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天妃娘娘宫
五月二十三这一天,李植在纺织工厂看了看。
如今纺织工厂一月产布三万一千匹,每匹售价一两银子,每月收入银子三万一千两。
支出方面:工人一千七百七十人,月钱每月支出三千五百两;工人每日三餐有肉,伙食方面每名员工每月耗资一两五钱,整个工厂伙食每月支出二千六百两;购买粗棉每个月耗资二万二千六百两。
最后算下来纺织工厂纯利润是每月八千四百两。
这净利润还是很高的,李植感到满意。要知道就算是选锋团两千人,一个月月饷加伙食也不过九千两。
李植正在那里检查工厂,听到家丁来报说许敏策来了,李植赶紧赶到官厅。
“好久没看到贤弟了!贤弟最近如何?”
李植拱手说道:“瞎忙!不比许大哥闲云孤鹤!”
“我听说贤弟搞了个眼镜在卖,卖得如何?”
“一个月卖了一百副不到,还不成气候。”
许敏策笑了笑,说道:“看来贤弟也不是做什么都红火的?”顿了顿,许敏策说道:“卫城里娘娘宫这几天有庙会,庙里搭了戏台唱戏,男女老少都去了,好不热闹。贤弟随我去看看热闹不?”
李植这几天倒是没有什么事情,笑道:“那便随许大哥去看看!”
两人说好,轻装简行各骑了一匹马,带着四个家丁就往天0津城去了。进了卫城发现人流都在往城中心的娘娘宫走。大人抱着小孩往里面走,那些孩子乐得眉开眼笑。妇女们也携伴同游,一群一群往庙里走去,说不出的欢欣自由。
李植笑道:“今年的庙会这么热闹?”
许敏策说道:“今年是庙会大年,自然不同往年。”
娘娘宫是俗称,庙的大名叫做天妃宫,是祭祀妈祖娘娘的。tj是南北海运要地,入京的海船都要从tj入河,所以天0津自古就有许多海商,自然尊敬妈祖娘娘。天妃宫是元代泰定元年建的,明代永乐元年扩大重建,是天0津最重要的庙宇。
两人随着人流往庙里走去,不一会就到天妃宫的大门外。那寺庙外面的广场上挤满了人,人头耸动,好在李植身上穿着官服,百姓们看见乌孙宝马骑过来都让出一条小路,让两人钻了进去。
钻进娘娘宫外面的人群,李植发现庙宇里烧香的人倒不多,反而是庙外看戏的人多。庙宇的正门外面的广场上搭了一个大大的戏台,上面正在演关云长千里走单骑的大戏,百姓们都挤在戏台前面看戏。随着台上的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台下的百姓们时不时爆发出一片叫好声,气氛十分热烈。
台下面卖糖葫芦的卖窗花的在人群里穿梭吆喝,映出一片欢喜的景象。
李植暗道这看戏倒是热闹,大概是这个时代难得的娱乐了。自己也该在范家庄多建几座庙,多搭几个戏台让百姓们看戏。
两人进了庙宇跳下马,把马匹交给了一个家丁让他在庙外面等着。
许敏策站在人群的后面,倒也看起了戏来。他似乎对关云长十分崇拜,拉着李植说道:“贤弟也来看看这关云长如何斩杀曹阿瞒的虾兵蟹将不?”
李植笑了笑,没想到许敏策一个举人还崇拜关羽,说道:“我不看了,我去庙里逛逛!”
许敏策随口说道:“那愚兄就在这里等贤弟。”
李植别了许敏策,带着三个家丁往娘娘宫里面走去。
那娘娘宫分为前殿正殿,前殿供奉着王灵官像和四大金刚神像,正殿里才是天妃娘娘的神像。庙宇里人不多,烧香磕头都不需要排队。李植在前殿烧了三炷香供了几十文铜钱,便带着家丁绕过神像,要往正殿走去。
不料李植还没有绕过神像,就感觉到眼前人影一闪,一个香软的东西撞到了自己的左胸。他只听到哎呀一声清叫,一个女孩四脚朝天倒在了自己跟前。
李植愣了愣,看了看地上的女孩。
那女孩倒在地上,头上挽着一副杭州攒,戴着翠云子网儿,露着四鬓,十五、六岁样子,正是待出阁的好年龄。女孩上身穿着一件白银条纱衫儿,下身穿着一件密合色穿花凤缕金裙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小姐。一副瓜子脸,一双丹凤眼,身材在衣服的包裹下凹凸有致,说不出的娇俏迷人。
女孩在地上荡悠了一下才稳住身子。她身子还躺在地上,一双眼睛就狠狠地瞪向了李植。
她身后的两个丫鬟追了上来,大声说道:“小姐你摔了?”
女孩躺在地上,气不过地对李植说道:“你个穿官袍的,你好没礼貌,你不扶我起来么?”
李植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去扶起女孩,说道:“本官没有看到小姐跑过来,没想到冲撞了小姐!”
那女孩看到李植的官服一点不怕,抓着李植的胳臂从地上爬起来。
她听到李植的话一瞪眼睛,娇声喝道:“本小姐哪里跑了?是你没头没脑跑过来,撞倒了本小姐!你还嘴硬?”
李植尴尬说道:“本官走得慢,慢慢走的,哪里用跑了?”
“明明就是你跑过来撞的我!”那女孩眼睛一瞪,瞪着李植说道:“你不要本官本官的,你多大个官?说来听听?”
李植说道:“本官是范家庄操守李植!”
“原来是个小操守官!”那个女孩得意地笑了笑,娇声说道:“我叫耿华,我爹爹是正二品都督佥事,天0津镇副将耿应节,你怕不怕?”
原来是副将家的小姐,好大的官,怪不得这么刁蛮。
李植拿这女孩没办法,只好说道:“原来是上官的千金,本官怕的!”
女孩听到这话得意地笑了笑,咯咯如花枝乱颤,眼睛一横说道:“那你怎么赔我?你把我裙子都撞皱了!”
李植暗道这女孩怎么这么刁蛮,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毕竟是个副将的女儿,不好惹。想了想,李植想尽快脱身,说道:“我改天赔你一副透明玻璃手链!”
“玻璃手链?听上去像很漂亮的东西?”女孩得意地看着李植,似乎对李植的虚心赔偿很满意。但她正在那里得意着,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等等,你卖玻璃?你是范家庄的官儿?我听说范家庄建了一座新城,好干净的,倒是没有去看过!”
李植没想到自己的范家庄这么有名了,拱手说道:“小姐若是来范家庄参观,本官一定陪同介绍!”
那个女孩赶紧啐道:“谁要你陪?我要你做的玻璃手链!你什么时候送到我家里?我家就在城西大铜巷子!找人一问就知道了!”
李植还要找人做玻璃,要打洞,还要抛光呢,哪里能马上拿出来,只能敷衍答道:“本官回去就找人做,做好便派人送去!”
女孩想了想,觉得自己的收获不错,这一跤没有白摔。她瞪了李植一眼,就自顾自带着丫鬟走开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滚动轴承
回到了范家庄,李植又检查了一遍各个产业,确认没有问题后,他开始投入于滚动轴承的研制。
轴承是工业生产不可或缺的东西,能极大降低机械连接处的旋转摩擦力,提高机械的运转效率,增强机械运行的稳定性。如果没有轴承,近代的机械根本做不出来。
作为一个工业设计师,轴承的生产也算是基本功了。穿越前李植是了解过轴承的原理的,也查阅过一些简单制作轴承的办法,现在正好拿出来使用。
李植从做枪匠学徒的铁匠里选出十个会加工钢具的铁匠,选的是最老实的十个人,把他们叫到一个专门建造出来的工房里站好。那工房分为十个房间,每个房间都竖着打铁烧钢用的炉子。
李植先和他们进行保密条例教育工作:“我找你们来做一个新物事,这个物事做出来以后,你们的月钱就提高到三两每月,三餐照旧。”
听到李植的话,工匠们都十分兴奋。
大人又要做新东西了?这次找到自己了,自己要发财了!
李植让工匠们兴奋了一会,又慢慢说道:“不过给你们高薪,要的是你们严守秘密。如果我发现谁把生产这个东西的秘密泄露出去,那就是死罪!”冷冷看了十个铁匠一眼,李植说道:“玻璃作坊的九个叛徒,就是先例。你们也不想重蹈覆辙吧?”
十个工匠们还没高兴一会呢,就**守大人的话吓得紧张起来。
被选作匠头的吴铁头赶紧答道:
“操守大人还信不过我吴铁头么?就是刀架我脖子上,我也不泄露一点秘密出去!”
其他工匠们也答道:“大人,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铁匠,不会泄露秘密!”
“大人,我们都老实做事情,不会泄密。”
李植点了点头,又说道:“这个新作坊实行连坐制度,一人泄密,十人一起受罚!泄密者杀头,其他人也要扣一年工钱。所以你们要是看到其他人偷窃机密,都要上去阻止,举报!”
吴铁头拍着胸脯说道:“大人放心,谁偷秘密我吴铁头第一个和他过不去!”
李植看了看铁匠们,见铁匠们都神色严肃受到了震慑,这才说道:“我要做的东西叫做轴承!我要用上好的苏钢做八个钢球,要抛光磨圆。然后还要铸两个钢环,一大一小,钢环上留好一内一外两条钢球的轨道。然后让这八个钢球在钢环的轨道上旋转运行。最后做两个铁皮保持架,把这些钢球固定在钢环的内部让他们不交头碰撞。”
听到李植的话,十个铁匠有些不知所云。他们没有见过滚动轴承,听李植一席话也不知道李植在说什么。
李植开始一个一个地教他们。
李植把轴承制作分成五个工序。第一个工序是制作一大一小两个钢环。第二个工序是小段小段地截断钢棍,作为做滚珠的原材料。第三个步骤是加热滚珠原材料,然后用把高温柔软的滚珠原材料放在在钢质模具上敲打,把小段钢棍敲打成滚珠。第四个步骤是用上好的瓷土砂轮和精钢磨盘打磨滚珠,消除毛刺,抛光钢珠。最后一个工序是用铁皮做两个保持架,两边夹住滚珠,把钢珠固定到轨道的既定位置。
李植把十个工匠分成五组,分别操作不同的工序。李植要求工匠们只关注自己的工序,不许了解打探别人的操作。
然后李植拿出自己画的图纸,分别给各个工序上的五组工匠看了。
看了图纸,十个工匠才些微有些概念,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李植一个个手把手指导,从头到尾指导工匠们打造轴承。
首先是铸造钢环,这倒是简单,用沙子做好模具浇铸钢水便成形了。不过为了减少钢件上的气孔蜂窝,李植让铁匠们利用铸造出来的钢环反过来做铁模具,然后再用铁模具铸造钢环。
接着将一根圆形钢棍烧红烧软,抵到一个简易截料器上截出一小段一小段的钢料,作为滚珠的原材料。
把滚珠的原材料一桶一桶地放到一个炉子里加热烧到红热后,将原材料一颗颗取出来,放到一个留有半圆孔的钢块上,用棍头同样留有半圆孔的钢质棍子抵在滚珠原材料上,用锤子锤钢棍,把原材料挤压成球形。
得到粗糙的滚珠后,将滚珠用多个滚珠筛子筛选滚珠,除去太大或太小的滚珠。然后用砂轮和磨盘给滚珠去毛刺抛光。得到光滑的滚珠后将滚珠回火加热,最后倒入烧温的油中淬火,提高滚珠的硬度。
滚珠做好后,将滚珠排成一排放进轴承外圈中,将轴承内圈安上后,把滚珠滑到不同的位置,滚珠和内外圈就联成一体,不会掉下来了。
最后用铁皮做保持架,用钢钉固定,从两边包住滚珠,让八个滚珠均匀分布在钢圈里面,不会碰撞摩擦。
李植一个工序一个工序的指导不同的铁匠们,制造工具操作生产,最后用了十五天的时间,做出了这个时代的第一个滚动轴承。
李植给轴承加了点油,把轴承套在手上用力一转,那轴承转了四、五圈,停下来了。
看到轴承最后的效果,铁匠们都十分惊奇。那匠头吴铁头说道:“操守大人,这个圈子能自己滚这么多圈,好光滑!大人,这是做什么用的?”
李植没有回答吴铁头的话,在那里琢磨这轴承怎么不好使?居然只能转四、五圈?虽然这已经比没有轴承的好多,但显然李植设计的轴承不该是这样的效果。想了想,李植觉得大概是轴承的内外圈太粗糙了,摩擦系数太高导致滚珠转了几圈就停下来了。
看来轴承的内外圈轨道也要精抛光。
李植又给整个生产加了一个工序——内外圈轨道抛光——钢环铸造好后,用上好的瓷土砂轮和精钢磨盘打磨毛刺,抛光轨道。
又花了三天,李植带领铁匠做好了抛光的工具,抛光了滚珠的轨道。
重新做好了轴承,上好油,李植抓在手上用力一转。那轴承这次没有停下来,转呀转呀转了好久,起码转了十几圈,这才慢慢停了下来。
这样的轴承已经能满足李植的使用了,李植很满意。
心里高兴,李植大声说道:“轴承制造成功,十名工匠每人发三两银子赏银!”
工匠们喜出望外,一个个大声说道:“大人恩德!”
