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4章 竞价(1)
李明芯对宇泓墨的心思,紫苑等人看得清楚透彻,本就咬牙切齿。这会儿见她又来找事儿,青黛便忍不住道:“李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套首饰分明是我家皇子妃先选中的,你凭什么半路插进来?难不成靖州就是这样的德行,见别人的东西好了就想抢?也不看配不配!”
这就指的不止是这套首饰,而另有深意。
李明芯原本不算聪明,但有着宇泓墨这桩心事,在这上面的心思就敏锐了些,竟听出了青黛话里的意思,脸涨得通红,咬牙反驳道:“什么先来后到?什么样的东西配什么样的人,就算有的人强行先占去,也不过是雀占鸠巢,早晚要还的!这套芙蓉玉首饰,我要定了!”
不止芙蓉玉首饰,天人之姿的九殿下,她也要定了!
“这话说得好,物和人是一样的,总要相配才行!”青黛笑吟吟地接话,“难怪人家总说,我家皇子妃和九殿下天生一对,原本以九殿下的才干容貌地位,也只有我家皇子妃才配得上!难怪我家皇子妃和九殿下婚后恩爱情笃,羡煞了京城的女儿家,原来是因为这样!不过呢,那些人羡慕也是白羡慕,李小姐,你说奴婢说得对不对?”
她最是伶牙俐齿,知道李明芯心系九殿下,因此特意拿这话来刺她。
果然,李明芯闻言心如刀绞,尤其想到那几日到春阳宫去时,裴元歌和九殿下那副恩爱情深的模样,就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原本明艳的容颜都铁青得有些扭曲,显得颇为狰狞。
“说到我家皇子妃,奴婢就想到上次斗绣的那副绣屏,皇子妃,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好像用了仙术一般,这京城的人都在议论,说皇子妃您的手是染了仙气的,皇子妃有空教教奴婢好不好?”见李明芯哑口无言,青黛越发得意起来,又故意提起斗绣之事,彰显裴元歌的心灵手巧,兰质蕙心。
言外之意分明在说,我家皇子妃这般人物,你李明芯凭什么跟我家皇子妃争?
哪凉快哪去吧!
紫苑等人在旁边听得都暗暗发笑,看着李明芯越发扭曲的脸,心中大觉快意。
木樨更是满意地拍了拍青黛的肩膀,悄悄地竖起了大拇指。九殿下和九皇子妃琴瑟和谐,哪有李明芯插足的份儿?偏她不知天高地厚,还一再地惹是生非,挑衅皇子妃。若是真跟这种人吵嚷起来,既失了皇子妃的身份,又引人疑窦,倒是青黛这番话说得极为痛快漂亮。
提到斗绣,李明芯心情更加郁卒。
原本父亲计算得好好的,借这次斗绣的风头,让她面子里子都齐全,到时候九殿下肯定会察觉到她的好处,偏偏半路杀出了袁初袖,后来更被裴元歌占了魁首。如今所有的风光和好处都归了裴元歌,人人都说她兰质蕙心,仙落凡尘,好似是大夏王朝最出众的女子似的……
原本这些荣耀和光芒都该是她的,却偏偏被裴元歌抢走,该死!
“现在不过是说这套首饰,你们别东扯西扯的!”李明芯愤愤地道,看着眼下的形势,若再争口舌之利,说不定反而给了机会让裴元歌宣扬名声。“这套芙蓉玉首饰,你裴元歌也没有买下来,更没有付账,如今我也看上,我们竞价就是了,价高者得!掌柜的在哪里?这套芙蓉玉首饰,我出双倍的价格。”
这时候周围买东西的宾客都被李明芯的声音所吸引,纷纷偷来了目光。
这般动静,自然早就惊动了掌柜。那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一脸的精明能干,上来前已经听伙计说明了情况,先向裴元歌望去,触到那双幽亮清澈的眼眸,微微一怔,随即道:“这位小姐,这套芙蓉玉首饰共计三千五百两,如果您要出双倍的价格,就是七千两了。”
七千两?周围众人闻言,纷纷倒抽了一口冷气。
寻常首饰,一千两左右的已经算是上等,这套芙蓉玉首饰虽然用料上品,做工精致,又在朝玉阁这样的地方出售,三千五百两也已经算是高价,但如今被李明芯这般一说,竟然变成了七千两。要知道这朝玉阁最贵的首饰也不过上万,一年所售也不过两三件而已。
这位李小姐提这样高的价格,显然不是真心看中了首饰,分明是在置气了。
再看看她对面那位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女子……
能够进来朝玉阁买东西的,非富即贵,早有眼尖的人认出了裴元歌,而看这位李小姐的神情,不像是不认识这位九皇子妃,认出了九皇子妃,还敢在这里跟九皇子妃置气,又姓李,难道说就是最近名扬京城的那位吏部侍郎李树杰家的小姐?这下有好戏看了!
许多消息灵通的人眼中已经闪过了看好戏的光芒。
裴元歌看着李明芯,悠悠然道:“我出七千两五百两银子,买这套芙蓉玉首饰。”
李明芯原本以为这套首饰不过一二千两,没想到双倍后居然要七千两,已经有些心疼,结果这头裴元歌居然跟她杠上了,又抬价?看着裴元歌嘲讽而轻蔑的眼神,她只觉得一股怒气从心底涌了出来,从到京城到现在,她处处都被裴元歌压着,从来都没有占过上风,难道这次还让她不成?
“八千两!”李明芯将在宇泓墨那里的诸般不顺都发泄在这次竞价上。
这次她绝不要输给裴元歌!
裴元歌却是连眼睛都没眨,轻飘飘地道:“八千五百两!”
“九千两!”李明芯咬牙道。
裴元歌微微一笑:“这样五百五百加着没意思,一万一千两!李小姐,你还要跟吗?”
第915章 竞价(2)
一万一千两?这个女人疯了吗?这满京城的首饰,有几套能够超过万两的?李明芯满脸惊愕,随即明白过来,这女人买首饰肯定走的是春阳宫的公帐,不会自己拿私房钱出来,这是拿着九殿下的钱在这里装大方?拿着九殿下的钱在这里压她,败家女人,九殿下娶了这样的女人,绝对是祸不是福!
“一万五千两!”李明芯咬牙道。
她也跟着母亲打理过店铺,知道这买东西最忌讳一点一点加价钱,因为增加的数量少,双方都不在意,更不想被对方比下去,因此会在不经意间将价格提到了一个很恐怖的地步,因此最好每次多加点钱,才能够彻底震慑对方,让她不敢再继续加价。尽管一万五千两已经不是她能够从李府的账上支取的数目,但是……
无论如何,她绝不甘心被裴元歌就这样压下去。
这样猛烈地涨价,似乎连裴元歌都有些怔住了,犹豫许久,眼眸中闪过一抹毅然,道:“一万五千五百两!”
刚才能一下子把价格从九千两加到一万一千两,加了整整两千两,现在却又改回了五百两,可见她也被自己的加价吓到了,心思不再那么坚定!李明芯思索着,她要是开始犹豫了,那就是她的机会,最好能够一鼓作气,趁着这个机会把裴元歌压下去:“一万八千两!”
周围的惊呼声此起彼伏,许多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李明芯。
一万八千两一套的首饰,这简直是天价!这个李明芯疯了不成?
舒雪玉也有些目瞪口呆,隐约感觉出这个李明芯来意不善,想了想,拉住裴元歌,悄声道:“算了,元歌,没必要跟着众人置气。一万八千两,这样就算把东西买下来,也没什么值得开心的,分明是冤大头,只会被人笑话傻,没人会觉得花一万八千两买套首饰的人有魄力,算了吧!”
何止是傻?花一万八千两买套首饰,这人脑子进水了吧?
“不争馒头争口气,我就不信,我还会被一个李明芯压下了!”裴元歌咬牙道,“两万两!”
这女人疯了!李明芯难以置信地看着裴元歌。
“怎么?李小姐买不起了吧?早就说了,什么样的人才配买什么样的东西,李小姐既然没有这个本事,就不要妄自开口,图惹人笑话而已!”裴元歌见状,目光轻蔑地道,“你父亲升吏部侍郎才几天,居然跟本宫争整东西,你也不想想,你争得过吗?劝你以后安分点,别再痴心妄想了!”
这说的赫然已经不是这套芙蓉玉首饰,而是九殿下!
长久以来,对九殿下求而不得的愤郁,对裴元歌的嫉妒恼恨,都在这个时候爆发了出来。她已经输了那么多次,难道就不能赢一次吗?李明芯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两万五千两!”
裴元歌蓦然怔住,盯着李明芯看了许久,才笑着道:“李小姐好大的口气,不过,你一介闺阁弱女,又不掌管李府的账目,你支得出来两万五千两吗?有本事你把银票拿过来,当面给付,那算你赢!否则的话,还是趁早免开尊口,看在咱们认识的份上,本宫也不跟你计较,趁早离开,不会让你难堪。”
故意提到掌管账目的事情,意思很明白。
现在裴元歌是九皇子妃,掌管春阳宫的内务,自然有能力从春阳宫账上支取两万两银子。
这番话语充满了轻蔑之意,李明芯如何能忍,当即道:“我自然能!”
“好啊,那本宫就等着李小姐拿银票过来!”裴元歌笑吟吟地道,“喊价多容易啊,上下嘴皮子一搭就能喊出天价,可要紧的是能不能拿出钱来!毕竟,这天底下空口白牙喊价来吓唬人,好彰显自己有钱的人多得是,其实越是这种人,底子越虚,掌柜的,以后要把眼睛放亮了,别让人蒙混过关了。”
那意思,似乎坐实了李明芯拿不出银子,只是在这里狐假虎威乱喊价。
李明芯本就不是能够忍气的人,尤其是裴元歌的轻蔑,当即道:“你放心,我既然能够开口,就能够拿出来银子!我爹素来疼我,不过是两万五千两的银子,一个时辰我就取过来,有本事你在这等着别走!”两万五千两银子,派个丫鬟回府告诉账房显然已经不行,非得她自己回去想办法不可。
而她花这样的天价,无非是压裴元歌一头,自然要在裴元歌跟前交账才算出了这口气。
“李小姐放心,本宫自然会在这里等着,毕竟这套首饰如此精美,本皇子妃正要买来送给母亲,怎会轻易离开?”裴元歌笑悠悠地道,分明是认定了李明芯根本拿不出这笔银子,因而最后这套芙蓉玉首饰还是会落在她的手里,才会这样说话。
李明芯心中充满了憋屈,好容易挤出三个字:“你等着!”
多半个时辰后,李明芯又回到了朝玉阁,将厚厚一叠银票递给掌柜的清点。
掌柜的点过后,点点头,道:“的确是两万五千两整!”
“如何?我说了,我爹最疼我,不过是两万五千两银子给我买首饰而已,根本不在话下!”李明芯强作豁达轻蔑地道,心中却是在滴血,而且忐忑不安得很。两万五千两啊,父亲就是再大方,也不可能让她这样拿钱打水漂,这钱是她想办法逼迫母亲手底下的账房支取给她的,父亲还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肯定又是一场风波,只怕父亲不会轻饶她!
而且,这套芙蓉玉首饰的芙蓉玉颜色有些深,也不太适合她佩戴。
第916章 竞价(3)
两万五千两银子,买回来一套她不会戴的首饰,还有可能因此被父亲责罚,李明芯心中怎么可能快活?但是想到她终于压了裴元歌一头,心中才有了些许安慰。只要众人面前,这场竞价是她赢了裴元歌,裴元歌一介皇子妃,居然输给她李明芯,这下倒要看看她的脸面往哪里摆?
