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勇斗无赖
三天后,李植没有交出秘密,陆化荣带着六十多人杀到了李植的纺织工厂。
那六十多人里有五、六个是陆化荣的家丁,其余都是天津卫里有数的市井无赖。陆化荣身为同知的弟弟,利用权力欺行霸市的事情做惯了,几乎成了这些流氓的头目,一有事情就能把无赖们聚集起来。此时六十人个个拿着一米长的木棍甚至铁棍,走在陆化荣后面气势汹汹。
纺织工厂门口站岗的李植家丁一看到陆化荣的队伍,立刻发出了警报。李老四打头,工厂里四十个家丁拿着棍子跑了出来,列阵守在纺织工厂的门口。
工厂门口,李植的家丁和陆化荣的无赖们对峙起来。
李植的家丁们日日训练,此时列成阵列十分熟练。家丁们举着两米长的长棍排成两列,站成一个半圆形的线列和包围自己的陆化荣人马对峙。李植的家丁们站在阵列里不动如山,看上去颇有气势,对比对面的无赖们,就显得更有纪律和组织力了,胜了一筹。
陆化荣睁大眼睛,把李植的家丁队上下打量了半天,眼睛里有一丝惊讶。
这李植不但发展产业有秘门,训练家丁也有一手啊。这才几个月,就练出这样一支队伍出来了。
不过仗着自己这边人多,而且都是打架的老手,陆化荣依旧十分张狂。
看见走出纺织工厂的李植,陆化荣大声喊道:“李植,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卖是不卖?”
李植皱了皱眉头,大声问道:“我若不卖,你要如何?”
陆化荣冷哼了一声,喊道:“你个不识相的若是不卖,我便带人打进去,夺了你的机器!”
李植看了一眼陆化荣的无赖,又看了看自己的家丁,笑道:“我怕你倒是没有那本事呢!”
陆化荣眉头一皱,大声喝道:“你到底卖不卖?”
李植沉默了一会,这才一字一顿地大声说道:“不卖!”
听到这话,陆化荣脸上一凛,气得满脸发红。眯着眼睛看着李植,他朝家丁和无赖们一挥手,喊道:“上,打趴他们!把机器抢出来!”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陆化荣平日里时常用酒肉养着家丁,花钱笼络着这些无赖,等的就是这一刻了。虽说这些人大多是临时聚集起来的无赖,散漫惯了,但这些无赖毕竟都是天津卫里欺行霸市打架斗殴的老手,一个个都是狠角色,此时又人多。他们见李植这边人少,都觉得自己这一边一定会打赢,便嗷嗷叫着开打了。
六十人举着棍子,朝李植的四十人冲了上来。
见对面开打,李植大声喊道:“第一排向右刺敌人,第二排直刺敌人!”
李植的家丁们这几个月都在练习阵列作战,此时听到李植的命令,一个个大喊得令,往前跨出一步,按照规矩朝冲过来的无赖们刺去。
李植的家丁们练了几个月的突刺,日日就练这一招,十分熟练。而且他们配备的木棍有两米长,和长枪似的,远比对手的棍子长,远距离进攻可以完全压制对方。
不等挥舞棍子的敌人近身,李植这边已经刺了出去。
西班牙方针的战法也十分刁钻:如果说正面刺过来的后排木棍还容易躲避的话,从右边刺过来的第一排木棍就根本没法躲避了。李植的家丁专刺要害,虽然用的是木棍,但全力刺过去,刺在身上也让人吃不消。
一个冲在前面的无赖好不容易躲过正面的木棍,却被右边来的木棍刺中心脏,立刻就喘不过气来,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另一个无赖奋力用手上的铁棍格开正面刺来的木棍,却被右边来的木棍狠狠刺在脑袋上,顿时头破血流,抱着头倒在了地上。
李植的家丁第一刺,陆化荣的家丁就被刺到了十七、八个,其中七个人受伤较重倒下了。虽然没有被刀剑劈砍,但这些倒下的人都受了内伤,在地上翻滚呻吟,一下子是爬不起的。
突遭重击,本以为胜券在握的无赖们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他们还在惊讶对手队列的厉害,就听到李植又大声喊道:“再刺!”
李植的家丁们齐声吆喝,猛地又往前走了一步,又朝冲上来的敌人们刺去。
一个无赖往后一跳躲过右边刺来的木棍,却被前面刺来的木棍打在鼻子上,鼻子被打破了,瞬间就喷了一脸的鼻血,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另一个无赖被右边来的木棍刺在了右胸,又被前面来的木棍刺中了左胸,只觉得胸口里面一阵绞痛就倒在了地上。
这一刺,又有十七、八个人中招,八个人被刺倒在地。这些倒地的人被猛地刺中要害,在地上翻滚呻吟着。
陆化荣站在后面,满眼的不相信。这些无赖都是天津卫里有数的破落户,平日里打起架来一个顶两,怎么在李植的家丁面前就这么不堪一击。李植区区一个商人,怎么他的家丁就这么能打?只是两个照面,自己这边已经倒下十五个人了。
但他还在惊讶,李植的喊叫声又响起了:“再刺!”
前排右刺,后排直刺,李植的人马又往前跨了一步,远远朝冲上来的无赖们刺去。又是几声惨叫声响起,陆化荣的人马又倒下了八个人。
两军对垒,一寸长一寸强。李植家丁的长棍比陆化荣家丁的棍子长得多,施展队列进攻十分顺手,压制得陆化荣的人无法还手。更何况陆化荣的人马崇尚单打独斗,毫无章法,李植的人马是用阵列对付散打。刺了三次,已经把二十多个敌人打趴下。
冲在最前面的二十多个人是最勇敢的,基本都被放倒了,剩余的三十多个无赖们就没有那么彪悍了。他们见到这样一边倒的战局,再不敢往前冲去,都停下了脚步紧张地看着李植的家丁。
李植却不愿意放过这些狗腿子,大喊一句:“前进三步,突刺!”
李植的家丁们往前跨了三步,手上握着长棍往前面的敌人身上刺去。
“啊!”
“啊!”
几声惨叫声响起,又有十七、八个人中招,其中七个人被刺中要害,捂着受击处倒了下去。
一个流氓被木棍狠狠地打中胯下,只觉得一阵剧痛从胯下传来,全身都无力抽搐起来,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一个陆化荣的家丁也中招了,他被木棍打中眼睛,也不知道眼睛被打瞎没有,哪里还有力气再战?捂着眼睛就倒在了地上。
其余的流氓们见这形势,不敢再战,慌张地向后退去,一直跑到陆化荣的身后才停下脚步。
见自己的人马一触即溃,陆化荣气得满脸血红。不过他输人不输阵,大声喊道:“李植,你敢打我的人,不怕清军厅抄你的家么?”
李植笑着说道:“陆化荣,你以为天津就你大哥一个官么?”
陆化荣咬了咬牙,喊道:“好,李植你擅自挑衅他人,击伤我家家人,你等着清军厅派人来拿你!”
陆化荣仗着大哥是清军厅同知,这时已经颠倒黑白,污蔑李植挑衅伤人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狠狠一甩袖子,也不管地上躺着的伤员,就带着逃下来的家丁和无赖们往清军厅衙门走去。地上的伤员大多数还在翻转呻吟,不过有几个渐渐缓过气来,也踉踉跄跄地爬起来,跟着跑了。
李植大声说道:“不送!”
听到李植的话,李植的家丁们一阵哄笑,让不远处的陆化荣气得脸上更红了。
第四十六章 差役拿人
陆化荣一走,李植就赶到了天津巡抚衙门。
塞了五钱银子给看门的衙役,李植和那衙役说道:“我找孙有民执事。”
那衙役得了李植的银子,欢天喜地地走进了衙门,把孙有民找了出来。
一见到李植,孙有民就问道:“李公子遇上事情了?”
李植塞了五两银子给孙有民,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李植有紧要事情找巡抚,求孙执事带路。”
孙有民拿了银子,脸上笑逐颜开,和见到亲兄弟似的,说道:“抚臣大人在三堂午睡,不过无妨,你先和我去三堂外等着,等大人一醒了我就带你上去进见。”
李植作揖说道:“全赖执事安排了!”
孙有民带着李植进了衙门,穿过两间堂屋走到了三堂。他让李植和他一起站在三堂门外,静静地在那里等贺世寿睡醒。
那孙有民在衙门里做事情,极懂规矩。李植不说找巡抚有什么事情,他便也不问,一声不响地站在那里。
等了半个时辰,两人这才听到堂屋里传来响声,显然贺世寿醒了。孙有民小心推开房门一点点朝里面看了看,看到巡抚确实醒了,这才打开屋门走了进去。
“大人,做肥皂的李植来了,说有急事要见你!”
“哦?”贺世寿刚醒还有些迷糊。他想了想,用手揉了揉面庞,这才想到了李植是谁,想起了李植孝敬他的二千两银子,挥手说道:“让他进来吧。”
孙有民折返回去,让门外等待的李植进屋。李植走进堂屋,行了跪礼,然后爬起来拱手说道:“大人,清军厅同知的弟弟陆化荣图我产业,说要把我拿进清军厅大牢,还请抚臣大人救我!”
贺世寿抚须问道:“他如何图你产业?”
李植答道:“陆化荣要我把肥皂配方和纺织机械交给他,我不给,他便带六十个无赖到我的织坊纱厂处打闹。小民的家丁打退了他的人马,他就诬陷我挑衅伤人,说要让清军厅的衙役来拿我!”
贺世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这同知陆化林,还真是不消停啊!”
李植从怀里掏出那张一千两的银票,躬身上去递给了贺世寿。贺世寿看了看银票上的数字,这才点了点头。
“无妨,我会和陆化林说的,你回去等消息吧!”
巡抚既然愿意处理,清军厅同知定然奈何不了李植了。听到这句话,李植心里的大石头落地,笑着答道:“多谢抚臣大人相救,小民告退!”
从巡抚衙门出来,李植回到家里等了一个时辰,先等来了清军厅的捕快。
五个捕快浩浩荡荡地杀进井边坊,推开李家门口的站岗家丁,挎着腰刀大摇大摆地冲进李植家里。在堂上看到李植一家三口,为首一捕快扫了一眼李植和李兴,大喊:“差役拿人!谁是李植?”
李植暗道陆化荣的报复先来了,抖了抖袖子站了起来,答道:“我是!”
那些差役也不废话,上来摁住李植,一把就将李植反手绑了。
看到这情景,郑氏立即就哭了起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道:“差爷饶命,差爷饶命啊!我们都是守律法的小民,为什么来拿我们啊?”
那为首的差役笑了笑,又猛地变脸骂道:“得罪了二爷,还守法?招招要你的命!”
这差役嘴里的二爷,大概就是同知的弟弟陆化荣了。
李兴赶紧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给那个领头的捕快送去,说道:“差爷莫要绑我哥哥,好生带他去衙门就是!”
为首的差役看了一眼李兴的银子,啪的一声把那银子拍到了地上,骂道:“还拿银子?!你家得罪了二爷,神仙也救不了你们。不绑他去,我明天就要吃板子!”
被差役拍飞银子,李兴惊得说不出话来。
说完这话,那差役狠狠地从后面推了一把李植,差点把李植推倒在地上,大声骂道:“你个不知道好歹的破落户!还不快走!”
李植没想到陆化荣的人这么凶恶,也不知道巡抚贺世寿那边是怎么帮自己运作的。他看了一眼这几个差役,叹了口气,抬脚走出了院子。
看到差役冲进李家院子,外面围观的街坊已经站了里三层外三层。此时看到李植被绑着走了出来,众人顿时炸了锅。
“差爷怎么把植哥儿给绑了?”
“植哥儿那么大的产业,竟被清军厅绑了!”
“植哥儿被绑了,我家儿子在他家做事,以后怎么办?”
“有钱也不是好事啊!没权势,有钱反而是个祸事!植哥儿这是反受其害!”
