一跳,爬到了王弘肩膀上坐下,一个双手一攀,抱住了王弘的背,脑袋则从他的肘窝里伸了出来
于是,这么一转眼,刚才还yù树临风,皎然如风,翩然若仙,不沾人间烟火的王弘王七郎,便成了吊着两只猴子的桂hua树。树虽美,白衣虽洁,气质虽仙,可怎么看,怎么都让人产生一种滑稽之感。
王弘依然不动如山,只是net角netbsp;两个xiao家伙挑好位置后,同时伸出头看向众人,叽叽喳喳地叫道:“那就是太监?”“喂,姓太的丑八怪,你带的这一群女人,是来干什么的?”“笨,肯定是给妹妹当nai**”“你才笨,nai妈要这么多吗?我看她们是来给我们洗衣服,涮马车的。”
最后一句话落地,两童子达成了一致意见,因此他们同时回头,同时用那脆生生的声音命令道:“来人,把这些女人带下去洗衣服,涮马车”
无数痴痴呆呆的目光中,一护卫朝他们拱了拱手,苦着脸说道:“我的两个xiao郎君这话不能明着说的,得暗着做的。”
两童子明白过来,马上大点其头,不再强迫他们把众女带下去。
此刻,他们还是一个坐在王弘肩膀上,一个被王弘夹在腑下……
回过神来的瘐志,一脸同情地看着王弘,道:“怪不得七郎你从来不把他们带出来……哎,要维持你的谪仙风范,这点是有必要”
瘐志在这里嘲笑不已,旁边的人可没有他这么冷静的。一个个还要呆呆滞滞地看着这一幕。
好一会,一个女郎突然尖叫道:“唏——好美的童子。”
女郎的话,把众人从冲击中惊醒过来。他们同时打量着这两孩子,越是看,看是喜欢,越是看,越是看不够。
一中年男子叹道:“如此美貌的童子,想来,天下间再也无出其右者”
另一人点头道:“再过几年,不知要倾倒多少世人”
他的声音刚刚一落,便给哑住了。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呆住了。
一个个转过头,目不转睛地张望中。
王弘不用回头,也知道他们在看什么,他脸上的肌rouchou了chou,突然冷喝道:“王轩,把纱帽戴上”
王轩清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是。”
然后,王弘一手一个,摘下两个xiao家伙,把他们朝地上一扔,命令声依然冰冷,“把这两个húnxiao子关到马车中”
“是。”
两个护卫走出,一人抓起一个,放到了马车里。
王弘看向恢复神智,气氛也终于正常的左右,喝道:“入城吧。”
一令吐出,马车驶动。
一直到入了城,他的四周才恢复了正常的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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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数年没有来过建康城了。
陈容游目四顾,城池依旧,鬓香依旧,只是她的心态,再也不似以前那般,惊惊惶惶如孤雁。
仿佛感觉到她复杂的心思,王轩握紧了母亲的手。
此刻车帘掀开,众人早被王轩的名声吸引了目光,看到他的动作,一阵唏嘘声隐隐传来。
嘘唏声中,一个女郎有点尖哨的声音传来,“应该听从圣人之言,生母不养儿,养母不生儿。不然的话,堂堂大世家生出的儿子,为了母亲,连基本的人伦之礼都不知,连父亲之事都横加干涉,实是骇人听闻”
那话尖刻无礼,分明是针对陈容母子而来。王轩抬头盯去,对上他的目光,那戴着纱帽的女郎,抬起尖尖的下巴,毫不避让地直视着王轩。
王轩眉头一蹙间,一护卫凑近,低声解说道:“那位是文公主,当年的九公主是她姑母。”
王轩点头。
那女郎随从十数,也是气派得很,她见王轩瞟了一眼自己便不再理会,当下瞪向陈容,冷笑道:“鄙俗之人终是鄙俗之人,便是嫁了高门也成不了凤凰”
这一次,几乎是她的声音一落,一粒xiao石子已滚落在王轩掌心。他面孔微侧,伸手摘下纱帽,在引得四周尖叫声大作时。嗖地一声,手指一弹,掌心中石粒闪电般地射出,“叭”地一声,重重击中了那女郎昂起的下巴上,那鄙薄时扁起的上netbsp;石头虽然不大,可它极快极准,劲道十足。蓦地一声惨叫中,那女郎上net鲜血淋漓,半颗门牙随着鲜血滚落于地。
那女郎痛到极点,又看到自个夹在鲜血中的门牙,凄厉地惨叫中,双眼一翻,整个人向后晕倒着。
这一变故极快极突然,直到那女郎惨叫晕倒,她的护卫们才一拥而上。急急扶着她,一人捡起那带血的石粒,厉声喝道:“谁?谁干的?”
他瞪大眼,朝着王轩身周的众护卫看来。至于王轩,倒是没有人在意他——在这个贵族人人文弱的时代,他们想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美貌至斯的少年,居然会这么不文弱。
众人叫的叫,抬的抬,不过片刻,那一角落已是吵嚷一片……这一点,并没有影响到王弘等人。在这个贵族们注重风度,流行修练气定神闲功的时代,别说一个公主,便是陛下出了事,他们也会不慌不忙。
文公主的护卫盯着这边一阵,终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质问。他们低语一阵,抬着文公主放上马车,急急向皇宫驶去。
他们一走,王弘终于转过头来,他淡淡地瞟了一眼重新戴上纱帽的儿子,嘴角微不可见地扬了扬。
陈容也在看着王轩,她双眼一弯,压低声音说道:“这一招声东击西使得不错”
得到母亲的表扬,王轩傲慢地把纱帽压了压,淡淡反问,“母亲何出此言?轩儿怎么听不明白?”