李明芯想着,接过首饰,扬眉睥睨地看着裴元歌。
然而,这一看,却让她看到完全难以想象的一幕:只见那中年掌柜接过银票后,却是转手将一本厚厚的账目交给了裴元歌,恭恭敬敬地道:“听说九皇子妃今天要来这里,九殿下特意吩咐奴才备好账目,说这个季度的账让九皇子妃看过就好。九皇子妃若是看上什么东西,尽管取用。其实这套芙蓉玉的首饰,是赵师傅练手用的,四楼还有一套顶级芙蓉玉打造的首饰,是以白玉兰为主题的,正好适合裴夫人今日的装扮,不如奴才带九皇子妃过去看看?”
“有劳掌柜!”裴元歌笑着道。
而李明芯也终于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道:“你们……裴元歌你……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李小姐难道不知道吗?”裴元歌笑吟吟地道,“这件朝玉阁的东家正是我家九殿下,今日母亲约本宫出来游玩,九殿下知道后,就让本宫顺道过来看看账本。一套芙蓉玉的首饰,居然卖出了两外五千两的天价,说起来还真要感谢李小姐的惠顾,这样大方的客人,当真是多多益善。”
舒雪玉也不知道这件朝玉阁居然是宇泓墨的产业,闻言也微微一怔。
但是其余众人却早就知道这点,朝玉阁在京城立足六年,卖的价格如此之贵,生意却依然兴隆,自然背后是有人的,几年下来,但凡消息灵通点的人都知道,朝玉阁是九殿下宇泓墨的产业。所以刚开始认出裴元歌后,那些人才会对李明芯的行为感到惊吓而好笑。
居然有人竞价竞到了店铺东家的头上,这能落得好吗?
朝玉阁是九殿下的,银子这边从春阳宫那边支取出来,这边就又进了九殿下的口袋,九皇子妃根本就没有后顾之忧,就算喊道十万两也没什么大不了,这般底气谁能够有?而现在虽然是李明芯胜出,但原本三千五百两的首饰卖出了两万五千两的天价,差不多翻了七八倍,这银子可都是九殿下的。而看九殿下将朝玉阁的账目都交给了九皇子妃,这银子估计也差不多等于进了九皇子妃的口袋里……
无论怎么样,九皇子妃这笔生意稳赚不赔啊!
“这……朝玉阁是九殿下的产业?”李明芯的最几乎合不拢,再看看周围众人嘲弄的目光,顿时又羞又气。方才还想着无论如何总算压力裴元歌一头,这两万五千两的银子也算花得有价值,但眼下看来,她哪里有压下了裴元歌?分明是在裴元歌的主导下演了一幕丑角戏给众人观看,只怕人人都觉得她愚蠢好笑吧?
而她高价买来的芙蓉玉首饰却还是次品,转眼裴元歌又要拿走比这更好的那套。
她哪里有压下裴元歌?分明裴元歌才是最光彩的那个!
而且,裴元歌不但得了面子,还得了里子,硬生生套走了她两万五千两的银票!两万五千两啊!
看着周围众人哄笑的眼神,再看看裴元歌浅笑嘲弄的神态,李明芯急得眼眸里几乎冒火,可是却说不出任何话来,首饰是她要抢的,银子是她心甘情愿付的,这件事她能怎么着?一时间,李明芯只气得胸口疼痛不已,眼眸中泪珠滚来滚去,最后一跺脚,哭着跑来了。
对于这个根基浅薄却又飞扬跋扈的李小姐,众人原本就没好感,见她吃瘪,顿时都笑了起来。
朝玉阁从三楼开始,便有了各色雅间,里面摆放着首饰,以方便顾客挑选说话。而如今就在四楼的某间雅间里,有一双鹰隼般的眼眸将方才的一幕都看在眼里。这个年轻人做大夏寻常贵公子的打扮,衣着得体,但莫名的却有些气质不合,他眼眸盯着楼下那个衣着华贵的女子,看到她蓦然转头,眸光朝着他雅间的方向过来,忙闪开眼神,将露出一条缝隙的窗户轻轻掩上。
以他如今的情形,并不合适引起太多注意。
许久,年轻人才轻声道:“刚才那个红衣服的女子就是李明芯?李树杰的女儿?大夏七皇子宇泓烨疼爱了十七年的妹妹?”
旁边一人恭声道:“二殿下,正是她。”
“倒也是个美人,可是太蠢了些,就那么掉进了大夏九皇子妃的陷阱里!”年轻人眼眸中掠过了一抹鄙夷,想到裴元歌倒是又亮了亮,斗绣上气度昂然,力压群雄,刺绣手艺又那般高超,人有美貌又聪慧,难怪宇泓墨会当做珍宝一样对待,如果换了是他,只怕也会呵护备至,宠冠后宫。
可惜了……
年轻人幽幽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你说什么?我让你去查荆国使者团的底细,结果商郁瑾居然跑到了我的产业里?”宇泓墨有些惊讶地看着底下的寒舟,这算不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正要追查商郁瑾的行踪,结果商郁瑾跑到他的店铺里,正好被他的人撞个正着。
“回九殿下的话,正是如此。”寒舟恭声道,“因为九殿下吩咐要注意荆国使者团的行踪,因此掌柜察觉到这两人口音有些奇怪后便暗暗留了心,属下亲自去看过,那个年轻人身边站着的人正是此次议和的正使,对那个年轻人毕恭毕敬的,而且亲耳听到他称呼那年轻人为二殿下,九成是商郁瑾不会有错。”
说着,顺便又将朝玉阁里裴元歌和李明芯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到元歌作弄李明芯,宇泓墨也忍不住笑了,李树杰虽然在靖州多年,但毕竟还是偏武将,又不像岳父大人,因为一直没有爵位,父皇心中有愧,因而在赏赐上补偿了许多,因而家底要比寻常武将丰厚得多。李树杰刚到京城,就被李明芯撞坏了一条船,又被元歌敲诈了一笔,眼下再被李明芯败了这两万五千两,只怕有些捉襟见肘,往后行事不会太便利吧?
毕竟,以他在京城的浅薄根基,想要打开局面,花钱打点是少不了的。
被元歌这一折腾,只怕李树杰有的头疼了。
“去告诉掌柜,这两万五千两银子不归账,让人送去给九皇子妃做私房钱,毕竟这两万多两银子是她挣来的!”宇泓墨言笑晏晏地道,很是喜欢元歌对别人使坏。但很快的,他的心神又转移到了商郁瑾的身上“既然知道荆国正使背后有商郁瑾在指使,那事情就好办了,寒舟,照我的吩咐去做事……”
吩咐完寒舟,看着他转身离开,宇泓墨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商郁瑾想要在议和这件事里左右逢源,进退自如?既然被他宇泓墨知道了,这件事就没这么容易!这次他不但要拿下议和的事情,而且还要让商郁瑾暴露出来,灰头土脸地回荆国。眼下荆国越乱,对大夏就越有利;而商郁瑾的处境越危急,他也就月没心思——
想到这里,宇泓墨忽然又喊道:“寒舟,商郁瑾看到九皇子妃,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
寒舟急忙折了回来,想了想,摇摇头道:“没有。”
看起来,元歌和荆国的关系,商郁瑾并不知情。也是,那都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商郁瑾今年才二十二,自然不可能知——宇泓墨忽然心头一震,忽然间想到了些什么。三十多年前的事情,难道说元歌的母亲会是……如果这样的话,那就难怪父皇要警告元歌小心,不要跟荆国的人打照面,如果这件事被揭发出来,元歌的处境的确会很不妙。
可是,连元歌都不知道自己生母的身世,父皇又怎么会知道?
七彩琉璃珠是荆国皇室重宝,父皇又怎么会知道?
七彩琉璃珠,元歌生母的身世,荆国,商郁瑾,父皇特意的警告,以及长久以来,父皇对待荆国的态度,对元歌的特殊……宇泓墨脑海中一时闪过无数的思绪,隐约觉得,似乎有一条线,正在将所有的事情都联系起来……这次荆国议和的事情,似乎仍然不是这么简单,有着更多的内情,以及背后的谋算……
宇泓墨眉头微蹙,渐渐地陷入了沉思。
第917章 操作的余地(1)
在等候李明芯取银票时,裴元歌已经挑好了给裴诸城和郑礼杰的礼物,托舒雪玉带回去。裴诸城知道女儿孝顺,只点了点头。郑礼杰得了朝玉阁的东西,却是高兴得不了的,兴冲冲地戴上跟同僚们炫耀,连带着还有从前裴元歌给他做的荷包,结果正巧被九皇子宇泓墨撞上,好一顿训斥。
待得知道这两样东西是元歌送的,宇泓墨脸更黑了,二话没说便扔了一堆事务给郑礼杰,让他做不完不许回府。
他还没怎么得过元歌的东西呢,郑礼杰居然在他面前炫耀?找死简直是!
而这头在李府,李明芯支取了两万五千两的银子,她自然隐瞒着不敢告诉李树杰,但这么大的数目,怎么可能轻易遮掩过去?何况当天朝玉阁里有那么多人在场,她们对李明芯可没什么好感,转头就将事情宣扬了出去。传到李树杰的耳朵里,顿时大发雷霆。即便他素来娇宠这个女儿,也狠狠地打了二十戒尺,关进了祠堂中让她面壁试过。
他如今正需要银钱打点,本就不宽裕,李明芯这简直是雪上加霜。
最可恨的是,拿了银钱还没买到面子,反而被京城传为笑柄,连带他都抬不起头来,简直是愚蠢!
而就在这时候,京城又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某日九皇子宇泓墨一时兴起,来到云烟楼用膳,结果在途中遇一年轻公子,“不慎”起了冲突,九殿下哪里是肯忍气吞声的主儿?当即就以不敬皇子的罪名将此人拿下了京禁卫大牢。事后荆国议和正使匆匆赶去京禁卫求情,才知道这人竟然是使者团的侍卫。
但是荆国使者团的侍卫又如何?
九殿下的性情,别说荆国使者团的侍卫,就算是荆国正使也不会轻易放过,咬定此人对他不敬,非要好好惩处一番不可,执意不肯放人,要将此人扣在京禁卫大牢中!“不过就是个使者团的侍卫,竟敢对本殿下如此无礼,本殿下看在两国议和的情面上,扣押几日给他个教训,否则的话,按照我大夏的律法,忤逆皇子,是可以砍头的!”扔下了这么句话,宇泓墨便洒然离开,再不理会荆国正使。
忤逆不敬,这是个很万金油的修理人的罪名,可大可小。
宇泓墨执意要追究,又不肯理会荆国正使的求情,荆国正使也没有办法。正焦头烂额时,温首辅和孟阁老又上赶着找荆国正使商量议和的事情。荆国正使担心牢狱中的人,唯恐有闪失,哪里有心思理会议和的事情,几番心不在焉之后,温首辅和孟阁老也怒了,拍着桌子问荆国究竟有没有议和的诚意?若是不愿意和趁早说,将士们在边关还没回来呢,要打仗很容易的!
