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9章 婚事之争(5)
看着她突然失神的模样,舒雪玉心知肚明,笑着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船身忽然猛地一震,似乎被什么东西撞到,剧烈地摇晃起来,船舱内的摆件顿时都跌落在地,舒雪玉、郑夫人和裴元歌都不曾防备,一个趔趄,随着船身的倾斜滑了下去,若不是裴元歌眼疾手快,抓住了固定在船身上的扶栏,及时稳住了三人的身形,只怕都要撞伤。
“怎么回事啊?”舒雪玉惊疑不定,“我记得这段路直到京城码头,并没有什么险急的地方啊!”
“这可是水路上的官道,开船的又都是老行家,怎么会出这种事情?”郑夫人也很不解,忙叫隔壁的丫鬟去打听消息,顺便看看船上其他人有没有受伤。
不多一会儿,楚葵匆匆地进来,对着三人福了福身,这才道:“启禀夫人,小姐,奴婢打听了,据说是咱们的船眼看着快到码头了,结果半路冲出来一条船,想要抢道,结果就撞上了咱们的船。有些仆从没有注意,跌倒受伤了,紫苑姐姐正在帮他们看病。听说对方没有派人过来赔不是,老爷和郑大人都很生气呢!”
船头。
“什么人这么嚣张?眼看着到京城的码头了,居然还这么横?”郑巢看着对方的船,恼怒地道,当即扬声喊道:“喂,那条船上的人是怎么驾船的?居然在这时候抢道,撞到我们的船啦!”因为不知道对方的来头,他倒也没有轻易挑衅,只是话语十分不客气。
过了一会儿,对方的船舷处出来一个年轻人人,衣饰颇为华丽耀眼,扬声道:“不好意思,不小心碰到了!都是急着回京述职的同僚,也别太斤斤计较了!”言语十分敷衍,显然根本就没有诚心道歉。
“裴大哥,我要教训他,你别拦着我!”郑巢轻声道,转头对身边的人低声道,“去告诉驾船的兄弟们,朝着那船的中间给我狠狠地撞,不然他们还以为我们好欺负呢!”说着,也扬声道,“算了算了,看在你们也是述职的官员,同病相怜的,我就不计较了!”
见郑巢轻易服输,对方的船又渐渐远离,以为这是个胆小怕事的,对方十分得意,正要进去,却见对方的船忽然加速,以极快的速度追赶上来。华服的人还以为他们想要再超船,正想要你嘲笑,却突然察觉到对方的船头方向不对,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船身剧烈摇晃起来,船舱内噼里啪啦碎裂的声音响成一片,而他更是脚下站立不稳,一个倒栽葱,“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不好意思,不小心碰到了!都是急着回京述职的同僚,也别太斤斤计较了!”郑巢站在船头笑眯眯地道,却是将那华衣人的话原话奉还。
“咕噜”一声,那华衣人从河水中冒出头来,头发有些蓬乱,又被水浸湿了,贴在头上,看起来狼狈不堪。旁边船上有人放了绳子下来,华衣人抓住绳子,被上面的人一拉,如同大鸟般飞身而起,翩然落在船舷上,身形颇为曼妙,可惜浑身湿淋淋如同落汤鸡般,头顶冠上的硕大明珠,以及身上衣服的金丝银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荧荧的宝光更反衬出本人的狼狈不堪。
船已经快到码头,岸上的人看到,顿时一阵哄笑声。
被众人起哄,华衣人涨得脸通红,指着对面的郑巢和裴诸城,怒气冲冲地道:“你们是怎么驾船的?”
刚才他的船撞了别人,倒是漫不经心,这会儿被别人撞了,居然还好意思指责别人?还这么理直气壮!郑巢倒是气得笑了:“刚才你们怎么驾船的,我们就怎么驾船的啊!”
“敢撞我的船,害我落水,我要让你们知道厉害!”华衣人转过头,指着对方的船,气狠狠地道,“李忠,给我撞过去,把他们的船撞坏,我也要让他们尝尝落汤鸡的滋味!”见身畔的管家迟疑着没有动静,气得直跺脚,“李忠,愣着做什么?给我撞过去,不然我就先把你扔下河!”
叫李忠的管家似乎无奈,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那船果然加速撞了过来,来势汹汹,照这样的方向和力道,如果严重的话,很可能把船撞得从中折断,彻底覆灭在河道中,看来这人之前说的话并非虚言。
原本只是觉得这华衣人有些嚣张狂妄,现在一言不合,就要撞得船毁人亡,却根本就是存心恶毒了!
“想要撞船?好啊!”郑巢摩拳擦掌地道,见状反而乐了,吆喝着道,“兄弟们,来事情做了啊!既然对方要撞船,咱们也不能装怂不是?好歹你们也是老赵带出来的,要是被对方这种娘娘腔的船给撞翻了,那也太没脸了吧?下次我见老赵,羞不死他!”