这xiao子,还真是做戏做上瘾了陈容白了他一眼,忍不住满意的笑逐颜开。
围拥的众人中,只有那太监,正紧紧地瞅着四周,认真地打量着众人的表情。
他白胖的脸上有点阴郁。
回过头,朝着hua枝招展,正一边悄悄的,满意地打量着王弘,一边彼此取笑嘻闹的美人们看了一眼,太监心下惊道:那件事,怕是没有这么容易
车队这时快驶入乌衣巷了。
乌衣巷,乌衣巷,王氏子弟谢家儿,皎皎碧yù凤栖桐,隔他十里犹有香。
这乌衣巷,从中出过无数惊才绝yan的子弟,无数风流绝的名士。便是你远在胡地,便是你隔他千里,只要你是晋人,就会听到过它,向往过它。
这地方陈容没有来过。
便是嫁给了王七,便是她也曾名动天下过,她都没有资格,也不曾被邀请进入此地。
直到此刻。
望着掩映下深深树木下的石板路,望着掩藏在围墙后的千年世家,陈容的双手,紧紧地绞成了一团。
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阿容。”
是王弘的声音。
陈容还没有抬头,便已是一笑,她抬头看向他,媚yan的眸光中,带着些许紧张。
她的丈夫,本来被各大家族,被贵族名士们筹拥着,可这一刻,他感觉到了她的心思,便抛下那些人,来到她的身边。
陈容朝着那些贵族名流望了一眼,还不曾开口,王弘已温柔如水地说道:“休要紧张。”
他微笑低语,“他们都不如你那里面的fù人,便是华服满身,便是诗才惊人,也远不如你。没有必要在意。”
冯宛重重点了点头。
夫fù两人相视一笑,王弘的马车返向权贵当中。
依然,这一幕被无数人看在眼里。
投来的目光太多,一时之间,四周都变安静些了。
望着陈容yan丽的容貌,被挤到外围的陈公攘等陈氏长者,这时都慨叹出声……他们也只能慨叹,陈容从出家的那一刻,便已不再姓陈。
太监的身后,众美人也看到了这一幕,与那太监阴郁寻思的神情一样,她们也安静下来……事情,好象真不是那么简单呢。
只有远远的,悄悄地打量着王轩的几个少女,才是欢喜的。她们的长辈,正要把她们中的某个许给王轩……本来,王轩有那样的母亲,她们实是不喜欢的,可想到天下闻名的王七郎,想到刚才所见的,绝美得令人目瞪口呆的轩xiao郎,她们才愿意不去想那个很一般很一般的主母。
可是,这一刻,她们心底溢出了隐密的欢喜,也许,眼前这个令人痴mí的轩xiao郎,也会如他的父亲对母亲那般对自己呢?
这时,王轩清脆略低的声音传来,“快到了。”
陈容应了一声,见他直直地盯着前方,不由顺眼望去。
这一望,陈容哑然失笑,只见隔了四五十步处,一个长tuǐ俊美,丰神如yù的青年,正摘下斗笠,朝着王轩的方向眨了眨眼。几乎是他那个动作一做出,她年少的儿子便慢腾腾的,一字一字地说道:“谢鹤亭”
他念得甚慢,似是从牙缝中一字一字迸出,陈容听了,正准备说一说儿子。极为突然的,只见她儿子把纱帽一扔,翻身跳下了马车。
他是何等风采?
这一跳,这一1ù面,瞬那时,便粘住了万千目光。
王轩丝毫没有注意到众人投来的目光,他微眯着斜长稍挑的凤眼,朝着那谢鹤亭抛了一个似媚似睨,足以让所有人都惊心动魄的目光后,邪魅一笑,1ù着雪白的牙齿,少年清悦微扬的声音响起,“谢君,好久不见了”
他倚于车辕,斜长的凤眼中满满都是*光,“当日郎君曾说,曾在梦魂中见我,若得相守,便为身下臣,也是甘愿。不知此言,还做数否?”
轰——
如一个惊雷响起,四下惊骇了一片。
少年的话不隐晦,这里人人都可以听懂。
一时之间,无数的目光都看向谢鹤亭……这个谢家郎君,风流多才,却一直不肯娶妻。
他曾与苏竟等美少年jiao好,虽然那些人都说他清白,可这样一个俊美之极,天生风流的人物,不可能对男人和女人都不感兴趣。
直到此刻,众人这才明白,原来谢家郎君,是个喜欢被压的。
直到此刻,众人这才醒悟,原来他喜欢的,是王家轩xiao郎这样的人物
所有所有的惊骇,加起来,都不如陈容。她不敢置信地瞪着自己儿子,在她的印象中,她这个儿子tǐng纯真的,什么时候起,他竟然懂得用他那绝世之姿来欺负人了?
惊骇中,王弘瞟了一眼儿子,摇头低语,“陡一见面便出言报复,真没耐xìng”倒是那个惯常保护王轩的护卫在旁应道:“郎君此言差矣。现在大伙都不知道轩xiao郎的本xìng。他得趁着别人不曾防备时攻击,此可谓出奇制胜。”
这个时代,男风是时尚。
这个时代,男男相好,没有人在意。真要说在意,那就是很少有贵族,会愿意当那个被压的……毕竟那种事,千古以来都是娈童下臣的任务。
最最重要的是,几乎没有人会怀疑轩xiao郎在撒谎,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年方十三的稚嫩少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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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轩一言吐出,见到谢鹤亭成功地被自己jī得木立当场,一张俊美的脸越来越青时,少年哈哈一乐。
一边笑着,他一边朝着谢鹤亭大大眨了一眼,失望地说道:“开开玩笑罢了。谢郎久盛风流之名,不料是个无胆之辈。”
说罢,他也不管众人信是不信,衣袖一甩,大模大样地跳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驶动,被惊呆了的众人这时才清醒过来。
无数女郎挤向王轩的马车,她们尖着嗓子叫道:“xiao郎xiao郎,你刚才真是开玩笑的吧?”
“xiao郎如此风采,若只恋于男色,我等何辜?”
不过这些尖叫也罢,水果也罢,都无法砸到王轩了。琅琊王氏的护卫们已经上前,护送着他们的马车驶入府门。
吱呀一声,多年不曾打开的铁门缓缓推开,王弘的马车被迎着入了府。
这便是琅琊王氏。
陈容只是打量了一眼,便瞟到不远处那紫红fen绿的一片鲜yan。那里,是琅琊王氏的女眷们了……在时人的眼中,她们是比皇后太后还要尊贵的存在,在陈容的心里,她们是堪比洪水猛兽的可怕之物。
就在陈容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时,王轩握紧了母亲的手,道:“跟着我便是。”他看着母亲,认真地说道:“父亲是名士,儿也不稀罕这些人喜爱与否,母亲,你不必与她们打jiao道,跟着我便是。”