这次议和,荆国势在必行,这点荆国正使很清楚,也不敢将大夏逼迫过甚。
一方面荆国正使忧心忡忡,另一方面大夏阁老们气势如虹,议和进度顿时加快了许多。
荆国正使原本想着,宇泓墨不过是纨绔性情,不忿有人触怒他,因此才将那“侍卫”关押起来,过几日就该放了。谁知道眼看着议和都要结束了,宇泓墨竟然还没有放人的意思,这下荆国正使终于慌了,看着宇泓墨似笑非笑的绝色容颜,终于隐约猜出了端倪,只好承认牢狱中的人不是什么侍卫,而是荆国五皇子商郁瑾。
既然是荆国五皇子,和大夏九皇子地位相当,也就谈不上什么“忤逆不敬”的罪名,只是“口角争执”的小事而已。于是,这位荆国五皇子很快就被放出来了。
商郁瑾出牢后,便看到了前来相迎的宇泓墨。
“误会,都是误会!”宇泓墨上前拉住了商郁瑾的手,不住地摇晃,连声道,“我只以为是个荆国侍卫,居然敢对本殿下如此无礼,真不知道竟然是荆国的五殿下。咱们大夏和荆国素来是友好之邦,若早知道你是荆国五殿下,我吃点亏也就算了。话说荆国五殿下你怎么不表明身份呢?你若是表明了身份,本殿下再怎么着也不会把你弄到京禁卫大牢不是?你也少吃了这许多苦头!真是的,你这何苦呢?”
他的神情十分真挚诚恳,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只怕当真要以为这只是误会一桩。
但商郁瑾却很清楚,这不过是宇泓墨布下的局而已。
当时在云烟楼,他跟这位大夏九殿下根本就没有任何交集,分明就是这位大夏九殿下寻衅声势,可恨无人得见,只有宇泓墨周遭的暗卫为证,而他们自然是听从宇泓墨,生生将不敬皇子的罪名扣到了他的身上,不由分说就将他拿下大狱。
这位大夏九殿下分明就知道他藏身使者团,甚至知道议和之事是他主导的,所以故意设了这个局,把他赚进京禁卫大牢,然后大夏趁机逼迫荆国正使议和,等到快要乾坤落定时再逼迫荆国正使揭露他的身份。这样一来,议和尘埃落定,割地赔款,荆国吃足了亏,他的身份又暴露了,那议和的一切后果毫无疑问得由他来承担。他议和不利,事情传到荆国,显然对二皇子更有利。
原本荆国就是东后占优势,西后局面紧张的情况,如今他折在了议和上,西后自然会强势起来,口诛笔伐,趁机削弱他的声势。
这样一来,荆国的内乱显然还要再持续许久。
而荆国内乱,作为邻国的大夏自然放心……
原本他想趁着议和这个机会树立声望,又自觉安排得意,进退自如,没想到却被这位大夏九皇子算计进去,反而惹了一身腥……他就纳闷了,不是说武将都是外战内行,内战外行的主儿吗?怎么这个宇泓墨内战外站样样精通,打仗打得荆国落花流水,算计起人来也炉火纯青?
第918章 操作的余地(2)
偏偏就算明知道这一切,面对着宇泓墨唱做俱佳的表演,商郁瑾也无话可说。
“没什么,都是误会而已……”商郁瑾咬牙道,几乎吐血。
议和即将尘埃落定,荆国使者团里又爆出了一位五皇子,作为东道国的大夏自然要接见这位五皇子。于是商郁瑾只回八方馆洗漱一番,便入宫觐见皇帝。眼看着金銮宝座上的皇帝,乃至一殿的阁老看向他的眼光都似笑非笑的,商郁瑾也只能咬牙忍了,上前觐见。
自然又少不得要提到京禁卫大牢的事情,双方都笑道:“误会误会”。
“既然荆国五皇子也在这里,那这次议和的事情,应该是由五殿下你来决定的吧?”皇帝神情淡然,幽黑的眼眸瞧着商郁瑾,手指抚摸着龙椅上的浮雕,静静道,“事情拖延了这许久,五殿下你就给个准话吧!我大夏的底线已经摆出来了,只看五殿下是否应允?是战是和,只在五殿下一念之间!”
这就是要逼商郁瑾表态了。
在八方馆洗漱时,荆国正使已经将议和的情形全盘告知,商郁瑾很清楚,大夏分明是看透了荆国如今的处境,不会让荆国占丝毫便宜,尤其他们来京后一再闹得灰头土脸,即便谈判也早失了声势,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只能接受大夏的条件。大夏皇子之所以这样问,不过是要将议和不利的罪名扣在他的头上而已。
一方面在议和条款上狮子大张口,另一方面又挑拨荆国内乱,果真好手段!
纵然不甘心,商郁瑾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接受。
不过,他也不想就这样轻易认输。
“议和之事,原本就是为了两国百姓的安康平静。其实大夏所提的条件颇为苛刻,原本我荆国……”商郁瑾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话里的意思谁都明白,“不过,我素来仰慕大夏的文化风俗,一心想要与大夏交好。到大夏这数日,我听闻大夏吏部侍郎李大人之女李明芯貌美端正,希望大夏皇帝能够答应这门亲事。如果贵我两国成为姻亲,那么议和之事,自然好商量。”
此言一出,满殿朝臣连带皇帝都是微微一怔。
商郁瑾说得含蓄,但意思很明白,如果皇帝肯赐婚他和李明芯,他就答应大夏的议和条件。
左上方的高台上,宇泓墨看着诚意满面的商郁瑾,微微眯起了眼睛。从前和荆国作战时,曾经听说过这位荆国五皇子的名声,听闻他多疑狡诈,心思百变,虽然是弟弟,但是掌握兵权的三皇子却十分听他的话,东后一派势力,俨然是以他为首。而眼下商郁瑾这番话,更是全盘验证了传言。
事到如今,荆国已经在议和上完全占据了下风,可以说无论商郁瑾多聪明,都已经无力回天。
而在这样的劣势下,商郁瑾仍然能够化被动为主动,求娶李明芯,可谓一举数得。
首先,这番说辞很漂亮,可以掩盖他议和不利的事情,而让人认为他只是为了求娶李明芯而让步,显得他重情诚恳;其次,这样的说辞给了李明芯极大的体面,讨好了宇泓烨和李树杰;再次,李明芯虽然只是吏部侍郎李树杰之女,但她和宇泓烨有兄妹之情,宇泓烨对李明芯极为疼爱,商郁瑾自然而然就能够借助宇泓烨的声势,如今大夏对荆国正占据优势,商郁瑾迎娶李明芯回国,非但能够洗脱议和不利的阴霾,甚至能够因为这层姻亲关系压倒荆国二皇子,在夺嫡中占据有利地位。
而他时机看得很准,在双方议和将定未定之时,以议和为条件求娶,姿态放得很低,就连皇帝也不好拒绝。
果然,皇帝沉默片刻,点点头道:“既然五殿下诚心求娶,朕自然应允。”
“那我也愿意立刻在议和书上印鉴,便以这桩婚事为盟,愿我荆国和大夏永为秦晋之好!”商郁瑾也认为大夏皇帝不会拒绝,不过亲耳听到大夏皇帝开口,却还是松了口气,神采飞扬地道。
宇泓墨看看商郁瑾,再看看依然满脸惊愕震惊,欲言又止的李树杰,沉默不语。
只是松烟墨般的眉毛,微微地皱了起来。
荆国和大夏议和结束的事情,伴随着商郁瑾和李明芯的婚事迅速传遍了京城,自然也传到了裴元歌的耳中。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到宇泓墨回宫,便立刻揪住他询问。
宇泓墨点点头,道:“没错。”
这个消息实在太突然,裴元歌一时间有些怔楞,但冷静下来后,便立刻分析出了其中的利益:“荆国五皇子这一手虽然出人意料,但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确机敏百变。眼下的情形,议和荆国落在下风已是不争的事实,与其困兽犹斗,最后可能落得灰头土脸,还不如借求娶李明芯这件事,漂漂亮亮地下台,同时也能够为自己结门得力的姻亲,果然好算计!”
她所说的,宇泓墨自然也早就想通透了,对这个商郁瑾颇为忌惮。
“泓墨,你说这桩亲事,李树杰事前知不知道?”感叹了会儿商郁瑾的心机,裴元歌便注意力地将事情的重点转移到了大夏朝堂上,敏锐地抓到了重点。
“我觉得,有七成的可能性,李树杰是知道的,甚至是和商郁瑾早就议定了这件事。”宇泓墨沉思着道,“如果李树杰不愿意这门亲事,在朝堂上就应该立刻提出,随便找个借口推拒掉。虽然他表现出一副震惊错愕,毫不知情的模样,但我觉得他太刻意,反而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朝玉阁,商郁瑾和李明芯同时出现在朝玉阁,恐怕不是巧合。
第919章 操作的余地(3)
“商郁瑾在荆国很占据优势,如果他能够夺得储位,继位为帝,那李明芯就是荆国皇后。有这么一位女婿,对李树杰来说极为有利,这样即便将来他出了事情,有李明芯这层关系在,想要处置他就要三思而后行了,当然也会有坏处,比如被人猜忌等等,但总的来说,这桩亲事对李树杰来说很有利!”裴元歌细细地分析道,“而且,李明芯嫁给商郁瑾,等于为宇泓烨平添一层助力。”
商郁瑾自然不会真的是倾慕李明芯,才这样大张旗鼓地娶她,而是看中了她身后的利益。
而为了保证这份利益能够实现,商郁瑾自然希望宇泓烨的处境越高越好,最好能够夺得太子之位,成为大夏皇帝,那么他所疼爱的李明芯的身价和影响力也会越来越高。在这种利益关系的驱动下,商郁瑾必然会暗中给予宇泓烨方便和助力,以扶助他夺嫡继位。
双方这是互惠互利的关系。
甚至从某种程度来说,这桩婚事眼下就对宇泓烨很有利。李明芯和他毕竟有十余年的兄妹之情,如今又是和亲,如果李明芯提出,想在临嫁前见宇泓烨一面,兄妹团聚,只怕谁也不好驳斥,便能够顺利成章地解除宇泓烨的禁足。
“这桩亲事对我们来说很不利。”裴元歌想着,秀眉微微皱起,“能不能想办法搅和了这门亲事?”
反正议和的文书已经盖了印章,如果这时候出什么事端,商郁瑾也不可能反悔,哪怕再换个人和亲,都比李明芯更好。
宇泓墨也一直在思索这件事:“怎么搅和?”
“要不,泓墨你去试试美男计?李明芯不是对你痴心一片吗?只怕她未必会乐意这门亲事,这中间操作的余地就很大。不是吗?”裴元歌笑吟吟地看着宇泓墨,秀眉微扬,眼角眉梢皆是风情。
宇泓墨恨得直磨牙,柔声道:“这个主意好,不如我去跟父皇说,我和李明芯早就私定终身,顺势把她接进春阳宫跟你做个姐妹,元歌你意下如何?”该死的元歌,记得给郑礼杰买玉饰绣荷包,却不记得给他买东西做针线,他还没跟她算这笔账呢,现在她居然又来撩拨他?
“好啊,也省得我整日这般劳累!”裴元歌笑着道。
宇泓墨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裴元歌!”
“好了好了,我不开玩笑了,说正事!”看着宇泓墨恶狠狠的眼神,裴元歌也知道适合而止,忙求饶道,“父皇已经应允了这桩亲事,而在朝臣心中,李明芯不过是李树杰的女儿,根基浅薄,人又愚钝狂妄,送她去和亲,换来议和的顺利落定,实在很划算,应该也不会反对。可是,我觉得有个人肯定会对这桩亲事很不满意,十分恼火……”
宇泓墨立刻明白她说的是谁:“柳贵妃。”
“嗯,之前吏部的事情,柳贵妃已经起了疑心,怀疑是李树杰在捣鬼,想要扳倒柳氏自己上位,心中已经很是忌惮李树杰了。如今李明芯若是嫁了商郁瑾,有这么个女婿,李树杰的声势对柳氏的威胁更大。无论是夺走宇泓烨的仇恨,还是为自己的母族着想,柳贵妃应该都不愿意看到李树杰坐大。”裴元歌笃定地道。
这点,宇泓墨何尝没有想到?