“大人太豪气了!”
“谢过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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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加强战备
完成了轴承的试验制作后,轴承作坊就开始批量生产轴承了。
轴承作坊有十名手工匠人,这十名工匠分工合作,一天能生产十个滚动轴承。到了六月二十九日,作坊已经生产了一百多个轴承。
这一百多个轴承是范家庄的宝贝,必须用到最关键的地方。李植找来几个木匠,把这些轴承首先装备到六磅炮上,替换了炮车原有的木质轴架。
范家庄城防的十八门十八磅重炮是在六月十五全部造好的,其后火炮作坊又浇铸了几门六磅炮,目前李植手上有八十四门六磅炮。
这些六磅炮装上轴承后机动力将大大提高。
以前六磅炮的炮车需要四匹马拖动才能转移,守城时候在城墙上空间狭窄马匹不易操作,火炮在城墙上转移就不方便。有了轴承,炮车车轴上的摩擦力大大降低,炮车移动起来就轻松多了,六名炮手加上几个民壮完全可以拉动三百七十五公斤的六磅炮做短距离移动。因此六磅炮在城墙上可以快速转移,随时支援到敌人主攻的那一面去,这对于城防来说是个极大的利好。
如果火炮不能移动,八十四门轻炮平均分配到四面城墙,每个方向只能布置二十一门。如今炮车能够快速机动,就能把绝大多数火炮集中到敌人主攻的方向轰炸敌人。
不过李植对城防还是不放心,崇祯年间女真人数次突入京畿掠夺,李植只有把范家庄布置得严密一些才能放心。三月时候他就雇佣了附近的一千民壮,在城墙外一、两百米处挖掘了无数大小坑洞。这些坑洞两、三米深,小的十米长宽,大的几十米宽,从外到内有好几层,星罗棋布排列在城墙外面。到了六月,这些坑洞已经全部完成。
如果敌人的步兵攻过来,这些坑洞就逼迫他们绕道。在米尼步枪的射程内,敌人每多绕一米,就要多承担几分死亡的压力。如果敌人制造战车攻城,这些坑洞能直接阻止战车。只有填平这些沟壑,战车才能继续前进。
对于离开战车填平沟壑的步兵来说,城墙上的米尼步枪会成为他们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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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一,正是盛夏,灼热的太阳烘烤着大地,让所有动植物都脱水一样无精打采。高温让人不愿意动弹,稍走动几步就一身的汗,浑身不舒服。荒野里除了响彻四野的蝉叫声,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不过即便是这样的日子李植也没有放松防务,依旧让士兵们顶着烈日训练。
李植来到校场上,检阅选锋团和破虏团的训练。
李植新招募的八十名鸟铳工匠很快就掌握了燧发枪的制造,只做了一个月学徒就出师了。随着他们的加入,步枪作坊的生产速度得到显著提高。到了七月初一,步枪作坊已经累计生产了四千零一十六把步枪。刨去报废的一百三十把,能用的步枪有三千八百八十把,足够让李植麾下三千七百火枪手人手一把步枪。
校场上,三千七百名火枪手手持步枪排成长长的队列,练习如何保持正面迎敌。
三百炮手骑在马上模拟敌人,在火枪手的三百米外驰骋,试图绕到火枪手阵型的侧后方。火枪手的军官们则需要根据敌人在不同方向上的兵力比例,调整各个连排正面的方向,让合适的兵力面对合适的敌人,不让敌人绕到无人面对的后方。
三百骑兵开始时候集体往火枪手的左翼绕,李兴和各个军官传下命令,让火枪手逆时针旋转,把左翼变成正面,正面面对绕到左翼的骑兵。
三百名炮手们一招落空,又改变策略,兵分两路一路向北,一路向南。
选锋团和破虏团的军官们大声下令,传令兵们骑着马在队伍里跑动,快速把命令传了下去。列在北翼的选锋团顺时针旋转九十度直面北方的骑兵,列在南翼的破虏团则逆时针旋转九十度直面南方的骑兵,丝毫不让炮兵营模拟的骑兵钻到空子。
炮兵营的骑兵们见火枪手们应对有方,再次变招,他们分散队伍在步枪手的三百米外来回驰骋,像跑圈一样威胁火枪手的各个方向。
火枪手的军官们见招接招,结成圆阵,守住所有方向。
骑兵们渐渐停止了转圈,聚集在火枪手的东侧。
李兴等军官们立即下令,火枪手们从西翼断开圆阵,把南北两个半圆都伸展开来,再次正面面对聚集在东面的骑兵。
骑兵们又模拟了几种骑兵战术,但火枪手们总是保持合适的兵力正面面对骑兵。骑兵要在火枪手射程外转圈,比直接旋转队伍方向的火枪手走的路多得多。只要火枪手们快速反应调整正面,骑兵们没法直接绕到火枪手侧后方,总是被火枪手们以正面面对着。
李植让火枪兵训练的,也是火枪手迎敌作战的基本功。掌握了这项基本功,骑兵们就无法简单袭击火枪手的侧后。在真实的战场上,也只有用大量步兵牵制火枪手正面,骑兵才能绕到火枪手侧后发起进攻。
李植看了半个小时训练,发现火枪手们已经基本掌握了正面对敌的方法,他感到很满意。火枪手们既然掌握了这套战法,以后他们面对后金骑兵时候就不会暴露侧后,能够始终用正面对着敌人的主力。
李植让士兵们就地歇息,把几个军官召集到自己这里。
“破虏团练得怎么样了?”
李兴拍了拍胸脯说道:“没问题了!可以上战场了!我几次让选锋团假装骑马冲击破虏团阵线,破虏团已经习惯在骑兵集团冲锋面前稳稳站住了!”
李植点了点头,问道:“射击成绩如何?”
李兴说道:“一百三十步上稳稳上人形靶!”
明人大概以一点五米为一步,一百三十步就是两百米。
李植和军官们正在那里讨论训练,突然看到远处一个家丁骑着快马飞快地往这边冲过来。
众人停下了讨论,齐齐看向那个驰骋过来的家丁。
那家丁骑到近处,跳下马来牵着马跑到李植的跟前,半跪喊道:“大人,鞑子来了!”
李植愣了愣,这才看清楚,这个家丁是自己派到天0津卫城里搜集情报的士兵。
“鞑子来了?”
那家丁抬头大声说道:“大人,我听巡抚衙门里的孙执事说的,今天早上从京城传来的消息,鞑子六月二十七日从独石口破关而入,从雕鹗堡进入长安岭,已经兵临京畿。”
鞑子来了!
李植吸了口气,看向了北面。
第一百一十三章 巡抚衙门议敌
崇祯九年六月二十七日,后金——此时已经建国称大清——武英郡王阿济格率领清兵、蒙古兵六万余人破独石口,从雕鹗堡进入长安岭。
清军入关,李植让虎贲师加强戒备,严守范家庄。他令哨骑驻扎到附近屯堡墩台中,时刻监视附近的军事动向。他还派家丁到天0津卫城搜集消息,让家丁随时传递紧要消息到范家庄。
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
七月三日,京师戒严。崇祯帝急令内臣李国辅守紫荆关、许进忠守倒马关、张元亨守龙泉关、崔良用守固关。几天后,又命成国公朱纯臣巡视边关。
七月四日,天0津总兵巢丕昌受诏急援京师,入京师西北的昌0平州驻防。
七月五日,清兵会于京畿延庆,攻陷延0庆州州城,入居0庸关。
此后十日,京师方面战事平淡,没有坏消息传来。
但到了七月十九日,一个惊人坏消息从前线传来:清“饶余贝勒”阿巴泰偕扬古利率兵破喜峰口,率领三万东路清军攻入京畿,呼应西路兵阿济格兵马,兵锋直指天0津。
七月二十日,一个更惊人的消息传来:七月十七日,清兵自天寿山后突现昌0平城下,攻昌0平城。降人内应,清兵攻陷昌0平,明总兵巢丕昌降清,守陵太监王希忠、户部主事王一桂、赵悦,摄知州事保定通判王禹佐,判官胡惟忠、吏目郭永、学正解怀亮、训导常时光、守备咸贞吉不降,死。
这是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大兵云集严防死守,被誉为“密尔王室,股胧重地”的昌0平州居然被攻陷,一众高级官员或战死或被杀死。清军自此可以直逼京师城下。
更令人惊讶的是,天0津总兵官,那个在醉仙楼为吕思齐贺寿的巢丕昌,那个派人偷窃李植玻璃秘密的巢丕昌,居然投降于清军。
大明与后金交战几十年,虽然败多胜少丢城弃土,但明人始终视后金为不通礼教的奴虏,降清的几乎没有总兵一级高官。巢丕昌降清,对于天0津的官场来说不啻于一场巨震。降奴不但是令人羞耻的行径,而且会招来朝廷的严厉报复,可能巢丕昌的家人都要被关入大牢,甚至处斩。就是巡抚贺世寿,也有御下失措的罪过。
果然,七月二十日,再坐不住的天0津巡抚贺世寿召集天0津附近各路将领,要众将七月二十一日到巡抚衙门议事。
李植七月二十一日快马赶到卫城巡抚衙门,看到门口已经牵了几十匹高头大马,显然是各路将领的坐骑。他走进巡抚衙门大堂,看到天0津附近的文武官员们已经齐聚一堂,左文右武地站在贺世寿麾下。
武官天0津副将耿应节、镇海营参将骆振定、天0津下东路参将秦信基等等都已经到齐,文官兵备道查登备,清军厅同知陆化林,天0津通判等也已经到场,众人正在那里议论巢丕昌的事情,一个个义愤填膺。
“总兵降清,我天0津的脸面被巢丕昌丢尽了!”
“巡抚大人,不如立即抄没巢丕昌家人财产,以证我等清白!”
“诚当缚巢丕昌家人,交于京师。”
贺世寿听到一众将领的各种议论,抚须不语。直到他看到李植走入大堂,这才颔首说道:“范家庄操守来了!”
听到巡抚的话,众人这才转头过来,齐齐看向步入大堂的李植。
这就是那个在汝0州大战立功,阵斩老回回马守应的李植?看上去只是一个相貌普通的二十岁年轻人么?不过听说这个李植有一、两千家丁,上次援剿就靠这一千多家丁立了功,实力不俗!有远超一个操守的实力!
听说他是贺世寿亲戚?难怪巡抚招呼他这么亲热!
李植走上前行礼说道:“下官李植拜见巡抚大人!”
贺世寿说道:“免礼!如今范家庄情况如何?”
李植爬起来说道:“下官已令士兵严防各路,没有问题!”
贺世寿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李植左右看了看,站到了参会武官的最后面,位列游击、守备之下,和一众操守官站在了一起。
贺世寿见众人还在议论巢丕昌的事情,清了清嗓子说道:“巢丕昌家属如何处置,驱逐东奴之后朝廷自有定论。然而此番东奴东翼军已破喜峰口,直逼我天0津。现今防卫要紧,众将有何高见?”
听到贺世寿的话,文官武将们神情一滞,没有人说话了。
东奴的战力实在太强,巢丕昌以总兵身份率领三千精兵驰援昌平,居然也被东奴轻易吃掉了。剩下的一众参将哪里有那么强悍的战斗力?都不敢直面鞑子的兵锋。想来想去,无非是死守城池一策。
武官如今以副将耿应节为首,见众人沉默,耿应节站出来说道:“大人!如今东奴兵锋正劲,我等不可硬抗,诚当死守门户,等待九边各镇援军到达。”
镇海营参将骆振定拱手说道:“耿大人所言是老成谋国之语,下官附议!”
其他武将纷纷说道:“耿大人所言极是,如今只有据险力守一策,我等附议!”
贺世寿见众人意见一致,抚须说道:“如今之际,也只有如此了。等各路勤王兵马齐聚,想必东奴也只能退出京畿。”顿了顿,贺世寿说道:“不过,如今东奴东翼兵马直逼我天0津,此战如何防守,众将当议一议!”
贺世寿说完这话,众将又沉默了。怎么守?各自守各自的城池呗,还能怎么办?这贺世寿喜欢吟诗作对,以前一直没有带兵打仗过,打起仗来什么都不懂!
众将也没什么方略,一时没人说话。
等了半响,倒是李植身边的宁牙堡操守官薛有良站了出来,大声说道:“巡抚大人!此战东奴东翼有三万兵马,极为强盛。东奴每攻一地,往往集聚万人齐攻,不克不休!天0津附近大小屯堡年久失修,早已衰败不堪,恐怕是防不住!不如弃了诸堡,让防守屯堡的操守、防守和管队把兵马全部集中到附近各州县城池中,集兵力守!”
听到这句话,李植身后的操守官们顿时活过来了,一个个大声说道:“此计甚妙!将人口猪羊财帛转入大城,可保平安!”
“集兵防守大城,可保大城不失!”
就连防守州县的守备们也觉得这样一来集兵一处,自己驻守的城池会更加安全,一个个点头称善。
听到这些操守守备的话,贺世寿抚须想了想,没有说话。
弃了屯堡入大城防守,固然可以更加安全。但如今天0津总兵巢丕昌降奴,他这个天0津巡抚已经在风口浪尖。倘若弃了屯堡,朝廷战后再追究他抛城弃土的罪责,他便是吃不了兜着走。
但东奴确实势大,那些屯堡好像是守不住。死守屯堡丢了人口物资,罪责更大。
想来想去,贺世寿拿不定主意,朝李植问道:“李植,你也是操守官,你如何看?”