老赵是沿海水军的一个将领,专门训练海上作战的军队。
四年前,他曾经到过关州,郑巢不知天高地厚地在他面前显摆船只舵手,结果被老赵毙得落花流水,两人又打了一架,随后老赵就指点了一些,将关州的船只改造了一番。这次上京,郑巢为防万一,特意从老赵那里借了水军来做舵手,平稳飞快地奔赴京城。
海战的水军船只必须能够承受海上的波涛风浪,变幻莫测,因此格外的坚固,郑巢这三艘船虽然不敢和那些船比,但经过老赵的改装,比之寻常船只却要坚固得多。而这些舵手也是水军出身,本经擅长在水面争锋,驾船的水平也比平常的熟手船夫更胜一筹。
两相比较,那华衣人的船如何能够相敌?
两船没斗多久,掌舵手就察觉到了吃力,知道抵不过,偏偏华衣人吆喝得紧,半点不肯罢休,只能勉力继续,结果在颠簸中一时用力过巨,船身偏转弧度太大,远远超出了原本的预计,正好被对方的船头撞在船身正中间,只听“卡擦”一声,船身竟然从中裂开,虽然没有彻底断裂,却已经有河水漫延而入。
第690章 惊滟重逢(1)
“啊——”船上顿时一片混乱。
听华衣人叫嚣着要将他们的船撞沉,郑巢还以为多有手段,结果还没怎么干架,对方的船身居然就裂了,实在大出意料之外,一时间也有些愣住了。嚣张的人他不是没见过,军中的人性子本来就横,但一般横的人都有横的道理,这位倒好,敢情连自己有多少本事都不清楚,就这么横,倒真是奇闻了。
“还愣着干什么?趁船还没沉,赶紧朝码头靠过去啊!”华衣人大叫道。
有舵手道:“小……小少爷,小的已经在转方向了。”
“怎么这么慢啊?等你们转过来,船都要沉水里了!滚开,我来!”华衣人不耐烦地道。
掌舵手还想解释,就被华衣人一把推开,船身正动荡不稳,差点摔下海,却还勉强想要解释:“小少爷,不是小的掉头慢。而是现在船身已经裂开了,如果掉头得太急,会加大船身的裂缝,甚至可能会让整条船从中断——”话音未落,便看到华衣人握着船舵,猛力一扭,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不行啊,小姐,快住手!”
更加响亮的断裂声清晰地传来,正如掌舵手所说的,整条船从中折断。
因为船舵用力过猛,又摆脱了沉重的船尾,船头以极快地速度朝着码头撞了过去,“轰隆”一声巨响,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码头上。沉重的桅杆经不住这样强力的冲撞,从根部折断,朝着码头上砸了过去。
正值官员上京述职的时候,码头上占满了各式各样的苦力,已经前来接船的亲朋好友,达官贵人,原本还看着两条船斗得热闹,谁想到转眼间便祸从天降。偏偏码头的人和车马挤成一堆,连躲闪的地方都没有。
如果被这样横飞过来的桅杆砸到,只怕必死无疑,一时间惊叫声见二连三地响起,充满了绝望和凄惨。
就在这时候,人群中忽然有道大红色的身影飞身而起,双手托住来势凶猛的桅杆,顺势一扭,桅杆便顺着他的手滴溜溜地转了起来,宛如风车般。将桅杆的来势消掉后,红衣人双手微推,飞起一脚,将桅杆重新踢回了河道口,本人却朝着相反的方向飞身过去,双脚在码头旁边的柳树上一点,将那股沉重的力道卸去,转身飞落在一匹白马上,微微侧头,大红色的衣衫在初春的寒风中猎猎作舞,宛如燃烧的火焰。
“轰——”
沉重的桅杆落入河水之中,惊起了数米高的巨浪,狠狠地拍打到了两岸上面,宛如一场激烈狂猛的暴雨,有些柔嫩的柳条甚至被激得折断。
落水后惊起的浪涛拍打到岸上,尚且有如此力道,可想而知,那沉重的桅杆飞去之势有多么的猛烈,若是砸到人身上,肯定被砸成肉泥。而这红衣人居然能够独身拦截,将这场被飞来横祸消弭,身手之矫捷,武技之高超,简直令人咋舌!
众人下意识地朝着红衣人的方向望去,顿时又是一片寂静。
只见那人容颜绝美,几乎如同魔魅,甚至比他方才展露的身手更令人惊叹。长眉入鬓,宛如上好的松烟墨精心描绘而出,眉宇间却带着一股寒冽冷漠之意,幽邃的眼眸宛如千年玄冰,看似冰寒,却又在阳光下折射出令人眩目的光彩,正遥遥望着河道的方向,浑身散发着一股强烈的威仪,虽然沉默,却令人无法忽视。
红衣白马,容姿绝世,宛如一幅定格的画面,令人不自觉地沉醉迷神。
世间竟然有如此美貌的男子!
几乎每一个看到红衣男子容貌的人,都不自觉地在心中暗自惊叹,那股逼人的美貌,仿佛强烈的阳光,一下子令其他所有的光彩相形失色,变得黯淡无光,只剩下这最耀眼的存在。
身着红衣,身手超绝……在船头遥望的裴诸城微微一怔。
按照述职的日期启程,应该是在三天后才会到达,他是故意加快速度,好避开宇泓烨的,所以才会在今日到达京城。他怎么会在这里?