李植扫视了一眼围观的众人,吸了一口气,缓缓走出家门。
见李植走得慢,抓人的差役又从后面推了一把,把李植推得一个踉跄跌出了李家院子。
见李植的狼狈样子,众人又是一片唏嘘,颇有些不平。家里有人在李植家做事的,平日里受了李植的好处,此时更有些义愤。不过在官府的人面前,这些人也不敢出言反抗。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在李家院子外面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堵住了道路。那为首的差役跟着李植走出了李家院子,狠狠地瞪了围观群众一眼,那些群众便心里发慌,赶紧两边分开把道路让了出来。
那差役狠狠地拉了李植一把,让李植往井边坊外面走。
清开了道路,那差役迈着大步,正要牵着李植往前走,却看到道路前面慌慌张张跑来五个胥吏。
可能是来路上跑得太急了,当先的一个胥吏跑得腰带松了都没有时间重新系上,只用手抓着裤子往这边冲过来。
看到来人,那为首的差役愣了愣,换上一张笑容迎上去说道:“陈老爹,你怎么来了?我魏机办事老爹你还不放心么?”
那被唤作陈老爹的胥吏听到差役的话,大声骂道:“魏机,松绑!赶紧给李公子松绑!”
听到陈老爹的话,那五个差役顿时傻掉了。
什么松绑?什么李公子?不是邢犯么?
不是老爷发话,二爷传令,让我们来拿人么?
就是围观的群众,也没料到剧情居然突然反转,顿时,整条路上上百个围观的百姓都沉默下来。
第四十七章 同知陆化林
想了半天,那被唤作魏机的差役才说道:“陈老爹,这是二爷交待让我们抓的刑犯,如何能随意松绑?”
那被唤作陈老爹的胥吏跺了一下脚,大声骂道:“魏机,你敢不听我的话么?老爷亲自交待我让我们拦住你,让我们好生招待李公子,请他到衙门三堂议事!”
听到陈老爹的话,魏机等几个差役又愣了半晌,问道:“到三堂议事?二爷不是说押到大堂受审么?”
陈老爹骂道:“什么二爷?二爷的话你当成圣旨么?清军厅只有一个老爷!”陈老爹又跺了跺脚,骂道:“魏机,我的话你也不听么?”
那几个差役这才反应过来,如梦初醒,赶紧转过身来帮李植解绳子。几个差人心里吃惊手上忙乱,费了好一阵功夫才把李植身后的结解开,把绳子取了下来。
见李植身上的绳子解开了,陈老爹才松了一口气,冲李植一揖及地说道:“李公子受惊了!在下清军厅刑房吏司陈七寿,奉我家同知老爷的交待,请你到清军厅议事!”
刑房吏司陈七寿?不就是肖光伟家的靠山陈老爹么?怎么在自己面前这么狼狈?
李植从绳索中松开手来,抖了抖手,问道:“这演的是哪一出?”
李植知道,刚才那些差役是陆化荣派来报复自己的,所以凶恶。而现在这些胥吏态度这么恭敬,必定是是天津巡抚贺世寿的人找到了同知陆化林了。巡抚大概交待了同知不能欺辱自己,所以才有这样的剧情反转。
自己送给巡抚的钱没有白送,这巡抚拿钱还是办事的。
不过李植刚才受辱,他有心戏弄一下这些衙役胥吏。
“居然请我去,怎么又把我绑了?这样的架势,我可不太敢去!”
听到李植说不去清军厅,那陈七寿急得一头的汗,大声说道:“误会!全是误会啊李公子!我家老爷反复交代,一定要好生请你去议事。”那陈老爹见李植脸上依旧不忿,一咬牙走到差役魏机面前,啪地给了那魏机一巴掌。
“你也敢刁难李公子!?”
那魏机猛遭重击,生生地被打了一个踉跄,他惊讶地用手捂着发红的脸庞,看着陈七寿说不出话来。
看到这神奇的一幕,围观的群众们轰的一声又炸锅了。
“差人挨打了,差人内讧了!”
“差人自己打起来了!”
“差人要请植哥儿去议事哩!”
“植哥儿这么能干,果然不是好欺负的!这差人该打!”
差役胥吏在明代是贱职,是不能参加科举的。但是因为靠近权力,这些人又往往凌驾与平民之上作威作福百般勒索,让百姓们又恨又怕。此时看到胥吏打差役,群众们仿佛看到狗咬狗,看得十分高兴。
听到群众的议论,那魏机脸上更红,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似的,抬不起头来。就是打人的陈七寿,也是讪讪的有些尴尬。
李植朝围观的街坊们一拱手,大声说道:“街坊们,同知大人请我去议事,大家不用担心李家的生意!大家散了吧!”说完这句,李植才对陈七寿说道:“陈老爹带路,我随你去便是了!”
陈七寿这才放心下来,赶紧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带着李植往清军厅走去。
五个差役一脸的尴尬,跟着李植走在后面。胥吏在前差役在后,倒把李植弄得前呼后拥。
清军厅衙门在城北。那衙门比巡抚衙门小一点,不过也是十分的破败。
进了衙门,陈七寿带着李植走进三堂,天津清军厅同知陆化林已经坐在堂上等待。那陆化林四、五十岁,一张方脸,下巴上光溜溜的没有胡须,穿着一身正五品官服,正坐在堂屋主位上。
李植走进堂屋,那陆化林就站了起来迎客。李植正要行跪礼,却听到陆化林已经喊道:“免礼!”
李植愣了愣,暗道这巡抚的打招呼就是好用,自己的跪礼都免了。李植看了看陆化林,唱道:“小民李植见过同知大人。”
陆化林点头,大声说道:“坐,李植,坐!”
两人坐下,便有小厮端上了茶水。李植暗道进了衙门还有茶喝,这待遇不差啊。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却听到同知直奔主题说道:“李植,你与陆化荣的纠纷一事,本官已经听闻!”
顿了顿,陆化林又笑着问道:“李植,你和巡抚很熟啊?”
李植笑了笑,知道这陆化林是想打听自己和巡抚的关系。只有弄清楚自己和巡抚关系的深浅,他才知道如何断案。如果自己和巡抚关系密切,他断案子就会更偏向自己。
想了想,李植撒谎说道:“是亲戚。”
李植前后送了三千两银子给天津巡抚,料想贺世寿也会格外关照自己。就算自己冒充贺世寿的亲戚,贺世寿知道了也不会怪罪自己。反过来说,如果李植说和贺世寿没有亲属关系,别人就要怀疑贺世寿受贿了,传出去对贺世寿风评反而不好。
“是...亲戚啊!什么亲戚?”
李植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摁着茶杯喝茶。
陆化林见李植不回答,只能琢磨着李植的上一句话,猜测李植大概是贺世寿的表亲。想了想,他已经有了主意,大声说道:“李公子,你受惊了!本官决定严惩到你家织坊寻事的十个刁民事主,每人重打四十大板!你觉得如何?”
陆化林相信李植是贺世寿的亲属,更加看重李植,已经不着痕迹地改口叫李植为李公子了。而事情,也从民事纠纷变成了刁民闹事,说辞对李植更加有利了。
不过他有心庇护弟弟,倒是把陆化荣排在外面了,只罚闹事的泼皮无赖。
李植想了想,问道:“陆化荣呢?”
陆化林听到李植询问,正色说道:“本官已经查明,陆化荣和此事并无瓜葛,纯粹是他的家丁眼红你的生意意图勒索,伙同泼皮无赖上门闹事。陆化荣一介商人无力约束手下,并无大罪。”顿了顿,陆化林又说道:“当然了,无力约束家丁,也有问题,本官是他长兄,定会教育他一番。”
第四十八章 商量买官
李植想了想,还是问道:“陆化荣无罪么?”
见李植反复追问,陆化林有些不高兴,说道:“本官反复审过,却是无干的!”
李植见自己反复提问都被搪塞,知道这个陆化林是肯定不会惩罚亲弟弟了。他将无赖泼皮和陆家家丁打板子,便是给自己一个交待了。既然巡抚打过招呼陆化林还是这么处理,李植一介平民,也不敢强求。
“同知大人如此处理,在下是认可的。”
“好!差人已经把事主押在班房,我这就去大堂断案,李公子去看吧!”
李植进了大堂,看到陆化荣的十个家丁已经跪在了地上,神色张皇。大堂两边站满了手持水火棒的衙役,陆化荣站在一边,一脸忿恨地看着李植,似乎并不服李植。
这个官商嚣张惯了,脑子显然没有他哥哥好用。
有巡抚撑腰,清军厅的人给足了李植面子。李植被衙役引导站在原告位置,也不用跪,就站着等待同知升堂。
大堂的门是开着的,不过衙门的大门关着,大概同知大人也知道自己案子断得没道理,并不想让百姓们围观这次办案。
伴着一声升堂的喝叫声,同知陆化林从后堂走了进来,入座后他一拍惊堂木,两班衙役便以水火棒柱地大声喊道:“噢!”
那情景十分威严,把地上的十个陆家家丁和无赖吓得神色慌张。
陆化林坐在官位上,又一拍惊堂木,朝地上的陆家家丁问道:“陆九等十人!尔等屑小觊觎李家产业,聚众闹事敲诈李家家主。此事原告已经申诉清楚,事已查明,纯粹乃尔等自发并无二主,尔等可认罪?”
陆化林一句话就结案了,把陆化荣排除在外不需要负责任。
地上的家丁和无赖们早已经被打过招呼,此时一起喊道:“我等甘愿伏法认罪!”
见家丁和无赖们服从指挥,陆化林脸上一喜,大喊:“此事原委已经查明,被告业已认罪,无需多审!”
“陆九等十人,每人杖责四十!以儆效尤!”
听到这话,两边的衙役走了上来,一个个把地上的刑犯摁在地上,开始打板子。
李植本以为会看到木板飞扬血肉横飞的情景,但现实却让他失望了。
这些家丁、无赖和清军厅的人都是陆家兄弟的人,都是自己人,衙役打板子时候下手很轻,只演戏给李植看。衙役们高高地举起板子,大声唱喝,却轻轻地打下去。地上的人也配合,一棍下去便大声叫疼,好像被打断了腿一样,样子装得十分凄惨。
李植知道这些都是糊弄自己,不过他也没有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自己一介平民?就算有巡抚撑腰,自己在官老爷面前也只有乖乖看戏的份。
打了一刻钟,四十大板打完了,地上的犯人们只是打破了些皮肉,有些瘀伤,并没有受重伤。
不过对于李植来说,能够稍微惩办闹事的陆家家丁,也是有个交待了。
行刑完毕,陆化林一拍惊堂木,喊道:“退堂!”在衙役们水火棒的柱地声中,陆化林转进了后堂,再没有出来。
陆化荣自觉得脸上无光,瞪了李植一眼,也立即离开了衙门。
地上的家丁无赖们爬起来互相搀扶,慢慢往堂外走去。
事情结束,那刑房吏司陈七寿又凑到了李植旁边,笑着问道:“李公子,你对这安排还满意不。”
李植点头说道:“还凑合吧!”
陈七寿听到这话,乐得眉开眼笑,说道:“李公子满意就好!李公子在巡抚面前,可要为我家老爷美言几句。”
李植冒充贺世寿的亲戚,让这些官吏们更高看了他一眼,生怕李植再去找贺世寿告状。其实李植知道自己无权无势,要求很低,只要陆化荣有了忌惮以后不要来找自己麻烦就好。他不和陈七寿啰嗦,点了点头,大步走出了清军厅衙门。
了结了陆化荣的事情,李植在家里休息了一天,思考未来的道路。
经过陆化荣的事情,李植愈发意识到在这个时代势力的重要。如果没有一官半职,自己的产业迟早有一天要被人夺取。李植决定谋取一个武官职位。按现在的情况看,如果李植有一个武官职位,觊觎自己产业的小人们多少会受到些震慑。
文官职位是不行的,文官职位需要功名出身,李植现在去追求功名不知道要花多少年。虽然说明末科场**,很多时候可以用钱搞定,比如江南的复社就一度把持科举。但即便是学会写繁体字即便是背熟四书五经以便能看懂考官的题目,也需要以年计的时间。走这条路的话,恐怕等李植好不容易拿到功名当上文官,满清已经入关了。
做武官却不需要这么麻烦,有战功就可以。虽然战功李植也没有,但李植有银子。有了银子,“制造”一些战功也行。
更重要的是武官可以名正言顺的拥兵自卫,这在兵荒马乱的明末是极为重要的事情。明廷的文官虽然现在威风,但没有武力,未来在李自成面前在皇太极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脆弱。而一旦李植当上武官,用未来的科技打造出一支先进武装力量出来,就在这个时代找到了安身立命的根本。
李植打定主意谋个武官的位置。
李植打定了主意,但还不知道是否可行,便去找了对官场熟悉的许敏策,和他商量。
许敏策得知了李植的意图,赞许地看了李植一眼,笑道:“李小弟也喜欢上当官了?”