听到巡抚询问“亲戚”李植,一众操守都知道李植的话会影响巡抚的决策。如何防守可是关系他们身价性命的大事,他们一个个紧张地看向了李植。
李植看了看身边的操守门,站出来说道:“诸将所言乃坚壁清野之计,在如今算是良策!下官附议。”
贺世寿闻言点了点头。
守备们听了这话十分欣喜,暗道自己的城池又多了些兵将来防守,算是安全几分了。一众操守们更是觉得这下可以躲进州县大城里了,也舒了一口气,都觉得这次小命怕是能保住,看向李植的目光都多了几分好感。
不过李植又拱手说道:“不过末将的范家庄是天0津卫城西面锁钥,末将不能放弃,愿领兵据守!”
副将、参将、游击、守备、操守,众将听到这话,都是满脸惊讶地转身看着李植。
西面锁钥?范家庄不就是一个屯堡么?算什么锁钥?躲进州县大城保命的活路你不走,要独自留到屯堡里死抗鞑子?此子不要命了?喝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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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战争阴云
听到李植的话,高级将领们都重新打量了李植一番,暗道这李植有多大的本事?敢大言不惭靠自己守住范家庄?鞑子这些年攻城略地,攻城的本事十分见涨,不是一个操守官能够守得住的。听闻范家庄富庶,东奴大军一来范家庄岂不是要倾巢而覆?
此子是个狂生?
站在李植身边的一众操守官们则有些悻悻,暗道这个李植很自信嘛?他让我们逃进州县大城中,自己却要率兵守土,这风头都给他一个人出尽了!他不知道东奴攻城动辄动用万人,攻势之凌厉不是一个操守可以扛住的?就是有一千多家丁又如何?
好在这送死的傻事和其他人无关,一众操守官们心里冷笑,暗道便让他李植出这个风头罢了。
贺世寿却和其他将领不同,他知道李植有强兵和火炮,屡立战功,倒是有几分相信李植的话。他听到李植的话笑了笑,左右看了一眼,仿佛在向其他官员炫耀自己这个“亲戚”的勇敢,笑道:“李植,东奴战兵常年征战弓马娴熟,守土不是儿戏,你可知道守范家庄之难?”
李植拱手说道:“下官知道。下官有信心守得住!”
贺世寿点了点头,抚须说道:“既然你有信心,我便许你守卫范家庄。倘若你能守住,我一定为你叙功!”他转头扫视其他操守,又说道:“其余操守便按计画,将自己屯堡的兵马人丁、钱粮猪羊全部转移到附近的州县大城中,此事从快从速!”
一众操守官们赶紧抱拳答道:“末将得令!”
离开巡抚衙门,李植回到了范家庄。
此时的范家庄已经是一级战备,士兵们晚上都和衣而睡,一听到警报立刻冲上城头,满满的大战气氛。李植担心鞑子偷袭,又让选锋营选出十几个班的老兵派到北面、东面和西面的险要处,以班为单位做哨兵。这些哨兵配备望远镜,每人配备两匹战马,在险要处警戒,遇到大股的建奴立刻骑马赶回范家庄报告军情。
前线的消息陆续传来:
七月二十二日,叛兵薄京城西直门,清军屯清0河。天子朱由检终于还是迫于形势,不得不让各地总兵勤王。兵部传檄征山0东总兵刘泽清五千人,山0西总兵王忠、猛如虎四千人,大0同总兵王朴、保0定总兵董用文各五千人,山0永总兵祖大寿万五千人,关、宁、蓟、密各总兵祖大乐、李重镇、马如龙共万七千人入援。
七月二十四日,一个流贼的消息传来:高迎祥被孙传庭于周0至黑水峪俘虏,正押往京城。
听到这个消息,李植不禁有些喟然。
自从汝0州之战后,流贼势力已经大不如从前,加上各地援剿兵马的源源不绝,流贼力不能敌,在平原地带无路可逃,已经全部逃窜到山中。这些流贼在山中缺乏粮饷士气涣散,被官兵剿灭本来只是时间问题。
闯王高迎祥的被俘,就是流贼此时困境的写照。
然而就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东奴又恰到好处地攻入京畿,逼崇祯召天下兵马勤王。各地援剿的兵马纷纷抽调回援京师,围歼流贼的大业功亏一篑。要不了几个月,流贼便又要杀出兵力薄弱的官兵包围圈,荼毒千里。
皇太极配合流贼削弱大明的用心,昭然若揭。
七月二十三,清兵攻陷良0乡。
七月二十五,兵部尚书张凤翼自请总督各镇援兵出师,许之;赐尚方剑,给万金,赏功牌五百。以监视关宁太监高起潜为总监,南援霸0州;辽东前锋总兵祖大寿为提督,同山0海总兵张时杰属起潜,给三万金、赏功牌千,购赏格;兵科给事中张第元监军,巡抚辽东方一藻守山海关。
七月月二十六,清兵攻陷顺0义!知县上官荩与游击治国器,都指挥苏时雨等拒城守。城陷,上官荩与治国器、苏时雨等皆死之。
七月二十八,清兵攻陷宝0坻县!知县赵国鼎、主簿樊枢、典史张六师、训导赵士秀皆死。
听到宝0坻县被攻陷的消息,天0津附近的气氛更加紧张——宝0坻县是天0津巡抚贺世寿的管辖范围。宝0坻被攻陷,意味着清军已经进入天0津境内了。
七月二十八日,李植坐在家中,抱着有些惊慌的崔合。
这些天城里的百姓已经被组织起来了,到处都在搞城防建设,建造鹿角拒马,搜集滚石檑木之类的器具。城里兵马跑动穿梭,大兵们一个个都是荷枪实弹地来回穿梭,一副大战将到的情景,把胆小的崔合吓坏了。
“娘子若是害怕,我把你送回天0津,在天0津李家院子躲避几天?”
崔合紧紧抓着李植的手腕,使劲摇了摇头。
李植问道:“娘子怕不怕?”
崔合用力点了点头。
李植问道:“那为何不去天0津?”
崔合幽幽地说道:“你不在我身边我害怕!要是城破了,你死了,我一个人在天0津怎么活啊?还不如和你一起守在这里,相依相伴。”
李植感受到崔合话里的浓浓情义,取笑道:“成亲前你也没有我,不也过了十几年!”
崔合气愤地说道:“那不一样啊,如今我们已经成亲了,便是像鸳鸯一样谁也离不开谁了!”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是呀,我们谁也离不开谁!”
崔合背对着李植,又说道:“而且,如今我有了!”
李植愣了愣,问道:“有了什么?”
崔合大声说道:“有了孩子啊!”她笑着看了李植一眼,说道:“我昨天找郎中看了,说我这是喜脉,我怀上孩子了!”
李植听到这话喜上眉梢,笑道:“没有搞错吧?这么快就怀上了?”
崔合睁大眼睛,板着手指说道:“不快呀,都成亲一年多了!”
李植笑了笑,用力把崔合抱入怀里,说道:“那我们孩子叫什么?”
被李植抱着,崔合似乎安心了许多,大声说道:“那要等你这个爹爹来取名啊!我又不会取名字!”崔合紧紧抓着李植的手腕,说道:“夫君你要守住范家庄呀,要是守不住,我们的孩子就没了!”
李植豪气说道:“一百个范家庄我都守得住,建奴敢来,让他们有来无回!”
第一百一十五章 斥候遭遇战
七月三十,清军陷定兴,教谕泺州熊嘉志殉节死。
八月初三,清军陷安肃,知县临清郑延任与妻同殉。教谕灵寿耿三麟亦死之。
八月初五,清军进入了范家庄地界。
选锋团第二营第一连第一班和第三班的士兵全部是老兵,都参加过崇祯八年的汝0州之战,都杀过流贼见过血。李植给这两个班配备了望远镜和战马,让他们布置在范家庄北面三十里,时刻警戒是否有鞑子入境。
八月初五这一天,第一班和第三班在范家庄北面巡逻,遇上了清军。
他们遇到的不止是清军,还有一群被清军抓到的百姓。他们还没看清楚那股清军,就被震天的哭嚎声惊到。士兵们骑马立到高处,看到了令人震怒的情景。
二十多个清军挥舞着砍刀和皮鞭,在平原上驱逐着一群衣衫褴褛的大明百姓,把百姓往西边赶去。那些百姓有三、四百人,也不知道是哪个州县的居民。可能是他们居住的州县被鞑子攻破了,往外逃的过程中遇到了鞑子,所以落入了这一股鞑子之手。
鞑子攻城往往不克不休,一旦遇到激烈抵抗便要屠城。被攻破城池的百姓只有逃难,才能捡的一条性命。
可惜这一群百姓逃难途中还是遇到了鞑子。
那些百姓中男女都有,一些妇孺还抱着孩子,一边哭号一边奔跑着。跑不动的老人时不时摔倒,有些在地上挣扎几下还能站起来继续跑,有些倒在地上就再也爬不起来,永远躺在了土地上。
体力不足的孩子们渐渐跑不动了,有一个落在了最后面。一个鞑子看见这个落后的孩子,上来就是一刀。
血花四溅,那个孩子被一刀砍在脖子上,血喷得一米多高,倒在了血泊里。
杀人的那个鞑子一刀得手,哈哈大笑起来,举起染血的马刀大声吆喝着。
逃难人群里的一个妇女看到这一景,大声号哭起来,她踉跄着跑到了人群后面,要往那个孩子的尸体边走去。
旁边的鞑子一鞭抽在这个妇女脸上,直接把妇女的脸上抽得皮开肉绽,抽倒在地。
人群里一个汉子受不了这样的场景了,大声嚎叫了一声。他穿过逃难的人群,不管不顾地往那个杀人的鞑子冲去,要为自己的孩子报仇。
但他还没走两步,旁边就冲过来一个身穿重甲的鞑子。这个鞑子挥舞着长长的马刀一刀砍在这个汉子的背上。这个汉子发出一声惨叫,像是沙袋一样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
鞑子杀了两人,精神更加亢奋,大叫着把百姓往西面驱赶。但鞑子杀死两个百姓的场景吓到了逃难的百姓。百姓们不知道这群鞑子是要杀光他们还是要驱赶他们,害怕再往西跑要被鞑子们杀光,便四散着往南面逃去。
鞑子们见逃难的大明百姓们队伍散开,呼号着骑马冲到了最南面,朝那些跑在前面的百姓砍去。
一个赤着上身的汉子被一个无甲的鞑子追上,被一刀刺进了后心,口吐鲜血,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被一个身穿绵甲的鞑子追上,一刀被砍在了后背上,噗通一声就往地上倒去。她怀里一岁半大的孩子被狠狠砸在了地上,大概被砸伤了,发出凄厉的哭声。
那个身穿绵甲的鞑子狞笑着驱赶马匹,让战马在地上践踏那个哭号的婴儿。战马的重蹄狠狠地砸在婴儿的身上,直踩得那个孩子血肉模糊,发不出哭声为止。
二十多个鞑子连杀了十几人,才吓住了往南面溃散的百姓,把慌张失措的百姓们重新聚拢起来往西面驱赶。
看到这样的惨象,选锋团两个班的士兵们看得眼睛血红。
都说乱世人命贱如狗,但华夏百姓何时遭受过这样的屠戮?
士兵大声喊道:“班长,我们上去和这些鞑子拼了!”
“姚班长,我们上,打死这些天杀的鞑子!”
“姚班长,我们救下这群百姓!”
这两个班里担当指挥员的是第一班的班长姚长乐,他放下望远镜沉吟了一会,看了看第三班的班长。见第三班的班长也是一脸的怒色,姚长乐点头说道:“抓一两个活口回去,我们的巡逻任务就算立功了。我们上!”
十六名士兵主意打定,给步枪装上了子弹,骑马往鞑子处跑去。
侦察兵们骑了一百米,在距离鞑子三百五十米的地方放慢了马步,缓步慢行渐渐朝鞑子靠拢。鞑子看到了姚长乐的队伍,呼号起来。几十个鞑子用满语大声嚎叫沟通,最后留下了五个鞑子看管百姓,派出二十四人往侦察兵们杀来。
那些鞑子杀惯了明兵,十分托大。平时就是上百明兵遇到了这些鞑子也会被一冲冲垮,他们哪里把这十六人的小股明兵放在眼里?他们张牙舞爪地挥舞着刀剑,一点点增加马速掩杀过来。
见鞑子们杀过来,侦查兵们纷纷跳下来马,蹲在地上瞄准敌人。
距离三百米,二百五十米,两百米。
姚长乐大声喊道:“都瞄准了!放他们到一百步再开枪!”
一百步就是一百五十米,放敌人到一百五十米打得更准。侦查兵们屏息静气,抓着火枪死死瞄准了驰骋过来的鞑子,准备开枪。
一百八十米,一百六十米,一百五十米!
姚长乐大声喊道:“开火!”