在王轩安慰着陈容时,马车停了下来。嗖嗖,两道人影跳下了马车,冲到了陈容的马车前。
看到两个童子像门神一样,一本正经地守在陈容马车两旁,一个气质出众,显得高贵而极有素养的**走了过来。
这**是琅琊王氏中的出名的人物,虽是fù人,却有着不输于丈夫的文才智慧,是名躁一时的才女。
**走到两童子旁边,她朝马车中的陈容不屑地瞟了一眼,向两童子好奇地笑道:“你们忤在这,当门神么?”
两童子一本正经地摇着头。
**好奇了,她问道:“那是为什么?”
一童子脆生生地说道:“母亲胆xiao,我得保护她”
另一童子马上打断,nai声nai气地说道:“不对,是你们目1ù不善,我们得未雨筹谋。”
“什么叫未雨筹谋,这个叫一致对外”
“错,为上将者,不厌其细,这招叫有备无患。”
两童子脆生生的声音,又是好听又是肆无忌惮,直让人听得哭笑不得。那**呆了呆,她盯着两个粉雕yù琢的孩子一眼,看向马车中,被王轩紧紧握着手的陈容,突然叹息一声,道:“fù虽无才,却是有福。”
陈容笑了笑,伸手抱过nai妈递来的女儿,没有回答。
她走下了马车。
看到陈容走下,贵fù们齐刷刷向她看来,至于那些天之娇女的琅琊王氏的女儿,更是瞪大了眼。
陈容也看到了她们,她有点犹豫了,要不要听儿子的,不理她们,自顾自地走掉?
这人与人之间的争斗,明嘲暗讽,在以前她是经惯了的……可现在,数载安逸,早已磨去了她那咄咄bī人的,警惕的锋芒。她既是懒,也是不敢与这些人打jiao道了。
就在陈容犹豫时,一个中年贵fù吩咐几句,当下,四个婢fù向陈容走来。
虽是婢fù,这些fù人衣着华贵,举止自若,一点也不输给寻常的大家之fù。
她们刚刚走到陈容面前,王轩从马车中跳了下来。
他大步走上,牵着陈容的手,朝那些婢fù们说道:“我母亲不耐烦与人相处,就不需要你们招待了。”
少年清脆的声音,绝美的容貌,令得四下一阵安静,令得那几个婢fù,也是张目结舌。
这时,一个长辈走了过来,他皱着眉头对王轩说道:“堂堂琅琊王氏的嫡子,怎地心思用在这些fù人xiao道之上?放开你母亲的手,她自有人招待,你管好你自己便可。”
王轩挑了挑眉。
他不但不理会这长辈的指责,反而牵紧了母亲的手。凤眼一斜,少年绝美的脸上dang漾着一股杀气:“叔叔谬矣我的母亲,由不到他人轻鄙指点”
令得那长辈一僵时,王轩被两个弟弟叽叽喳喳的声音吸引了去。
却是两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王弘身边,只见他们各自牵着父亲一声衣角,半拖半扯地拉着父亲朝这方向赶来。
这时刻,好一些目光都在盯着王弘,他的故友,他的宿识,都准备好了与他打招呼。
可这两童子实在力气很大,他们一边拖着王弘的白裳,一边脆生生地嚷着,“父亲,母亲胆xiao,阿凌也胆xiao,你得陪着我们。”
“胡说,我才不胆xiao”
“笨,我是骗父亲的。”
“……父亲,你惯喜抛开我们呼朋喝友,不过今天你得背着我们做。”
“对对,现在父亲你应该陪着我们。”
叽叽呱呱声中,频频rou搓着眉心的王弘被推到了陈容身侧。
不等他开口,陈容已苦笑着说道:“我真表现得那么明显?你看大伙,都看着我。”
王弘摇了摇头,低声道:“他们一入府便这般做来,只是为你造势……阿容,你平素与他们说了些什么?怎地他们防备那些fù人,便如防备虎狼?”
陈容一怔,不由寻思起来。
一家人一边说着话,还是在向前走去的,他们这是往族长所在的院落走去。
望着三个儿子跟前跟后的身影,一阵嘘唏声不时传来,“三个如粉似yù的孩儿,硬被这媚俗之fù教成偏执短见之辈”
“面见族长,跪见祖宗,那连姓氏都丢去了的fù人,怎配前往?”
“罢了罢了,休说这些。七郎并无出山之意,休要bī得他们又回去了。”
“呸都是那贱fù,令得大好男儿都成缩头之辈。”
三个儿子对陈容近似偏执的保护,确实太扎眼,太不合乎时人的想象。虽然本朝重孝道。可那种孝,从来不会偏执到要管束父亲的行止。
……王七郎向来是个我行我素的人,可众人没有想到,连他三个儿子也是这样。这让那些想与他sī语,想探他口风,想要与他结亲的人,都netbsp;当然,这其中也是王七郎自己不在意。想来以他的xìng格,他若严加管教,若舍得斥喝几个儿子,他们也不会这般不知轻重。
一时之间,那本原本不打算承认陈容身份的长辈,那些原本想着用各种手段,bī着陈容在某些地方做了妥协的贵fù,都面面相觑,无言以对了。
就是妒忌
王弘一家六口回到建康,不但三个儿子人人容止出众,而且那大儿子一下车便宣称,他与谢氏鹤亭关系暧昧的事,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了建康城。
与王弘一样,谢鹤亭也是极风流极独特的一个名士,一举一动,都备受时人关注。因为他外表实在出色,才华实在出众,建康的少男少女,把他奉为偶像者不知凡几。
这样一个人,竟然甘为少年身下臣的事,以最快的速度疯传的时候,在如城时,谢鹤亭对绝色少年王轩的赞许,这本来还只是流传在少数名士中的话,也被传扬开来。
一时之间,谢鹤亭发现自己根本出不了门。便是躲在家里,那些慕名而来的毁友们,也一个个笑得让他极为恼火。
当然,恼火的不止是他。
王轩一家人回到琅琊王氏,逼得家族独自给了他们一个院落居处,逼得家族不得不请陈容参加祭祖之礼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发现自己惨了。
……他已经艳名外扬了。
每一天,都有无数来求见的人,每一刻,从各个角落伸过来欣赏美男的人,都理直气壮得让他吐血。
现在,王轩真切体会到了自自己出生以来,父亲便有的忧虑。
自己的容貌,真是太过了。
这一天,王轩在院落里踱来踱去,开始认真寻思着这个问题。
……
这时刻,陈容正从族长那里出来。她是抱着女儿去的。当然,在知道她怀中这个是女儿后,又是一阵嗟叹声,隐约中,还有人说道:“这个陈氏阿容生的孩子虽是聪明,长相上总有点怪。”
听到这个怪字,陈容瞪了那人一眼。现在出来良久,想起那话还有点悻悻然。
刚刚来到院落外,陈容便看到,院门口站了十几个美丽的宫女,这些宫女一个个经过精心打扮,桃红柳绿地站在那里,煞是亮眼。
见到陈容走来,一个少妇走出,微笑着朝那些宫女说道:“你们的主母过来了。”
在宫女们娇滴滴地转过身来,一边打量陈容,一边向她行礼时,少妇向陈容解释道:“她们是宫中派来的。”朝着上边指了指,少妇叹道:“阿容见谅,族长也是没法。”
与她想象中不同的是,陈容却似不在意,她理也不理会这些宫女,抱着女儿跨入院落。
朝着空荡的院落望了一眼,陈容问道:“轩小郎呢?”