李植说道:“不是想当官,是没个官位抵挡不了陆化荣之辈!”
“这倒也是个说法!”许敏策顿了顿,正色说道:“不过李小弟,我提醒你,这武官可是有守土职责的,战场上弃土失城可是死罪。如今流贼肆虐鞑子凶猛,这天津卫的武官可不好做,稍有不慎就要掉脑袋。”
李植拱手说道:“李植晓得。”
许敏策好奇问道:“李小弟知道这一层,还想当武官?莫非李小弟有克敌制胜的法宝?”
第四十九章 买个百户
李植和许敏策打交道几个月,发现这个许敏策虽有关系但并不图人钱财不随意害人,是个好相处的人。在许敏策面前,李植也不搞那么多掩饰了,便直接说道:“小弟对练兵打仗,确实有一些想法,便是流贼和鞑子来了,也不怕他!”
听到李植的话,许敏策诧异地看了李植一眼。
如果是其他一个少年人,坐在许敏策面前侃侃而谈对练兵打仗有想法,许敏策肯定会当他是年少轻狂。但李植这么说,就不一样了。
李植可是搞出肥皂,搞出飞梭织布机珍妮纺纱机的人物。
许敏策原先看李植搞出肥皂,只当这制造肥皂的法门是年轻人妙手偶得。但没想到,李植接下来又搞出了效率奇高的纺织机械,大赚银子。能同时搞出肥皂和新式纺织机械,这就不能用妙手偶得来解释了,这李植显然是个巧匠,是一般人无法理解的匠艺天才。
而如今李植又说对练兵打仗有想法,莫非这李植还能造出巧夺天工的武器?
如今大明朝内忧外患,西北流贼肆虐,东北建州鞑子虎视眈眈时不时破关入塞,如果李植能造出新式武器,那绝对是大明朝的福音,前途不可限量。
这个少年郎真是不断带给人惊喜。许敏策愈发觉得要和李植搞好关系,以后李植一飞冲天的时候自己也能分润一些好处。
肚子里想了一圈,许敏策这才问道:“李小弟想谋个多大的官?”
李植说道:“想做个正五品的千户!”
许敏策摇头说道:“你没有战功,怎么能一上来就做千户,上官帮你填附战功也最多升做个百户。”
李植听了许敏策的话,暗道找许敏策咨询一下还是有好处的,否则到了巡抚那里要了不可能的官可能把事情搞砸。李植沉吟片刻,又说道:“我想做个能总管一地军民的百户,可有这样的职位?”
许敏策点头说道:“那便是个屯堡管队官么!只要李小弟愿意花钱,这样的位置也是寻得到的!”
李植问道:“许大哥,谋取这样的官位,要找谁?”
许敏策快语说道:“在天津,当然找巡抚大人!”
李植又问道:“这要多少银子?”
许敏策站起来在屋子里踱了几步,这才说道:“空手谋一个百户,怕是至少要三千两!”
李植点了点头,再不言语。
第二天,李植带上银票,再次来到天津巡抚衙门。
李植已经是第三次来巡抚衙门了,他熟门熟路,在执事孙有民的带领下找到了巡抚贺世寿。
李植来找贺世寿办事每次都送上重金做礼物,贺世寿对李植是满意的。老人不但在李植行礼后立刻让李植坐下,而且还让下人端上了新茶。
李植不敢耽误巡抚的时间,直奔主题说道:“抚臣大人在上,在下有一事相求!”
贺世寿喝了一口茶,淡淡问道:“李公子所求何事?”
李植没有马上回答这句话,而是从怀里拿出三千两的银票递给了贺世寿。贺世寿看了看银票上的金额,点了点头,把银票放到了一边。
李植这才说道:“在下想做个管理屯堡的百户。”
贺世寿好奇问道:“你是说,你想做武官,做百户?”
李植答道:“是的,大人,小民想谋个百户,管理屯堡的。”
听到李植的话,贺世寿坐在椅子上慢慢地捻着胡须,许久没有说话。
李植见贺世寿如此,忐忑问道:“抚臣大人,此事很难么?”
贺世寿笑了笑,这才说道:“可以!我明日派人把你从民户里销除入了军籍黄册,便算是有了军籍。刚好这个月水师在天津外海缴获了一艘三千料的海贼大船,你便在此事上立了功。我在论功的名单里把你放在前面,保你升为百户,找一个屯堡做管队官。”
贺世寿的意思,是把李植硬塞进打败海贼的有功人员名单中,上报论赏。李植昨天听许敏策说过,地方武官的调动升迁由地方督抚及都指挥使上报,兵部武选司审核。贺世寿除了巡抚的“事官”官位,本身还兼着佥都御史和兵部侍郎,是兵部的堂官,是武选司的上级。有他的推荐,兵部武选司一定不敢刁难,一个百户的封赏是逃不掉了。
听到贺世寿的话,李植心里一喜,暗道这官职就要到手了,却听到贺世寿又说了一句:“不过说起来,此事做起来牵扯人员众多,办理起来却有些麻烦。”
李植知道贺世寿这句话的意思,那是嫌银子少了!好在李植早有准备:他赶紧从怀里又拽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稳稳地送到贺世寿面前。贺世寿看了看,点了点头,放在了刚才那张三千两银票一起。
“李公子放心,天津距离京师不远,要不了一个月兵部的文书就会下来,到时候你就是正六品的大明武官了!”
李植这才放下心来,他退回椅子坐下,喝了一口新茶。
一个月后,七月中旬,兵部的封赏文书就下来了。
贺世寿虽然拿钱下手狠,但私德不错,拿了钱是办事的。李植正在此次封赏的名单中,进位正百户。贺世寿派人到李家通知李植,李植便到巡抚衙门领了腰牌、敕命和官服。
明末士人普遍从商,文官们对商人,尤其是豪商也没有什么歧视。李植虽然现在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但他和贺世寿几次来往都让贺世寿获利不少,让贺世寿对他十分满意。贺世寿当天帮李植把事情办好了,心情不错。他看见李植领到东西笑逐颜开,便不让李植走,要李植在巡抚衙门里换上官服给他看看。
李植只有在衙门的厢房里换上彪补子的大红六品武官官服,戴上乌纱帽,穿上皂靴。李植在屋子里走动了几步,只觉得自己浑浑然一个大明朝廷的命官!
李植又看了看那腰牌,见那腰牌是银质的,上面纹着素云图案。腰牌首尾有两个小孔,上面穿着红丝绦。腰牌反面刻着“上天祐民,朕乃率抚。威加华夏,实凭虎臣。赐尔金符,永传后嗣。”几行小字,似乎是明太祖朱元璋的训话。翻过来,正面刻着“天津左卫静海千户所左百户所百户李植”一排字。
这腰牌,就是李植在官场上的身份证了,李植把他挂在腰间。
第五十章 千户尤化超
等李植穿戴好,回到三堂给贺世寿看了,贺世寿倒是笑了起来。
“好!有几分英气,配得上这身官服!”
贺世寿又让人拿铜镜来给李植。李植对着铜镜看了看,暗道真是人靠衣妆,这穿上官服了就是不一样,让自己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身上横添了几分威严气质。想到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仅仅七个月已经变成朝廷命官,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百户,但也是官啊,李植心情很好,笑得嘴巴都咧开了。
贺世寿见李植高兴,捻着胡须想了想说道:“百户如今有了官服,却还缺一匹健马。武官有了坐骑,这才有威严。”
李植说道:“抚臣大人说的是,我这就去城西的马市买上一匹!”
贺世寿哈哈笑了笑,大声说道:“寻常马市上如何有良驹?老夫有一匹乌孙宝马,价值百金,我便送给百户吧!”
百金是文人的说法,意思就是价值百两银子。
李植听到这话愣了愣,暗道这巡抚还买一送一啊。虽然收费高昂,但贺世寿这生意倒是做出了些人情味。李植笑了笑,答道:“李植谢过巡抚大人了!”
贺世寿挥了挥手,便有下人跑出去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高头大马出来。那马有一人高,浑身赤红筋腱强壮,此时被人牵着时不时打个响鼻,确是一匹好马。
“此马名踏风!从今天起就是你的了!”
李植牵着马匹看了看,拱手朝贺世寿说道:“多谢大人的千里马!下官不敢叨扰大人公务,就此告辞!”
李植虽然没有专门学过骑马,但穿越前在旅游景点也骑过几个小时马,马术还是懂得一点的。
别过巡抚,李植穿着官服骑着骏马,带着两个家丁走在回家的路上,引得路人纷纷避让。虽然百户官小,但明朝的百姓们对官吏有着天生的畏惧感,一个个忙不迭让出道路。
等李植走进井边坊,就更引起了街坊们的议论。
“哟,哪来的武官,骑这么好的大马!”
“看那脸!那不是植哥儿么?”
“植哥儿当官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植哥儿真是出息啊!不但有那么大的产业,如今还当官了!”
李植不顾邻居们的议论,笑着骑马回家,一直骑到李家院子外面才跳下马来。李兴和郑氏知道李植去巡抚处买官了,正担心着结果。此时看见李植穿着官服回来,两人一脸惊喜地迎到院子里。
“大哥,巡抚帮你办妥啦!”
李植点了点头,把马系在了院子里。
李兴兴奋地摸着踏风的鬃毛,笑道:“这马真骏!是巡抚给配的?”
郑氏摸着心口说道:“植儿,巡抚怎么给你配这么大的骏马!这百户到底是多大的官啊?”
李植答道:“这马是巡抚送的,不是配的。百户是正六品的武官。虽然武官不比文官值钱,但也是一个屯堡的长官了。”
郑氏满脸的欣喜,笑道:“管一个屯堡啊!那可真是大官啊!”
李兴大声说道:“等我去门口放他一串鞭炮来!让街坊们都知道我家的喜事!”
李植有了马,便发觉到这有马的好处!第二天,他去马市上买了二十匹好马,分给属下:李植要带十个家丁去上任,这些家丁都要配马。另外产业的管理人员如今事务繁忙,起居交通也配上马才比较有效率。最后是李植做官地方和天津卫城里的通讯,家丁骑马来去传达信息便快得多。
李兴几个得了马,满肚子的欢喜,在纺织工厂门口来回骑个不停。
纺织工厂和肥皂作坊的工人们见李植穿着官服当上了官,一个个做事也更加小心了。这年头百姓最崇拜的还是朝廷命官。李植有个官位,虽然只是个小小的百户,但也使得管理更加简单了。
李植又检查了一遍纺织工厂和肥皂作坊,交代了几个管理人员几句,便骑马上任去了。
李植的官位,是以百户充任范家庄的管队官。
明末九边普遍实行营兵制,卫所官职渐渐失去实际意义淡化为一种品阶。李植现在的官衔是百户,但如果没有营兵制的官职,这个百户根本没什么用处。李植的营兵制官职是范家庄的管队,有了这个官职,李植才坐实了一个屯堡的长官。
范家庄距离天津卫城四十里,步行要两个时辰,骑马只要一个时辰。不过李植在去范家庄履新之前,还要去“运坊里”拜访一下顶头上司。
新官上任先拜访上司,这也是明末官场的循例。李植的顶头上司是静海千户所的千户,充任运坊里防守官的尤化超。李植不知道这长官的脾气,买了一些常见的绸缎人参,作价五十多两的礼物,让四个家丁分别提着。
进了运坊里找到千户官厅,李植跳下马来正要找门人送帖子,却看到一个身穿武官服的中年男人带着几个随从正往外走。为首那人身穿正五品武官服,中等身材,微微有些发胖,一张圆脸上生着几根稀稀的胡须。
看到李植的正六品官服,这个官员倨傲地打量了李植一通,正要说话,眼神却被李植的坐骑吸引过去了。
仔细打量了李植的坐骑好久,这武官才吸了口气,缓缓问道:“这是巡抚大人的踏风?”