十六把步枪吐出火舌,把锥形的米尼弹狠狠喷出枪管,极速向一百步外的鞑子冲去。第一次齐射,高速旋转的尖锐子弹有十三发命中了敌人。
那些鞑子中有十人是清军中的“步甲”,穿着内嵌铁片的绵甲。但这些绵甲哪里挡得住高速旋转的米尼弹?绵甲里内嵌的铁片一下子就被米尼弹贯穿。米尼弹在绵甲上打出一个洞,一头扎进了盔甲下面的身体里,旋转着搅碎了皮肤下面的器官。
五个步甲被子弹击中,惨叫着倒下了马,狠狠摔在了地上,很快就断了气。
有五个鞑子是不穿甲或者只穿不镶铁片绵甲的“跟役”,他们在米尼弹前更没有抵抗之力。三个“跟役”被米尼弹击中身体,被子弹搅碎了内脏,立刻就失去了战斗力从马上摔了下去。
这二十四个鞑子中有九个是鞑子的精锐“马甲”,穿着重甲。有三个马甲被米尼步枪打中了身体。不过这些马甲穿着两层盔甲,在内嵌铁片的绵甲下面还穿着一层锁子甲。一百五十米的距离上,米尼弹穿过两层盔甲后动能减弱,并没能立即枪毙这三个马甲,只是给三个马甲造成了轻伤。
三个马甲受了伤,脸上更加狰狞,大声嚎叫起来。
有两发子弹没有打中人,而是打中了战马,一匹战马中弹后倒地抽搐,把背上的一个马甲压在了马下。另一匹战马受伤后人立而起,把身上的一个步甲摔在了马后。
前面倒地的马匹和人员造成了后面鞑子的混乱,一匹步甲的战马没来得及调转马头,被前面的尸体绊倒,马失前蹄,一头栽倒在地上,把背上的马甲摔了个半死。
被马摔下来的鞑子们,也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鞑子们,一下子已经被步枪兵们打残一半。
第一百一十六章 斥候小捷
选锋团的侦察兵一次齐射,就让十一个鞑子失去了战斗力。鞑子们这才知道自己遇上了强敌,慌张起来。前面前进的道路被地上的马匹和人尸阻拦,要继续冲锋只有停下马绕过这些障碍物,冲击的速度大减。而前面的大明士兵随时可能再射击!
这不是战斗啊,这是被处决啊!这是哪来的大明军队,怎么这么强?
还活着的几个步甲和跟役顿时失去了斗志,便扬鞭要逃。
后金,或者说清军的什长叫做专达,每名专达下面管着十个人。这九个马甲中就有一个马甲专达,是这群鞑子中领头的。他不等那几个步甲和跟役逃散,就一刀砍在一个要逃的跟役背上,把那个跟役砍死在马上。
“后退者死!”
逃跑也要被马甲们追杀,没有活路,鞑子们暗道只能冲了。听到专达的嚎叫,想逃的几个步甲和跟役重新调转了马头,咬牙跟着马甲往前面冲去。这些明军是火器兵,鞑子们想象着:鸟铳手们装弹慢,只要冲进明军的队伍里肉搏明军就会溃散了。
绕过地上的尸体,十二个鞑子嚎叫着往选锋团的两个班冲去。
一百米,八十米,六十米,选锋团的士兵已经完成了装弹,再次举起了米尼步枪。
“射击!”
十六把步枪齐射,朝十二个鞑子吐出了代表着死亡的米尼弹。
米尼弹在枪膛内密闭性好初速快,而且锥形子弹高速旋转,破甲能力远超过滑膛枪。只要靠近到七、八十米的距离上射击,锥形米尼弹就能穿透清军马甲的双层甲。此时在六十米的距离上,即便是穿着两层甲的鞑子“马甲”也会立即被打出窟窿。
距离只有六十米,冲在前面七个马甲成了米尼步枪最好的靶子,全部被击中,一下子身上就被打出血洞,血花四溅。穿透了盔甲的子弹因为受力不均,不再均匀转动,杀伤力更加惊人。这些子弹在马甲的身体里无规则地搅动着,瞬时就让七个马甲口吐鲜血,失去了生命。
扑通扑通,七个杀人无数的鞑子精锐立即倒在了马下。
后面的四个步甲也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全部被米尼弹射中,摔下了马。
两次齐射,二十四名鞑子只剩下了一个最后面的跟役还活着。
那个跟役知道这些大明军人的火器射程远装弹快,知道自己往后面逃跑也是死路一条。他横下一条心,大声喊叫着给自己壮胆,策马绕过前面的尸体,然后加速向十六个步兵冲来。
他仗着久经战阵的一股勇悍,梦想冲垮这些火器兵,捡下一条命。
他不知道这些步枪手是日日操练,练了几个月刺刀的好手。
“上刺刀!”
步兵们快速取出别在腰间刀鞘中的刺刀,在枪口上拧了几下装上了刺刀。
“刺!”
那个跟役的对面,七、八把刺刀森森刺出,像刺猬突然竖起的刺一样密集,把最后冲上来的清兵跟役捅死在马上。
看见二十四个主力被明军士兵打死,在后面看守大明百姓的五个跟役不敢上来再战,弃了百姓策马跑了。
侦查兵们把中弹重伤的鞑子杀了,和战斗中被打死的鞑子一起割了首级,得了十九个首级。他们又把战斗中被打中手脚失去战斗力,以及没有中弹,被马摔下来摔伤的五个鞑子绑了。
这些鞑子这些年来杀明军杀大明百姓太多了,积威已久,此时被打败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被绑着跪在地上还怒目瞪着侦察兵们,口中骂咧咧的。
侦察兵们忿恨于这些鞑子刚才屠杀百姓,对被绑着的鞑子拳打脚踢打了一顿,把这些受伤的鞑子打了个半死。两个最嚣张的马甲牙都被打掉了几颗。
“让你们屠杀我大明百姓!”
“打死你们这些畜生!”
“敢杀进关内来找死?”
五个鞑子被打得口鼻流血一个个摊在地上,才老实起来,不敢再瞪着选锋团的士兵。
侦察兵们这一行,收获不少。
首先是十九个首级和五个俘虏。
其次是马匹和铠甲,侦察兵们缴获了二十匹战马,二十六副铠甲。铠甲被米尼弹打中都有洞,但找铁匠们修补修补还能用。
那些无路可逃的百姓们见侦查兵们打死了二十多个鞑子,仿佛看到了神兵天将。他们知道只有跟着这些大兵才有活路,三百多人集体冲过来,跪在侦查兵面前磕头,求侦察兵们收容他们。
“兵爷!带上我们吧!”
“兵爷!我们无路可逃了!”
“兵爷们不要扔我们不管啊!兵爷!”
老人女人们集体匍匐在地,没命般地磕着头,让见者心酸。
侦察兵看这些百姓们这么可怜,只能带着这些百姓一起回城,一路把这些逃难百姓带到了范家庄。百姓见大兵们愿意收留自己,一路上感恩戴德,感激的话说个不停。
好在侦察兵们是亲眼看到这些百姓被鞑子屠杀,知道其中没有细作的。否则依现在大敌当前的氛围,范家庄还不一定敢收容这些百姓。
李植坐镇在范家庄指挥佥事官厅中,正处理着各方面的消息。突然听说侦察兵抓到了五个活鞑子,救下了三百多百姓,他立即给予侦察兵表扬嘉奖。李植让懂满语的士兵刑讯审问这些鞑子活口,希望能审问出一些消息来。
对于跟来的逃难流民,李植找人安置在范家庄南面,住在原先一批泥瓦匠栖身的棚屋里。这些百姓经过盘查,确定全是宝0坻县的百姓,是城破时候往南逃出来的难民。如今他们逃到了范家庄算是捡了一条命。李植让饮食部每天给难民供给三餐米粥,让这些难民也参加城防建设。
等鞑子退兵,这些百姓可以回到宝0坻县。
那五个鞑子被审了一天,开始时候还嘴硬,后来一上刑就都老实了,交代了底细。
原来这些鞑子是清正黄旗超品公扬古利的手下。
八旗制度是老奴努尔哈赤于创立的组织制度。创建时规定每三百兵为一牛录,设牛录额真一人,五牛录为一甲喇,设甲喇额真一人,五甲喇为一固山,设固山额真,也就是旗主一人。初建时仅三旗:黑旗、白旗、红旗。万历四十三年因为“归服益广”将三旗析设为八,从此便有了八旗。
随着满清的发展,八旗人数越来越多,有的旗人数超过了二十五个牛录。同时随着满清的征伐扩张,又有了蒙古八旗,汉军八旗。
正黄旗是八旗中上三旗,上三旗无旗主,是皇帝的亲兵。
超品公是满清的爵位,是异姓功臣爵位中最高一等,地位仅次于满清宗室的贝勒。
扬古利此次入关带着正黄旗四十个牛录一万二千兵马,在天0津西北面劫掠攻城。宝0坻县就是扬古利攻破的。扬古利如今驻扎在范家庄西北五十里处,准备要南下攻击天0津的核心地带,试一试天0津的城防。
要不了几天,扬古利就要攻到范家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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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清兵围城
八月初八,清军杀到了范家庄地界。
开始时候,李植只是感觉到四面八方的奴骑越来越多。建奴的斥候骑兵像是一阵一阵的海浪一样,不断压迫着李植的哨兵。这些游骑全是骑射娴熟的马甲步甲,战斗力可观。他们似乎吸取了前几天的教训,四、五十人一组散布在四野里,一批一批地往前试探压制选锋营的哨兵,但又不冲上来交战,只靠着人多一点点挤压范家庄的哨兵。
鞑子的骑兵如此密集,李植的哨兵出去接战有被包围的危险,李植便把哨骑们撤了回来,收进城里。
侦查周围的军情,就全靠望远镜了。
到了八月初九,一万两千清军已经攻到了范家庄城下。李植站在城楼上看去,只看到城池一里外一批批黄色盔甲的奴骑奔逐,在荒地上扬起一片片的尘土。城北五、六里外密密麻麻地布着清军帐篷,连营几里。
李植用望远镜望去,见那些营寨里守卫森严,传令骑兵来回穿梭,驻扎的清军士卒全部身着黄色盔甲或军装,军纪军容远超汝0州见到的流贼。
营寨很大,里面不只有清军,营帐里更多的是清军劫掠抢来的百姓和骡马财物。望远镜里看不清楚,只隐隐约约从几个开着的门的营帐里看到那些百姓似乎都被绑着。想来是清军要押着这些百姓到辽东去做奴隶,为满清的战争提供人力。
用望远镜望去,清军营帐里各色旗帜招展,李植也不知道那些旗帜是什么意思。营帐每隔百米就竖立着一根大纛,李植猜测就是清军的甲喇章京和牛录章京所在。正中的大营上飘扬着一根织金龙纛,大概是正黄旗超品公扬古利所在。
鞑子到了战场并不急于攻城,而是四处寻找木材树木,开始制造战车。城北的一片树林便倒了霉,被鞑子砍了个精光。
除了准备攻城,鞑子还有另一手准备:
到了下午,鞑子大营里骑出了三骑人。三人慢慢绕开城外的坑洞陷阱,搬开那些鹿角拒马,一路骑到了北城城门下面,距离城门五十米左右停了下来。当中一个汉人通事用汉语朝城楼上的士兵们大声喊叫:
“城上的好汉,我大清兵所至,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你们不要心存侥幸妄加抵抗,免得身死城灭。现在投降,我大清军不杀无辜!”
城上的士兵用步枪对着他,死一样的沉寂。
那个通事有些惶恐,舔了舔嘴唇又喊了一遍。
回应他的,是三声清脆的枪响。
枪响后,只听到扑通三声,三个招降范家庄的鞑子和汉人通事被米尼弹打中,摔倒在马下,死透了。
看到传话的通事被打死,鞑子的阵营里顿时一片骚动。
没多久,清军各个营帐大开,一百鞑子押着三百多大明百姓骑了出来。骑到城墙外一里处,这些清军停了下来。
被押出来的百姓们知道没有好事,一个个跪在地上号哭起来,一时哭声震天。
便有鞑子上去给大明百姓中的一个中年汉子解开绳索。那个汉子被松开手脚,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撒腿就往范家庄的北城门处跑去。
他跑了不到三十米,一个鞑子马甲弯弓射箭,一箭射在了这个汉子的后脑勺上。鞑子的箭又准又沉,那汉子发出一声惨叫就倒在了地上,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城墙上的范家庄士兵们见百姓被杀,咬牙咧齿,响起骂声一片。
鞑子又解开了几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孩的绳索,那几个女孩看到前面中年汉子的死状,一被解开绳索就嚎啕大哭。她们知道不免一死,用手擦着眼泪,一脚深一脚浅地往范家庄城门处走去。
鞑子等她们走了几十步,骑马追上来,从背后一刀一刀地砍死了这些女孩。
城墙上的士兵们见此,已经是眼睛血红。
但鞑子更凶残的还在后面,他们举起马刀,开始在跪着的大明百姓中间驰骋穿梭。他们每跑几步就挥舞马刀砍向下面的百姓。被绑着的百姓们逃也逃不掉,只能引颈受戮。城北的空旷土地上一时鲜血横飞,惨叫声震天。
几百人的鲜血,把一片土地都染成了红色。
范家庄的城墙上,士兵看到这一幕都心如刀割,便有士兵转身跪在了李植跟前:“大人,我们杀出去和鞑子拼了!”