一护卫走出,道:“轩小郎似是想到了什么急事,已匆匆外出。”
陈容点了点头,又问道:“夙儿凌儿呢?”
“夫人莫非忘记了?两位小郎都去上族学了。”
哦,看来这一次自己只能出面了。
自己要出面,这让陈容还有点不习惯,不经意间,她已习惯了儿子们对她的百般维护,习惯了王弘事事帮她打量好。
果然,这样的惰性是不好的。
陈容低叹一声,道:“这些宫中来的,都是太后和陛下派过来的。”
听到陈容说到这里,十几个美丽的宫女同时挺直了腰背,有的微笑,朝的朝着陈容摆出谄媚的表情……事关主母对自己的分工,这可是大事,若能顺利分到王七郎身边,那岂不是梦想成真了?
便是那个少妇,也点了点头。暗暗想道:特意挑这个时候带她们来,果然是对的。这个陈氏阿容,还没有任性无礼到狂妄的地步!
陈容回过头来,她打量着花枝招展,努力在她面前展示自己的众宫女,微笑道:“可我是个善妒的,这么多美丽的小姑,可怎办是好?”
在众女呆若木鸡中,陈容声音一提,断然命令道:“来人,按两位小郎所说的,把她们拉到洗衣服涮马车的地方去!记着,如果让我看到她们中任何一个在七郎面前闲晃,休怪手下无情!”
一令吐出,四下寂静,只有几个护卫朗朗的声音传来,“是。”
他们大步走来。
眼看这些人想也不想便准备奉令行事,那少妇扭着腰肢急急走来,她盯着陈容,认真地提醒道:“陈氏!这些人是太后派来的!”
她重点提到太后两字。
陈容睁大眼看向她,点头清脆地说道:“我知道啊。”她的声音有点高,“咦,莫非你们不知道,我与太后曾经有过过节?”
你一个小小的陈氏阿容,敢说与太后有着过节?若不是我琅琊王氏,若不是七郎挡着,你配么?你还能活着说出这句话么?
少妇气乐了,她也提高声音,冷声说道:“太后赠送美人,实是一片心意。陈氏,你休要糊涂了!”
陈容火气一来,也冷冷地说道:“我的夫主,容不得别人染指,太后这心意,我可受之不起!”
“你!”少妇一阵气结,她与众贵女一样,实在无法喜欢陈容:凭什么她一个要相貌没相貌,要家世没家世,要性格没性格,只有一副狐媚样,原本应该是权贵们胯下玩物,流落风尘的女子。竟然享受这世间最好的丈夫,生有这世间最孝顺的儿子?
凭什么她有这个福气!
吸了一口气,少妇沉喝道:“陈氏阿容,你胆子太大了!”
胆子?
我儿子护我,丈夫疼我,若我还畏畏缩缩任你们欺侮,那不是太愚蠢了么?
暗中冷笑着,陈容冷冷说道:“我的胆子,不是今日大的!”
少妇吸了一口气,平心静气地说道:“陈氏!这也是陛下的一片心意。”她威胁地瞪着陈容,喝道:“你不会连圣旨也想违抗吧?”
圣旨?
那荒唐皇帝的圣旨我以前就抗过多次了。
陈容淡淡一笑,她提醒眼前这少妇,“陛下最是爱玩,他想是多年不见我,便派这些妇人来给我添堵的。”
说到这时,她转向那些护卫们重新命令道:“既然她们不愿意留下来,你们便把她们送归陛下。就跟陛下说:我瞅这些妇人,个个眉骨带媚,与我少年时相似。记得陛下是喜欢这类的,何不全收下来玩一玩?”
在一片瞪目结舌中,陈容笑道:“还愣着干嘛?去呀。”
“是是,是。”在护卫们连声应是中,陈容得意洋洋地昂起一下巴,扭着小腰,娉娉婷婷,妖妖娆娆地走入院落。随着砰地一声院门被带上,众女这才惊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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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那关得紧紧的门户,众女面面相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慢慢的,**气得涨红了脸,而那十几个宫女,已一个个眼中含泪,脸露张惶了。
她们是万万不能被送回去的。
明明这么简单的事,怎么到了这里这么难?这陈氏阿容背后既没有强硬的娘家,又没有官至权贵的亲兄弟,长得也只有这么好,她怎么能这样嚣张?
这个陈氏阿容嚣张至此,她那两个儿子也是肆无忌惮,怎么王七郎是这样管家的吗?
齐刷刷地,她们看向**,一脸求助。
**脸色很难看,过了一阵,她衣袖一挥,命令道:“走吧。”看来这事,还是得经过七郎了。哼,原来是内宅小事,居然非要惊动一家之主,当真好笑。
把宫女们在府中安置下后,**扭着腰朝王弘的所在走去。
这时,几个**女郎围了过来。朝着**招呼一声后,一女郎蹙眉道:“我真不知,那陈氏阿容怎能嚣张至此?”
**咬牙啐了一口。
这时,另一个女郎若有所思地说道:“其实,先祖王公导……”
不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头,冷笑道:“不错,不管是我王家,还是谢氏,有的是不想夫主纳妾的奇女子便是我们,也没有一个好脾性的。可是,她陈氏阿容凭什么?无才无德无相貌,她攀上七郎,已是苍天开了眼。攀上了他,还想独占,简直是荒唐可笑”
她断然说道:“那样的****,我连看一眼也不屑,她还如此行为,这口气,我非出不可。”
说来说去,她们就是从骨子里看不起陈容。在这个门第出身决定高贵与否的时代,陈容本是她们连提也不屑一提的****。这样的一个****,却享受着她们都难以享受的一切,独占着世家最优秀的女儿想独占的人,这种感觉对天之骄女子她们来说,简直是羞辱性的。
想了想,**道:“还是先找七郎吧。”
说罢,她与众女一道,扭着腰朝王弘的方向走去。
这一边,陈容把房门关上,刚刚跨入台阶,只听得砰地一声,一个人落入了院子里。
陈容连忙回头,这一回头,她瞪大了眼。
朝着眼前这个头戴木制面具,一袭黑裳手拿长剑,英气毕露的少年,陈容忍笑道:“轩儿,你这是?”