李植猜测这人就是自己的长官了,答道:“这是在下的踏风!”
那武官猛地抬起头,看着李植。眼睛转了几圈,他突然抛下了倨傲,堆起满脸的笑容出来,亲昵地说道:“想来你就是范家庄的新任管队官,百户李植了!”
李植知道,这是巡抚的踏风在起作用了。
堂堂巡抚,在这千户眼里是天大的上官,分分钟就可以提拔或者免去他的官位。这些穷武官只靠克扣军饷役用军丁过日子,不可能像李植那样随便一出手就是几千两,没能力巴结到巡抚这样的高层,就更加把巡抚看得重。这千户是个官迷,对官场上的事务十分用心,早就远远看过、认得巡抚的宝马踏风。如今这千户听到李植说“这是我的踏风”,便知道这是巡抚把宝马送给了李植。巡抚的宝马啊,哪有随便送人的?这李植定然和巡抚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第五十一章 任职交接
一个小小的管队百户,尤化超可以随便踩上一脚,但如果对方是巡抚的私人,这就大不一样了。巡抚的私人,那下来当百户只是来锻炼的,迟早要升上去。稍微得罪,可能就要引来巡抚的雷霆报复!这样的人尤化超巴结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敢托大?
“在下正是李植!”
李植正要行跪礼,却被尤化超抢了先。
“我是尤化超!”尤化超在李植面前上官的架子也不摆了,他上前一步,抓住李植的手,亲切说道:“管队官好年轻,容我叫你一声贤弟。贤弟,里面请!”
李植毕竟少年人脸皮薄,见识了这尤化超的变脸功夫,倒是有些尴尬了。他咳嗽了一声,不着痕迹地从尤化超手里把手抽出来,淡淡说道:“上官,这是在下的一点见面薄礼,不成敬意!”
尤化超愣了愣,这才看到李植家丁手上挂着的箱子盒子。
李植的家丁赶紧走上去,打开箱子盒子,把里面的绸缎人参展示给尤化超看。那尤化超看到这份重礼,脸上的笑意就更盛了,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看向李植的眼神里满是和蔼,大声说道:“贤弟真是客气,真是客气!”
他一挥手,让身后的随从们接了礼物,又朝李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又说道:“贤弟里面请!”
李植见尤化超这般作态,料想他也是一个贪腐势利的小官,倒是失了结交他的心思。李植懒得进千户官厅和他胡扯,就说道:“在下有些急事,就不叨扰长官了!来日一定再备礼物来拜访长官!”
听到李植的话,尤化超有些失望。他还想好好招待招待李植,结交一番,等以后李植升迁时候自己也沾些福气呢!但李植毕竟是巡抚的私人,那是以后的大官苗子,又哪里会有时间和自己一个小小防守官,静海所千户结交?来给自己送重礼,那已经是给足自己面子了!所以李植说要走时候,尤化超也并不惊讶,反而更加殷勤地答道:
“无妨,我便等贤弟下次来!”顿了顿,尤化超又说道:“贤弟在范家庄有什么不如意,需要愚兄帮忙的,尽管开口!”
说完这话,他就站在那里,一副要目送李植离开的架势。
李植暗道这巡抚的宝马还真好用,一上来就帮自己摆平了上官。这尤化超哪里像上官,简直像是自己的下属嘛!李植打了个哈哈,不再停留,便和家丁们跨上马,朝范家庄骑去。
从运坊里到李植的范家庄不过二十里,李植骑了大半个时辰,就到了范家庄。
范家庄距离海河两里路,不大,是个围着围墙的狭长村庄,东西长三十步,南北长一百四十步,墙高二丈未包砖,仅在南面开着一个门。李植早已经让两家丁打先进庄报信,等到李植到了庄门前,庄子里的大小官吏七、八个人已经站在庄门前迎接。
等李植进了庄门,这些人杂乱地喊叫道:
“见过管队大人!”
“管队大人好!”
这些人以两个正七品的总旗为首,都殷勤地和李植打招呼。李植点了点头,随着这些迎接的官吏们骑进了范家庄。
范家庄里面的情况,可让李植十分失望。
那庄子里面十分破败,小小的主干道两边到处都堆着垃圾粪便。此时正是夏季,气温很高,整个庄子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庄子里不少空房子无人居住维护,窗檐破败砖瓦缺失,青草都长进了屋子。李植猜测这些空屋子是逃亡的军户留下的屋子。庄子里看不到几匹牛马,为数不多的军户们也十分穷困,一个个骨瘦嶙峋,身上穿着破旧的短衣,站在肮脏的道路两侧看着新上任的李植,神情迷茫。
和这些军户比起来,李植的十个家丁就显得身形矫健神采奕奕了。
李植一直骑到庄子中间的百户官厅,这才跳下马来。在官厅正堂上,李植见到了即将离任的上一任管队官。
老管队官叫做严越,三十多岁,正要平级调到“流河里”去担任贴队官,只等李植来交接了。和李植稍事寒暄后,他就把范家堡的黄册账簿交给李植,又带李植查验了各处军械仓库和米粒粮仓。
“庄中含匠户、军户在内,合计有六十一户,口三百七十一,其中男子二百一十一口,成丁一百五十七口,不成丁五十四口。女子一百六十口,其中壮女一百零四口,幼女五十六口。”
李植一路听着,收下了黄册账簿,严越便带李植去校场点验守庄庄兵。
严越让几个总旗小旗分头去召唤庄兵们,自己和李植在校场旁边的一间空屋子里等待。开始李植还不明白严越为什么躲进破屋子里,后来李植站了半个小时就明白了:外面烈日炎炎,不站在屋子里等是要中暑的。李植站在不通风的破屋子里等得汗流浃背,那些庄兵才慢慢集合起来。
庄兵们穿得破破烂烂,手上拿着生锈的刀剑长枪。李植一眼望过去,估计来的兵丁还不到三十个。而且其中大多数都是老弱病残,根本没有战斗力,一看就是从军户中抓来凑数的。估计大多数凑数的兵丁根本拿不到军饷,难怪对集合命令拖拖拉拉。
两个总旗穿得好一些,站在队伍前面。只是这两个军官看上去也疏于武艺,只感觉吃得好一些不是那么瘦弱。
庄里唯一有战斗力的恐怕是严越的六个家丁。不过这些家丁属于严越的私人武装,并不属于庄内的庄兵。
李植翻了翻黄册,向严越问道:“账上不是说有庄兵五十七人么?”
严越翻了个白眼,似乎在心里骂了李植一句明知故问,这才说道:“有逃额!”
李植心里嘀咕:这拉了这么多军屯余丁上来凑数都只能凑三十个不到,那实际的逃兵情况得有多严重。李植又瞥了严越一眼,暗道这军官拉了这么多余丁来凑数,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空饷。天津镇的营兵月饷是二两银子,这严越光吃空饷一项上一个月就要贪墨好几十两银子。
不过李植又想,估计不光严越要吃空饷,严越的上级对军饷也要雁过拔毛,严越可能也贪不了那么多。而且他还要养家丁。想到这里,李植朝严越问道:“每个月发下来的月饷,能有几成?”
严越似乎对李植的追问极为不满,哼了一声,答道:“发下来你便知道了!”
见他这种态度,李植也不再多问。
交接完毕,严越拍了拍手,便带着家丁骑马走了。
第五十二章 整顿范家庄
从严越手里接下范家庄,李植便正式上任,成为管队百户官了。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李植上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范家庄这个屯堡内大扫除,清除堡里的垃圾和人畜粪便。
李植穿越到这个时代,最不习惯的就是明朝差劲的卫生。以前李植是一介商人只能管着工厂和作坊,但此时李植是一庄之主官,有能力改变范家庄一地,他当然要从范家庄做起提高卫生条件。
此时是七月,并非农忙时候,整个庄子的所有军民都被李植动员起来参加扫除。
李植组织庄丁在庄子外面挖了一个大坑,要把清理出来的垃圾全部运到这个坑里面。明代没有塑料什么的,不需要考虑降解问题,埋在地下过几年就全部腐烂了。
李植带头,全庄人忙活了一天,在庄子里清出了一百多车垃圾。垃圾实在太多,才运一半就把那个大坑全填满了,李植只能组织人手在旁边又挖了一个坑。
清理完现存的垃圾,李植又和军户们约法三章,严格规定以后不许军户们乱扔垃圾。所有垃圾全部丢到李植布置在全庄各处的二十个大垃圾桶里,由李植安排人专门清理。
乱丢垃圾的,杖责十下!
不仅如此,李植针对庄内大多数军户家庭没有茅厕的现状,组织军户们改造了二十间废弃的屋子,把这些屋子挖成公厕。平均每十五个人使用一个公厕,这十五个共用公厕的人轮流清扫公厕。如果专人检查时候发现公厕没有清洗干净,前一天清扫的人杖责十下!
每个公厕都建有化粪池,用来基肥。
把这些事情做完后,整个屯堡顿时面貌一新,就连那令人作呕的臭味都消失了。走在庄里的道路上,那道路上下十分清洁,再找不到什么垃圾。
道路两侧的垃圾粪便清除了,李植又带人在道路两侧挖排水沟,防止下雨天道路积水无法通行。
庄里卫生条件一下子改善了,军户们都十分欣喜,看向李植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期待。说实话,军户们也是正常人,也不愿意像猪狗一样在垃圾粪便堆里过日子,但明末这个时代最缺乏的就是组织力,凡事都坏在一个各自为政上。以前的管队官不管这事,百姓们无人组织,垃圾粪便只能乱扔。李植稍微一组织,成本无非就是雇佣两个人每天专门收垃圾,庄内便焕然一新。
整顿完庄里的卫生,李植就开始处理庄里的人事关系了。
李植这几天在庄内观察下来,发现庄内最大的贪官就是前任管队官。他不但克扣军饷,吃空饷,而且还役占士兵。克扣军饷好解释,就是欺占士兵的月饷。所谓吃空饷,就是兵士逃亡后管队官不重新招募,把逃亡兵士的兵饷吞进自己腰包。所谓役占士兵,就是把士兵当农奴用,让士兵去百户的私田上劳动。
士兵的月饷都是管队亲手发放的,百户以下的总旗小旗都无法对军饷动手脚。不过钱上动不了他们就动人,两个担任甲长的总旗同样役占士兵。
这样层层剥削士兵,士兵的生活十分艰苦,难怪范家庄的庄兵们逃亡地这么严重。除了跑不掉的老弱病残,年轻人几乎都逃走了。
李植首先做的,是把两个正七品的总旗甲长找来,向他们划红线。
两个总旗跪在地上行礼后,李植故意让他们在地上等了一下,这才说道:“免礼!”
等两个总旗爬起来,李植坐在椅子上,让两人站着听自己说话:“我不知道以前的管队官是怎么和你们说的,但如今到了我这里,以后就再没有役占兵丁的事情了。庄兵是士兵,以后一律不许参加私田耕种,你们知道了么?”
两个总旗互相看了一眼,由年长的一个总旗发声说道:“管队大人,这让兵丁耕田一事也是循例了,那些兵丁也都习惯了,也是我们两个甲长唯一的一点好处了,管队大人又何必为难我们?”
李植知道这些中年人积习已深,要改变他们在官场上的作风几乎不可能,也根本没打算和他们好好讲,只是冷冷说道:“既然我来了,我便要励精图治把范家庄打造成能养兵能练兵的屯堡!我今天是警告你们一次,如果你们再明知故犯,军法处置!”