“话虽如此,但李树杰机会把握得很准,眼下宇泓烨被禁足,柳瑾一又闭门思过,宇泓烨这边的势力萎靡不振,正需要联姻这样的消息才振奋人心。而且,李明芯这时候出嫁,也能够顺利解除宇泓烨的禁足,就算柳贵妃心中有千般不甘,万般猜疑,怕也只能咬牙忍了这桩事,事后再徐徐图之,恐怕不会出手。”宇泓墨摇摇头,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裴元歌却笑着道:“正常情况下,柳贵妃当然能够认清楚情形,可如果是在不正常的情况呢?”
“你的意思是——”宇泓墨微微一怔。
裴元歌轻声道:“柳贵妃这个人精明能干,心机深沉,但是她最大的弱点就是对儿子的占有欲。如果我们放出消息,说宇泓烨和李树杰过往甚密,仍然将李树杰和李夫人当做亲生父母看待,你猜柳贵妃会不会抓狂?在她对李树杰夫妇恨之入骨的时候,再让她察觉到,和亲之事是李树杰故意挑这个时机,就是笃定了她不会出手毁这桩婚事,你猜柳贵妃能不能忍下这口气?”
如果柳贵妃当真那般识大体,当初无论如何都不该趁机杀死王美人。
但是因为对宇泓墨的占有欲,她仍然这样做了,可见对孩子的占有欲有时候会蒙蔽她的眼睛。
而李树杰眼下时机固然挑得很准,柳贵妃不大可能会拦阻他,但他时机挑得越准,就越让柳贵妃忌惮,因为那代表着李树杰的心机深沉和难缠,以后必然会成为柳氏的大威胁,既然如此,就越不能让这门亲事顺利进行,让李树杰坐大。
李树杰几次动作,威胁到柳氏的利益,已经惹恼了柳贵妃,只是柳贵妃按捺不发,如果趁这个机会彻底挑爆,柳贵妃未必能够继续保持冷静和理智……
宇泓墨终究是男子,对事情的考虑多半从理智和利益的角度出发,尤其是面对柳贵妃这样精明的人。
眼下听了裴元歌的话,他倒是心中微微一动。
此事,未必就没有操作的余地……
第920章 等待时机(1)
步入深冬,天气越发寒冷起来,银灰色的天际阴沉沉的,似乎原本高远的苍穹突然间压得很低很低,随时都会掉下来似的。因为草木凋零,因此,摆在庭前的花草都撤了,只留了万年青等四季常绿的植物,寒风吹过,吹得树叶簌簌作响,连叶片的翠绿都透着一股寒冷。
北风呼呼地刮着,吹在脸上如刀子般冷得只疼。
因为裴元歌畏寒怕暑,因此春阳宫早早地就将暖阁整饬好,搬了进去。
暖阁是专为冬季取暖而建造的房间,墙壁比寻常的殿阁墙壁要厚上两倍,中间镂空,与地板下的火龙相同,一旦烧起柴火,热气腾腾而起,从地板到墙壁将整座暖阁都染得暖和起来。柴火中掺入了些许沉香,被火一烧,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随着热气溢满整座暖阁,让人感觉温暖舒适。
光洁微黄的铜镜里,映射出镜前人的容貌。
浓密乌黑的青丝挽成流云髻,簪着一只赤金榴开宫闱的金簪子,眼眸盈盈如同一汪秋水,眉若翠羽,唇若点朱,因为暖阁内温度高,因此雪白滑腻的肌肤透出隐隐的霞红,如同朝霞映雪,映着乌鸦鸦的鬓发,金灿灿的头饰,越发显得娇美无伦。
看着眼前的丽人,宇泓墨忍不住心中一阵柔情,将一朵珠玉鬓发簪在她的鬓发旁边,再看看镜中的容颜,满意地点点头,道:“这套榴开宫闱的头面元歌你戴得正好看,可见当初我买这套首饰给你是买对了!”这套头面正是那次他裴元歌外出时买的。
“是是是,九殿下你买的东西,哪有买错的?”裴元歌白了他一眼,却是娇媚如丝。
也不顾及侍女在旁边,宇泓墨揽了她的肩膀,笑道:“好罢,原不是我首饰买得对了,而是元歌你长得对了,不管什么首饰你戴着都好看。这原是你的功劳,与我无感,这样成了吧?”
借着身体遮挡着旁边宫女们的视线,飞快地在裴元歌耳垂上亲吻了一下。
“别闹了,被紫苑她们看到,又要打趣我!”温热的气息,以及丫鬟在旁的担忧,裴元歌只觉得耳垂一麻,面红如酡,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喝道。
宇泓墨淡然自若地道:“怕什么?若她们敢笑你,就撵了出去!”
“宇泓墨!”裴元歌咬牙,紫苑等人服侍了她这么久,怎么可能撵出去?这家伙这几天不知道又发什么疯,不止晚上缠着她不放,就连白天也不大顾忌紫苑等人在旁,时不时地就挑逗她。想到紫苑等人还在屋内,裴元歌脸上越发红了,不想被她们看出端倪,忙转移话题道,“怎么这几天你似乎突然清闲下来,常在春阳宫,倒是不怎么到京禁卫去了?”
白痴,他都在她眼前晃了这么久,难道她还没发现自己疏失了什么吗?
宇泓墨瞪了裴元歌一眼,神情闷闷:“因为我很闲!”
裴元歌莫名其妙,谁又惹了这个祖宗了?这个样子,倒是让她想起很久之前的泓墨,任性恣肆,阴晴不定又爱发脾气,但是……真正开心起来却又很纯粹单纯。只可惜,王美人过世后,泓墨虽然不说,但心底总还是压着仇恨,即便在最欢欣的时候,眼眸深处也带着一抹沉郁,倒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又任性的模样。
如果说从前她很头疼红玉这阴晴不定的性子的话,现在元歌却很喜欢这样的泓墨。
带着点孩子气,带着点任性,却显得那么真。
看起来,随着柳贵妃和宇泓烨地渐渐失势,泓墨似乎也在一点一点地从仇恨中抽身,就像重生后的她一样!裴元歌心中泛起一股柔软,温声道:“泓墨,到底怎么了?”
因为暖阁里温度太高,按照紫苑的叮嘱,时时将窗户开一线透气,免得屋内太热,屋外太冷,一热一冷之间最容易感染风寒。窗外一缕细细的梅香透了进来,混杂在满室的温热沉香之中,显得格外超逸脱俗,令人心神为之爽。
望着元歌温柔的眼眸,宇泓墨突然觉得自己很无理取闹。
元歌对他的情意,一直都那么真切,毋庸置疑。他却因为郑礼杰的那个玉饰和荷包而耿耿于怀这么久,实在有点小题大做了……可是,想到郑礼杰在京禁卫得意洋洋地炫耀,说是大夏第一绣的姐姐为她绣制的荷包,宇泓墨却还是觉得很不爽,他唯一得元歌的荷包,还是三年前元歌无意中掉落的荷包,被他捡到的那个!
“算了,没事。”宇泓墨闷闷地道。
“你没事,我有事,接近年关了,春阳宫的宫务正是最忙的时候,又要打理宫务,又要备年节礼仪,我本就忙得无法分身,偏你还要来闹我!”裴元歌嗔道,一半是玩笑,一半却也是真话。这几天泓墨不知道为何突然总是粘着她,她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她打理宫务,他就在旁边看着,反而让她时时分心,总也无法专心处理事情。
宇泓墨微微嘟嘴:“敢情元歌你嫌我烦了?”
正在旁边为元歌挑选衣裳的紫苑犹豫了下,面颊闪过一抹晕红,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乍着胆子笑道:“既然九殿下这几日有闲暇,不如指点指点暗卫们的身手?若是暗卫们身手好了,往后保护九殿下和皇子妃也更得力!”
紫苑知道,原本她是不该干涉九殿下的事情的,可是……
她骤然出了这么个主意,倒是让裴元歌和宇泓墨都是一怔。看着紫苑忐忑不安的模样,宇泓墨脑海中灵光一闪,慢吞吞地道:“这也是个好主意!正巧这几日有空,寒冰寒鱼也都暂时没有事情,闲来无事跟他们练练手也好,免得在这里被人嫌!”说着又爱又恨地瞪了眼裴元歌。
第921章 等待时机(2)
紫苑果然神情焦虑起来,吞吐了会儿,还是道:“九殿下若是要找人练手,自然要暗卫中武艺最好的。听说寒麟侍卫是暗卫中的佼佼者,最近又勤练武艺不辍,九殿下何不发发慈悲?”
果然是和寒麟有关!
宇泓墨所有所思地看着紫苑,嘴角弯起了一抹笑意。
裴元歌也煞有兴趣地瞧着她,只瞧得紫苑白皙的脸上浮现出红晕,且越来越红,这才慢吞吞地道:“我说紫苑,寒麟侍卫是暗卫中的佼佼者,最近又勤练武艺不辍……你是怎么知道的?”转头又去问宇泓墨道,“我记得,寒麟侍卫自从伤好就一直在宫外,没有回宫对吧?”
“嗯,伤好后就暂时安顿在我在外城的私宅,一直都没有回宫。”宇泓墨很配合地道。
旁边的青黛顿时恍悟,笑吟吟地道:“紫苑姐姐,你是春阳宫的大宫女,寒麟侍卫又一直没有回宫,你怎么对他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啊?”说着,忽然拖长了声音,促狭地道,“哦,我知道了,紫苑姐姐最近常常有事出宫,我以为是皇子妃有事吩咐,原来是寒麟侍卫有事啊!”
木樨和楚葵都不知道还有着八卦,闻言纷纷靠拢过来,眸带探询。
紫苑和寒麟侍卫?
被众人这样看着,紫苑脸红得几乎滴血,跺脚道:“你们这些促狭的小蹄子,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哪有常常出宫?我只是,我只是……”说着,转向裴元歌求救道,“皇子妃,您要给奴婢做主!只是上次您吩咐奴婢照顾伤重的寒麟侍卫,奴婢只是……只是关心他伤势恢复得如何,会不会复发……奴婢只是不想辜负皇子妃的托付……奴婢……奴婢……”
越说越觉得说不清楚,顿时大急。
众人见惯了紫苑沉稳有度的模样,何尝见过她这般慌乱失措的姿态?都大觉有趣。
“哦,原来是紫苑你去探视寒麟啊!”宇泓墨也笑眯眯地道,“前些日子,本殿下听寒舟说,寒麟刚能下床就开始苦练武艺,谁劝都不听,连本殿下吩咐太医去看他,他也不让看,只说没事没事。谁知道前两天本殿下再问时,寒舟却说寒麟好了许多,至少有度了,还以为他想开了,原来是紫苑你去劝诫的啊!”
“九殿下,您怎么也和这群小蹄子一样打趣奴婢?”紫苑急得直跺脚。
宇泓墨忍着笑意道:“好了,本殿下不打趣你了,本殿下认真给你个命令。寒麟侍卫是本殿下重视的暗卫,身体状况极其重要,本殿下命令你好好地照看他,不许有任何闪失!”