王轩大步走到她面前。
他站在地坪里,手中长剑挥舞几下,清声说道:“母亲,我这样看起来如何?”
陈容笑道:“好。”
她走到喜不自禁的儿子面前,伸手摘下他手中的长剑,轻声道:“可是建康人,向来不喜欢舞刀弄剑。”
仰起头,端详着面具下凤眼流波的儿子,冯宛笑道:“你父回来,我们问问他可好?”
王轩点了点头。
他在院落里踱步开来,一边踱一边说道:“母亲,孩儿想了又想,觉得我这般相貌,再长大些许能改变。”
他双眼明亮地看着她,道:“孩儿从此后,会勤于武技,会修习杀戮之术。孩子想,这粉玉妖色,如果配上威仪杀气,一定会好很多。”
陈容双眸亮晶晶地听着儿子的话,不一会,她含笑道:“是,我儿想怎样都行。”
顿了顿,她淡淡说道:“你也无须太过在意你是堂堂琅琊王七的儿子,天下间,你若不想在意,谁敢在意?”
王轩闻言,双眼一亮。他低下头,又在院落里蹙起眉踱起步来。
就在这时,他听到母亲说道:“轩儿,你戴上斗笠,随母亲到外面走一走,看看如今的建康城。”
“好。”
当陈容来到马车旁时,王轩却挥退驭夫,自己坐在了上面。见到陈容看来,他压了压斗笠,已换过的灰色衣袍太过宽大,风一吹来空空荡荡的,倒显得比平素消瘦许多。
坐在驭座上,王轩佝偻着背,整个人收敛风华,倒也看起来似模似样。陈容看着儿子的变化,欣喜地想道:轩儿能这样,他到外面历练我就不担忧了。
马鞭一甩,马车出发。开头几下马车还有点颠,不一会,王轩这马车已驾得似模似样。他倒不是第一次驾马车,在决定要他到外面历练后,王弘便要求他必需学会驾驭马车。
王府极大,母女俩走的是最近的侧门。来到侧门口时,正好看到一个高瘦的管事前,站着几个熟悉的身影。
再定神一看,那些身影中,赫然是当年一道南迁的王五郎和他父亲,两个**打扮的胞妹。也不知道他们在求什么事,正佝着腰低声下气地说着。
十数年不见,王五郎肥了些,整个脸上,也带上了几分市侩之气。
那管事说了几句后,挥了挥衣袖,转身离开,空留下王五郎等人。
目送着管事远去的身影,王五郎的两个胞妹瞟过陈容这一辆外观极为普通的马车,以为是仆人外出,也没有在意,只是惊叹道:“父亲,我们到了琅琊王氏了?好,好大,好美。”
另一个胞妹转过头看向王五郎,道:“五哥,当年那个陈氏阿容想嫁你,你还看不上眼呢。早知道她都能嫁给琅琊王氏,当年你应该与她亲近些。”
听到这平庸不起眼的****,用这种口气提到自己的母亲,王轩眉头一挑。
“啪”地一声,他驱着马车来到众人身边。
听到陈容名字的王五郎挺了挺腰背,得意地笑道:“是啊,谁曾想当年那个骚媚的****,也有这样的运道?早知道,我就自己娶回来玩玩……”
那个玩字刚出字,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一道长蛇从空划过,重重甩在了王五郎的脸颊上
“啊——”惨叫声中,王五郎被长鞭抽得向后跌出,嘴一张,吐出一口血沫和两颗白生生的门牙
几人万万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事,一个个愤恨地转过头,而不远处,王氏的仆人也因为躁动而急急赶来。
就在王五郎的父亲走出一步,正要斥骂时,王轩慢条斯理地摘下了自己头上的斗笠。
他面容这么一露,不管是眼前几人,还是跑过来的仆人护卫,都给呆了呆。
面对众人痴呆的目光,王轩嘴角一扬,他驱着马车再向前驶出两步,来到王五郎面前,他也不下车,便这般把带血的马鞭朝着王五郎脸上一指,清而冷硬地说道:“从这里爬出去”
他长鞭朝侧门一指,声音沉硬如铁,“一步一步爬出去不愿意的话,我也只取你一条腿一根舌头”
少年的声音,清脆冷漠,少年的风姿,天生高贵,王五郎等人看向四周的仆人护卫,见他们均对这少年执手行礼,哪有不明白他的身份不一般的?
好一会,一个****怨毒的尖叫声传来,“为什么?”她又是害怕,又是倔强地瞪着王轩,叫道:“你是谁,为什么这样对我们?”
“什么人?”王轩淡淡一笑,道:“我便是王七郎的儿子。”
丢出这几个字后,他断然喝道:“爬,马上给我爬”
王七郎的儿子?
他就是王七郎的儿子?
整个建康,这几天谈论纷纷的人?
看来真是他,除了他,谁有这样的相貌?明明是个少年,却长得比他那骚媚的母亲还要妖。
愤恨,恐惧,怨恨中,王五郎听到父亲的声音传来,“爬吧。”
对儿子甩出这句话后,他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佝偻着腰,慢慢走出侧门。
目送着王五郎爬出侧门,王轩笑了笑,他在众人胆怯又不安的眼神中,慢条斯理地转过头,对着陈容说道:“母亲,我们走吧。”
母亲?里面坐着的便是曾经那么卑贱的陈容?
呆若木鸡的王五郎等人,目送着那辆马车扬长而去。直过了良久良久,他听到父亲疲惫苍老地说道:“五郎,千万别记这仇,这仇记了也没用……琅琊王氏的嫡子,不是我们可以仰望的。你受这种羞辱,也是口无禁忌所致,记着,那陈氏阿容,也不是你我可以谈论的对象。”
说罢,他瞪大眼扫了两个女儿一眼,又盯向王五郎,喝道:“可记得了?”
见到儿子艰难地点头,他无声的松了一口气:王氏本家,自有它内部的规矩。自己虽然也姓王,也忝为一个小族长,可真冒犯了不可冒犯的人,也有的是人出面收拾自己。说起来,儿子当场挨了一顿打还是好的,至少,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王轩一直到驶出府门,还在沉思着。不一会,他唤道:“母亲?”