听到这话,两个总旗身子一颤,脸上浮现出怒气。
年纪较轻的那个总旗壮着胆子拱手说道:“管队大人,防守大人没和你说么,在下和防守大人尤化超是老相识了。嘿嘿!管队也不能把我们逼得太紧了!”
这个年轻的总旗见李植凶悍,便抬出千户尤化超来压李植了。所谓老相识,大概就是他每年都要去尤化超那里孝敬一番,送上几两或者十几两银子。这个年轻总旗以为,李植动他的利益就等于动尤化超的利益。
明末官员贪腐不是个别现象,而是像一张网一样从上到下互相扣死。试问一个普通的百户,又怎么可能为了士兵的利益秉公执法,去断千户的财路?倘若是个普通人,是根本没有力量打破这种关系网的。
不过,李植是个穿越者,拥有未来科技带来的强大实力,这种实力可以一点点把这种关系网轰破。
“尤化超?你大胆去告!”李植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们看见我的乌孙宝马了吗?那是巡抚大人亲自送给我的!”
听到李植的话,两个总旗吓得脸色一白。巡抚大人送马,这是多大的关系啊,动动手指头就能把尤化超捏死。这样的背景面前,尤化超算什么啊?两人心里害怕,噗通一声又跪了下来,口中喊道:“管队大人在上,我们晓得了。”
“我们从此再不招呼兵丁做事情了!”
李植看了一眼这两个暮气深深的总旗,暗道此二人不可重用,让他们退下去了。
忙完了庄里的杂事,李植就开始考虑自己未来军队的武器了。
李植首先要造的,是米尼式步枪。
米尼步枪点火使用燧发枪机,不需要火绳,大大提高了步枪的操作性。枪膛内刻有膛线,使用尾部锥形中空的米尼铅弹前装射击。由于膛线的压迫,铅制子弹射出后高速旋转,飞行十分稳定射程增加。这样的步枪,可以打中四、五百米外的目标,绝对是这个时代的大杀器。
作为一个穿越者,李植设想的自己的军队,是全员装备来复枪加大量轻型火炮的热武器军队。这样的部队,基本上可以把这个时代的冷兵器军队轰成渣渣。
第五十三章 米尼式步枪
李植暂时无法生产火炮,火炮铸造技术是个难点。但来复枪,或者说米尼式来复枪的制造技术却不难,李植只要把设计图画出来,大明做鸟铳的匠户完全可以仿制。
燧发枪机的部件,找工匠按图制作然后组装就是了。唯一一个新东西,便是一个手工拉床。但这种拉床对精度要求不高,李植只要设计图画出来,大明的铁匠就能造出来。
范家庄没有会打造鸟铳的匠户,李植回到天津卫城,找到五个会打造鸟铳的匠户,让他们先制造鸟铳给自己看看。
明代匠户是世袭身份,隶属于工部﹐分轮班匠﹑住坐匠二类。明初规定﹕轮班匠须一年或五年一班轮流到官手工作坊服役﹐每班平均三个月。住坐匠则是每月到官方手工作坊中服役十天。但是到了明末,匠户制度土崩瓦解,匠户只需要缴纳银钱就可以免于服役。每名轮班匠每年纳”班匠银”四钱五分,住坐匠则须月出银一钱。
付了银子,匠户就是自由的,可以任意雇佣。比如李植就可以随意雇佣天津卫城里的匠户。李植以前做飞梭雇佣的铁匠,也有好几个就是匠户。
李植找到的这五个匠户都是住坐匠,每月上交坐匠银,在卫城里打铁为生。至于为官家打造武器的活计,他们偶尔也干,但从来没从官爷的手上拿到过银子。此时听见范家庄的百户让他们做鸟铳,五人以为又是没钱拿的买卖,都不情愿。李植了解了情况后,给了五人每人五两银子材料钱和工钱,把五人乐得一愣一愣的,这才不再言语,开始制造鸟铳。
李植在范家庄熟悉各方面的情况,同时时不时骑马到卫城来,来看看匠户们的进度。
做鸟铳最先做的就是枪管:匠户们各自找来几块熟铁打成片状,把这些熟铁片烧红了,中间垫着一根圆形钢条,在一个钢制半圆形凹槽里反复转动敲打,把熟铁片敲成枪管形状,然后再用铁粉和硼砂焊合缝隙处,反复敲打直到焊接处牢固了。枪管粗成型后,匠户把枪管放在一个钻孔器械上钻孔,钻头上涂油,一点一点换上大些的钻头,一点点刨掉枪管内部不均匀处,直到在枪管里面钻出一个平滑的内膛。
这钻孔的工夫最花时间,一个匠户要钻上十几天才能钻出一根合格的枪管。枪管做好了,鸟铳制造就完成了大半,后面的枪托等做起来都是简单的。
李植等那五个匠户钻好了枪管,便让他们停了工序。
“你们怎么防止鸟铳炸膛呢?”
名字叫做王老大的匠户在五人中技术最好,算是个领头的,他说道:“管队大人,按照规矩,枪管做好后,我们要在枪膛里放上寻常******四倍的火药炸一次,如果炸完后枪膛没有开裂,这根枪管才被采用!有裂纹的枪管,就作为废品处理了!经过这一步检验,做成的鸟铳不会有炸镗的。”
顿了顿,王老大又说道:“不过这年头长官克扣材料,这枪管用料不足,在四倍火药的检验下肯定有裂纹。但没办法,材料不足!便是不合格的鸟铳,也交上去了。这一步关键的检验这些年都没人做了。”
王老大说出了明末火器制度败坏,鸟铳无人敢用的原因。其实还有一个原因王老大没说,就是为官府做火器官府克扣甚至不给工钱,匠户们为了养家糊口接其他有钱赚的活计,也只能草草完工,敷衍了事。
明末的官员**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程度。这样的环境下生产出来的武器其质量可想而知,也不怪大明朝的军队遇到鞑子一触即溃。
李植点了点头,确定这五个匠户技术上没有问题,这才问道:“你们这些年过的日子如何?”
王老大愣了愣,不知道李植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呐呐说道:“不瞒管队大人,我们五人的日子过得十分清苦。为官家打造武器,官家克扣买材料的钱不说,拖欠了几年的工钱到现在没有发下来。如今兵荒马乱百业萧条,在外面接铁匠活计又接不到几单。每天垂手闲坐,养活自己都难。”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你们是有技术的人,以后给我做事情,每个月我给三两月钱给你们。另外我每天提供一日三餐,顿顿有肉荤。怎么样?”
五人听到李植的话,满脸的不敢相信。犹豫了好久,王老大才问道:“大人,你给这么高的月钱,想让我们做什么东西?”
“我要你们为我打造新式的步枪,这种枪不用火绳,能打三百步外的目标。”
听到李植的话,五个铁匠更是一脸的惊奇,王老大说道:“大人,不用火绳的鸟铳我听人说过,但能打三百步外的目标的步枪,我就闻所未闻了!大人是不是搞错了!”
李植笑道:“不是我搞错了,是你们没见识!我这里有这种步枪的图纸,你们只要按我的图纸制造,就能造出来。”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这种步枪的造法是绝对机密,你们一旦拿了我的月钱,就再不准离开我的势力,更不许和其他人传授这步枪的造法。”顿了顿,李植狠狠说道:“一旦泄密,天涯海角,我李植绝不放过你们。”
听了李植的警告,五个工匠缩了缩脖子,却有些欣喜地答道:“大人给这么高的月钱,便是刀山火海我们也去了,说什么也不会泄密的。”
李植点了点头,挥手说道:“好,你们今天起就雇佣人手搬家,把你们的炉子工具,全部搬到范家庄去。我在范家庄给你们准备好屋子,每人再给十两搬家银。”
李植说完这话,就让家丁给五个匠户发搬家钱。搬个家哪里需要这么多银子?匠户们拿到十两银子,一个个欢天喜地张罗去了。
雇佣大小牛车,几天后,五个匠户就把全部家当搬到了范家庄。
李植检查了一遍匠户们的新家,这才从袖子里拿出燧发枪机和手工膛线拉床的设计图纸。五个铁匠看了李植的图纸,琢磨了一阵便想通了燧发枪的构造,顿时惊为天人,看向李植的目光都多了几分尊敬。
膛线拉床的用法,五个铁匠也想明白了,但他们却不明白这膛线有什么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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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试枪
不过李植不需要他们明白,只要他们照着图纸打造就可以了。五个铁匠在李植的指导下,按照图纸打制部件,又花了十天,各自造出了五个拉床。
每台拉床上面都固定着一个铁杆子,杆子上铸有螺纹,杆子前后运动时候螺纹必须通过拉床上一个固定死的卡门,杆子在螺纹和卡门的作用下就能匀速旋转。杆子最末梢镶着一个钢球伸进枪膛里,钢球下面可以垫多层厚纸片,一点点加厚纸片,就能够逐渐抬高钢球的突出度磨枪管内膛,在枪管里一点点磨出旋转的膛线。
这种拉床对精度要求不高,只要拉出来的膛线能迫使子弹旋转就可以了。即便是后世十九世纪的枪匠,也是用纯手工打造这样的拉床。
李植之所以要造五个拉床,是因为他不知道米尼枪内膛膛线旋转的角度多大为好。五个拉床螺纹旋转的角度不一样,李植可以最后选出效果最好的一个。
拉膛线并不需要多少时间,八月中旬,匠人们就打造出这个时代第一批五把米尼式步枪。五人又按照李植的设计图制造铸模,用铅造出了几百发尾部中空的米尼子弹。
试射的那天,米尼弹的效果让五个工匠差点惊掉了下巴。
李植在范家庄外面的沙地上竖好一人高的木靶子,分别放在一百五十米、两百米、二百五十米的位置。
五把米尼步枪分别试射,最差的一把也一次次命中了一百五十米外的靶子,把那一寸厚的木靶子打出一个个窟窿出来。
这样的成绩,已经让工匠们大呼神奇了。要知道他们熟悉的大明鸟铳最多能打五十步,如果打七十步,或者说一百米外的目标,命中率只有五、六成。打一百步,或者说一百五十米左右的靶子,那纯属乱打,十枪能中一枪都要烧高香。
而五把步枪中最差的一把,也能够稳稳的击中一百步外的靶子,这是何等的神奇。他们简直觉得自己半辈子的鸟铳都白做了,到今天才有拨云见日的感觉。
步枪试射的时候,范家庄不少军户也跑出来看热闹,当他们看着火枪一次次打穿一百步外的木靶,也一个个都兴奋地眼睛发亮。
而试射中表现最好的一把米尼步枪,就更让这些铁匠和军户们目瞪口呆了。
这把表现最好的米尼枪不但能击中一百五十米的靶子,还能准准的一次又一次地命中两百米、或者说一百四十步外的靶子,把那个厚厚的木靶子打成了筛子。不仅如此,这把枪更能在二百五十米外击中人形目标靶子、命中率也有六成,堪堪能打穿木板。
要知道二百五十米距离上射击,这根本就不是枪是否有准头的问题了,而是对于那么遥远的目标射手能不能瞄准的问题了。换句话说,如果射手处于完美状态瞄得精确,这把枪拥有二百五十米以上的理论射程!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这五个匠户哪里敢相信这样的步枪是他们亲手打造出来的。
就是围观的群众,看到这一幕也一个个大眼瞪小眼,惊讶得连惊叹声都发不出了。一百多步外取人性命,这是什么概念?说书人讲的故事里也不敢这么吹啊!看到后面,军户们仿佛看到神兵下凡,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不但如此,这种米尼步枪还不用点火绳,用燧发枪机。以前鸟铳射手瞄准时候时刻防备着被火绳烧眼睛眉毛的情况改变了,枪手可以稳稳地瞄准了。而且用燧发枪机,射击时候就不用装火绳,点火绳,吹底火盘,试火绳,省掉了几个步骤,射击速度也大大提高了。
匠户们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百户大人那么强调保密,这种步枪是前所未有的神器。一切现有的火器,在这把米尼步枪的前面只有俯首认输的份。用这样的武器武装起来的军队,那得多强大?