“九殿下!”紫苑情急之下,连主仆之别都忘了,顿足跑了出去。
青黛想要追上去询问端倪,楚葵却知道她牙尖嘴利,唯恐紫苑下不来台,拉住了她自己跟着追了出去。
“紫苑的终身,我一直都放在心上。早在裴府的时候,我就几次三番想要为她做主,可是她却不放心我,始终不肯婚嫁。”裴元歌叹息道,紫苑对她情深意重,她又怎能耽误了她的终身?没想到派她去照顾寒麟,居然能照顾出这么一份情缘出来,倒也是意外之喜。如果紫苑终身有靠,她也就能够安心了。
而听泓墨的言辞,似乎寒麟也很把紫苑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我就先替寒麟跟你定下紫苑了!”寒麟跟随宇泓墨许久,尤其寒铁过世后,对这些暗卫,宇泓墨比从前更加倚重。既然寒麟和紫苑能够说得来,他自然愿意成全。
裴元歌却道:“你先别急,我要看看寒麟对紫苑的心思再说!虽然说紫苑的年纪在丫鬟中有些大了,但是她跟了我这几年,对我忠心耿耿,我要她风风光光地出嫁,不能因为你一句话,就随随便便把她配人,寒麟想要求娶,就得自个来求我,让我看看他有多少诚意!”
“也好,女孩家本就该矜贵些!”宇泓墨点点头,能够理解与元歌对紫苑的维护。
所有陪嫁侍女中,裴元歌最担心的就是紫苑的终身,现在有了着落,顿时放下了一桩心事,问道:“对了,泓墨,那边怎么样了?”
她没有明说,只指了指长春宫的方向。
宇泓墨就知道她问的是李明芯的婚事,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消息已经传过去了,听说长春宫这个月增补的物品多了不少,还听说柳贵妃突然间对李明芯极为关照,常常派人借她入宫说话,而且神情越来越慈爱,几乎将李明芯当做了她的亲生女儿!”
裴元歌眼睛一亮,以柳贵妃的性情,对李明芯必然是恨之入骨的,眼下会对李明芯如此慈爱,要么就是强自按捺,强颜欢笑;要么就是心中已经有了计议,因为已经安排好了李明芯的下场,心中解气,所以才能够伪装出那般慈爱的笑容……
眼下看来,显然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只在等待时机而已。
而时机很快就到来了……
第922章 唯一的办法
十一月初七,皇宫设宴,款待荆国五皇子商郁瑾。
“连着这几天都阴沉沉的,今天尤其严重,也格外的冷,恐怕要下雪了!”紫苑掀帘,看了看暖阁外的天气,又转回身取出一件镶白狐毛围领的大红羽纱斗篷,替盛装打扮的裴元歌披上,“皇子妃素来怕冷,还是披着这件斗篷的好,免得待会儿下雪了冷。”
这场宫宴十分盛大,皇亲国戚和重臣高官及其家眷都被邀请,裴元歌身为九皇子妃,自然不会错漏。
再三审视自己的装扮,确定没有问题,裴元歌这才带着紫苑等人往设宴的承德宫而去。
裴元歌坐在四角嵌金饰的泥金华轿中,思索着关于李明芯的事情。原本议和结束后,商郁瑾和荆国使者团应该离开,但因为联姻之事,回国的行程便又耽误了,要等到在大夏举行过婚礼后才能离开。听说这些天商郁瑾常常到李府拜访,三媒六聘依足了大夏的礼节,给李府涨了好大的面子,柳贵妃又常常宣召李明芯入宫,言谈之间神色爱若亲女,听说长春宫中二人谈笑欢声不断。
女儿许了荆国五皇子,如今又得到柳贵妃青眼,李树杰的身价也水涨船高,众臣趋之若鹜。
裴元歌不相信,柳贵妃就能够忍得住这口气。如果她想要搅和这桩婚事的话,就必须在商郁瑾动身前下手,算算恐怕也没有多少时间……
正想着,忽然觉得轿身微顿,停了下来。
轿外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妾身温逸兰,拜见九皇子妃!”
温姐姐?裴元歌心头一喜,忙掀帘望去,果然看到温逸静穿着一身大红遍地金软绸袄裙,外罩着青金撒木兰花的鹤氅,俏生生地站在轿外,正笑盈盈地看着她。裴元歌忙起身出去,拉着温逸兰的手,嗔道:“咱们姐妹的交情,你还给我来这套?”
“交情归交情,礼不可废!”话虽如此,温逸兰却娇俏地吐了吐舌头。
裴元歌瞪了她一眼,惊喜地道:“你怎么会来的?”
虽然温逸兰是温首辅的嫡孙女,但出嫁从夫,因为秦灏君只是五品翰林院翰林,因此温逸兰便很少出席京城贵妇们的交际圈。从裴元歌出嫁到现在,也参加过一些宴会,但却都没有碰到过温逸兰,好些日子都不曾见面,这次会在皇宫偶遇,实在让裴元歌很欣喜。
“原本是轮到我的,只是因为这次和荆国的议和书和联姻诏令,是灏君起草的,听说很得皇上喜欢,因此这次设宴便也给秦府发了帖子。”温逸兰笑着解释着,“说起来,我还担心这次宫宴请的贵妇小姐们我都不熟悉,没人说话,没想到才到宫里就遇到了你,这下我可放心了!”
还是温府小姐时,温逸兰也惯常出入皇宫,对那些贵妇小姐还算熟悉。但温逸兰嫁到秦府后便很少外出,而叶氏叛乱,朝堂和后宫都大洗牌,换了一茬的人,因此温逸兰真正熟悉的并没有几个。
“活该,谁让你都不进宫跟我说话的?”裴元歌挽着她的手笑道。
温逸兰却点了点她的额头,道:“惯会倒打一耙!明明是因为你刚嫁到皇室,正是要持身立本的时候,不好太张扬,何况我也知道我的性子,怕给你惹祸,这才没来。明明是为你着想,你这个没良心的,反而来怪我!”
“皇子妃,秦夫人,如今天气冷,两位有话不放到轿里说,免得冻着。”紫苑提醒道。
裴元歌这才恍悟,道:“紫苑说的是,温姐姐咱们到轿子里说话。”
裴元歌所乘的华轿是十六人抬的规格,即使多坐进一个温逸兰,也十分宽敞。两人并肩坐着,互相问着近来的情况。听说裴元歌在春阳宫过得很好,再看看她越发红润的气色,温逸兰这才放下了心,道:“我是真害怕九殿下,怕他对你不好,不过上次你来看我,看九殿下对你的模样,倒是很看重你,再看看你如今的情况,我就放心了!”
原本听到那些谣言时,她还有些担忧,怕元歌有事,现在看来,应该是谣传才对。
想到这里,温逸兰的笑容越发舒心开怀起来。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承德宫。因为宴会还没有开始,殿内的贵妇小姐也没有入席,都找个地方三三两两地说话。六皇子妃杜若兰到得倒早,裴元歌携温逸兰上前和她打招呼,杜若兰也许久不见温逸兰,见她面色红润,眼神清亮,神情犹自带着少女时的娇憨和纯真,心头说不出是如何的滋味。
也是,公婆爱护,丈夫喜欢,又生育了一子一女,地位稳若泰山。
至于裴元歌……曾经她觉得,周遭的众位姐妹之中,她是嫁得最好的,杜若兰虽然说嫁得如意夫婿,但秦灏君毕竟官位低,而六殿下毕竟是皇室贵胄,容貌温雅,才干也远比外人所看到的耀眼,对她也敬重,夫妻和睦,而她也很快有了身孕,再也没有比这更美满如意的姻缘了。没想到……
那次流产后,六殿下虽然也对她加以抚慰,但自此之后,对她却明显得有些冷淡了。
她知道失去嫡长子对六殿下来说打击颇为沉重,但是……她也不想的。如果她能够顺利生下嫡长子,在昭华宫的地位必然更加稳固,无人能够动摇,难道她不明白吗?她也失去了孩子,六殿下应该要对她更温柔些,抚慰她失去孩子的伤痛才是,可是他非但没有,反而对她不如从前那般亲近。
虽然说六殿下并没有因为对她冷淡,而偏宠那些通房,依然维护着她六皇子妃的地位和尊严,但是……杜若兰心中总觉得很不安。尤其有裴元歌这个荣华鼎盛的九皇子妃在,看看她和九殿下的恩爱情深,再想想她在昭华宫的日益冷落,杜若兰就更加觉得不是滋味。
现在,似乎就连眼前的温逸兰,都比她要容光焕发得多,连她这个六皇子妃的身份,似乎都在她的面前黯淡无光,这就更让杜若兰觉得心中有些酸涩。
如今昭华宫里的通房,还都只是她的陪嫁丫鬟,她就已经如此被冷落,如果等新人进了昭华宫,她岂不是更加要零落成泥了吗?
温逸兰也知道杜若兰流产之事,却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只当是个意外。她已经做了母亲,自然更觉得杜若兰可怜,见她面色阴郁,也只当她为失去孩子的事情而难过,心中十分同情,便安慰道:“忧思伤身,若兰与其这会儿难过伤了身子,还不如好好保重自己,养好了身体。你还年轻得很,往后还有的是机会呢!”
“但愿吧……”杜若兰有些苦涩地道。
就在这时,杜若兰的目光忽然凝聚在了远处,看到那个优雅从容的窈窕身影,眼眸中掠过了一丝阴郁的光芒。
察觉到她的目光,温逸兰顺着望过去,看到一名穿着莲青色绣清荷对襟长袄,下着草绿色芳草罗裙的少女,容貌不算绝色,但是很有一股沉静从容的气度,在一众繁华锦绣的贵妇之中,倒是显得颇为醒目,很容易就能让人注意到。
“那是谁啊?若兰你认识吗?”温逸兰好奇地问道。
杜若兰连忙收起神色,微微笑道:“那是柳府的三小姐柳冰依,最近在京城名媛之中倒是很显眼,虽然不能够和当初的元歌妹妹相比较,倒也十分聪慧难得了。”
听说上次斗绣,她的绣品压过了柳瑾一的嫡女柳冰眉,可惜后来被李明芯和袁氏压倒,最后更是被裴元歌的龙腾盛世夺魁,倒显得她的云京注颇为黯淡。但是,事后柳冰依回到柳府,却是将她绣的云京注献给了柳老夫人,得到柳老夫人的大肆夸奖,也因此连柳贵妃都对柳冰依另眼相看。只怕这柳冰依原本就是两手准备,若不能夺得斗绣的魁首,还能够拿云京注讨好柳老夫人,无论怎样都不会吃亏。
可见这个柳冰依不是省油的灯!
而且以柳恒一和六殿下的关系,只怕这个柳冰依多半是要给六殿下做侧妃的。如今她的处境已经很危险了,若是在这时候柳冰依嫁进昭华宫,她是又这般聪明伶俐的性子,到时候越发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而且,柳冰依已经到了待嫁的年龄……
御医已经说了,她这次流产太过凶险,毕竟是七个月大的胎儿,因此元气大伤,需要好好调养,只怕一两年内是无法有身孕的……如果在这一两年内,柳冰依嫁进来,一个聪明的侧妃,一个暂时无法怀孕的正妃,谁强谁弱可想而知。如果柳冰依在她前面怀了身孕,生下长子,那她这个正妃,迟早名存实亡……
必须要想办法拦阻柳冰依嫁进昭华宫才行!