陈容轻应一声。
王轩低沉地说道:“这些人,方才对那管事点头哈腰,恭敬备至,便是旁边的护卫仆人,他们也不敢怠慢。”
他蹙着眉头,徐徐说道:“母亲原不是他们可以仰望的,可这些人,却肆无忌惮地出言讥嘲。这种羞辱,孩儿不能忍。”
顿了顿,他说道:“母亲,孩儿需要给你立威”
好一会,陈容感动的,满足的声音传来,“恩。”
她知道,儿子说得不错,自己便是当了王七郎的妻子,便是得到他全心的爱意,便是为他生了三个优秀的儿子。在有些人眼里,还是习惯性地用以前的目光来看她,来轻鄙她。
不管自己生不生活在建康,这威,是得立的。
谢鹤亭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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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母亲满足的恩了一声,感觉到母亲又开始专心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色,王轩一时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
他的母亲,也不知是不是以前操了太多心,还是个本来便是个简单的人。经常有什么事,他一开口表达意见,她便觉得儿子已把事情接手过去,自己可以不操心了,便理所当然地把想了一半的事情放开来,甚至会忘得一干二净。
母亲这么一副有儿万事足的样子,让王轩有时觉得,自己三兄弟小小年纪便开始背担子,不是父亲的催促之功,而是被母亲给逼出来的。
这辆没有家族标志的马车行走在街道上,不管是陈容还是王轩,都感觉到了一种轻松。
走了一阵,王轩也开始游目四顾起来。
当马车来到驶入南巷时,因巷道偏狭阴暗,前方石板断了一截,不由晃着停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一冲而来,转眼间,那身影施施然地跳到了马车上,安安稳稳在王轩身边落坐。
突然有个陌生人这般冲来,王轩一凛,他手中马鞭一指,下意识地喝道:“谁?”
回答他的,是个低沉好听的声音,“自是小郎当街诉情之人。”
说罢,一张俊美的人回过头来,好整以暇地看向王轩。
啊?
这家伙赫然是谢鹤亭!
王轩大惊,他倒吸了一口气,清脆的声音忍不住叫道:“你,你,怎么是你?”
听到儿子慌乱的声音,陈容掀开车帘。
这一下,四目相对。
认真地打量着陈容,谢鹤亭便在马车上朝她一揖,直视着她微笑道:“十数载不见,阿容可好?”
“好的。”
陈容讷讷答道,她望着眼前这个依然俊逸风流,依然飘然来去的俊美青年,好一会才道:“你呢,你可好?”
谢鹤亭一直在打量着她,闻言他晒道:“不曾染病,不曾惹祸,安生至今,自是一切都好。”
说到这里,他看向陈容的眼神于恍惚中,添了些温柔,“比起往岁,阿容要美些了。”
是么?
天下任何女人,听到这句话都是欢喜的,陈容也不例外。她伸手抚上脸,嫣红一笑。
转眼,她想起来了,当下盯着谢鹤亭问道:“谢君来此,不知?”
谢鹤亭哈哈一笑,露着雪白的牙齿,慢悠悠地说道:“自是为了阿容的儿子而来。”一边说,他一边伸手这么大赖赖地搂上王轩的腰,在令得少年脸色涨得通红后,他慢条斯理地转过头,含情脉脉地逼近他,温柔说道:“轩小郎的话,我寻思良久。越思,越是觉得真真说中了我的心。”
他倾身向前,温热的呼吸喷在了王轩的脸上,含情的双眸,简直离他不过三寸。
这般逼得王轩不停地向后仰,向后仰,差点细腰都要折断时,谢鹤亭好不多情,好不憨厚地说道:“难得小郎外出,不如,我们便这般在街中走一走,也让世人见证你我这番情缘?”
轰!
王轩绝美的脸,一瞬间涨得紫红。
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他重重一掌拍向谢鹤亭,尖喝道:“滚!”
王轩的声音一起,谢鹤亭便应声飘飞,人在空中,他清雅的笑声还在飘荡着。便这般纵声一跃,他稳稳地站在了马头上。
站在马头,他衣袂当风,飘然若去。
露出雪白的牙齿,谢鹤亭双眸微阴,笑得甚欢,“轩小郎可能不知道,我这人凡是他人不敢为不想为的,偏偏敢想敢为。而且,我这人有一大嗜好,喜当着天下人,行任性事,成风流名。”
说到这里,他温柔声如同呢喃,“此次之前,你我平手。小郎可想好了,若是再有那般浪言出来,我便是不好男色,为了小郎,也非得逆逆自己的性子不可。”
说罢,他衣袖一振,如一只大鸟般飞出,转眼便翩跹而去,不见踪影。
这小子是来警告的。
陈容反应过来,她马上转头看向儿子。
王轩一张脸,还涨得通红。良久良久,他伸手把斗笠按下,重新佝偻着背,驱着马车走出两步。
一边走,他一边还是忍不住说道:“母亲,听闻与父亲齐名的共有三人,另外二人,也是这般难缠么?”
他打了一个哆嗦,道:“这个姓谢的,与父亲一样不好对付。”
咬着牙,他恨声说道:“姓谢的说平了,那就平了。父亲常说,得能屈能伸,母亲,我就屈他这么一回!”
陈容听到这里,连忙安慰道:“儿已在众人面前羞辱了他,此时放手,不算屈。”
王轩并没有因母亲的安慰变得高兴,他闷闷地说道:“因人警告而不得不放手,还不算屈?”
母子俩一边交谈,一边驶出了南巷。
到得这边,因靠近宫城,整个街道更热闹了。衣香鬓影中,王轩也与陈容一样,好奇地四下张望着。
走着走着,马车突然一顿。
母子同时低头看去。
却是一辆马车直直地挡在了他们前方。
王轩眉头蹙起时,一个白脸无须的青年跳了下来,他走近马车,朝着他们深深一揖,压低着尖嗓子说道:“可是陈氏阿容,王轩小郎?陛下有请。”
陛下?
王轩蹙起了眉头,警惕地说道:“既是陛下相请,何不到府中下旨?这般拦于路上,却是何意?”
那青年太监闻言苦笑了一下,他看向陈容,道:“我家陛下知道光禄大夫回归建康,大喜过望,已连下数旨。奈何都被王七郎给截了。陛下思念光禄大夫,便让奴在这里拦着。”
他朝着前方百步处的酒家一指,神秘笑道:“陛下便在此处,还请光禄大夫移步。”
说罢,他转向瞪大了眼的王轩,解释道:“陛下要奴跟小郎说,便是他曾经对你母亲有过什么想法,你母亲现在孩子也生四个了,而且你父亲心事太重,与他作对太累心,一点也不好玩。”说到这里,太监连忙补充道:“陛下的意思是要小郎放心,他就是见了故人,想聊聊天说说话,你万万不必担心你母亲的安危。”
顿了顿,他说道:“当然,小郎是要一起去的。”
VIP卷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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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见一见陛下?