李植闭上了眼睛,淡淡说道:“不要中了建奴的激将之计!我们据险力守!”
士兵们满肚子仇恨,转头看着李植说不出话来。
杀完了大明百姓,鞑子们在百姓的尸体旁呼号了一阵。他们见城墙上的明军没有冲出来,便骑马返回了大营。
这一天接下来,鞑子都没有什么动静,只是不断地在周围砍伐树木,似乎是在营帐里埋头造战车。
到了第二天上午,鞑子的营帐里突然传来连绵不绝的号角声。营帐各个大门洞开,身穿黄色战甲的士兵们嚎叫着冲出了营帐。他们没有骑马,步行举刀列在大门两旁。
那杆织金龙纛也被举了出来,纛下站着几十个将领,骑着马慢慢往城墙这边移动。织金龙纛率领整个清军阵列向前,在城墙四里外停了下来。
一辆辆盾车从营帐里推了出来。
那些盾车六、七米长,两、三米宽,两米来高,盾车外面包着厚厚的一层木板,正面还盖着打湿的棉被,一般的弓箭鸟铳都无法打穿。盾车下面装着八、九个木头轮子,里面站着二十几个马甲步甲推动盾车。
鞑子造了近一百辆盾车!各辆盾车之间间隔不过四、五米,浩浩荡荡布满了整个战场的正面。
清军以三百兵丁为一牛录,每牛录中有十名左右最精锐的白摆牙喇,四十名左右的精锐马甲,五十名步甲,其余两百兵丁都是披绵甲或不披甲的跟役和辅兵。
此时每辆盾车的后面都跟着二十几个推着独轮车的跟役和辅兵,他们准备用土石去填平城墙外面的坑洞陷阱。
跟役和辅兵后面,则跟着三百多身穿铁甲的白摆牙喇,也就是所谓的白甲兵。他们头盔上有红缨,背上插着火炎边旗,手持弓箭押在后面,准备随时支援关键处,同时射杀一切逃跑的己方士卒。
李植用望远镜观察那些白摆牙喇,发现白摆牙喇中还有一些穿着厚厚铠甲的将领,这些将领头带翎,背上插着方二尺的飞虎背旗,大概是白摆牙喇的头领。
一个甲喇章京带着亲卫骑马立在城墙两里外,担任这次攻城的前线指挥。他身后的亲卫举着一杆大纛,十分显眼。
盾车出了营帐大门,便往范家庄北城墙压过来。范家庄各面城墙防御准备工作都差不多,鞑子们干脆就直接攻击北墙了。
李植早就知道鞑子会造战车,此时已经把六十二门六磅炮集中到了北城墙。六磅炮抵在专门设计的垛口上,可以向城下射击。加上北墙炮台上的四门十八磅重炮,北城墙上现在有六十六门大炮。
四里、三里、两里、一里、鞑子的盾车一点点进入了火炮的射程。
李植传令下去:“步枪手不要射击,火炮等盾车停在坑洞前面再打!”
鞑子的盾车继续前进,抵达了距离城墙一百多米的坑洞前面。鞑子们推着盾车一路上都没有遭到攻击,以为范家庄城上没有火炮,分外高兴。
他们不知道范家庄的厉害,还以为这座看上去富饶的城池已经是唾手可得。
盾车在坑洞前停了下来,盾车后面的跟役和辅兵把独轮车推上来,开始填平城外的坑洞。
李植大喊一声:“炮兵轮番开火!”
城墙上号角声响起,天鹅音长鸣,二十门六磅炮和两门十八磅炮瞄准了近在一百五十米外的盾车,吐出了火舌。
巨大的轰隆声响起,墙上的士兵们都忍不住掩住了耳朵。黑色的烟雾猛地从炮口喷出,把硝石和硫磺的味道喷到了整片城墙上。
炮弹像是一道道闪电,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朝不远处的盾车飞过去。
十二门六磅炮命中了目标,在那些盾车上砸出了一个个一米大的洞。被炮弹砸出的木头碎块横飞,比流弹更致命,刹那间就夺去了盾车前排的鞑子生命。鞑子的步甲就不说了,步甲暗甲里面钉着的铁片根本防不住这极速飞溅的木块,铁片的接合处被木块轻易冲开,木块刺进血肉里,这些步甲立即被刺死在这盾车里。
马甲虽然穿着两层盔甲,但脖子脸上是没有防备的,被木块插进脖子,也是立即死透。
除了危险的木屑,炮弹也是杀伤力十足。炮弹撞进盾车,撞碎阻拦它的**,在地上弹跳,又直接带走了几条性命。
一门十八磅炮打中了盾车。
十八磅炮威力就更大了,砸在盾车上直接把盾车前排全部撞碎了,撞出的木头碎块更多,直接结果了前面七、八个鞑子的性命。沉重的炮弹撞进盾车里,把阻拦他的一切**撞成肉浆,把肉浆撞碎,撞碎第一个身体,再往后冲撞碎第二个身体,在地上一弹,连续撞破三、四层鞑子躯体才停下来。
被炮弹击中的盾车里血肉横飞,里面传出了无数鞑子凄厉的惨叫声,仿佛那些盾车已经变成了一个个修罗地狱。
第一百二十八章 炮轰盾车
有几发炮弹虽然没有命中目标,但落地弹跳中也撞在了盾车后面的跟役辅兵身上,撞死了十几个倒霉的跟役辅兵。
一次齐射,鞑子在城墙下的八十多个士兵就失去了战斗力,而且这些士兵基本全是精锐的步甲马甲。织金龙纛下的清军将领顿时一片骚动。李植用望远镜看过去,看到清军的将领们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似乎十分肉痛他们前面勇士的牺牲。
不过屠杀才刚刚开始。
城墙上又是一声号角声响起,又是二十二门大炮轰鸣,朝停在一百五十米外的盾车狂轰滥炸。
这一次十一门火炮命中了目标。炮弹撞在盾车上,那盾车就像是开了花,在撞击处飞溅出无数的木块。这些密集纷飞的木块快得像刀子,收割着盾车里面精锐鞑子的生命。
脖子一旦被割到,马上就丢了性命。
即便是运气好没被木片割到脖子头颅,只是手上腿上被这些木块割到,那也是大出血。这些破碎的木块刺进身体里难以取出,伤口一扯动木块就在肉里继续切削皮肉,造成比伤口更大的创伤。
更何况炮弹本身还具有强大的破坏力,六磅炮刺穿一、两层士兵的身体才在地上停下来。而十八磅炮的炮弹则像是一个无可匹敌的杀神,撞碎了他前进道路上的一切阻挡,把盾车里三、四层的鞑子**撞成了血浆肉泥。
清军的跟役辅兵还没有往坑洞里倒下一车土,盾车里的精兵们已经遭受了两次迎头痛击,一百六十多名鞑子或死或伤,失去了战斗力。
而第三次齐射马上来了。
又是二十二门火炮齐鸣,浓厚的黑雾中火炮射出了炮弹,向一百步外的盾车射去。
盾车在火炮面前哪里有防御作用?简直是扩大火炮威力的凶器!炮弹打穿了沾湿的棉被和两寸厚的木板,把那些起防御作用的木板撞成飞溅的木块。木块刺进了步甲马甲的头面脖子,把这些杀人无数的建州鞑子刺倒在地。
弹跳的炮弹让后排的清军魂飞魄散。炮弹声一响,他们就撒腿逃出了盾车,站到了盾车外面。
李植举起望远镜看向织金龙纛下面,看到几十个鞑子首领已经站不住了,聚到了中间的大首领处说着什么。中间的那个大首领大概就是扬古利,他一言不发,似乎还在思考战场的局势。
三次齐射打完,李植的炮兵们开始把炮车推回原位,清理炮膛,战场上一时安静下来了。操作盾车的马甲步甲们见城头的火炮不再响了,也一个个躲回了盾车里。
盾车后面的跟役和辅兵们抓紧时间推车装土,想把一百五十米上这一层坑洞壕沟填平。鞑子们不知道城墙上炮兵的水平,还以为李植的士兵们需要很长时间重新装弹,他们幻想能在这个间隙时间里填平坑洞。
然而只过了两分钟,他们的幻想就破灭了。辅兵们还没有填满坑洞的十分之一,城墙上的火炮已经装好炮弹,开始第二轮射击了。
烟雾已经散去,炮兵们可以从容瞄准——又是二十二发炮弹破开空气,朝停在坑洞前的一百量盾车轰去。一片木屑飞舞,十几辆炮车中了招,惨叫声从那被打破的一辆辆盾车中传来。
这些被击中的盾车中刹那间血肉横飞,盾车内部的前半部分被喷上了一层血,染成了红色。血液不停地从木片割开的伤口和炮弹撞烂的碎肉中喷出,从盾车下面一直流到了盾车外面。
鞑子们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厉害的炮击?看着一个个勇士在盾车里被大炮夺去了性命,他们再无斗志,便转头要逃。
马甲步甲身后的白摆牙喇却不让他们逃走。白摆牙喇在阵线后方游走射箭,箭箭狠毒直钻要害,把那些逃离盾车的马甲步甲射杀在战场上。
马甲步甲们发现后退没有活路,只有重新钻进了盾车里。
惊魂未定的鞑子刚回到盾车里,又是二十二发炮弹飞来,炮弹又撞开了十三辆盾车。那一辆辆盾车就像是一个个被铁钳打开的罐头,被破开得毫无脾气。
短短两、三分钟,城上的火炮齐射五次,已经有六十多辆盾车被炸开。纷舞的木头碎片和凶猛的炮弹屠杀着盾车里的马甲步甲,让四百余鞑子或死或伤,退出了战斗。
如果说刚才屠杀大明百姓的时候鞑子们还十分自信能轻松攻下范家庄的话,现在这些鞑子已经失去了取胜的信心。这小小一座城,怎么有这么多大炮?攻下这座城,要在城墙下铺下多少勇士的尸体?
终于,鞑子的首领扬古利意识到城墙上火炮的猛烈,不再逼迫马甲步甲坚守盾车,鸣金收兵。
听到收兵的号角声,苦守在盾车里的鞑子精锐如释重负,齐齐往后方逃去,像潮水一样从战线上撤了下去。
第六次齐射的火炮把目标对准了逃跑的鞑子们。二十二发炮弹朝移动的目标们呼啸而去。
鞑子们听到城墙上的炮击声,抱着脑袋四处逃窜,唯恐被炮弹摸到碰到。二十二发炮弹落在了地面上,又弹起来,在地面上弹跳前进,在逃跑的鞑子队伍里划出了二十二条死亡直线。虽然这一次齐射的战果没有轰炸盾车来得多,但二十二发炮弹也砸死了三十多个鞑子。
两轮六次炮击结束,鞑子有三百余人被打死,一百余人重伤被扔在了战场上,损失惨重。
盾车里撤下的鞑子们躲进了大营里,再不敢轻易靠近城墙。那一杆织金龙纛随着撤退的清军一起进了营寨里,带领整个清军队列撤回了大营里。
接下来的半天,清军除了派出游骑斥候,再没有派出士兵攻击范家庄城池。
首站告捷,范家庄内一片喜气。
在火炮的威慑下,一百名选锋团士兵在天黑前出城清理战场——割取鞑子的首级,给那些重伤的鞑子补刀。这些士兵们恨透了凶残的鞑子,补刀杀鞑子时候杀得十分兴奋,一刀一刀嚎叫着刺下去。
得了四百多鞑子首级,李植让人把这些首级硝好,摆在城门前示众。这些首级让城内的气氛轻松了不少,百姓们开始相信子弟兵们能守住城池,被清军大兵围城的恐惧感减退了不少。
百姓们齐心协力忙了一个月,如今城墙下面到处都是鹿角拒马,鞑子想靠近城墙不容易。城墙上面堆积着滚石檑木,烧着金汁,鞑子若是想爬上城墙,就要用尸体来堆。百姓们都知道范家庄此时是一座坚城,不是那么容易攻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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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扬古利的试探
李植晚上让士兵早早安睡,准备好第二天迎敌。
第二天一早,清军大寨中号角齐鸣,一万多清军一个牛录一个牛录地跑出了营寨,列阵在前。一片一片黄色铠甲军服的鞑子战士列好方阵,每牛录为一小阵,每甲喇为一大阵,军容整齐,看上去十分壮观。
战士们列阵站好以后,织金龙纛缓缓移动,从中军大寨中移到阵列中间。李植举起望远镜观察,看到扬古利默然不语地骑在马上,左右的鞑子将领们也一个个肃然不语,显然昨天范家庄的大炮让他们很郁闷。
这次清军破关而入,连战连胜,还没有尝到失败的味道,范家庄是第一个让鞑子受到较大损失的城池。
阵列后面,一百多辆云梯被抬了出来。
那些云梯五、六米长,五米多高,并不沉重,由二十个跟役和辅兵抬着走,可以走得很快。这些云梯是鞑子们昨天造好的,本来是准备等盾车把城墙外坑洞填平后使用。鞑子们没想到盾车根本挡不住城墙上的火炮,干脆就直接把云梯直接推出来攻城了。
如果云梯架在范家庄的城墙上,鞑子们就可以从云梯上直接跳上城墙。
扬古利昨天见识了城墙上火炮的厉害,知道静止在坑洞前的盾车是活靶子。但他认为快速移动的云梯不会被火炮击中,只要清军的勇士登上了城墙,这座城池也是一鼓而下!