“裴大哥,这人好身手啊!”郑巢个性有些横,却最佩服有本事的人,见状惊得半天都合不拢嘴,不住地赞叹,“这身手真没得说,看了他这一手,我前半辈子算白活了!裴大哥,不知道这人是谁?要是我能跟这位高人认识认识,死也瞑目了!快快快,快把船靠过去,说不定还能来得及跟这位高人通报姓名!”
一连声地催促着舵手。
听到郑巢的推崇和惊叹,裴诸城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心神都凝聚在那白马红衣的身影上,狠狠撞到码头,船身碎裂的半截船都被彻底无视,甚至连在断船里的人都被那人吸引去了注意力,连自己身处险境都没有注意到。
尤其是那个华衣人,从看到那红衣人越众而出的瞬间便整个人都呆滞了起来,双眸紧随着他的身影,怔怔地看着,直到自己落水,被冰冷的河水没顶,再也看不到那道大红色的身影,华衣人才猛地清醒过来,奋力游了上来,爬到岸上,就立刻去寻找那道最耀眼的存在。
“小姐!小姐!”
眼见百般呼唤无效,丫鬟没办法,猛地推了她一把,附耳道:“小姐,你的衣服刚才被碎片弄破了,而且这河水冷,您快到夫人的船上换了衣裳,喝碗姜汤,免得着凉就不好了!”
华衣人猛地一激灵,这才察觉到自身的狼狈,以及彻骨的寒冷,原本还为没能得到那位红衣美男的瞩目而失落,这会儿却又庆幸起来,幸好没被他看到自己狼狈的一幕,急忙随丫鬟回到已经停靠在岸边的船上,迅速地换了衣裳,梳了发髻,自觉光彩照人这才跑出来,见到那红衣美男仍在,心立刻雀跃起来。
第691章 惊滟重逢(2)
京城的女子重规矩礼仪,何时见到女子就这么大咧咧地跑出来?一时间岸上人的眼神格外古怪。
“小姐,您回船舱去吧!”丫鬟知道小姐的行为不妥,忙劝阻道,“这里是京城,不比咱们靖州,千金小姐是不能这样露面,别人会说您没规矩的。您瞧瞧周围这些人的眼神,明显就不对劲儿!您快随奴婢回去吧!”心中却暗暗叫苦,连夫人都没能拦住小姐,却让自己来劝,她哪能劝得住小姐?
“你少废话!”这位小姐压根就不理会,扫了眼周围人的目光,却是满不在乎,这种目光她从小到大看得多了,无非是被她的美貌吸引惊叹,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最要紧的是那位红衣美男!“玉兰,娘不是一直为我的婚事发愁吗?你去告诉我娘,这个男人,我看中了!让爹和娘去问他的姓名,我要嫁给他!”
就在这时候,红衣人的目光忽然朝着她这边看过来,眼眸中突然绽放出亮光。
他看到我了!他也觉得我美貌无双,对我十分中意!小姐在心中雀跃地想,这是当然的,她李明芯本就是靖州最美的女子,多少男儿趋之若鹜,能够被她看上,是这个红衣人的荣幸!尤其现在,她可是当朝七殿下的妹妹,身份也尊贵无比,这个红衣美男铁定会愿意娶她!
而就在这时,红衣人忽然策马,朝着码头这边奔过来。
原本拥挤的人群,不自觉地为他让开一条道理,即便狭窄偏僻,但那红衣人骑在马上,竟然灵活无比,半点也没有碰到旁边的人,朝着码头的方向直直地奔过来。
他过来了,一定是要找我说话!李明芯激动地想着。
然而,就在那红衣人离她还有五六步远的地方,忽然勒马,然后飞身而起,越过靠在码头的船只,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了裴诸城和郑巢的船头,对着裴诸城拱手为礼,温和地道:“裴大人,好久不见,不知道在安州过得还好?”
“很好,有劳九殿下挂怀。”裴诸城点点头,拱手还礼。
原来这位红衣强人,就是闻名大夏的九殿下宇泓墨!郑巢大吃一惊,随即又暗自点头,果然名不虚传。随即心里又暗暗激动起来,既然裴大哥看起来跟裴大哥关系很不错,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以后也有机会认识这位九殿下?真是太好了!
简短地客套之后,宇泓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有没有说出口,忽然变得迫切,焦虑,却又有着微微的不安。
猜到了他的心思,裴诸城微微一笑,看了看外面道:“看起来那两艘船停靠还需要一段时间,九殿下不如随我先到船舱稍作休息?”朝着他微微点头,随即举步,先走进了船舱。
知道元歌定然在里面,宇泓墨反而顿住了脚步,气息变得急促而紊乱。
朝思暮想的人,如今却只有一墙之隔,但不知怎地,宇泓墨忽然局促起来,忍不住再三地看着自己周身。曾经三次到过安州,却都不曾见过元歌,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见到?也不知道……这些年来,他变了很多,不知道元歌会不会不喜欢他的变化,不喜欢现在的宇泓墨?三年未见,不知道元歌她会怎样看待他?