杜若兰微微咬着嘴唇,脑海中反复地思量着。
柳恒一和六殿下都有这个默契,想要将柳冰依另许他人,显然不可能,但唯一的办法,或许就是……杜若兰思索着,眼眸中闪过了一抹精芒。
第923章 私心(1)
裴元歌身为九皇子妃,自然要与众位贵妇小姐打个招呼,因此和杜若兰闲聊了一会儿后便不得不离开,与前来拜见她的诰命和小姐们周旋,好一会儿才觑空脱身,躲到旁边的小偏殿中偷个空闲,只等宴席正式开始的时候再去入座。
见裴元歌和众位夫人说了许久的话,想必口渴,紫苑便去找茶水。
偏殿门口忽然一阵喧哗,裴元歌抬头望去,只见李明芯如旋风一般飞奔进来,直冲到裴元歌面前,双眼圆睁,怒气冲冲地瞪着裴元歌,眼眸中几乎冒出火来,好一会儿才咬牙道:“裴元歌,你很得意是不是?”
青黛忍不住喝道:“放肆!你怎么敢对我家皇子妃这般无礼?”
“少在我跟前摆皇子妃的架子!”李明芯毫不客气地道,也不再理会青黛,转向裴元歌道,“是你在捣鬼对不对?你怕九殿下喜欢我,不喜欢你,你忌惮我,所以弄出个什么荆国五皇子来求亲,就为了把我远远地弄出京城,不让我和九殿下见面,对不对?”
说着,眼泪已经成串地掉落下来,神情煞是委屈。
在朝玉阁被裴元歌阴了一把,回府后银票的事情又被揭露,害得从来娇宠她的父亲都打了她二十戒尺,罚她跪祠堂跪了三天三夜。这样重的惩罚,她可从来没有受过,本就够憋屈了,没想到才出祠堂便接到了赐婚的圣旨,将她赐给什么劳什子的荆国五皇子……
商郁瑾算什么东西?能够九殿下那样的天人之姿吗?能够九殿下那样好的武功吗?能像九殿下那般一举一动风流天成,勾人魂魄吗?何况荆国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大夏的手下败将,如今灰溜溜地前来求饶,大夏的贵族少女那么多,凭什么要她嫁?
她和荆国五皇子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好端端的商郁瑾为什么会求娶求到她的头上?
肯定是裴元歌从中捣鬼,故意陷害她!
“李小姐慎言!”用脚趾头想,裴元歌也能想到李明芯在想什么,手扶着旁边的椅圈,坐姿端庄而高贵,神色淡然地道,“女儿家的名节和等珍贵,别人维护还来不及?怎么李小姐却抢着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虽然说这装婚事是荆国五皇子求的,但若李小姐当真名誉尽毁,荆国五皇子只怕也不会再愿意娶你吧?”
李明芯神情一缩,咬着嘴唇不说话。
她再放肆,却也知道女儿家的清誉重要,这番话要是传出去,她这辈子也就毁了大半了。可是想到俊美无铸的九殿下,李明芯心中又涌起了深深的不甘,明明九殿下是她的,偏生半路冒出来个商郁瑾,害了她和九殿下的大好姻缘,叫她如何甘心?
“裴元歌,你也别得意得太早了!”李明芯恶狠狠地等着裴元歌,咬咬牙,微微缓和了语气,道,“我劝你放聪明点,你父亲现在虽然是刑部尚书,可裴府终究没有根基。如今不过是你出嫁,九殿下觉得新鲜,才会这般宠你,等过去这阵子。你哭都来不及。可是我不一样,我哥哥是七殿下,他们毕竟是兄弟,无论如何九殿下都会亏待我。如果你识趣的话,现在去跟皇上说,说九殿下要娶我做平妃,让皇上撤销让我和荆国联姻的圣旨,将来我嫁进春阳宫后,自然会照看你一二,你这也是为将来谋个退路!”
说到后来,却已经又恢复了素来的高傲,语气中充满了趾高气昂。
“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青黛气得脸通红。
这李明芯算什么东西?如今都要奉圣旨嫁给荆国五皇子的人,居然跑到九皇子妃跟前威胁,让九皇子妃去求皇上赐婚她和九殿下?居然还是一副施恩的高傲模样!九殿下眼里从来都只有九皇子妃,什么时候把别的女人放在眼里了?九殿下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偏这李明芯还在做春秋大梦,好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呸!
或许是因为她的话太过荒谬,裴元歌反而笑了起来,抚摸着手中的青金嵌珐琅手炉,却并没有说话。
这样悠然的态度,只说明一个问题,裴元歌跟本就没把李明芯放在心上。
赐婚后,李明芯本就是满肚子的火气,如今又被裴元歌这样无视,她哪里还忍得住?当即挥手就要朝着裴元歌脸上打过去。都是这个该死的贱人,早她一步占了九皇子妃的位置,否则凭借哥哥的助力,再加上柳贵妃对她的喜爱,她早就是名正言顺的九皇子妃,现在又怎么会被赐婚商郁瑾?
不等裴元歌有反应,青黛和木樨已经上前,一人一边,牢牢地钳住李明芯的手,免得她伤到自家皇子妃。
“李明芯,你也只能这样自欺欺人了!”裴元歌终于缓缓地站起身来,轻蔑地笑道,“你和荆国五皇子的婚事已经落定,本宫劝你还是安分点吧!你还有什么本事跟本宫闹?你要真有本事,就去跟父皇说,说你不愿意这桩婚事,当众推了这桩婚事去!你敢吗?”
李明芯一滞,原本如疯似狂的模样顿时凝滞了。
她何尝不想推了这桩婚事?可是……原本只要父亲随便找个借口,推了这桩婚事,便什么事都没有了。偏偏父亲油脂蒙了心,竟然半点动作也没有。如今圣旨已经下来,想要皇上再收回谈何容易?
“不敢对吧?”裴元歌嘴角微微弯起了一抹弧度,“不敢的话就安分点吧?原本你这样冒犯本宫,按律是要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的,不过念在你要和荆国五皇子要联姻,无论是打肿了脸,还是打断了腿都不好看,本宫这次就饶了你!没有本事退掉和荆国的婚事,往后就安分点吧!”
第924章 私心(2)
“你——”李明芯顿时又怒火冲天,挣扎不休。
裴元歌冷笑地望着她,吩咐道:“青黛,木樨,放开她吧!压根就没本事退掉和荆国的婚事,也只能逞逞口舌之利而已,不过是虚张声势,根本就不用放在心上。”
青黛和木樨闻言,真的放开了李明芯的手,但仍然警惕地站在裴元歌旁边,以防李明芯暴起伤人。
纵然被裴元歌的话语气得七窍生烟,但真的被放开后,李明芯看着裴元歌笃定而高贵的身姿,却发现自己真的不敢动手……。就算她再怎么不喜欢裴元歌,但裴元歌的确是九皇子妃,她若是打了她,定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可是,她真的不甘心就这样嫁给商郁瑾!
李明芯想着,忽然一跺脚从偏殿跑了出去,只觉得心中有着一股抑郁之气,也不辨别方向,只朝着人少的地方跑过去,等到累才停下来,却来到一处假山群中,想到裴元歌方才高傲轻蔑的模样,心中又是一阵恼恨。她不甘心就这样嫁给商郁瑾,她要嫁给九殿下!
“李小姐,您没事吧?”旁边忽然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
李明芯抬头,认得是长春宫中的宫女,名叫碧荷。她最近常常出入长春宫,因为柳贵妃对她很是和蔼,因此长春宫的宫女都不敢怠慢她,这个碧荷尤其对她殷勤,倒是很得她的心意。虽然如此,但被一个宫女看到自己这般模样,李明芯终究有些尴尬,脸色也僵硬起来。
“奴婢看到您从九皇子妃休息的偏殿跑过来,又哭得这样厉害,可是受了九皇子妃的气?”碧荷关切地道,声音温柔,“唉,那位九皇子妃仗着如今九殿下对她有几分恩宠,就格外的目中无人,连柳贵妃娘娘这个养母都不放在心上,更别说别人了,也难怪李小姐会受她的气!这样的人也能做九皇子妃?要是换了李小姐这样宽厚的人做九皇子妃就好了!”
碧荷若有所憾地道。
听到碧荷贬低裴元歌,李明芯顿时觉得心中舒服了些,犹豫了,道:“你真觉得我做九皇子妃,比裴元歌好?”
“那是当然了,不止奴婢,连贵妃娘娘都是这样说呢!”碧荷神情天真无邪,“贵妃娘娘常说,从来没有人想李小姐这样投契,可惜认识得晚了,否则若是让您做九皇子妃,定然和她一条心,九殿下就不会被如今的九皇子教唆得和贵妃娘娘母子离心了。可惜……原本贵妃娘娘还有些想要李小姐做侧妃,只是怕委屈了李小姐。”
柳贵妃想要她做九殿下的侧妃?李明芯怦然心动:“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碧荷用力地点点头,见李明芯果然上钩,便又故意叹息道,“可惜,如今皇上下了赐婚的圣旨,李小姐不日就要和荆国五皇子大婚了,贵妃娘娘这番心思怕是要落空了。”
李明芯心中一沉,顿时又觉得悲从中来。
碧荷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李小姐,说句实话,如果您真的喜欢九殿下,奴婢倒是能够想办法,只是怕要委屈李小姐您先做侧妃。如果李小姐没这个心思,就当奴婢没说过好了!”
李明芯讶然看向碧荷,又惊又喜:“你有什么办法?”
“虽然说如今已经下了圣旨,已经是回天无力,可是……”碧荷越发压低了声音,悄声道,“如果这段时间里,李小姐您和九殿下成就了好事,荆国五皇子总不能强人所难吧?强扭的瓜终究不甜!虽然说这样做有些冒险,李小姐也要受些委屈,可是贵妃娘娘素来喜欢您,一定会为您做主,让九殿下娶您做侧妃。了不起到时候给荆国五皇子配个不是,再给他另选个名门贵女联姻也就是了。”
听她说得有理,李明芯顿时意动,但随即又觉得羞涩,满面飞霞,羞答答地道:“这样……不太好吧!”
嘴里虽然说的是推脱的言辞,但看她的神态,任谁也知道她心动了。
碧荷心中鄙夷,神情却是由衷的诚恳:“若是平时,自然不能这样做,现在不是有圣旨在吗?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是没办法违背圣旨的,这不是事急从权吗?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退掉和荆国五皇子的联姻呢?”
李明芯沉思了会儿,咬咬牙道:“可是……可是九殿下他……”
她虽然觉得宇泓墨对裴元歌只是一时新鲜,但总有一天会迷途知返,知道她的好处,再也不看裴元歌。但她也没有自以为是到这种地步,如果想要弄出些什么,让她不用再嫁给商郁瑾,恐怕以她眼下在九殿下心中的地位,还有些为难……。
“放心!”碧荷倒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思虑,悄悄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瓷瓶,却并没有交给李明芯,而只是给她看了看,又收起来道,“这是奴婢好不容易才弄到的迷药。待会儿宴席快开始的时候,奴婢找个借口把九殿下引到旁边的偏殿去,在茶水中下了药,等到时候了,李小姐只管进去就是……。”
李明芯这次倒是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又是一阵通红,却又觉得十分欣喜。
如果她和九殿下成就好事,有贵妃娘娘为她说情,她哥哥又是七殿下,总不可能会杀了她,最多也就训斥几句,甚至打几戒尺,最终还是要把他许给九殿下做侧妃的。只要能够嫁给九殿下,耳鬓厮磨之下,九殿下自然会明白她的好,对她全心全意,再也不会理会裴元歌那个贱人!
她怎么就这么笨,之前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呢?