陈容的脑海,出现了一个秀雅的青年,虽然每次见他,她都会小心翼翼,可正是因为他的荒唐和庇护,她才一步一步地挺直了腰背,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想到这里,陈容微笑道:“公公所言极是,还请带路。”
那太监见她二话不说便答应了,大喜过望,当下急步朝前走去。
望着那太监一扭一扭的身影,王轩蹙了蹙眉,这时,陈容轻声说道:“阿轩,陛下对我有恩。”
对上认真倾听的儿子,陈容望着远方,含着笑说道:“他先允我出家,许我保我的尊严,又封我为光禄大夫,给我院落,允我与那些贵女们一样。”把厮养美男几个字吞下去,陈容喃喃说道:“当时,天下人都轻我骂我,陛下却看重我,虽有玩耍之心,却对我着实恩重。”
说到这里,她转向儿子,严肃地说道:“便是陛下有几分荒唐,你也不可不敬。”
在她说话际,马车已经到了那酒楼前。
陈容走下马车,与儿子一前一后,跟着那太监,一步一步朝阁楼上走去。
一上阁楼,五六个身材细小,盔甲在身的护卫,便进入陈容眼中。她定神一看,不由一怔。
这哪里是护卫?分明是五六个美貌的宫女,只是都穿上了丈夫袍服,着上了军士盔甲而已。
见到陈容走来,几个护卫向后退出一步,她们显然还是经过训练的,这一退还井然有序,丝毫不乱。
这时,那太监尖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吧。”
陈容应了一声,与儿子跨入里面。
阁楼上,一张华丽的,绣着黄灿灿金龙的塌几,大赖赖地摆在正中央。那塌几上,一个同样身着龙袍的青年,正左手抓着个鸡腿,右手提着一壶酒连吃边灌。
陈容入内时,他刚把一口酒灌入腹中,伸袖这么一拭,在那黄灿灿的华贵的袍服上,留下在大片油污后,那青年瞪了一眼四周安静如也的食客,叫道:“呆着干什么?吃啊吃啊,就当朕不在,吃啊”
直到这时,陈容才发现,阁楼上坐了一阁楼的食客,这些形形色色的人,显然已被皇帝给震住了,一个个呆若木鸡的,他们一动都不敢动,哪里还顾得吃饭?
王轩也没有想到,皇帝会是这样一个人,他也与那些食客一样,在目瞪口呆着。
只有陈容,含着笑看着这一幕。
晃眼十几年过去了,她儿子都这么大了,眼前这皇帝,仿佛还是青年——这也是司马氏神奇的遗传之一,他们在短命,俊美之余,还有着长驻的青春。
皇帝还是老样子,只是眼胞浮肿了些,脸色苍白了些。那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那黑得发亮的发髻,让陈容看不到时间的流逝。
就在陈容对着皇帝微笑时,皇帝也记起了她。他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她。
对上皇帝的注目,陈容摘下纱帽,盈盈一福,大声唤道:“臣陈氏阿容,见过陛下”
她刚一福,皇帝叫道:“阿容?”他瞬也不瞬地看着她,乐道:“快过来。”
“是。”
陈容上前几步。
她走到皇帝的对面,见没有塌,她便优雅而端庄的跪坐下,就坐在地板上。
挺直上半身,陈容美艳的脸上带着亲近的笑容,眼神中,那感激和欢喜,掩也掩不去。
皇帝在盯着她打量,盯了半晌,他以肘撑着下巴,说道:“阿容,这些年了,你可有想朕?”
陈容抿唇笑道:“自是想的。”
她给自己和皇帝各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朝他晃了晃,道:“一别十几年,陛下风采依旧,可喜可恭。”
她这话说得不可谓不客气,可皇帝明显不爱听。他长叹一声,伸手在光光的下巴上摸了摸,闷闷地说道:“陈氏阿容混得好了,连讨好朕也不用心了。”
他这话一出,陈容抿唇一乐。
而这时,四周的食客才完全清醒过来,隐约中,低语声传来,“陈氏阿容,这名字怎地如此熟悉?”
“她便是琅琊王七娶的那个妻子,你当然熟悉了。”
“啊,原来是她?果然好媚态”
“啧啧,想这陈氏阿容,也算是一大奇葩。”
众人地议论声,皇帝像是听不到,也像是乐在其中,他还在盯着陈容,“你跟那王七生活了十几年,倒是连性子也像了。”他埋怨道:“真没意思。”
说到这里,他像想起了一事,连忙道:“听说你生了几个极有趣的儿子?可有带过来,快快,让朕瞅上了瞅。”
陈容闻言,转过头来便准备叫王轩上前。
这一转头,她便是一怔,刚刚还跟在后面的儿子,竟然不见了。
在她呆怔间,那太监上得前来,他朝着两人施了一礼,道:“小郎君执意要出去,奴刚一拦,他便翻栏跳下了。”
说到这里,太监看向陈容,忍不住道:“怪不得大伙都说,七郎三子甚美,就是太过体健。”
语气中,多多少少有着惋惜。
陈容朝着下面瞅了瞅,看不到儿子的人影,也就没有在意。她转向皇帝,苦笑道:“本来带了一个来的,结果他跑了。”
皇帝皱起了眉头,喝了一口闷酒说道:“王七的儿子,必然是像王七的。他是不耐烦朕这模样吧?”