脑海中涌现万千思绪,最后宇泓墨还是抬起沉重的脚步,迈入了船舱。
才刚掀帘进去,他便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天底下最明亮最温柔的眼眸,就那样定定地看着他。
只见元歌梳着倭堕髻,偏侧戴着一只赤金西潘莲花簪,垂坠的赤金流苏如细水般蜿蜒而下,微微颤抖着,折射出耀眼的光华。那华贵灿烂的颜色更衬得她肤若凝脂,眉若远黛,秋水般的眼眸灿若星辰,似乎夜空中最美好柔婉的光彩都落在这双眼眸中,每一个凝眸都带着潋滟的璀璨,熏人欲醉。
她身着珍珠白滚红边的对襟上襦,下着同色齐腰襦裙,腰间系着一条大红色同心攒梅花络子,长长的流苏散落在珠白色的裙裾上,平添三分艳色,清雅中不失明艳。
在船舱微暗的光线下,衣料泛着柔和如珍珠般的光泽,使得她周身如同弥漫着一股朦胧如仙的飘逸。
三年前的元歌清丽绝俗,但眉眼尚未长开,终究带着一股稚气,只是被眼眸中的沉静遮掩起来,只透漏出清丽绝俗的气质,正如一朵凝露含苞的莲花,静静馥郁,独自芬芳。而如今的元歌眉眼舒展,身姿玲珑,却已经全然绽放出逼人的美貌,幽香弥漫,让人的目光不自觉地就会落在她的身上,难以转眸。
然而,那双湛然的眼神,却仍然如三年前。
明亮,热烈,清澈,机敏睿智,正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元歌!
而元歌也同样在打量着眼前的泓墨。
三年不见,他似乎消瘦了许多,举止沉稳有度,不复三年前的轻狂张扬,眼眸幽邃而深远,如同夜空般神秘难测。这让裴元歌有些心疼,可以想象,这三年来,生母过世,养母成仇,父亲猜疑,在这种夹缝之中,他一定过得很辛苦。即使现在泓墨被称之为京城双杰,风头强劲,但这些耀眼的尊贵背后,不知道凝聚着泓墨多少个夜晚的呕心沥血,辛苦操劳,才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三年前的泓墨,是一把出鞘的宝剑,带着锋锐逼人的光芒,让人一见便心生警惕畏惧。
而三年后的泓墨,却是一把还鞘的宝剑,外在似乎温雅有礼,心中却隐藏着比三年前更加锐利的锋芒。
似乎察觉到了她眼眸中的关心,宇泓墨心默然宁静下来,忽然一笑,如同冰雪初融,鲜花怒放,光彩夺目得令人不敢直视。
第692章 阴险卑鄙(1)
迎着这样的微笑,裴元歌心中慢慢安宁,同样报之嫣然一笑。
“九殿下。”裴元歌福身。
宇泓墨还礼:“四小姐!”
有郑巢和郑夫人在,两人不便表现得太过亲密热切,但就是这样一个短短的,寻常的呼喊,却似乎已经将这三年里无数个日夜的渴盼和希冀,思念与梦萦都融化在其中,反而不再需要更多的话语。
万语千言尽其中,此时无声胜有声。
“九殿下里面请!”知道歌儿和九殿下必定都在期盼着这次重逢,体谅他们的心情,裴诸城才请宇泓墨入船舱,让两人见上一面。但毕竟有郑巢和郑夫人在,裴诸城还是要为女儿的清誉着想,因而只是短短会面,便又将宇泓墨向里面请。
毕竟,九殿下驾临,正好妻女都在,出来见礼是应当的,再多就不合规矩了。
而就在这时,船头却突然传来隐隐的怒喝声,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却显然是冲着裴诸城和郑巢这艘船而来,声音娇嫩,显然是女子,言辞却十分激烈,连裴诸城和郑巢都有些听不过去,彼此示意,一同走了出去,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却见一个身着藕荷色织金妆花缎衣裳,满头珠翠,容貌艳丽的女子大咧咧地站在前面的船尾上,正指着自己这艘船,怒声喝道:“哼,两只缩头乌龟总算肯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准备躲到什么时候呢?怎么?撞坏了我们的船,现在就想躲过去,天底下哪有这样好的事情?你们必须赔我的船,还得给我赔礼道歉!”
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道理?
裴诸城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挥挥手道:“我们不跟你小姑娘计较,叫你家大人出来!”
“这女人也太嚣张了吧?可惜换了女儿装,不好动手,要是她还敢是刚才的男子装扮,我非装着不知道,过去揍她一顿不可!”郑巢磨牙道,他刚开始倒真没看出来那华衣人是女扮男装,现在知道了,心中更加厌恶。男子这般嚣张已经很不讨喜了,何况是女儿家?不知道哪对倒了八辈子霉的父母,居然会摊上这么一个女儿!