独有这样的米尼步枪武装军队,那百户大人的前途岂不是。。。五个工匠被米尼步枪的效果震撼到,在肚子里想了一通,看向李植的目光里满是崇拜和尊敬。
看到米尼步枪的效果,李植也很高兴。这是穿越以来,他成功打造的第一件武器。有了这种强大武器,自己未来的事业前途光明。
不过秉着精益求精的想法,李植又让匠户们调整五台拉床的螺纹角度,在效果最好的那台拉床角度附近微调,力争作出角度最完美的膛线拉床。
李植不知道,他试射米尼步枪的威风,改变了范家庄里很多人的心理。
范家庄的庄兵蒋充这天上午结束了操练,百无聊赖的站在自家院子门口,却看到发小华彰走了过来。华彰看到蒋充,走上来一拳打在蒋充的胳臂上。
“你姨父答复你没有!”
蒋充看了华彰一眼,淡淡说道:“还没消息!”
华彰眨了眨眼睛,问道:“还没消息?不会是他们不想你去,故意拖着不给消息吧。”
蒋充和华彰商量的,是蒋充逃亡离开范家庄,去兴济县投奔他姨父去的事情。
军丁的日子太苦了:虽然名义上tj镇的营兵都有二两银子月饷,可这钱根本就是一个虚幻的大饼。朝廷给饷本来就不足,各级官员还要层层盘剥,每个月发下来到手的不到五钱。而且这还是好的月份,有时候官员们贪得急了,月饷根本就不发。
不等到上阵打仗拼命的时候,这大明朝的官员们是不会足额把月饷发下来的。有时候就算要开拔上阵了,饷银还是不发,导致士兵毫无斗志一触即溃。
本来明末各镇训练废弛,本地的士兵们虽然拿不到饷银,但还可以在训练之余回家种田养家。可是各地的军官们却不肯轻易放过军丁们,他们纷纷役占士兵,白天逼士兵在军官的私田里劳动,让士兵们只有晚上才能忙碌自家的田地。官家的活自家的活,军士们一天要干十几个小时的活,这样的辛苦日子也只是混一口饭吃,媳妇都娶不起。
因为如此穷苦,所以范家庄有男丁其中男子二百多人,女子却只有一百六十人,几十个老男人找不到老婆。
庄里身强力壮有出路的,基本上都逃走了。剩下的不是年老体衰不敢远行的,就是蒋充和华彰这样无处投奔的。蒋充想投奔唯一一个家境较好的姨父,托人传了话,却等了几个月都没有答复。华彰就更没有去处了,他家三代单传,连个能投靠的亲戚都没有,只能守在范家庄里受军官盘剥。
第五十五章 枪匠学徒制度
华彰和蒋充是好友,听蒋充说姨父不给消息,华彰也有些意兴阑珊,无奈地靠在墙壁上,叹了一口气。
不过华彰刚叹完这口气,却听到蒋充说了一句话。
“不过我不想逃走了!”
华彰愣了愣,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蒋充再次说道:“我不想逃走了!”
“你不想娶媳妇了?”
蒋充看了看自己的发小,说道:“华彰,你不觉得庄里的事情变得不一样了么?”
华彰听到蒋充的话,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这个月来了新管队,把垃圾都埋了,还修了公厕。你说的是这事么?”
蒋充说道:“你没发现这个月,甲长和新管队都不敢让我们帮他们做农活了么?”
华彰啐道:“那是因为现在是农闲时候,你放心,过几个月收麦子时候,那两个破落户有得折腾你!”
蒋充摇了摇头,说道:“我看不是,去年这个时候也是农闲,可那两个甲长和老管队却还是要我们帮他们田里锄草,要我们到他家仓里给他磨面,各种杂七杂八事情,把我们当牲口用,生怕把我们闲着。”
华彰眨了眨眼睛,说道:“你说的还有些眉目,这个月是没事了,难道是因为来了新管队!”
“就是来了新管队!华彰,我和你说,这个新管队可有来头了,叫做城东李家。我听人说他在tj卫城办作坊雇佣了一、两千人,每个帮工的月钱都是二两,没有一个月拖欠的。”顿了顿,蒋充说道:“还供给一日三餐,三餐都有荤菜!”
听到好友的描述,华彰舔了舔嘴唇,说道:“还有这样的好事?那些帮工岂不是比我们做兵的待遇还好?”
蒋充看了看华彰,脸上有些激动起来,说道:“而且,你昨天看到管队大人的‘步枪’了吗?”
“我可从来没见过那么厉害的东西,嘿,我原先看热闹时候还想这什么东西?竖那么远的靶子做什么?能打一百步的靶子就不错了,结果呢?结果那步枪能在一百七十步外打穿一寸厚的木板!我当时都看傻了,这简直是仙人的法术啊!有了这样的武器,流贼还算什么?一百多步外就要被这步枪打垮。就算是建奴来了,也吃不住这样的步枪!”
“你说我们当兵的人,最依赖的不就是兵器么?要是有一杆这样的步枪,打起仗来还怕谁?”
华彰想了想,也点头说道:“那步枪确实犀利,鸟铳只能打准五十步,这步枪能在一百四十步外打准,确实犀利!我以前是真没听说过这样的东西!”
蒋充说道:“你说,有这样厉害武器的武官,以后要立下多少战功,升多大的官?”
华彰愣了愣,啐道:“管队能升多大官和你什么关系?”
“你傻啊,管队一进庄就大搞清洁,处理垃圾挖排水沟,又严密纪律让军官不再役占我们军士,这都是辛苦活得罪人的活,这是有大报负的人才会这么做的!”顿了顿,蒋充又说道:“管队有大抱负,又有这么厉害的武器,不可能只造一挺两挺,显然是要招兵买马的。我们人在范家庄,这是有地利。要是能进入管队大人的队伍里,以后还不是跟着管队大人平步青云?”
华彰愣了半晌,问道:“你是因为这个所以不准备逃走了?”
蒋充得意地笑了笑,骂道:“你个傻的,好日子就要来了,还逃个球啊!把招子放亮,等着管队大人带来的好日子吧!”
试制米尼步枪成功,李植就开始招募更多人手,大规模制造了。
tj卫实际上是三个卫,包括tj卫、tj左卫、tj右卫。三个卫都在tj卫城里,城里的匠户很多。李植四方网罗,找到了六十多个会打造鸟铳的匠户,全部以三两月钱的酬劳雇佣下来,让他们搬到范家庄。
这些都是做火绳枪的老手,有李植的设计图纸,在王老大五人的指点下,这些人很快就学会了怎么造米尼步枪。
李植为了激励工匠们,规定每造出一把合格的米尼步枪再给赏银一两。这些匠户们大概一个月就能造出一杆步枪,每个月赏银加上月钱差不多能拿到四两银子了。匠户们什么时候拿过这么多银子?一个个干得热火朝天。
当然,为了防止造出劣质品,李植要求匠户们在步枪枪托上刻上自己的名字。一旦步枪发现不合格甚至炸镗,第一次扣除两个月月钱六两银子,第二次再有,就要军法处置了!
不过光有这些匠户还不够,李植的范家庄孤悬tj城外,未来防御入塞鞑子的军事压力很大,李植需要快速组建一支几千人的军队。第一步李植准备招募两千士兵,这两千人都配置米尼步枪,守卫范家庄。
要组建两千人的部队就要至少两千把步枪,这六十多个匠户就显得不够了,这些匠户每个月也只能产出六、七十把步枪,凑齐两千把步枪要两、三年,何况训练中步枪还有损耗,那需要的时间就更多了。李植于是又从tj卫找了一百多个熟练的铁匠,以二两月钱雇佣下来,让他们给会做步枪的匠户们做学徒。
一百多匠户和铁匠们搬进范家庄,把逃亡军户的破房子全部占满了。李植给他们每人十两搬家费,这些人便有钱雇佣泥瓦匠和木匠修葺破房子。tj卫的泥瓦匠和木匠们于是又找到活计了,几百工匠搬着各种砖瓦木材进进出出范家庄,把小小的范家庄弄得十分热闹。
李植希望这些做学徒,打下手的铁匠学习半年后也能出师独立造枪,便规定每一个会做步枪的匠户带两个铁匠学徒,枪匠打造步枪之余向学徒传授步枪制作技术,为期半年。半年后做学徒的铁匠就独立开炉打制步枪,学徒造出合格的步枪后,月钱也增加到三两银子。学徒出师后,学徒每造出一把合格的米尼步枪师父有三钱银子赏钱,剩下七钱赏钱才归学徒。
如果学了半年徒弟还不能出师,学徒就换个师父继续学,不过原先的师父和这个学徒每个月的月钱都要减少五钱银子,直到出师为止。
在这样的奖惩制度下,枪匠们都倾囊相授,抓紧时间把技术教授给做学徒的铁匠们,相信很快李植就能拥有一百多能打造米尼步枪的工匠。
第五十六章 招募家丁士兵
李植招募的匠户和铁匠们都充满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待:
铁匠何老二搬到范家庄,这是第二天。管队大人的二叔李道是枪匠们的总管官,他做主,给何老二分了庄北面的一个小院子。院子有三间屋子一间厨房,不过被废弃久了,檐破瓦漏十分破败,何老二和媳妇清扫了一整天才扫掉了那些蜘蛛网,赶走了盘踞在屋子里的鼠虫。好在托管队官的福,何老二拿到了十两搬家银,他便有钱请了泥瓦匠来修理屋子。
家人先住进屋瓦较全的一间屋子,让泥瓦匠先修理其他两间屋子。等两间屋子修理好了,家人就搬进修好的屋子,让泥瓦匠修理剩下的这间屋子和厨房。
这天天不亮,何老二就爬起了床。
何老二的媳妇被何老二吵醒了,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骂道:“何老二你这么早爬起来做什么?这是见了鬼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你这么早起!”
何老二瞪了媳妇一眼,说道:“你别瞎嚷嚷,别吵醒柱子!”
夫妇两人已经三十多岁了,只有柱子这一个四岁的儿子,平日里十分疼爱。此时听到何老二说到柱子,女人便放低了声音,说道:“你要去做什么?”
“我师父家在修院子,我去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我们家也在修院子,你都不管,怎么就去帮你师父张罗?”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如今管队大人给二两银子这么高的月钱,你以为是白给的?那是要在半年之内学会做‘步枪’的。不和师父搞好关系,半年之后学不会,月钱就要降到一两五钱,日子就没这么好过了!”
何老二的媳妇啐道:“你怕什么,你不是说如果你学不会,半年后你师父也要扣月钱么。你怕他不教你么?”
何老二摇头说道:“你懂什么?这是跟人学本事,还是殷勤些好!”顿了顿,何老二说道:“一旦学会了技术,月钱就要涨到三两了,做步枪还有赏银,到时候我们家就真的有好日子了!”
何老二的媳妇笑道:“那等你出师了,我们可以再生个女儿养!儿女双全!”
何老大不屑地瞥了媳妇一眼,转过身去,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想到未来的好日子,只睡了三个时辰的何老二丝毫不觉的疲惫,只觉得浑身都有力气。
从水缸里倒了半盆水洗了把脸,何老二穿好满是补丁的衣服,往师父沈大贵家走去。到了沈大贵的院子门口,何老二发现大门开着,几个在破屋子里过夜的泥瓦匠和木匠已经爬起来干活了。
沈大贵比何老二早搬来范家庄七天,此时房子的修葺已经接近尾声。有管队大人给的搬家银子,加上丰厚的月钱,沈大贵在房子的修葺上舍得用银子,各种用料下得十分扎实,此时看上去,快完工的沈家院子显得颇为体面。
院子里,沈大贵打铁的炉子,铁砧,各种工具都已经布置好,已经可以开始造枪了。
沈大贵看见何老二这么早就来了,笑道:“何老二,我这还没开炉呢,你就来了?”