这话有点重了。陈容低头,连声说不是。
皇帝也不管她在说什么,径直滔滔不绝,“哪有这么就让他们逃过去的道理?”他洋洋得意地摇头晃脑,道:“哟,快给阿容一个请贴,今晚朕要大开宴席。你那夫主不是不喜欢朕吗?朕决定了,今天晚上非要在他面前晃一整晚不可”
说到这里,皇帝兴致上头,他从地上一冲而起,抢过太监准备递给陈容的请贴,拿起细毫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把那请贴在陈容手中一塞,大摇大摆地叫道:“摆驾摆驾,回宫回宫。啊,朕忙着呢,走快点。”
于是,在皇帝的大呼小叫中,众太监宫女,不得不急急筹拥着他朝下走去。
可皇帝着一袭龙袍,走到哪众人行礼到哪,哪里走得快?来到街道上时,他不耐烦了,一把脱下油腻的龙袍,就这么身着白色的**衣跳上马车,大呼小叫道:“快点快点,朕赶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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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短的王弘
陈容来到马车旁,刚上去,一个人影便嗖地跳到了驭驾上。
正是王轩。
望着斗笠压得低低的儿子,陈容暗叹一声,想说他几句,终是没有开口。
她这几个儿子,毕竟是王弘一手教出来的,那来自顶尖世家大族核心子弟的傲气和性格习惯,她没有资格,也不想插手。
正如陛下所说的,他们不喜欢陛下那荒唐劲。
有了这么一个插曲,陈容这马车已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当下王轩马鞭一甩,赶着马向琅琊王氏驶去。
一来到陈容一家人居住的院落外时,一阵女子的叽叽喳喳声传入两人耳中。
这时,一个女子唤道:“王七郎来了。”
声音一落,院落中顿时变得安静了。
脚步声响。
不一会,陈容听到王弘清雅温和的声音传来,“怎么回事?”
安静中,那少妇的声音传来,“七兄,你怎么才来啊?都找你很久了。”
这时,陈容的马车已驶入了树林,可以透过树叶丛看到院落中发生的一切。陈容朝儿子望了一眼,母子连心,王轩马上会意地停下了马车。
院落里,那十几个宫女经过精心地打扮,一个个衣裳华艳,色彩灿烂仿佛是仙女降临。这些衣裳,一改之前陈容见过的那般统一,而是或修长或繁琐,颜色式样各一,用料极好,穿着也很合身,显然是经过精心准备的。
精心准备,精心修饰的宫女们,一个个或美艳,可灵动,或丰腴,这种各色丰姿,再配上她们逼人的青春气息,仿佛人人都能与陈容媲美。
果然是才女,果然出手不凡啊。
陈容冷冷一笑。
此刻,美人们都在含羞带怯地看着王弘,她们眼波流荡,目光迷离,显然对眼前这个俊雅脱尘的丈夫,已满意得痴迷了。
那少妇说完那句话后,曼步走向王弘,朝着他见了一礼,少妇掩唇笑道:“七兄,她们是太后和陛下赏给你的美人。你看,中意否?”
最后几字,拖得又软又长,带着一种亲近的戏谑。
王弘终于抬头。
他静静地看向这少妇。
望着她,他淡淡说道:“阿容呢?这种事,你应该知会阿容。”
陈容是后院主母,这种事,确实应该经过她。
可是少妇就是不喜欢陈容那态度,才设计这场面的。
见王弘一开口便提到妻子,看向众美人又是神色淡淡,少妇扁了扁嘴。她没有回答,只是笑嘻嘻地埋怨道:“七兄也真是的,堂堂丈夫,这种小事随手就处理了,干嘛还要问过他人?”
声音中,依然带着亲近的戏谑。这是一种仿佛他们本是从小长大,一直亲密无间,所以才用这种轻松随意的口气说话着。
王弘又是淡淡一笑。
他徐徐说道:“你是谢氏阿应?”
他的姿态飘然,含笑的俊脸上,有莹光流荡,仿佛本是九天之外的人。
因他这份超然,少妇谢应都忽略了,他在自己用那般亲近的语气说话后,这么生疏地忆着自己名字,本身就是一种嘲讽。
当下,少妇含笑道:“是啊,七兄好记忆,我就是阿应。”
她转眸瞟向众美人,嘻嘻笑道:“桃艳梨白,各各不同,七兄,这些美人,你就生受了罢。”
声音拖长,依然是亲昵的戏谑。
王弘朝她瞟了一眼,慢慢一笑,他挥了挥袖,向左右问道:“夫人呢?”
一仆上前应道:“夫人随小郎上街了。”
王弘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把她们带下去,等夫人回来处置。”
说罢,他转身便走。
见他竟是毫不在意地就要离开,又亲眼听到他把她们交回了陈容,众宫女脸色大变,齐刷刷地变得哀怨起来。
她们眼巴巴地看向少妇谢应。
对于谢应来说,她与陈容并无仇恨,所争的,不过是一口不平之气而已。或者说,她就是看不惯陈容,就是觉得她不配,就是想给她添添堵。
此刻,见到王弘毫不为所动,转身就要离开,谢应有点急了。她急急上前,拦着王弘便是一揖,戏谑中带着嘲弄地说道:“阿应曾经听过流言,说七兄当众许诺,此生只要陈氏阿容这个妇人。莫非,那竟是真的不成?”她斜眼看着王弘,有心激他,“不过收几个宫女,七兄也做不得主,依阿应看来,定是真的了。”
虽是嘲弄,可她的声音娇娇脆脆,脸上的笑容可掬,倒也不让人生厌。
王弘留下了脚步。
他定定地盯上了谢应。
朝她盯了几眼,回头朝着连忙献着媚的众宫女又望了一眼。王弘嘴角微扬,朝谢应微笑道:“阿容呛到你了?”
什么?
谢应没有想到,他一开口便说这个,不由一怔。
转眼她的脸涨得通红,刚想说,她怎么配呢。话到嘴边想到眼前这美男子的身份,便笑道:“七兄这是什么话?你也小看阿应了。”
声音娇脆中,终是忍不住叮了陈容一下:说他小看自己,那就是说,陈氏阿容还不值得她记恨了。
王弘静静地看着谢应,慢慢的,他轻声说道:“你们谢氏的女儿,倒有几个相似的。”
谢氏的女儿相似?
谢应一怔间,还有点不明白时。王弘已经命令道:“带下去吧,便按两位小郎说的,令她们洗衣服涮马车。”
众人呆怔间,一仆傻傻地应道:“可是,那里不要人了啊。”
“不要人了?”王弘无所谓地说道:“那就送还给陛下吧。说起来,这些妇人长得都不错,够陛下赏赐几个臣子的了。”
说罢,他衣袖一摆,便要起身。
见他又要走,谢应急唤,“七兄。”
她刚开口,王弘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来。
回过头,这般静静地看着谢应,看着这个娇美的,才名远播的少妇,王弘淡淡说道:“虽做得出锦绣文章,人却是个观之生厌的蠢物。说真的,你这样的妇人,凭哪一点可以看不起阿容?”
他的声音淡漠,姿态却高雅脱俗,这般优雅冷漠地把话说出,王弘不再朝她看上一眼,衣袖一甩,飘然远去。直过了许久,一个看热闹女郎的低叫声才引回众人的注意力,“天邪,他可是天下名士之首的琅琊王七啊。被王七这么一点评,阿应姐姐,你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