“这谁家的姑娘,这么没规矩?”
李明芯叫嚷的声音太大,船舱内的郑夫人和舒雪玉也不自觉地掀帘朝外望去,眉头都是紧皱。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外面的李明芯身上,宇泓墨身形一闪,悄悄闪到了裴元歌身旁,悄声在她耳边道:“元歌,这三年,我去过关州三次,为什么你都不见我?别说我去的时候你恰巧不在,哪有这么巧的,我次次去,你次次都不在?我给你写信,为什么你也不回信给我?嗯?”
察觉到耳边男子温热的气息,吹得耳朵痒痒的,裴元歌偏了偏头,低声道:“我有原因。”
见她耳垂突然间绯红一片,宇泓墨心情蓦然好了起来,反而故意地凑过去:“这样的话就想打发我,是不是太敷衍了?至少说几句好听的才行啊!”原本只是察觉到元歌耳垂敏感,想要戏弄她,但真的凑近那洁白如玉的耳垂,闻到她身上的淡淡幽香,宇泓墨却蓦然升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燥热,下意识地就想亲上去,心中不由得苦笑。
时隔三年,元歌对他的定力,越发是个大考验了。
还好,应该不会等的太久了!
舒雪玉似乎察觉到什么,忽然转头,朝着裴元歌的方向望去。
然而,她却只看到宇泓墨淡然自若地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看得倾听者船舱外的动静,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颔首致意,模样再正经不过,完全没有丝毫异状。舒雪玉摇摇头,以为自己多心了,又转过头去,继续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上一刻还在她耳朵边捣乱,下一刻就换身到原地,正儿八经的模样,真是人才!
宇泓墨转头,看着元歌有些无语的样子,忍不住失笑。明知道越靠近元歌,他就越想有动作,就难克制心中的欲望,但他却实在舍不得跟元歌挨得紧紧的感觉,好像比任何时候都更能确定,元歌就真真实实地在她身边,还是忍不住靠了过去,悄悄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元歌,我又想吃豆腐了……”
尾音拖得长长的,软绵绵的,百转千回,好像几百只小蚂蚁在心里爬呀爬的。
知道他已有所知,裴元歌不自觉地红了脸,瞪了他一眼,狠狠道:“给我规矩点!”
看着元歌那似怒非怒的娇嗔模样,宇泓墨只觉得空气突然稀薄起来,使得他呼吸都有些困难,暗自苦笑,他这真是自掘坟墓,明知道他在元歌身边无法保持冷静,还偏想调戏她,结果看着她娇嗔薄怒的模样,反而更勾动心中的欲望,偏偏又不敢冒犯,到最后还得自己苦苦忍耐。
真是自作虐,不可活!
而船舱外面,这时候也出现了一位身着淡青色圆领袍的中年人,眉目与李明芯有着几分相似,对着两人拱手道:“两位大人请了,在下姓李,这是小女,脾气有些直,但心地是好的,若是有冲撞各位的地方,还请多包涵。不过,眼下我这边毁了一条船,还有人受伤,两位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原本听着他前面的话语还算讲道理,没想到后面话锋一转,居然跟那个女子一个德行。
宇泓墨正好借外面的事情转转心思,悄声道:“这个人的心思绕弯就多了,比那个女子难对付得多!”
“嗯!”裴元歌点点头。
这个中年人前面的话看似在为女儿的话语赔礼道歉,但却刻意说女儿“脾气有些直,心底却是好的”,似乎那女子的所有不是就只是脾气直,并无其他不妥,若是对方再纠缠不放,就是不明事理,心思不好。之后又将自己的损失摆出来,彰显自己的弱势,引人同情,先占据了舆论的优势。
第693章 阴险卑鄙(2)
这般城府和心思,显然不会是寻常人物。
“这人是谁啊?你认识吗?”裴元歌认识的官员不多,便转头去问宇泓墨。方才的种种是非,裴元歌在船舱内也知道得清清楚楚,虽然说是自己这边占理,但是听着这个中年人的话语,她有种预感,只怕父亲和郑叔叔无法敌对他的心思深沉,说不定会明明占着理,反而被对方说的哑口无言。
宇泓墨摇摇头:“没见过,不过看他的船构造风格,应该是南方进京述职的官员。姓李……”
微微沉思起来,忽然心中微微一动,难道说是——
“老实说,这个中年人给我的感觉很阴沉,但是如果说看他女儿的行事作风,又姓李,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说着,裴元歌眉头紧蹙,眼眸中闪过一抹痛恨和厌恶,“这位李大人,不会就是靖州布政使参政李树杰吧?”也就是宇泓烨的养父!
“早就不是布政使参政,而是右布政使了!”宇泓墨显然也猜想到了这个人,嘴角浮起了一抹微笑。
“真是巧了,李树杰居然也在这时候如今,而且看模样是携家眷入京,难道也会在京城留职吗?”裴元歌思索着道,忽然看到宇泓墨脸上古怪的笑意,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盯着宇泓墨道,“不会跟你有关吧?难道是你在暗中操控,把李树杰调到京城来的?”