何老二殷勤地说道:“师父,我是来看看你家修房子的事情,看我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地方。”
听到何老二的话,沈大贵笑了笑,亲热地说道:“来,来,看看。要你帮忙地方多着呢!”
虽然沈大贵这么说,但其实沈大贵的院子已经基本修好,并不需要什么帮忙。沈大贵拉着何老二看了一圈,只见他院子里几个泥瓦匠来回穿梭糊墙贴瓦,两人只是看了个热闹。
看了一刻钟,沈大贵的另一个学徒也来了。
沈大贵说道:“既然你俩都来了,我们就开炉做步枪把!我在前面示范,你两在旁边仔细看着。”想了想,沈大贵说道:“你们也是老铁匠了,敲打出一根粗枪管恐怕你们都懂得如何敲,但是你们知道如何把枪管内膛磨直吗?”
何老二听到沈大贵这句问话,就知道沈大贵是全心全意教授丝毫不准备藏私了,不禁心里一喜。
“还请师父教授!”
沈大贵点了点头,说道:“用钻头每磨一次内膛,就要举起枪管对着光亮处瞄一下,看能不能看个通透。如果不能看通透,就要用锤子敲打挡住光线的部位,把挡住光线的部位敲直,直到整个枪管内膛是笔直的为止,然后再用粗一些的钻头再磨!”
“这里面的诀窍,要动手做过才明白。今天是第一天,你们两人先看我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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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罗完了步枪打造的事情,李植就开始招募士兵了。在明末这年头没有武力,赚再多银子也是空中楼阁,迟早要被鞑子和流贼掠去。
李植有心把肥皂作坊和纺织工厂都搬到范家庄来,放在自己管理的地方,这样保密工作好做,也更加安全。不过范家庄太小了,庄里已经没有空闲的房屋,无法容纳近两千工人和家属住下来。所以李植首先要做的是贴着范家庄兴建一个新城,在新城里建设厂房和住宅容纳工人。
建新城就要修建新的城墙,李植准备把这件事情交给新招募的士兵做。
李植计划招募两千士兵,一个范家庄管队当然不需要这么多营兵,李植要招募的士兵全部作为自己的家丁。
明末将领广泛雇佣家丁,因为营兵是属于朝廷的,无论将领在营兵身上花多少钱把营兵训练得多精悍,一纸调令下来就人走茶凉,为别人做嫁衣了。明末官场混乱,即便是带兵的将领们也没有安全感,普遍把银子花在可以一直跟随自己的家丁身上。就连上阵打仗,主力也是将领的家丁。
这种情况已经变成明末的一个惯例。李植作为一个武官,当然也不愿意辛苦打造出强悍军队后被人一纸调走,到时候自己的米尼步枪士兵全部变成别人的手下。那样的话,不但是为别人做嫁衣,而且自己米尼步枪的秘密就全泄露了。所以李植不准备扩大范家庄庄兵规模,而是招募两千家丁士兵。
当然,对外说法是家丁,对内李植把这第一支武装称为选锋团。李植不习惯明代某某军某某营的军队叫法,准备用后世师、团、营、连、排这样的名称来称呼自己的部队。后世的叫法比较直接,自己人一下子就能看出部队人数的多寡。
第五十七章 现代化体检
招募士兵对应募者的要求就比工人高多了:这些家丁必须是十八到二十四岁的男性壮丁,身体健康没有毛病。而且这些士兵随时要离家出征,上战场打仗那可是有阵亡风险的,不比得工人那样在安全的后方工作,所以李植给他们定的月钱就相对比较高了:一个月三两银子,同时也像其他工人一样供应三餐,三餐有肉。
李植让人写好招家丁士兵的告示,在告示上注明了月钱待遇,特别强调雇主是天津城东李家的家主——如今纺织工厂和肥皂作坊的高福利已经传遍了天津附近,天津城东李家是个金字招牌了,李植当然要拿来使用。
写好了招募布告,李植让家丁快马把布告贴到天津城和附近的县城市镇,便在范家庄外布置体检面试的场地了。
华彰看到范家庄百户官厅旁边贴的招兵布告,第一时间冲到了蒋充家里。
“蒋充,蒋充!管队大人招家丁了!”
蒋充穿着一套补丁最少最体面的衣裤走出来,说道:“我知道了!”
华彰喘了口气,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蒋充说道:“这几天我都在官厅那里转悠。中午他刚贴出布告,我便看到了。下面的小字我不认识,但招兵那几个大字,我还是认得的。”
华彰点了点头,说道:“我听官厅里识字的刘老爹说,官爷这次招的是家丁,一个月月饷三两,还三餐管肉!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蒋充不认识太多字,看不懂告示上写的细节,此时听到这待遇也是一喜,强自镇定地说道:“城东李家招人,那待遇是差不了的!”顿了顿,蒋充说道:“走!我们这就去南门外去应募家丁!要是能进管队大人的队伍,我们就算是翻身了,要不了几年就有银子成亲了!”
“走!”
两人同行,走到城外的招募场地,看到那里立起了几个大帐篷。两人走近一看,看到每个帐篷里都摆着了十几张桌子,那些桌子后则坐着城东李家的管事人员。除了桌子,有几个帐篷里还摆着一些奇怪的器具。
虽然布告刚刚贴出来,但来应募的人已经不少了。蒋充一眼望去,觉得大概有两、三百人在各个帐篷前排队。
两人在那里张望了一阵,便有一个负责张罗的小厮走上来问道:“你们是不是来应募家丁的。”
华彰赶紧答道:“是呀,我们是来应募家丁的,不知道怎么个应募法呢?”
那个小厮给两人发了两张画满格子的硬纸片,说道:“拿着这硬纸片,进第一个帐篷里排队做身体检查,通过了以后让体检官给你盖印。然后去第二个帐篷盖印,第三个帐篷盖印,依次走完所有的帐篷盖好六个章,最后到最后的帐篷里面试。”
蒋充看了看手上的硬纸片,喃喃问道:“如果身体检查没有通过怎么办?”
小厮笑道:“那就是不合格,可以回家了!”
蒋充咧了咧脸,再不言语,便和华彰一起往第一个帐篷里走去。进了那帐篷里,蒋充看到五个奇怪的大尺子。那些尺子都用一个架子竖在地上,上面有一块活动的木板。应募家丁的人在各个尺子前面排队等待,轮到了就脱了鞋子站在那木板下面,似乎是在量身高。
蒋充第一次见到这么专业的量身高器具。有了这样的器具,量身高只需要摁一下木板就能得到准确数字,实在是精巧。蒋充看着那身高尺,越发觉得管队大人不同寻常了。
更别说管队大人发明的这排队的主意了,真是节约了所有人的精力。
蒋充和华彰学其他人的样子,找了个人少的队伍排队,不一会就轮到了。蒋充脱了鞋往那里一站,量身高的人就把那块木板往下摁顶在蒋充的头上,唱道:“一米七零,合格!”然后旁边一个人在蒋充的硬纸片第一栏上盖了一下私章。
“去下一个帐篷吧!”
蒋充心里一喜,拿着硬纸片走到下一个帐篷,看到那个帐篷里竖着十几个奇怪的牌子,每个牌子上面都画着几百个箭头。那些箭头三个一组,指向的方向不同。牌子上面的箭头大,下面的箭头小,最小的箭头大概只有拇指指甲大小。
应募家丁的应募者者们站在三丈外,用一个勺子盖住一个眼睛,用单眼辨认体检官用木棍指着的箭头,然后用手指出箭头的方向。蒋充找了一个队伍排了进去,看了一会,知道这是检验眼睛视力的体检项目。
这就是后世的视力检测了,蒋充哪里见过?蒋充站在队伍里,暗道这检验方法也是精妙,一下子就分辨出视力的高低,把眼神不好的人淘汰了。城东李家真是奇妙,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搞来这么多精妙的手段。
好不容易轮到蒋充,蒋充使出浑身解数辨认那些箭头的方向。但那体检官越指越往下,到最后那指甲大小的箭头蒋充实在是认不出来了。
蒋充害怕自己要被淘汰,有些紧张,却听到体检官唱道:“五点三,五点二,合格!”坐在一边的另一个体检官拿起私印,啪一声在蒋充的硬纸片上盖上了第二个章。
蒋充心中大喜,接过硬纸片,欢天喜地地往下一个帐篷走去。
到了第三个帐篷,蒋充又检测了是否色盲。到第四个帐篷,体检官让蒋充脱光衣服检查有没有皮肤病,第五个帐篷检查是否夜盲。一个一个的帐篷走下来,蒋充发现同行的人越来越少,不少人都被各种项目淘汰掉了。好在蒋充和华彰两人都身体健壮没有毛病,倒是通过了全部的体检项目。
一直走到最后一个帐篷,两人才看到了最后一个项目——面试。十个面试官坐在十张桌子后面,正在一个一个面试排队的应募者。蒋充看了一眼,直接走到了管队官李植面前的那一列队伍里等待。
这可是能和管队官说上话的大好机会,蒋充不准备放弃。
等了半个时辰,终于轮到蒋充了。蒋充有些忐忑地坐到了李植面前。
李植看了看蒋充,咦了一声,问道:“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蒋充老实答道:“我是范家庄的庄兵,管队大人上个月检查庄兵的时候见过我。”
李植哦了一声,这才问道:“你为什么不做庄兵,来应聘我的家丁啊?”
蒋充答道:“做庄兵贫苦,拿不到月饷,没钱就娶不到媳妇。做大人的家丁有优厚月钱,说不定还能用上大人的步枪,有前途!”
李植听他这么说,问道:“你知道我的步枪啊。那我问你,如果你当了我的家丁配上了步枪,你的好友要你拿步枪给他看看,你给不给?”
蒋充立即答道:“不给!步枪是大人的宝器,不能让旁人染指!”
李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了几个问题。那蒋充倒是个有见地的汉子,回答得让李植十分满意,最后李植当场说道:“好,蒋充你被录用了,这个月你回去准备准备,下个月十五****便带着这个盖满私章的硬纸片到范家庄的南门处集合,听候调遣!”
李植在蒋充的硬纸片上盖上自己的私章,还给了蒋充。
蒋充听到管队官的这句话,感觉自己一下子飞了起来,浑身都是喜气。接过李植递过来的硬纸片,蒋充把它紧紧揣进怀里用手捏着,生怕那纸片飞了。他满脸堆笑地离开了面试的帐篷,兴奋地在帐篷外面来回踱步,等着一起来的华彰。
等了一刻钟,蒋充才看到同样一脸欢喜地跑出帐篷的华彰。
“蒋充,我募上了!你被募上没?”
“我也募上了!太好了,华彰你也募上了啊!”
华彰重重一拳打在蒋充的胳臂上,大声说道:“太好了,蒋充!我们要过上好日子了!走,我们去割两斤肉,买一坛酒来庆祝下!”
蒋充愣了愣,问道:“华彰你哪来的银子买酒割肉?”
华彰得意地笑了笑,说道:“这个月我帮修房子的泥瓦匠打下手,赚了一两银子,今天我要把他花光!”
蒋充骂道:“你倒是机灵,知道帮泥瓦匠打下手。走,今天我要狠狠敲你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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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波特兰水泥
招募了两千名身体健康的士兵,李植让他们下个月来报道。这个月,李植要抓紧时间修建士兵营房。李植准备让士兵们八人一间房,那就要造二百五十间房子。一个月内造这么多房子需要大量的建筑工人,李植几乎把天津附近的泥瓦匠和木匠搜罗一空。
得知李植要造的建筑是士兵营房,泥瓦匠的匠头陶有茂十分惊讶,诧异问道:“管队大人,你竟要造这么大的兵营啊?那得容纳多少兵丁?”
这陶有茂是个瘦削的中年人,嘴唇上留着两道长长的八字胡。他说起话来,两道胡子一抖一抖的,十分滑稽。
雇佣多少士兵虽然算不上秘密,但李植也不愿意让太多人知道。至少以后对阵建奴或者流贼时候,不能让敌人对自己的底细一清二楚。看了陶有茂一眼,李植说道:“你莫要多问,赶紧组织人手搭建起来就是!”