抬着云梯,清军的阵列压到了北城墙北面四里处,停了下来。
谨慎起见,扬古利没有让大军立即发起进攻,而是让三百步甲马甲掩护二百跟役辅兵,抬着十座云梯试探攻城。扬古利虽然以悍勇著称,但也知道打仗不能莽撞。这范家庄有那么多大炮,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手段,还是试探一下为妙。
看到鞑子派轻兵出来试探,李植笑了笑。
看来昨天的大炮把鞑子吓坏了,不敢一拥而上直接攻城了,而是派轻兵出来试探范家庄的底细。如果李植让火枪手在两百米上就全力射击,轻易把这五百鞑子击退,扬古利肯定就转身逃走,再不来攻打范家庄了。
李植却不准备这么轻易放过扬古利,他要在这一万鞑子身上赚一笔战功呢。他要骗扬古利把筹码全部压上来,然后一口吃个大的。
五百名试探攻击的鞑子抬着十台云梯,快步往范家庄北墙上走过来。进入城墙一百五十米,他们遇到了大大小小的坑洞,只能绕着走。坑洞和坑洞之间还放着大大小小的拒马、鹿角,鞑子们费力的挪开这些障碍物,才慢慢接近到城墙下面七十五米。
七十五米的直线距离,他们起码绕了一百五十米,才靠近了城墙。
城上的火炮,并没有开炮。
鞑子的人马在陷阱和坑洞之间绕路,被拉成了一字长蛇阵,马甲步甲在前,云梯在后。长蛇阵中当先三十人攻到城墙五十步内后,立即就搭起了长弓,开始朝城墙上射箭。鞑子的箭以沉重著称,用人畜粪便泡过所以有毒,被射中一箭基本就丧失战斗力了。
不过五十步还是远了点,鞑子三十多名前锋射了一轮,只射中四个城墙后的虎贲师士兵。
看到四个士兵被射伤,李植感到十分肉疼。这些都是自己亲手练出来的士兵,便是被射中一个,李植也会心里不舒服。
“挂悬户!”
悬乎是古代城防防备弓箭的一种装置。每个垛口上做木架一个,两足在城内,架子悬在城外紧贴垛口的边缘,上面盖着杯子毯子,用水打湿。这样的装置挡在垛口外面,弓箭就不能射入。
五百个悬乎挂了起来,鞑子的箭无法射入了。
鞑子见范家庄城上挂起了悬户,不再射箭。
五百个鞑子带着十台云梯慢慢走进,又绕了半天,终于走到了城墙脚下。十台云梯架了起来,越过护城河,直接把梯子架到了城墙上。鞑子的马甲步甲只要顺着云梯往上攀爬,就能冲上范家庄的城头。
五十个马甲带头,往城上爬去。
“扔滚石檑木!”
“倒金汁!”
虎贲师格斗能力远逊于鞑子,鞑子登城会引起混乱,李植当然不能让这些鞑子爬上城头,立即让部队用城防器具伺候这五百个鞑子。
大量的滚石檑木被从城上砸了下来,把试图登城的二十多个鞑子砸死在城墙下面。
金汁是烧沸的粪便,被当头浇在登先鞑子的身上,把这些鞑子烧得皮开肉绽。这些粪便有毒,加热后更是毒性重,被烫伤的伤口会因为粪便里的毒素腐烂,根本无法愈合,只能截肢甚至等死。
登先的五十个马甲还没摸到城头,就有二十多个被城防器具打死烧死在城墙边。
剩余的四百多鞑子可没有战死在城墙下的决心,他们都知道扬古利是拿他们试探敌情的,也不愿意拿命去冲。他们看着城墙上站着的四千明军士兵,不敢再冲。
云梯上还活着的二十多个马甲跳下了云梯,撒腿往来路逃了回去。其他清军见马甲们逃了,也一哄而散,集体往来路逃去。
李植看着逃跑的鞑子笑了笑,暗道这下可把鞑子骗到了。
果然,扬古利在远处观察了一番,觉得范家庄的城防措施稀松平常,只是准备得比较充分而已。除了大炮,城中并没有其他厉害手段,无非是滚石檑木之类的。城外的陷阱虽多,绕过去就是了,绕路途中被火炮轰击一轮也死不了多少人。滚石檑木有限,以一万二千兵力攻打这样一座城市,还是能攻下的。
大清军常年征战,士卒们都是在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战斗力远不是饭都吃不饱的明军卫所兵可以匹敌的。只要勇士登上城墙打开缺口,明军就会溃散。
昨天在这座城池下面抛下了四百多勇士,不把这座城池攻下,对不起那些勇士的英灵。如果放弃此城,这次入关大清军攻无不克的威风就要受损。
扬古利是个果敢勇猛的战将,他随努尔哈赤起事以来,战必陷阵攻必先登,所以才得到了这外姓臣子最荣耀的超品公爵位。平日里皇太极对他比对一般的贝勒还要重视。他不相信眼前这样一座稀松平常的小县城能够阻挡住自己的脚步。
扬古利和几个甲喇章京对视了一眼。几个甲喇章京虽然表情严肃,但还是有拿下此城的信心的,眼神里都十分乐观。扬古利不再迟疑,大声喊道:
“全军进攻!”
号角长鸣,鼓声雷雷,一万两千鞑子大声嘶喊,搬着云梯往前奔跑,朝范家庄的北城墙冲去。
从范家庄的城墙上看去,只见烟尘滚滚,清军像是一片黄色的海洋一样朝这边涌来。
第一百三十章 屠杀清军
一万二千鞑子的队伍前锋前进到城墙外两百米时候,城墙上的悬户被撤掉,六十六门大炮开火了。
六十六发炮弹像是死神的镰刀,撞向了鞑子群里。一些炮弹落地前就撞上了鞑子的身体,炮弹立即把那作恶多端的躯体洞穿,砸出无数血泥血浆,然后在地上疾速弹跳前进,再弹跳,直到命中下一个鞑子的身体。
被打穿肚子的鞑子立刻就死透了。就算是手脚被炮弹碰上,也立即断手断脚。惨叫声立即在鞑子群中响起,一百余鞑子被炮弹击中,倒在了血泊中。
鞑子们早就知道会遭遇火炮轰炸,还算冷静。在几个冲到前线指挥的甲喇章京的吆喝下,鞑子承受住了虎贲师的第一轮打击,冲到了城墙外一百五十米。走到这里地面上已经是坑洞密布,鞑子们开始绕过坑洞,在一个个坑洞间辗转前行。
李植并没有让步枪手们立刻射击,李植这次要抓个大的。
范家庄北墙上有五百个垛口,加上女墙上的射击孔,北墙上有一千个射击位。李植让士兵们四人一组站在射击位后面,准备进行四段轮射。此时射击孔上的第一排士兵已经屏息静气瞄准了一点点靠近的清军,只等命令传下就摁下扳机。
等冲在前面的鞑子冲到城墙下面一百米,李植才大声喊道:“射击!”
城门上的号角立即响起,把李植的命令传达到全军。
射击位上的第一排士兵对准了一百米外的目标,摁响了米尼步枪。一千发锥形子弹像是密集的雨点一样从城墙上射出,袭向当先的一千名鞑子马甲步甲。
李植的士兵们久经训练,在一百米的距离上准头惊人。一次齐射就有八百多发子弹命中了目标,八百名鞑子身子猛地一顿,身上绽出血花来。
有三百多名马甲被击中。一百米的距离,米尼弹破开两层铠甲后势能依旧可观,已经能够伤害马甲的身体了。虽然这样的伤害往往不致命,但也能让马甲们伤口剧痛流血不止。马甲们中弹后不敢剧烈活动撕扯伤口,除了个别异常彪悍的,大部分中弹马甲已经失去冲锋陷阵的能力。
他们或撑着身体不能动,或倒在地上,失声惨叫。
另外还有四百多名冲在前面的步甲也被射中。这些步甲只穿着镶着铁片的暗甲,哪里顶得住米尼弹的近距离射击?米尼弹轻易破开绵甲,射进绵甲下面的**里。子弹在破甲过程中受力不均,刺入身体后不规则的高速旋转,就像是一个撕扯着躯体的榨汁机,把榨汁机机芯遇到的人体器官全部搅成血水。
四百步甲像是四百个沙袋,扑通扑通地倒在地上。
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混合着伤者死者身上喷出的血液、漏出的肠子和掉下的断肢,构成了一副让人脸色发白的恐怖场景。走在后面一点,侥幸没有被射中的马甲步甲们满脸的不敢置信——这世界上竟有这么凶猛的武器,能在七十步外夺人性命。
骑马立在二里外的满清超品公扬古利看到前线的情景,身子一震。怎么刚才自己试探明军的时候明军没有火铳?自己被骗了?明军为什么要骗自己?难道明军有必胜的信心,要骗自己的多投入一些部队,以便多积战功?明军为什么这么自信?难道这火铳能够连射?
扬古利想着想着,暗道不妙,脸上已经是一片惨白。
鞑子最前面的八百多人被打趴下了,后面的几百士兵有些惶恐地往前跑了几步,走到那血流满地的死人身边,暗道这样恐怖的射击只能有一次吧?
然而他们猜错了,城墙上的第二次齐射五秒后就开始了。
噼哩啪啦一片枪响,城墙上又冒出一片一片的白色烟雾,又是一千发子弹疾速袭来,前排准备先登的马甲步甲就像碰到割草机的杂草一样成片倒下。
子弹打在肚子上,肚子就是一片血糊。子弹打在胸脯,射进心口里,那立即就要丢掉性命。子弹打在脸上,小半个头就要被打掉,再无生气。子弹打在手上脚上,骨头也是立即被打折,甚至当场把手打断。
又是八百多名鞑子或死或伤,倒在了血泊中,城墙外一百米的这一带仿佛变成了一片死亡禁区,进入者非死即伤。
半死的伤员倒在地上呻吟着,那令闻者心颤的呻吟声狠狠地打击着鞑子的士气。后面的鞑子已经不敢往前冲了,他们转头看向押阵的白摆牙喇,看看白摆牙喇是不是盯着自己,如果自己往后逃能不能拣下一条性命?
就在他们犹豫彷徨的几秒内,城墙上又响起了一片枪声,第三次齐射开始了。
这已经不是战争了,这是屠杀。
一片噼哩啪啦的枪响声落下,距离城墙一百多米的地方又倒下了八百人。三百多中弹的清军马甲还好,两层护甲让他们保住了性命,伤口处只要取出子弹还能愈合,不算重伤。不过虽然没有重伤,那子弹也穿过盔甲射进了肉里,带着这样的伤口步行冲锋显然是不可能了。他们停止了前进的脚步,捂着伤口站在原地,或者干脆就倒在了地上。
而四百多中弹的步甲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被子弹贯穿的身体喷出鲜血,像是泉涌一样往外流。力量随着喷涌的血液一起飞速的消失,除了几十个被打中手脚的没被打死,其他三百多中弹的步甲很快就死在了坑道中间的道路上。
鞑子们被打崩了。
这是怎么样的武器啊?居然能在七、八十步外夺人性命,而且射速这么快,数量这么多。这冲上去已经不是战斗了,这是送死。在这绕来绕去的道路上冲到城墙面前,恐怕冲到了那里清军已经死光了。
鞑子们张皇大叫,往来路逃去。他们已经失去斗志了,如今他们对城墙上步枪的恐惧远远大于他们对白甲兵的恐惧。白摆牙喇那是押阵射杀,而城墙上的火铳那是排队枪毙,其可怕程度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鞑子们此时就像是一片退潮的海水,转过身去,张皇失措地往营寨的方向逃去。
白摆牙喇射出羽箭阻止逃兵溃退,却毫无作用。
扬古利立在战场不远处看着战场上溃下来的士兵们,脸色惨白心如死灰,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一战输惨了,折损这么多勇士。在敌城下全军溃败,士兵们已经不敢再攻城。这恐怕是这十年来大清损失最大的一战。损失这么大,皇上不会轻饶自己,看来自己这个超品公的爵位是要被彻底剥夺了。
自己面对的是哪一支明军?怎么有这么恐怖的战斗力?
扬古利打败过太多明军:天命四年萨尔浒之战时候,扬古利击败了明军的西路军和北路军。天命六年,努尔哈赤攻沈阳,扬古利率队先登,第一个冲上沈阳城头冲垮了明军。天命十年,扬古利在耀州全歼毛文龙的来犯兵马。天聪三年,他在大明京畿击败满桂的兵马。天聪六年,他随皇太极攻入大同宣府,明军无人敢应战,扬古利四处攻掠如入无人之境。
每一次遇到明军,扬古利都能将之击败,从来没有意外的。明军在扬古利眼里就是病夫的代名词!扬古利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遇上范家庄城墙上这样的明军,这些明军竟如此强悍,一下子就杀伤了正黄旗一千多勇士!这城墙上的军队怎么和自己见过的明军完全不同?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明军?