宇泓墨很是喜欢这种和元歌心灵相通的感觉,笑着悄声道:“听说这位李大人膝下并无男丁,而且当初遇到七皇兄时,认为这是上天赐给自己的孩子,所以自小就十分喜爱,李夫人更是待他如珠如宝,才养成了李明昊的脾气。所以七皇兄和这对养父母的关系很好,而这位李小姐,也很得七皇兄的喜爱,一家人其乐融融,温馨得很,想必七皇兄看到养父养母和妹妹,定然会十分高兴。至于柳贵妃,想必也会对李树杰一家养育七皇兄的恩德感念在怀,十分欢喜吧!”
说到最后几句话,语调变得十分低沉诡谲,透漏出几分冰冷,几分阴寒。
裴元歌立刻就明白过来,泓墨这招的确很妙!
当初柳贵妃痛失爱子,所以对抱养到长春宫的宇泓墨爱护有加,甚至到了病态的地方,充满着独占欲,即便泓墨明面上和生母的关系很僵,柳贵妃还是处处防备,生怕王美人会将泓墨抢走。如今真正的爱子失而复得,柳贵妃还不把他当做眼珠子似的看待?只怕对宇泓烨的独占欲,比之泓墨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李树杰却是宇泓烨的养父,若是在京城留职……
抚养了宇泓烨十七年,和宇泓烨感情深厚的李家,可比王美人的威胁要大得多!若是就这么日日在柳贵妃跟前晃荡,处处表现和宇泓烨的亲热,柳贵妃若是能够容忍才有鬼?而从眼前的情况看起来,这李树杰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下折腾起来,想必精彩得很!
当初泓墨就夹在生母和养母之间,苦苦寻求两全之道,最后还是被柳贵妃和宇泓烨联手毁灭,还想要借此将泓墨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现在也该轮到他们来尝尝这种滋味了!
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所以,往后的京城想必热闹得很,幸好元歌你回来了,不然可就亏大了!”宇泓墨知道元歌必然了解这其中的算计,轻柔的话语中带着深深的恨意。他从来都是睚眦的性子,有仇必报,当初宇泓烨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和狠毒,他定然要双倍偿还!
裴元歌握住了他的手,浅浅一笑,道:“好,我会好好地睁大眼睛看这场戏,绝不会错漏分毫的细节!”
而船舱外的对峙仍然在继续。
“李大人这话未免不妥当!”裴诸城神色冷然,道,“任何事情有因才有果,原本我们在河道上好好地行驶着,是你们的船先撞上来的,紧接着又是你们的船先挑衅,说要将我们的船撞沉,又气势汹汹地撞过来,这才引起了这场纷争。说起来我们才是受害者,只不过我们运气好,没有被你们的船撞沉而已。我们看在贵船已经出了意外的份上,不加以计较,已经是宽宏大量了,李大人居然还要我们给你交代,这未免太好笑了吧?”
李树杰何尝不知道这些?
但一艘船花费甚巨,他李家又不是富豪之家,哪能随随便便毁了也不当回事?
再者,他这次入京述职,很可能会留任京城,若是才刚到京城就丢这么一场大丑,船毁人伤,还不被人笑话死?往后还怎么在京城混?再者,这事情传出去影响也不好,还不如咬紧眼前这两人,将过错推到他们身上,保全自己的名声为好。
“咱们都是同朝为官,就该有官员的气度,我这小女儿才十六岁,还不懂事,不过是随口说些笑话而已,又哪能够真的将两位的船撞翻?怎么两位大人竟然跟小儿女计较,如此咄咄逼人?只因为小女一句玩笑话,便将我们的船撞沉,这般心胸狭窄,岂是为官者该有的气度?”李树杰摇摇头,口中啧啧称奇,显得很不以为然。
“玩笑话?”郑巢冷笑,“当时李小姐指挥船撞过来的时候,可不是玩笑,要不是我们闪避得及时,我这船又结实,只怕如今船毁人亡的就是我们了!”
“两位大人,我女儿还是个孩子,心思哪能如此恶毒,竟然要撞毁你们的船?不过是句玩笑话而已!现如今的事实是,我们的船毁了,我女儿落水,还有一众家丁,有伤有冻,还不知道究竟如何?两人做出这样的事情,居然连认错都不肯,反而要将罪责推到我这个才十六岁的女儿身上,非要给她冠上如此恶毒的罪名,是不是太过分了?”李树杰眉头紧蹙,显得很生气,“如果说两位无力赔偿我的船只损失的话,我也不会计较,只要两位肯诚心诚意配个不是,有什么问题不能好好谈呢?两位却这般推诿责任,而且推给一个小姑娘,实在令人不齿!”