第925章 私心(3)
见李明芯一脸的憧憬向往,眼眸如醉,碧荷心中越发瞧不起这个狂妄自大又愚蠢的人。
贵妃娘娘顾虑得很对,李树杰能够趁着七殿下被禁足,柳尚书闭门思过这个空隙,搭上荆国五皇子,这样明目张胆的威胁,怎么能够忍受?而李树杰有这样锐利的眼,又有这样行事的魄力,将来必定成为柳氏的心腹大患。与其等到将来尾大不掉,不如趁着现在截断李明芯和商郁瑾的婚事。
碧荷是柳氏的家生子,自然会站在柳氏的立场上想事情,对李府绝无好感。
而且,如果计划能够顺利进行的话,到时候被众人察觉到九殿下和李明芯出了事端,李明芯固然不能够再嫁给商郁瑾,九殿下也会因此蒙羞,和商郁瑾反目成仇。再者,有了李明芯插进九殿下和裴元歌之间,两人必定会离心离德,到时候就是柳氏和七殿下的机会……
李明芯跑出小偏殿后,裴元歌却又坐了下来,接过紫苑的茶,轻轻啜了一口,沉思不语。
“紫苑,到承德宫外去找寒冰,让他给九殿下传个消息,就说柳贵妃很可能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让他小心些!”裴元歌缓缓地道。
官员和女眷的宴席是分开的,分别在承德宫的两个宫殿里。
李明芯和商郁瑾的婚事已定,按理说现在她应该在李府备嫁,怎么会跑到宴席上找她麻烦?这件事实在不合常理。而且看李明芯的模样,显然有些疯狂了,再想想最近柳贵妃常常宣召李明芯到长春宫,说不定撺掇了李明芯些事情。而以李明芯的愚钝和妄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稀奇……。
她可不想为了截断李明芯的婚事,将泓墨赔了进去。
一百个李明芯加起来,也比不上泓墨的分量。
不过泓墨素来谨慎小心,应该不会那么容易上李明芯的当,再加上她的提醒,问题不大。想到这里,裴元歌稍稍舒心,看看时候,离宴席开始没剩多少时间,她也该出去了,裴元歌便站起身来,朝着设宴的正殿走过去,才走到月亮门口,正好看到温逸兰从另一边的月亮门过来,便驻足等她。
“我不耐烦跟那些贵妃打交道,因此躲了起来,难不成温姐姐也是这样?”裴元歌笑着打趣道。
温逸兰的神色却不太好:“不是,是我闯祸了!”
没想到这么久没到皇宫,这次一来就惹了麻烦。
“啊?怎么了?”裴元歌微微一怔,神色顿时锐利起来。温逸兰的性子她很清楚,虽然性情爽直,但也是知道规矩的人,轻易不会闯祸。最多就是心地善良,喜欢打抱不平,若说她因此言行不当惹得谁不喜欢,那倒是寻常,但是闯祸……除非是有人故意刁难。
“我不小心撞到了走动的宫女,将一壶茶水弄洒到一位小姐身上,还好是冬天,她穿得厚,那茶水又是凉了要拿去换的,这才没有烫伤。”温逸兰有些郁郁地道,“可衣裳湿了总要换掉,不能这样狼狈着赴宴,但一时半会儿却又找不到跟随她前来的丫鬟,我带的备用衣裳她又不合身,正急得没办法,好在若兰的昭华宫离得不远,若兰和她身材又相仿,去找了若兰的衣裳这才过关。”
裴元歌这才松了口气,安慰道:“你不小心而已,只是意外嘛!那位小姐没有怪你吧?”
“可我就是觉得倒霉,明明我跟那个提水壶的宫女离得有段距离,却莫名其妙地撞到了一起,害得那位小姐出丑!”温逸兰撅着嘴道,但随即又振作起来,笑着道,“好在柳小姐人很好,倒是一点都没怪我,说我只是不小心,人倒是很和气,倒让我更觉得对不起她了。”
“既然那位小姐也没有怪你,你就别放在心上了。”裴元歌温语安慰道。
温逸兰点点头,道:“嗯,不过她人这么好,能够结交也很好,说起来也算不打不相识。待会儿她欢好衣裳来赴宴,我介绍你们认识吧?”
“好啊!”裴元歌笑着道,正慢慢走着,忽然顿足,猛地问道:“你说那位小姐姓柳?”
能够参加今天的宴席,又姓柳,难道是柳氏的人?
“是啊,她姓柳,叫做柳冰依,听说是柳氏的人。原本以为,柳氏会出柳贵妃那样坏,专门针对你的人,柳冰眉又是那样的名声,柳氏没有好人呢!没想到柳冰依人倒是很温和,跟柳冰眉截然不同呢!”身为裴元歌的好友,知道芍药花宴上的事情后,温逸兰自然而然地将柳贵妃归类为恶婆婆,故意刁难针对元歌。
柳冰依?怎么会这么巧?
若说温姐姐不小心将茶水撞到柳冰依身上倒也算了,可是小姐出门,丫鬟都带有备用的衣裳,以免出现事端好更换,偏偏柳冰依的丫鬟就找不到了?而且杜若兰……昭华宫……想到宇泓墨说过的话,想到柳冰依和昭华宫微妙的关系,再想想这件事,不知怎地,裴元歌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温逸兰也察觉到裴元歌的异常,不由问道:“怎么了?难道元歌你认识柳冰依吗?”
“嗯,打过交道。”裴元歌随口道,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柳冰依可能会嫁入昭华宫这件事,杜若兰是知道的,而且十分忌惮,她会这么好心,为出丑的柳冰依遮掩,给她找衣服穿吗?这件事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
泓墨警告过她,让她不要插手宇泓瀚的家事,原本裴元歌也不想理会杜若兰和柳冰依之间的明争暗斗,但是……。柳冰依如今又很得柳贵妃青眼,这其中也关系到泓墨和宇泓瀚的谋划,尤其柳冰依是柳恒一的女儿,如果她出了什么事端,影响到柳恒一,进而影响到泓墨和宇泓瀚的话……
第926章 私心(4)
“温姐姐,柳冰依现在在哪里?”裴元歌有些急切地问道。
见她这样,温逸兰也有些慌了:“那个宫女去昭华宫取衣服,让柳冰依在那边的偏殿等候。我原本要陪她的,可是若兰使人来找我,说有急事要跟我说,我只好跟柳冰依赔了不是,先回来了。她现在应该还在那座偏殿里吧?怎么了,元歌,是不是出事了?”
这么说,如今柳冰依是独自一人?
裴元歌越发心惊,当机立断道:“你先别管六皇嫂,带我去柳冰依在的偏殿!”
见她神情凝重,温逸兰也知道事情只怕不妙,点点头,拉着裴元歌朝着来时的方向奔过去。跑了大概有一刻钟左右,温逸兰指着前面一座宫殿道:“就是那里了!”
四周幽僻,似乎少有人经过,裴元歌不由得更加忧心。
好在四周显得十分幽静,似乎没有什么动静,裴元歌悬着心事,上前问道:“柳小姐在里面吗?”
“咦?”殿内传来一声轻咦,随即一道柔润的女声响起,“是九皇子妃吗?冰依正在更衣,暂时不方便见您,请您稍候!”
听柳冰依声音自若,似乎还没有遇到什么事端,裴元歌微微放心,事情似乎并不如她所想象的那般,难道说是她猜错了杜若兰的心思?或许杜若兰是想到柳冰依日后要进昭华宫,因此找机会示好,想要收服柳冰依的心吗?
裴元歌正思索着,柳冰依已经换好了衣裳,袅袅娜娜地从屏风后面转出来,对着裴元歌盈盈福身道:“小女柳冰依,拜见九皇子妃!刚才因为小女正在更衣,无法立刻拜见您,失礼之处,还请九皇子妃多多恕罪!”
见柳冰依安然无恙,温逸兰这才松了口气,道:“没事的,元歌人很好,不会因为这个见怪你的!”说着又笑着向裴元歌道,“怎么样?元歌,我说了冰依人很好,没有错——”
才说到一半,便看到裴元歌神情惊愕,死死地盯着柳冰依,久久不语,无形之中带着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阴霾和冰寒,温逸兰微微一怔,下意识问道:“元歌,怎么了?”
看到柳冰依的装束,裴元歌终于知道杜若兰打的什么主意,顿时满心怒火。
这身装束,她不算熟悉,但是也不算陌生。
水蓝色的对襟软罗上襦,下身是浅碧色的罗裙,颜色浅淡飘渺,虽然是冬装,却有着一种飘逸轻柔的感觉,宛如轻纱笼月般的幽淡宁雅。腰身束着水碧色的软罗纱,垂下长长的衣结,打成攒心梅花的络子,随着柳冰依袅袅的行走而飘摇不定,越发显得身姿柔软飘逸。
她头上戴的也不是赤金首饰,而是水碧色的翡翠簪花,垂着水滴状的流苏,透润温雅。
这身装扮,和景芫当初最喜欢的打扮有八成类似,尤其是打成攒心梅花的长长衣结,以及水滴状流苏的翡翠簪花,更是景芫当时的标志性装束。
景芫过世时,裴元歌还未出生,她当然不可能知道,但是因为她的容貌和景芫相似,太后想要用她来拉拢皇帝,衣饰装扮都是仿照景芫当初的喜好而打造的。杜若兰只怕未必知道景芫的事情,她给柳冰依的这身装扮,是照着裴元歌当初在萱晖宫的装束来的,用意可想而知……
当初的裴元歌极得帝宠,众所周知,杜若兰想必也是知道的。
因为知道这是景芫常作的装束,所以为了避嫌,叶氏倒台后,裴元歌就再也没有穿过这样的装束,甚至连水蓝色和浅碧色的衣裳都很少穿。杜若兰只怕是察觉到了什么,认为皇帝喜欢这样的装束,所以设计让柳冰依穿上这一身衣裳,想要让柳冰依引起皇帝的注意。
裴元歌深吸一口气,紧紧咬着牙齿,心头又酸又涩又愤怒。
柳冰依也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不安:“九皇子妃,可是小女这身装扮有所不妥?”
“这套衣服有些违制,你穿不合适。”裴元歌不打算将事情说清楚,含糊地道,“我们两个的身材也差不多,正巧我前些日子刚做了几件新衣,你放心,不是皇子妃规制的,就是寻常衣裳。紫苑,带柳小姐到春阳宫去,为她找套合适的衣裳。”
紫苑虽然不知道详情,但看裴元歌的神色就知道不好,急忙带柳冰依离开。
柳冰依眼眸微垂,隐约猜到这套衣饰有所不妥,只是九皇子妃不愿多讲,便也不追问,顺从地跟着紫苑离开。
“青黛,去请六皇子妃过来,就说我有事要找她!”裴元歌淡淡地道,神情却冷寒如冰。
听说裴元歌要找她,杜若兰心中一跳,隐约觉得不妙,想了想便推了身旁的贵妇,跟着青黛过来。见裴元歌是约她在这座偏僻的宫殿见面,杜若兰更加确定心头的猜想,难免忐忑起来,转念一想,神情又平静起来,缓步踏入殿内,青黛随即识趣地离开,为两人掩上了殿门。
殿内只有裴元歌一人,正冷冷地看着她。
“你想做什么?”
杜若兰心中暗暗懊恼,她的设计很隐秘,唯一可能撞破的人就是裴元歌,因此特意看准了裴元歌不在宫殿时着手,又特意挑的宴席快开始时,没想到种种防范,还是被裴元歌撞破了。既然如此,她索性也不隐瞒,道:“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吗?又何必问我呢?”
声音中也带着三分冰冷,三分不悦。
“你好像很理直气壮,难道一点也不觉得愧疚?”裴元歌缓缓地道,眼眸中全是冰霜。
“我为什么要愧疚?我根本就没有做错任何事!”杜若兰迎上裴元歌的眼眸,振振有词,“是,我是设计的柳冰依,但是我也是逼不得已。上次流产后,六殿下对我非但没有怜惜,反而越发冷落,而我流产伤了身体,一两年内恐怕不能怀孕了。而柳冰依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如果我再不动手,将来死的人就是我!我做错了什么?我为什么要愧疚?”