扬古利在那里痛心清军的伤亡,而城墙上的步枪手们还在射击,他们挪动位置,开始了第四轮齐射。
李植放鞑子到一百米才下令射击,就是让他们逃无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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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击溃扬古利
鞑子们在坑洞间的曲折道路上跑不快,还在火枪手的射程内。第四次齐射开始了。距离鞑子的后部一百二十米,七百把米尼步枪吐出火舌,将致命的米尼弹喷向狼窜逃命的鞑子。锥形子弹击穿了他们的铠甲、头盔,又放倒了五百名鞑子。
两百名踉跄逃命的马甲中弹了,他们中的不少已经身中数弹,流血太多,往地上一倒就死掉了。两百多名步甲也中弹了,子弹在盔甲上打出一片血花,穿过铠甲钻进了他们的身体里,把他们打死在这范家庄的土地上。
一个“分得拨什库”被一枪打在了大腿腿骨上,左腿腿骨立即被打断了,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分得拨什库是一个牛录中仅次于牛录章京的军官,平日也算是百人之上的大官。然而此时无数清军从他身边跑过,却无人管他,更没有人上来背上他。
这个分得拨什库咬牙爬了起来,一边惨叫着,一边单腿往大营方向跳跃逃命。
鞑子还在逃,而屠杀还在继续。
鞑子的最后部逃到距离城墙一百四十米的时候,第二轮射击开始了,又是一千声枪响。
逃亡的鞑子就像是被大风刮倒的芦草,一片一片地倒在了地上。
一个逃跑的马甲被打中了后脑勺,砰一声被打破了颅骨,脑浆和血水一起崩裂出来,扑通倒在了身前的坑洞里。
一个逃跑的步甲被打中了左肩,那子弹刺入身体后猛地旋转突刺,把他的左肩骨头打碎,让他的左手彻底废了,他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一个腹部已经中弹的马甲正捂着肚子逃跑,他肚子上刚才中了一枪,本来就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发白,一脚深一脚浅,却突然又被飞来的子弹打中了后背。子弹破开两层盔甲刺进了他的左背,让他背上喷出一朵血花。他终究支撑不住了,捂着后背倒在了地上。
冲在前面的马甲步甲本来是大清最引以为傲的勇士,此时却像是被驱赶的难民一样,在大小坑洞只见狼奔豕突,几百几百地死在这范家庄的土地上。此时鞑子的步甲已经被打死两千人,四十个牛录的两千强悍步甲几乎全部死在了范家庄城下。
无论你是孱弱的还是悍勇的,在米尼步枪面前都是平等的,都是一枪解决问题。
如果一枪无法解决问题,那就两枪。
好不容易,鞑子的前锋逃出了那一片坑洞,逃到了城墙外的一百步外,逃跑的鞑子们往后看了一眼,以为自己这是安全了。
但城墙上的步枪们,竟在一百步外又开始了新一次的射击。
又是一片惨叫声,又有六百多鞑子中弹。
鞑子们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慌张来形容了,而是彻头彻尾的恐惧。城墙上那站着的似乎不是敌人,而是杀神,竟然能在一百步外杀人!鞑子们像见了鬼一样,疯狂地往来路逃去。
地上到处都是死去鞑子的武器和旗帜。鞑子的尸体堆积在坑洞边缘的道路上,横七竖八,尸体里流出的血液汇集在一起,涓涓流动像是一条小溪。不少鞑子逃跑路上被这些尸体绊倒,稀里哗啦地摔在地上。
鞑子的前锋逃到城墙外两百米,城墙上的明军还在射击,仿如神兵天将!
最后一轮射击瞄准了一百九十米上的鞑子逃兵。子弹像雨点一样飞过去,又击中了六百鞑子士兵。
二百名身穿重甲的马甲中弹了,但此时他们已经逃到了安全距离,子弹穿透两层盔甲后就基本没有什么穿透力了,所以他们这一次受伤较轻。但三百多名没有盔甲的跟役就倒霉了,一下子就被米尼弹射中了身体搅碎了器官,一个个口吐鲜血而死。
明军居然能在这个距离上杀人?这还是大明的军队吗?鞑子们已经没有了一点勇气,他们丢掉了旗帜,撒腿往后跑只求能拣下一条性命。还活着的八千鞑子像是八千退向海水中的螃蟹,毫无章法。他们挟裹着无力阻止溃逃的白摆牙喇,往几里外的营寨里跑去。
扬古利和几个将领骑马立在潮水一样退去的溃兵中间,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只能喟然长叹。这些逃下来的溃兵哪里还像是大清国的百战勇士,哪里像是横扫辽东漠北和大明的百胜之军?如今这些溃兵一个个都像是被夺了魂的乌合之众,仿佛城墙上放铳的是不可战胜的魔鬼。
城墙上的明军,怎么这么强?
这是大明的卫所军?就是大明号称强兵的九边兵马在此,扬古利都有信心一鼓而下。但遇上城墙上的这支明兵,自己只有挨打的份。
这一战,正黄旗损失惊人。尤其是冲在前面的两千步甲!这些步甲只有一层镶嵌铁片的绵甲,损失最为惨重,几乎已经全部阵亡在城下。两千步甲啊,全是大明的百战勇士,全没了!
精锐的马甲情况稍好。他们仗着有两层重甲,损失稍少,被打死了六百人,还有一百多人伤重无法再战斗。
跟在步甲后面的跟役也死了不少,足足有一千二百倒在了城下。
这一场攻城战,大清损失了近四千勇士。
这些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身经百战的勇士,竟全部折在这座明军城池之下。
正黄旗经此一战,几乎被打残了。
扬古利想着想着,一双老眼越来越红,最后竟流出了两道眼泪。
也不知道皇上得志这个消息会如何?是震惊到说不出话,是要愤怒地用皮鞭抽自己,还是和自己一样为大清的勇士流下眼泪?自己贵为超品公,不能为大清攻城拔寨,竟因为料敌不周把四千大清勇士折损在一座孤城之下。
可耻自己忝列贝勒公爵之中,最后竟是这样收场。
扬古利的眼泪滚滚,久久停不下来。
一边的梅勒章京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超品公,溃兵们都逃入营中了,我们也退下去吧!”
扬古利闭上眼睛停了眼泪,许久才睁开了眼睛,调转了马头。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追击
往前骑了几步,扬古利又转头看了看范家庄的北城墙,朝旁边的梅勒章京问道:“范家庄明军的主将叫什么?”
“一个卫所军官,我们此前也不注意,没有情报!”
扬古利叹了口气,问道:“如果城上的明军离城和我们野战,战果会是如何?”
梅勒章京咬牙说道:“我大清勇士战技远胜九边明军,何况这支卫所军?若是正面交战,一接战这明军就要被我大清勇士冲垮!”顿了顿,这个梅勒章京又踌躇说道:“只是这支军马铳炮太强,我大军如今新败,士气受挫,不知道能不能冲上去。半路被铳炮打溃也很有可能,胜负难料。”
扬古利点了点头,吸了口气。
这支范家庄明军之强,实在令人心神震慑。如今即便是大清军最擅长的野战,扬古利也没有必胜的信心。
回到大营,扬古利无心再停留在范家庄,立即鼓舞溃兵拔营往北方开去。正黄旗损失太惨重了,勇士们都没有了出发时的心念,此时不宜再战。诚当安心守在北边,把劫掠得来的几万人口物资安稳送回沈阳为上。
虽然损失了近四千人,但有这四万大明百姓做奴仆,正黄旗的血气可以慢慢恢复,这一趟杀入大明京畿总的来说还是划算的。
押着几万大明百姓,扬古利的队伍慢慢离开了范家庄,往宝0坻开去。押着这些哭哭啼啼的明国百姓,清军走得极慢。这些明国奴隶本来就营养不良身体虚弱,此时被清兵押着走一脚深一脚浅的,每走一里路都要倒下几个人。
对于那些倒下的明国奴隶,清军们都是再补上几刀,确认他们死透了才扔在路上。
不过扬古利并不怕行军过慢遇到明军,此次清军入关二十余战皆胜,除了范家庄的这一战,大清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扬古利不相信哪支明军敢上来挑战自己。
就算遇到一万明军,哪怕是凭借被打了半残的正黄旗,扬古利也有信心把来敌打溃。毕竟他手上还有四百白摆牙喇和九百马甲精锐,这些精锐骑兵一冲上去便是万名明军也要被冲垮。而六千跟役辅兵,战斗力也超过一般的明军。
大明的那些卫所兵,从来都是不堪一击。扬古利不相信天0津附近的卫所军敢上来挑战自己。
扬古利了解其他明军,却低估了范家庄明军的胆略。
扬古利往北走了十里,突然背后一片烟尘滚滚,五十个侦查敌情的马甲突然跑了回来。为首的一个专达跳下了马半跪在地,大声说道:
“大人,范家庄里的明军杀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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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植看了看战场上的一地鞑子尸体,让士兵们上去处理——杀掉重伤的鞑子,割取首级,除下他们的盔甲。
清理完战场,李植发现自己竟然斩获了四千零七个首级,而且其中大多是鞑子精锐马甲步甲的首级——自己把正黄旗打了个半残——从萨尔浒之战后,还没有任何一支明军在正面战场上获得过这么多的鞑子首级。这些首级交上去,绝对是一场大捷,大大的大捷,升官发财是免不了的。
不知道贺世寿领导的天0津,会不会要求自己分出首级给别的武将。卢象升说分战功是军中循例,想来不是骗自己,估计tj也不会例外,首级估计还是要分的。这样多的首级,天0津的大小文官武将这次全部要升职。
天0津的官员们,白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李兴等几个高级军官极为兴奋,围在李植身边,叽叽喳喳地议论着这一战的战果。
“大哥!这次鞑子被我们打惨了!”
郑开成笑着说道:“大人,我们这次只折了四个人!两个轻伤两个重伤。”
钟峰兴奋说道:“鞑子往北逃了,不敢再往南面深入了!”
李植看了看远处徐徐退去的清军,问道:“鞑子怎么退得这么慢?”
李老四皱眉说道:“东家,鞑子押着几万大明百姓,这些百姓走得慢!”
李植想了想,说道:“我们去救下这些大明百姓!”
几个高级将领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郑开成呐呐说道:“大人是说和鞑子打野战?大人,鞑子野战能力远超过我们的士卒啊!”
即便是平日里最喜欢喊打喊杀的钟峰也说道:“大人,野地浪战是鞑子的长处。鞑子还有八千兵马,我们杀出去十分危险!”
李植淡淡说道:“乘鞑子战败气馁之时,我要在野外歼灭这支正黄旗鞑子。你们召集部队,随我出征!”
“大人...”
李植沉声说道:“我主意已定,你们不要多说了!”
几个军官对视了一眼,不敢再说,只能下去召集部队。
号角鸣响,虎贲师三千七百步枪手和三百炮兵很快就集结好。李植骑在前排,让亲卫高举李字大旗,率领这支部队往北行军朝正黄旗的鞑子追去。
走了三个小时,李植就追上了缓慢前进的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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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古利被追上来的李植军气坏了。
这支明军杀了四千大清的勇士,在自己身上赚足了战功,居然还不满足,还要追杀自己。难道这支大明军队要逼自己把抢夺的人口财帛全部吐出来,让自己只带着残兵逃回北方吗?
那扬古利入关这一趟,岂不是白白折损了人马。如此一来,别的七旗不说,至少正黄旗是要被明军打怕,以后都不敢轻易入关了。
如果把这四万百姓送到沈阳,自己就算丢了兵马,也算是有了个交代,皇上最多剥夺自己的爵位。如果弃了这些明国百姓,自己入关空折损四千勇士,一个大明百姓都没有掠夺到,皇上一定会当场把自己关入大牢。
这支明军将领是谁?要我扬古利的命?
这支明军实在是太嚣张,难道他们不知道我后金我清军健儿野战的威名么?区区四千兵马敢挑战八千清军?即便是我正黄旗刚败了一场,也不是四千明军可以挑战的。自己虽然输了上午的攻城战,但手上还有四百白摆牙喇和九百马甲。这些悍兵都是两层重甲。这些精锐冲阵厮杀,便是一万明军都要被冲垮。
扬古利勇猛好战的性格又占据了他的头脑,他转过马头怒视极远处徐徐追来的明军,大声说道:“全军随我南面杀敌!”
一众甲喇章京大声唱喏,冲到自己的甲喇中调动军队。
号角长鸣战鼓敲响,正黄旗四百白甲兵和九百马甲骑上了战马,准备以骑兵方式冲阵。两千八百披绵甲的跟役和四千不披甲的辅兵也转向了南面,以步兵姿态接敌。
扬古利的织金龙纛缓缓移到了南面,率领八千勇士列阵南行。大清军白甲兵在西翼,马甲在东翼,步兵在中军,齐头并进,在野地迎接范家庄的四千明军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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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击溃中军
李植从望远镜里看到清军的布置,针锋相对,把选锋团布置到西翼,最西侧摆放二十门六磅炮,把破虏团布置到东翼,最东侧摆放三十门火炮——炮车装上轴承后,机动力提高了很多,用六匹马拉着跑得比步兵还要快,很快就完成了布置。
为了应付骑兵冲阵,李植选择了比较厚实的四排队列,让步兵进行四段轮射。
追到清军两里外,李植让步枪兵装好子弹,又把火炮从跑车上卸下,装好炮弹推着走,一点点靠近迎出来的八千清军。
李植在望远镜里看得仔细:清军虽然刚溃了一场,但依旧十分有气势。尤其是九百马甲和四百白摆牙喇斗志旺盛,骑在马上大声嚎叫外,鼓舞着其他跟役辅兵们。
这是一场硬仗。
烟尘滚滚中,两军渐渐靠近,四百米、三百米、两百米,清军开始提速冲锋。一千多名骑兵和六千多步兵朝虎贲师冲来,大地仿佛都在微微震动。
战斗开始了。
“开火!”