第694章 阴险卑鄙(3)
说来说去,就是咬紧了李明芯无意撞毁郑巢的船,以及现在是李家的船被撞毁的事实,硬要将罪责栽在裴诸城和郑巢身上,而且话语十分巧妙,故意退让,表示不计较船的随时,而更显得裴诸城和郑巢心思恶毒,品行败坏。
虽然裴诸城和郑巢当然知道李明芯船只当时的来势绝对凶险,但是李树杰一口咬定李明芯无意撞毁他们的船只,只是在开玩笑,这种主观意识上的认定最难判断,又已经时过境迁,再加上现在的确是李树杰的船只被撞坏。经过李树杰这么一说,倒真是都成了裴诸城和郑巢的错。
心胸狭窄,手段恶毒,他们李家倒变成了清清白白的受害者。
真是阴险卑鄙!
如果换了别人,见对方口齿伶俐,又说不必计较,说不定就这样让步,免得事情闹大。毕竟处在码头这样热闹的地方,许多人在旁边看着,而且都是上京述职的官员,若是才到京城就闹出是非来,传到御史耳朵里,又得好一场官司打,说不定还会影响前途。
但偏偏裴诸城和郑巢都不是这样的人。
若是他们的错,不用说就会担当起来,但若不是他们的错,就算闹到天皇老子那里,也得讨个说法!也是李树杰运气不好,偏偏撞上这两个人!
“原本就是你女儿抢道,又是她先挑衅,想要撞翻我们的船,只不过我们运气好,这才幸免于难!现在你居然颠倒黑白,想要把责任都推到我们身上?真是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闺女,我劝你,与其有功夫在这里跟我们计较,不如好好管家你女儿,免得下次再闯祸!”郑巢老实不客气地道。
裴诸城也道:“原本就算你们的船被我们撞出了裂缝,如果缓缓掉头,还是能够安然到码头,有足够的时间让人下船,把东西收拾好的。是你们舵手有毛病,在这种情况居然还转弯转得那么急,这才让船身从中断裂,以至于船毁物灭,人也全部落水!”
看出这两人是遇硬更硬,竟然丝毫也不退让,李树杰也大觉棘手。
双方这番对峙,早引起了岸上众人的关注,频频往这边看来,其中不乏衣着华贵,气度不凡者。毕竟,最近到码头的船大多都是地方大员入京述职的,能来给这些人接船的,当然也多半都是官员。
事到如今,已经骑虎难下!
李树杰看看四周,脸色也变得颇为难看,扬声道:“明明就是你们侍强横行,我女儿不忿,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两位便指挥船只撞沉我家的船。现如今我家的沉船还在水中,我女儿也同样落水,而你们却安然无恙。事实俱在,你们居然还想狡辩,将责任推到我女儿身上。她还是个十六岁的姑娘,哪有那样狠毒的心思?大丈夫敢作敢当,何必诿过于柔弱女子?简直是丢我大夏王朝的脸面!”
毕竟李家船毁是事实,李树杰又言辞伶俐,一时间到赢得了不少附和声。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居然还敢说男子汉大丈夫?”郑巢恼怒之极,忽然扬声道,“别以为时过境迁,就能够随意捏造事实。当时在河道上行驶的船不止你我两家,我就不信没人看到!如果有仗义磊落的君子,看到当时的情形,请出来说句公道话!”
见四周停下的船只有些骚动,李树杰眉头紧皱,如果有人作证的话,就对他很不利了,当即道:“在下乃靖州右布政使李树杰,若有正人君子肯出来说句公道话,我感激不尽!”
说着,给旁边的李明芯递了个眼色。
李明芯来找茬,其实最大的目的倒是希望能够再见那位红衣美男,虽然方才他没跟她说话,而是直接跳到这两人的船上,不过,如果他知道自己是七殿下的妹妹,定然会对她另眼相看。只是父亲刚才一直禁止她说话,现在对自己递眼色,立刻道:“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当今七殿下可是我哥哥!当初哥哥最疼的人就是我,现在你们居然敢这样欺侮我,我定要告诉哥哥,让他给我讨还公道!”
原本听到李树杰,周围的船只还未必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听李明芯的话,消息灵通的人立刻明白过来。
原来这位就是七殿下的养父,这女子又说七殿下最疼她,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李家抚养七殿下十七年是事实,再怎么说关系也不会太差,若是就这样说话,证实是七殿下的妹妹先撞人,只怕会得罪七殿下。如今七殿下风头正盛,没必要为这种小事树这样可怕的敌人。
原本还打算仗义执言的人立刻缩回了头,不愿再说话。
“这倒真是奇怪了!”裴诸城冷笑道,“我们在好好地说着眼下的事情,无缘无故的,李大人何必要突然祭出七殿下呢?难道是怕有人说出什么对你们不利的证词,所以要威吓众人吗?”
言下之意,显然是说李树杰做贼心虚。
“芯儿别乱说话,眼下的事情与昊儿,不,和七殿下无关,何必把他牵连进来?”李树杰呵斥道,随即又扬脸笑道,“不过是我女儿心直口快罢了,这位大人何必如此敏感?事实如何,人心自有公论,又岂会因为我们和七殿下有关系而改变?这位大人此言未免将周围诸位大人瞧得忒小了!”