第927章 私心(5)
裴元歌凝视着她,眼眸中掠过了一抹伤感。
“柳冰依有心机有手段,背后又有柳恒一,将来还可能有柳氏撑腰,这样的人如果进了昭华宫,还会有我的立足之地吗?我也只是反击而已!”杜若兰也看着裴元歌,咬牙道,“我知道柳恒一和六殿下的关系眼下不能曝光,而且也不能伤到柳冰依的名誉,那会影响到柳恒一,进而影响到六殿下,否则的话,我只怕想办法毁掉柳冰依的清誉,她就绝不可能嫁进昭华宫!可我没有这样做,我只是想要将她送入父皇的后宫而已,柳冰依这么聪明,如果能够在后宫固宠,对柳恒一,对六殿下,乃至对九殿下和元歌你都有好处,不是吗?”
裴元歌依然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你在这里,柳冰依却没有出现在宴席,你让她换了别的衣服,是不是?”杜若兰也已经猜测到这个结果,但是想到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就这样毁在裴元歌手里,心中不由得愤怒起来,“为什么你要跟我作对?明明我们是朋友,你也知道我的处境,你应该帮我对付柳冰依,为什么你却要反过来帮柳冰依?”
“你以为你做对了?错了!你大错特错!”裴元歌冷声道。
面对裴元歌全盘的否定,杜若兰情绪顿时激动起来:“裴元歌,不要跟我说什么我这样做会毁了柳冰依的一生之类的话,皇宫之中只有胜负,没有对错!不过也对,裴元歌你现在当然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来指责我,说我残忍,说我狠毒,因为你和九殿下恩爱情笃,九殿下对你如珠似宝,连个通房都没有,你永远都不会了解我的处境,你根本不知道我的痛苦,你凭什么来指责我?”
有时候,杜若兰真的很不服气。
原本是一起的三个朋友,又都嫁进了皇室,原本李纤柔声名狼藉,裴元歌也没有好到那里,三人之中她名誉最为清白,可是到头来,李纤柔流产而死,她也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六殿下的宠爱,却是裴元歌一枝独秀,占尽了九殿下的宠爱,两人夫妻恩爱,在整个京城都闻名遐迩。
凭什么?
不过就是裴元歌运气好,在秋猎上赛马,一时意气用事,结果却被九殿下认为是大孝,因此倾慕不已,执意要娶回春阳宫!这根本就不公平!同样都是皇子妃,看着裴元歌和九殿下如胶似漆,她已经很伤心了,可是她也忍了,没有说什么,为什么现在裴元歌却还要指责她?
她没有裴元歌那样好的运气,所以只能靠自己,难道这也有错吗?
如果她能够像裴元歌一样,占尽六殿下的宠爱,她又何必这般下作地算计人?
裴元歌这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到底有没有把她当做朋友?如果是朋友,裴元歌不是应该站在她这边吗?有着九殿下的庇护和宠爱,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所有的幸福和荣耀,然后转过身来指责别人狠毒,残忍,这根本就是虚伪!
“你还把所有的重点都放在你的委屈上,根本就没有明白我在说什么。”裴元歌等了许久,却没有等到她想听的话,终于心灰意冷,慢慢地开口道,“你要和柳冰依斗法,我不想理会,可是你为什么要把温姐姐牵扯进来?”
杜若兰一怔:“你在说什么?”
“你要对付柳冰依我不管,可为什么要设计温姐姐把茶水撞到柳冰依身上?”裴元歌的声音浅淡从容,却有着一股心灰意冷的味道,“温姐姐和我们不一样,她嫁给秦灏君,生活平静幸福,和我们周围的是非圈完全没有关系,她也没有卷入任何政治风波,你为什么要把她牵扯进来?她对你很好,她没有对不起过你,你为什么要连她一起设计?”
“你不要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杜若兰有些心虚地道,“温逸兰不过是不小心撞洒了茶水,这只是个意外而已。”
“你这番话能够骗得过你自己吗?”裴元歌声调微微扬高,“如果事发的话,先不管你的谋算能不能成,温姐姐撞洒了茶水,她才要换衣裳,然后穿了那套衣饰引起事端,而温姐姐和你素来有交情,柳冰依又不是傻子,她难道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温姐姐和你是一伙的,一同设计的她吗?你以为柳恒一和柳冰依会撇清了温姐姐,认为她跟这件事完全没有关系吗?”
“我……柳冰依……。”温逸兰一时结舌,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的,或许你还在想,如果柳冰依因为这件事跟温姐姐结仇更好,因为温姐姐虽然没有显赫的夫婿,但是还有个做首辅的祖父,如果柳氏和温首辅结了冤仇,就算将来柳氏再有女儿入宫,你也能够联合温首辅的势力来对付柳氏,对不对?”裴元歌冷冷地道,“六皇子妃,好算计啊!我是不是应该为你鼓掌?为你喝彩?”
当时在场那么多人,甚至杜若兰也有人手,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原因,为什么要选定温姐姐撞洒茶水?
面对裴元歌尖锐的讥讽,杜若兰一时说不出话来,因为她的确有这样的私心。
“你刚刚口口声声说我们是朋友,我应该要站在你的立场上想,那你有站在温姐姐的立场上想问题吗?”裴元歌质问道,忍不住扬高了声音,“杜若兰,六皇兄默默无闻的时候,六皇兄崛起的时候,你怀有身孕的时候,你流产后……这前前后后,别人是怎么对待你的?可温姐姐呢?从头到尾,她对你的态度没有丝毫改变!你以为人这一生当众可以遇到这样诚心实意对待你的人?能遇到一个已经是万幸,你不好好珍惜,你居然还要算计她?”
第928章 永远都不要变,好不好(1)
“温首辅既然是首辅,早晚要做出抉择的,与其等到尘埃落定时再来攀附,不如在胜负未明前先做出选择,这样不是更好吗?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元歌你是聪明人,怎么在这件事上犯糊涂?”杜若兰思索了许久,才有些勉强的,“我这样做也是为了逸兰和温府好。”
裴元歌冷笑,心中对杜若兰越发不屑了。
如果杜若兰这样做的意图真是为了温逸兰和温首辅好,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说出来,而是在被她指责完后许久才说?分明是无法反驳她的话语,所以临时找托词为自己洗清。
到了温首辅这种地位,已经不需要拥立之功,而是要求稳。
而看温首辅平日的行事,以及对温姐姐和温府亲事的安排掌控,显然很清楚这其中的分寸,这份精明着实令人佩服。
如果说是逼不得已,想办法让温首辅站在自己这边倒也罢了,但只要还有余地,裴元歌就不想把他和温逸兰牵扯进皇宫的是非之中。
再说,就算温首辅真的要站对,也应该是在柳氏和宇泓瀚宇泓墨之间选择,万没有掺和到杜若兰和柳冰依的争斗中的道理。杜若兰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想要借助温首辅的势力遏制以后的柳氏。
“到底是谁犯糊涂?”裴元歌眸眼如利刃般直直盯着杜若兰,“杜若兰,温首辅是何等精明的人,如果真的出了事端,你以为他看不出来是你在设计他?还是你以为就算温首辅知道,也只能忍气吞声地站在你这边?就算你真的要和柳氏女争斗,也还有很长时间的缓冲,以温首辅的精明强干,这么长的时间,难道还不够他化解和柳氏这场小小的恩怨?何况他原本也是被算计的!到时候你就不怕温首辅和柳氏联手,反而一同来抵制你吗?毕竟,他们可都是受害者,更加心有戚戚!柳恒一也不是糊涂人!”
杜若兰这下是真正愣住了,垂眉沉思,神态终于流露出了些许恐慌。
“还有,杜若兰,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后果?那套衣饰……”裴元歌静静地凝视着她,目光中有些些许悲哀,忽然摇了摇头,叹道,“你没有想过,或者说你想过了,却不在乎,甚至乐见其成,因为你只有想到你自己!”
杜若兰猛地抬头,有些惊骇地看着裴元歌,嘴唇咬得发白。
那套衣饰……既然能够将那套衣饰如此肖似地赶制出来,她自然之道这套衣饰的典故,那是三年前,裴元歌被盛传要入宫为妃时最经常做的打扮,而那段时间,皇帝对她也的确另眼相看,而且似乎从来没有宫嫔能够让皇帝那般对待,想必皇帝是很喜欢那样的装束的。而三年后裴元歌回京,嫁入皇宫后,却再也没有穿过类似的衣裳,甚至连水蓝色和浅碧色都很少穿。
想当然,她是为了避讳,免得相似的衣衫勾起皇帝的回忆,让皇帝再起别的心思。
这就更说明,这套衣饰对皇帝来说有着格外的意义。
因此她好不容易从皇宫旧人之中打听出这套衣饰的细节,故意想办法让柳冰依穿上,这样待会儿开宴时,皇帝必然能够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柳冰依,说不定就会因为相似的衣饰而对柳冰依动心,宣她入宫。将柳冰依送入后宫的话,柳恒一就只剩柳冰涵一个女儿,而柳冰涵才八岁,只要要有五六年才能够婚嫁,到时候说不定六殿下已经登基为帝,她也已经成为后宫之主,有足够的时间将后宫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样就算柳冰涵入宫,又有柳氏撑腰,也未必能够和她相抗衡。
退一步来说,就算皇帝没有看中柳冰依,相似的衣饰也会勾起皇帝对裴元歌最初的心思,说不定就会对宇泓墨不满,毕竟宇泓墨娶走了他原本看中的女子。或许皇帝为君,心怀天下,不会因为裴元歌做出什么事情,但心里肯定会对宇泓墨起了厌憎之心,而宇泓烨又被禁足,那六殿下就能够更加得到君心。
这样……其实很好!
但是这些心思,是绝不能让裴元歌察觉的。而眼下,裴元歌却就这样直白地说了出来,一时间杜若兰有种被脱光了衣服扔到众目睽睽之下的惊慌失措。
裴元歌微微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所猜无误。
一时间,她忽然没有兴趣再跟杜若兰对质了,只幽幽地叹了口气,面容又恢复了素来的沉静从容,淡淡道:“其实,六皇嫂应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拦阻了柳冰依,真的被父皇看到那套衣饰的话,最后倒霉的人不会是我和泓墨,只会是六皇嫂和六皇兄!六皇嫂不要小瞧了父皇,更不要高看了自己,这个皇宫里,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得很!”
在帝位已经三十年,皇帝什么样的事情没有经历过,又岂会看不出那套衣饰背后的奥妙?
而事情牵扯到景芫,皇帝必然会格外用心,追查前因后果,柳冰依最初进来时的衣饰,只怕也有很多人看在眼里,半路被换,皇帝难道猜不出她是被人算计了吗?若再查得深些,十有八九能够查到杜若兰的身上。杜若兰和柳冰并无利益冲突,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设计她?顺着这条线追查下去,说不定连宇泓瀚和柳恒一的关系都能追查出来……
到时候,杜若兰的心思便是昭然若揭。
而以皇帝对景芫的感情,又怎么能够忍受杜若兰利用他的这份感情来算计柳冰依?
就连裴元歌自己,即便有着和景芫相似的容貌,即便如今在皇帝跟前已经很有地位,在景芫的事情上也要小心翼翼,免得犯了皇帝的忌讳,何况是杜若兰?到时候倒霉的只会是杜若兰,还会牵连到宇泓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