陶有茂连声答应,却又感叹道:“管队大人的军士,比州城的守备还要多哩!乱了,真是乱了!”
李植瞪了陶有茂一眼,骂道:“你莫要出去乱说,你要是乱传,我一定把你舌头割下来!”
听到官爷的喝骂,匠头缩了缩脑袋,笑道:“官爷,我哪里会乱说,我实在是吃惊不过,自言自语几句罢了。到外面我绝对不说!”
想了想,那个陶有茂又说道:“官爷你好大的气魄,养这么多兵,将来一定立下战功平步青云!做千户,不,做总兵!”
李植这几个月经历了许多事情,感觉在明末没有官身不行,倒是对当大官有些期待了,笑了笑答道:“那便托你吉言了!”
那陶有茂看着李植的脸色,见李植脸上没有不高兴,这才又问道:“官爷的营房怎么不修在城里,以后鞑子来了岂不是无险可守?”
李植笑了笑,说道:“庄子北面这一片,以后都要修成城池。我要修一座周长两千步的城池,城墙包砖,开四个门!”
那匠头愣了愣,喃喃说道:“官爷好大的气魄,官爷的意思,是要修一座县城那么大的城池哩!”
李植有些得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过几个月你就能看到这座新城了!”
“不愧是天津城东李家啊!凭空建出一座县城来!”那陶有茂呐呐地感慨了一句,突然有些着急了,他眼珠子转了转,噗通一声跪在了李植面前,匍匐在地讨好地说道:“官爷,这修城墙包砖的活计,你可要分些给我做。我手底下两百多工匠日日等着活计开张,赚饭吃呢!”
李植正色说道:“那要看你们修的这营房的质量了,营房的质量好,我便把修城墙的活计分给你们!”
陶有茂在地上磕头说道:“官爷放心,我们一定十二分用心,做好这些营房!”
既然准备开建城墙,要大规模地使用胶凝材料,李植就要开始制造水泥了。
明代粘合砖石用的是三合土。《天工开物》一书中记载:“用以襄墓及贮水池则灰一分入河砂,黄土二分,用糯米、羊桃藤汁和匀...名曰三合土”。这种三合土需要糯米,成本高昂,直接导致中国古代土木工程的造价昂贵。而且比起水泥来,这种三合土的质量远远不如。
李植修建保命用的城墙,当然要用最好的材料。
李植选择生产的是波特兰水泥,这种十九世纪早期的水泥生产简单,坚固耐用。
波特兰水泥成本上比三合土低许多,效果却比三合土还要好。不仅是修建城墙要用水泥,随着李植事业的铺开,以后各处土木工程的量一定不会小,这种水泥处处都要用。
烧制波特兰水泥需要石灰石和粘土,烧好后配上少量石膏作为缓凝剂。石灰石和粘土都是极便宜的东西,得来容易,李植找到矿商订购了十万斤石灰石和三万斤粘土,所花费不过几十两银子。石膏在明末也有矿产,是作为一种药材使用的,也不怎么贵。李植在天津城里找到一家大药行,讨价还价,以三文钱一斤的价格订下一千斤石膏。
水泥生产讲究的是两磨一烧。煅烧前石灰石和粘土要磨细成粉末,在立窖中使用一千三百度高温煅烧,煅烧后要将得到的水泥再磨成粉末。
李植在范家庄南门外盖了几间厂房,外面围上围墙,用做生产波特兰水泥的工厂。工厂里有三十个大石磨,由驴子拉动,专门用来磨细材料和成品。李植又用三两银子月钱雇来四个烧制生石灰的的石灰匠人,让他们在工厂内竖起立窖,烧制水泥。
李植指挥匠人将材料磨成粉末后,按照三比一的比例配好石灰石,送入立窖中煅烧。立窖逐渐升温,在最高温度煅烧三个小时后熄火,得到大小石块状的熟料。李植让石灰匠们将这些熟料倒上石磨磨成粉末,又加入一些石膏做缓凝剂。
四个石灰匠按照李植的要求操作,得到了第一炉试验品。李植取来试了试:水泥粉加水搅成糊状,涂在砖上用以粘合另一块砖。等水泥干后,李植抓着一块砖将两块砖举起来。
第二块砖开始还能粘在第一块砖上,但稍一晃动,第二块砖就掉了下来。
第一炉水泥实验失败,不合格。
李植有些懊恼,他想了想,又检查了一遍自己记忆中波特兰水泥的配方。确认无误后,李植觉得可能还是立窖温度不够。
李植走到那个两人高的立窖面前,前后看了看,转头对最有经验的一个工匠说道:“梁老大,现在温度不够,你这窖子的温度还能提高么?”
李植作为一个工业设计师,了解波特兰水泥的配方,但对烧石灰的立窖却没有研究,只能依赖这个时代的匠师。说完这话,李植就稍有些紧张地看着梁老大。
梁老大恭敬地答道:“官爷,还可以提高,不过立窖要改造一下。”
李植脸上一喜,拍了拍梁老大的肩膀,笑道:“那就赶紧改造一下吧!抓紧时间!”
那些石灰匠人也是老把式了,对立窖的控制颇有心得。花费了三天他们就改好了立窖,把温度提升上去了。
第二炉再烧,李植终于产出了这个世界第一炉合格的波特兰水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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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试用水泥
李植又拿两块砖块来试,这次无论李植如何甩,第二块砖都牢牢地黏在第一块砖上。李植拿刀来砍两块砖的接口处,发现那硬化的水泥坚硬如石,钢刀用力砍下去竟溅起一片火花,只在水泥上留下一道小口子。
这样的强度,做城墙是足够了。
几个工匠看到水泥的效果,一个个都十分惊讶。他们见过的最厉害的粘合剂就是三合土了,哪里见过水泥这样坚硬的粘合剂?四个工匠围着那两块黏在一起的砖头看了半天,拉敲打砸,硬是没能把两块砖头分开。
最后冯老大摇着头走到李植面前,说道:“官爷的手段太厉害了,这水泥用来修城墙那是固若金汤啊!”
做出了水泥,李植心里也十分高兴,大声说道:“你们四人做出了水泥,有功,每人奖白银五两。”
五两银子,足够三口之家两三个月的花销了。四个工匠也是过惯了苦日子的,在李植这里干活一个月有三两银子已经让他们十分感激了,此时李植再发赏银,顿时把四个工匠乐得眉开眼笑。
“哪里是我们做出来的?都是按大人的指点做的!”
“大人太豪爽了,多谢大人!”
“谢谢大人!”
李植笑着听着工匠的感谢,又说道:“不过你们可不能把这水泥的配方泄露出去啊!一旦有人泄密,军法处置!”
四个工匠赶紧答案道:“知道的!”
“我们晓得的!”
试验性做出了水泥,李植就开始批量生产了。他又雇了十二个石灰匠,在梁老大指导下立起了三个新的立窖。四个立窖很快都开始批量生产水泥。一个立窖每天产三炉水泥,每炉两百斤,三个立窖一天能产出两千四百斤的水泥。
这些水泥,足够供给范家庄的土木工程了。多出来一些,还可以卖到市场上去。
水泥生产出来后,范家庄内的泥瓦匠第一时间得到了这种新的胶凝材料。李植把成品水泥交给了正修建营房的泥瓦匠们,用来代替三合土。
不过这些用惯了三合土的泥瓦匠们对李植的水泥不太接受。
泥瓦匠匠头陶有茂看着李植派人送来的水泥,有些不屑的吹了吹自己的八字胡,朝周围的工匠们说道:
“管队大人是和我们开起玩笑了!我做了一辈子的泥瓦匠,还没听说过比三合土要好的东西呢!我唯一听说过的是南方有钱的官绅造房子将红糖加入三合土中,那效果比三合土略好,但那造价就高了去了。管队大人送过来的这‘水泥’,一看就是很贱的东西,如何能和三合土媲美?”
听到陶有茂的牢骚,旁边的泥瓦匠们也纷纷议论道:
“是呀,三合土里面有糯米,其他材料怎么能比三合土有用?”
“管队大人不会是被猪油蒙了心,想靠偷工减料省点银子吧?”
“还真有可能,管队大人是不是没钱了?”
一时间,泥瓦匠们都议论起李植的金钱观起来。李植挑战了这些泥瓦匠的世界观,这些泥瓦匠就把李植从头到尾损了一遍,怎么也不愿意相信水泥比三合土好。
一个中年泥瓦匠走到陶有茂跟前,担忧地说道:“陶匠头,前几天你还说管队有钱,要用我们修城墙。现在管队修个营房连偷工减料的手段都用上了,怕是没钱修城墙了啊!”摇了摇头,这个中年泥瓦匠又说道:“我们这些天修这营房这么用心,材料用的这么足,就是想接上修城墙包砖的活计。现在看来,都是空想啊!”
听到手下的议论,陶有茂沉吟片刻,挥手说道:“好,我们先试试这水泥的效果,看堪不堪用再说!”
听到陶有茂的话,那个中年泥瓦匠大声说道:“试什么啊,陶匠头,这水泥黑乎乎的,一看就不行啊!”
陶有茂吹了吹胡子,大声说道:“我说试试,便试试。试完再说!”
听到陶有茂的话,众人这才停止了牢骚,开始试用这黑糊糊的水泥了。按照送水泥过来的小厮的说法,泥瓦匠们把水泥和沙子按照一比五的比例混好,然后打来井水浇在水泥和沙子的混合物上面,用铲子一点点铲动搅匀。
那黑乎乎粉末状的水泥,在搅动下就变成了粘乎乎的膏状体。看到这一幕,围观的泥瓦匠都是一片惊叹。
“变成和水泥巴一样的东西了!”
“有点意思啊!”
“别说,虽然肯定不如三合土,但说不定还真有点粘性!”
“管队大人这偷工减料,还是有点计较的,不全是乱来。”
陶有茂看到水泥的变化,也是满肚子的惊讶。他让人用这水泥做粘合剂,在挖好的地基洞里砌起一片四尺高的墙面。
那些泥瓦匠都是老手了,这水泥此时粘糊糊的又和三合土凝固前差不多,几个泥瓦匠砌起墙来飞快。不要半个时辰,一堵四尺长四尺高的砖墙就砌好了。砌好了墙,众人用土把砖墙的地基部分埋上,便等着水泥风干了。
等到太阳西斜的时候,水泥渐渐干了,众人又回到陶有茂处聚集起来。陶有茂见伙计们都回来了,便说道:“好了,怎么说也该干了!我们来试试他!”
众人顿时眼睛发亮,看陶有茂要怎么试这水泥。
陶有茂指着那个中年泥瓦匠说道:“你去踢他几脚!”
那个中年泥瓦匠叫一声“好咧”,便撩起袖子,往后退了三步。他大叫一声,猛地冲上去往墙上踢了一脚。
众人见这中年泥瓦匠踢得这么用力,都怕那墙轰然倒下砸到自己,纷纷咧着嘴往后退后了一步。
“啊!!”
不过他们没看到砖墙倒下,却听到那中年泥瓦匠发出一声惨叫声,然后就看到他抱着脚丫子在丝毫不动的砖墙面前跳了起来。
“我的脚啊!天杀的陶有茂,你让我踢这墙是想害死我啊!我的脚都踢断了!”
看到中年泥瓦匠的样子,众人都惊到了,一个个一愣一愣的,从新打量起这堵水泥墙壁起来。
这管队大人的水泥还有点用啊,不是那么次的东西。至少这水泥应对小面积的冲力能抵住,不是一脚一个窟窿的东西。
陶有茂看了看杀猪般呻吟的中年泥瓦匠,吹了吹八字胡子,又指着另外一个年轻的泥瓦匠说道:“你,过来撞一撞这堵墙!”
踢不坏,说明这水泥风干了以后还是很硬的。但是人撞上去是钝力,这水泥能不能在钝力在支撑住,又是两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