李植大声下令,中军号角鸣响,三千七百步枪手开始朝敌人中军射击。
第一排一千名步枪手瞄准目标,摁下了扳机。噼哩啪啦的枪声中,一片一片的白雾冒出,一千发子弹像是一阵暴雨,像鞑子的中军袭去。
范家庄的士兵们经过长期训练,准头很好,算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了。加上米尼步枪精度很好,士兵在两百米上拥有很高的命中率。更何况鞑子的阵型这么密集,不少打偏了的子弹也打在旁边和后面的其他鞑子身上——一次射击,就有六百鞑子士兵中弹。
米尼弹对于这些无甲的跟役和辅兵来说无异于死神。清军薄薄的衣物像是纸片一样被子弹破开,脆弱的皮肤被子弹毫不留情地刺穿。米尼弹呼啸地旋转着,像是搅拌机机芯一样冲进了鞑子的躯体中,把它们遇到的脏器旋成一片肉泥。
两百多名跟役和三百多名辅兵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一个冲阵指挥的“专达”正在队伍里嚎叫着鼓舞士气,却突然被一颗米尼弹打中了左脸。高速旋转的米尼弹刹那间就把他的半个脑袋打碎了,脑浆和血水一起飞溅出来,喷了一地。他噗通一声倒在了血泊里,看得旁边的清军心里发颤。
没被子弹击中的清军跟役和辅兵们看着前面成排倒下的战士,想起了早上的大屠杀,脸色发白,放慢了冲锋的脚步。
但仅过了四秒,第二轮齐射就来了。
又是一片噼哩啪啦的枪响声,虎贲师的阵地上又冒出了一片白色烟雾,硝石的味道在空气中越来越浓烈。距离一百七十五米,又是一千发子弹向清军中军射去。
六百多名鞑子被击中了,身子猛地一顿,血花在子弹创口上绽开。旋转的米尼弹造成的创口不小,面积起码有弹丸截面的十倍,在人的身体上打出喇叭形外大内小的伤口。有时候铅弹会在破开人体时裂开,这就让伤口更大,让战后取出弹丸更加不可能。
被击中的鞑子跟役辅兵发出一声声惨叫,倒在了地上。
一个牛录章京冲在辅兵的队伍里,本来是压阵的,却突然被一发米尼弹击中了右肩。他穿着三层重甲,奈何肩膀的关节位置只有一层绵甲保护。他的肩胛骨立刻就被打碎了,整个右手算是废了。血液迸出,剧痛排山倒海地袭来。这个牛录章京惨叫着捂着伤口,往前一倒躺在了地上。
想不到几次随军横扫大明的自己,今天竟然败在了这里。
几千跟役辅兵们被步枪的威力吓到了,这哪里是打仗?这是列队枪毙啊!再没有人敢冲在前面送死,所有人都放慢了脚步,最后整个中军队伍战战兢兢地停在了战场上。
他们已经失去斗志。
第三排的齐射开始了,七百把步枪喷出了烟雾,朝已经失去了斗志的跟役和辅兵们发出最后一击!
一个鞑子辅兵被打中了肚子,米尼弹破开皮肤钻进了这个辅兵的腹腔,把他的肠子搅成了一团碎泥。鲜血立刻就从肚子上涌到了他的口中,他口喷鲜血倒在了地上,染红了一片大明的土地。
一个鞑子跟役被打中了左胸,身上的无铁片绵甲丝毫阻拦不了米尼弹的穿刺,他的肺部被打穿了,被搅成一团血肉。他是征战多年的老兵了,虽然始终没有被选为步甲,可也随主子们在漠北辽东厮杀过,想不到今天竟是折在了这大明的土地上。疼痛剧烈到让人感觉不到,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拧干的海绵一样迅速从身上丧失,他倒在了一片血泊中。
第三排齐射,又打死了四百多名鞑子。
鞑子的中军崩溃了。此时没有白摆牙喇押阵,后方一片辽阔。前面的步枪阵太可怕,一下子就放倒了两成五的跟役和辅兵。这伤亡率已经超过跟役、辅兵所能承受的极限了。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填前面这个死亡禁区。
前面的清军哇哇叫着,转身就往后逃。中间的鞑子愣了愣,生怕前面的士兵退下把自己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下,也加入了逃亡的队伍。最后整个队伍都崩了,所有的跟役辅兵都丢盔弃甲,撒腿往北方逃去。
跟役和辅兵们就像是一波无力的海浪,冲到沙滩上一会,就狼狈向来路溃去。
五千多跟役辅兵狼奔豕突,丢旗弃甲,不管不顾地向北方逃去。
扬古利看到了中军的崩溃,叹了口气。
此时他正亲自率领白甲兵冲在阵线的西翼,正催马疾跑,率领四百两层重甲的白摆牙喇和一百三层盔甲的分得拨什库冲击范家庄士兵的西翼——为了加强西翼冲锋的力度,扬古利把五十个牛录的“分得拨什库”全集中到西翼,和白摆牙喇一起冲阵。
他知道跟役和辅兵迟早会败,这些士兵早上败了一场,此时根本没有冲阵的血勇。只是他没有想到中军会败得这么快。范家庄士兵的三排齐射不过用了几息的时间,就把整个中军打崩了。他本来是希望中军能支持久一些,为自己的杀手锏——白摆牙喇冲阵争取一些时间。
本来如果中军能再坚持几次齐射,自己率领的白甲兵就能冲进明军的队列里。
范家庄的士兵们都是使用炮铳的火器兵,肉搏能力估计不值一提。只要五百名白摆牙喇和分得拨什库骑马杀进了明军的阵营里,来回突杀,想来这些明军只有张皇逃窜的本事。
然而现在中军败了,西翼的骑兵只有用肉身去承受明军的火力了。
距离明军五十步,扬古利看到明军的炮手点燃了大炮的火绳。
明军要用大炮来对付自己?那些实心弹能命中几个骑兵?
但扬古利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错了,这支明军是扬古利从没见过,也本不该见到的可怕部队——那些可怕的炮筒里喷出来,并不是实心弹!
两翼距离鞑子骑兵七十五米,李植大声下令,虎贲师中军号角长鸣,两侧的五十门火炮开火了。火炮吐出火舌,朝对着虎贲师两翼冲来的一千五百满清铁蹄喷出了霰弹。
第一百三十四章 击杀两翼
霰弹炮弹是一个圆筒,外壳是一层薄铁皮,弹体内装有一百个铁质小弹丸。火炮开火后霰弹底部的膛片推动弹身前进。弹体离开炮膛时候圆筒破裂,内装弹丸逬出,在空间中形成圆饼状弹幕。这一弹幕会划过一个由炮口为定点的圆锥形空间,扫射这个圆椎形空间中的所有目标。
面对近距离冲阵几乎撞在炮口上的骑兵,霰弹的威力是巨大的。
西翼的二十门炮吐出火舌,从炮膛中喷出了两千个弹丸,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朝白摆牙喇和分得拨什库射去。虽然这些清军精锐穿着两层盔甲,甚至三层盔甲,但是这些盔甲依旧挡不住这么近距离上的霰弹。疾速射来的弹幕杀得前排的白甲兵和分得拨什库人仰马翻。
一百二十个白摆牙喇被霰弹击中,身体上被打出血洞,扑通扑通地倒在了马下。三十个分得拨什库也中弹了。虽然他们身上有三层盔甲,但霰弹依旧钻进了他们的身体里打坏了他们的脏器,让他们一个个死透在马上,摔下马来。
即便是他们的战马,也是中弹倒地,在地上抽搐挣扎。
一个满脸虬髯的分得拨什库中弹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的两个血洞,和战马一起摔在了地上。即便是倒在地上,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快要死了这个事实——他是大清最骁勇的战士,是牛录的军官,不知道征战过多少次,杀了多少敌人,而今天他还没摸到敌人,居然就死了。
他睁大眼睛吐出一口鲜血,死不瞑目地断了气。
一个手持铁斧的白摆牙喇头目“壮大”被弹丸打中了左眼,那铁质弹丸立即就穿透了这个壮大的整个头颅,从壮大的后脑勺撞破颅骨飞了出来,又射进后面一个白甲兵的盔甲里。那个壮大一声不吭就死透在马上,噗通一声倒下了马。后面的白甲兵也发出一声惨叫,恐惧地摸着胸前血洞一样的伤口,趴在马背上爬不起来了。
只一次射击,二十门六磅炮就打死了西翼一百五十名清军铁蹄。
若不是清军精锐身上都穿着两、三层铠甲阻拦了弹丸,霰弹弹丸本来还能穿过第一层骑兵的身体刺入后面第二排的敌人,造成更大的杀伤。
东翼的情况,更加血腥。
东翼三十门六磅炮齐射后,清军马甲兵的前面一层骑兵像是被割草机割倒的杂草,全部倒下了。不仅是人倒下,马匹也在一个瞬间全部受伤倒下。血花一片一片地绽开,血花落下后马甲兵的身上就露出一个又一个骇人的血洞,正是霰弹弹丸造成的伤口。
冲在前面的二百二十个清军马甲骑兵倒下了。他们几乎每个人身上都中了两三弹。
一个身穿三层盔甲的马甲头目“专达”冲在前面,此时被铁质弹丸射中三处。最外层的镶铁片绵甲、中间的鳞甲和最里面的锁子甲全部被击穿,三颗弹丸像是三柄刀剑刺破了他满是疤痕的皮肤,破开了他的血肉器官,把这个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勇悍战士了结在马背上。
这个专达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死透在马上。
马甲们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恐怖武器?还活着的马甲一时间惊魂失措,策马停在中弹死去的马甲尸体边,进退失据。
就在他们静止在那里犹豫的时候,破虏团第四排五百名火枪手开火了。
距离七十五米,久经训练的破虏团几乎弹无虚发,射中了四百多名马甲。子弹破开了盔甲,饥渴般地冲进了盔甲下的血肉里,肆无忌惮地旋转。
只听到一片一片的惨叫声,四百多马甲摔下了马。这个距离上米尼弹已经能穿过两层盔甲杀伤马甲兵,四百多名中弹的马甲非死即伤,全部失去了战斗力。
马甲们被打溃了。
一千六百正黄旗马甲如今被打得只剩下三百多人,马甲们被彻底打残了。即便是还活着的十几个头目“专达”都没有了冲阵的士气,他们调转马头,一个个不管不顾地往远方逃去。其他马甲就更加慌张了,连武器都丢了,只求逃跑时候能跑得快一点。
东翼的清军,已经不复存在。
但西翼的白摆牙喇和分得拨什库斗志更旺盛一些。
他们猛遭霰弹攻击,却还保持着士气,没有在霰弹打死的人马尸体前停留,而是绕过了这些尸体朝七十五米外的选锋团冲来。虽然被打死了一百五十人,但这支最精锐的清军骑兵依旧是杀气腾腾,沉重的马蹄声踏在地上,仿佛是一片滚雷压过来。
李植大声喊道:“上刺刀!”
号角鸣响,将李植的命令传给了选锋团。之前李植就已经向各级军官交待了迎战操作步骤,此时各级军官听到号角后大声下令,立即让已经放完枪的第二排和第三排士兵装上了刺刀,让最先射击的第一排继续在后面上弹装药,让站在最前面的第四排士兵准备射击。
白摆牙喇和分得拨什库的队伍四散开来,朝选锋团西翼的两千步兵撞去,仿佛要一次把选锋团冲垮。
七十米,六十米,距离五十米,第四排士兵开枪了。
五十米的距离上,五百发米尼弹像是长了眼睛,直直朝四百多个白甲兵和分得拨什库胸前射去。五十米的距离上米尼弹杀伤力惊人,无论对面是白甲兵的双层甲还是分得拨什库的三层盔甲,米尼弹都能射穿盔甲杀敌。
一个分得拨什库被子弹打在左腰上,子弹破开了他的三层盔甲,把他的皮肤射穿,射进了他的肾脏里。虽然三层盔甲缓冲了子弹的杀伤力,但那颗旋转的子弹还是破坏了这个清军军官的肾脏。无法忍受的剧痛从腰上传来,这个分得拨什库已经无法继续战斗了,惨叫一声摔下了马背。
一个白甲兵被击中了左胸,那最外面一层厚厚的白色鳞甲没有救下他,里面一层精工锁子甲也没能挡住旋转的子弹。子弹旋转着转进了白甲兵的心脏,把这个至关重要的器官搅成了一团血水。这个清军的勇士,精于战阵厮杀的白甲兵如果活着冲进虎贲师军阵里,恐怕五、六个虎贲师士兵都拦不住他。可如今他还没摸到敌人就中了米尼弹,在马上颤了一下就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扑通一声摔在了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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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轩辕无的900打赏,十分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