难怪宇泓烨会那般毫无礼数,有着眼前这样的养父,宇泓烨的教养能够好到哪里去?明明就是仗势压人,居然还能说得这般道貌岸然,城府之深,心机之重可见一斑!得知眼前之人的身份后,裴诸城对此人的厌恶顿时倍增。
第695章 妙计还击,赐婚(1)
“这个李树杰真是卑鄙无耻!”裴元歌怒声道,再也按耐不住。
他这话,分明就是在挑拨父亲和周围官员的关系。
郑夫人转头,忽然看到裴元歌和宇泓墨站在一起,愣了愣。宇泓墨立刻察觉到,反应极快地道:“裴四小姐不必担心,我既然遇上了这件事,就不会坐视他人这般颠倒黑白,定要为裴大人讨个公道!”一副义正词严的模样,显得再正经不过。
郑夫人释然,既然对方搬出了七殿下,正巧九殿下在他们船上,看起来和裴大哥的关系也很好。眼下的情形,或许也只有九殿下才能镇得住场面。原本她就想要求九殿下出面,只是毕竟初次见面,有些说不出口,而元歌侄女曾经入宫,应该跟九殿下认识,说这话再合适不过。
舒雪玉却心知肚明,警告地看了眼宇泓墨。
知道元歌跟这位嫡母关系极好,宇泓墨有些心虚地错开目光,想要将功补过出去。
“别急!”裴元歌却拦住了他,“九殿下是杀手锏,自然要在最关键的时候出场。再说,这李树杰如此可恶,不整得他灰头土脸,难消我心头这口气!”说着,将目光转向郑夫人,道,“郑婶婶,我记得你身边有个叫红缨的侍女,懂得武艺,不知道能不能借给我用用?”
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即使泓墨出面,也未必会有人出来作证。
郑夫人也正觉得心里憋屈,闻言立刻道:“这是什么话?有什么吩咐尽管跟她说!”说着,立刻命人将红缨叫来。
“红缨姐姐!”裴元歌附耳,对着她说了一番话。
在来的路上,红缨已经听人说了事情经过,她跟着郑夫人,脾气也就和郑巢和郑夫人相似,闻言爽快地道:“元歌小姐放心,就这点小事,肯定不会有问题。我去准备准备,很快就能好!”说着,便匆匆离开,按照裴元歌的吩咐去准备去了。
屋内众人的目光顿时集聚在裴元歌身上,舒雪玉忍不住问道:“元歌,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母亲不要心急,待会儿就知道了!”裴元歌伸出食指摇了摇,“现在天机还不能泄露!不过,还得需要九殿下帮帮忙!”说着,又附耳轻声对宇泓墨说了几句话!
感觉到元歌带着幽香的气息,宇泓墨只觉得心里痒痒的,趁着两人离得极近的机会,用只有元歌才能听到的语调道:“元歌,我敢打赌,你这个计谋不可能成功!不信的话,我们就来打赌,如果我赢了的话,你给我吃口豆腐,如何?”
这个家伙!裴元歌不服气地道:“只要你不故意捣乱,肯定不会有问题!”
“我不捣乱!”宇泓墨神色认真,“不信我们就来打赌!”
“赌就赌!”裴元歌才不信这个邪,“但如果你输了怎么办?”
宇泓墨严肃地道:“如果我输了,我就给你吃口豆腐,如何?”
看着郑重的模样,裴元歌差点就顺口答应下来,但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儿,这不管谁输谁赢,都是她吃亏,泓墨占便宜嘛!这家伙,又在戏弄她!想着,裴元歌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仗着身形遮掩,别人看不到,抬脚狠狠地踩在宇泓墨的脚上,恶狠狠地道:“给你吃个铁锤!”
“元歌你好狠心!”宇泓墨哀怨地道。
看着他对着众人一脸正经严肃的模样,却说出这样的话语,裴元歌却没他那么好的功力,能够对面部表情控制自如,只能忍着身形不动,好在她是背朝着众人,只要身形不动,别人也看不出异样来。
宇泓墨悄眼扫过去,眼眸深处隐藏着深深的笑意。
他喜欢逗元歌笑……
船舱外面,因为没有人出来作证,场面一时陷入了僵局。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清脆的娇喝从船舱内传来:“你这人居然颠倒黑白,这般污蔑我家老爷,我决不饶你!”随即风声凛然,船舱的棉帘“刷”的一声被撞开,一道浅绿色的身影从里面跃出,朝着李树杰飞身过去,就在靠近李树杰的时候,忽然从衣袖中闪出一把匕首,迅疾无伦地刺向李树杰。
僵局中突然有人朝着自己冲过来,李树杰已经大吃一惊,再看到她暗藏袖中的匕首,更是心中慌乱,当下不及多想,立刻侧身一个旋腿,踢在那人腰间,要将她远远踢开,免得错乱中伤到自己。
浅绿色的身影被他这一腿之力远远踢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撞在了郑巢的船板上,却是头先着地,鲜红色的血液头部渗出,慢慢地流淌了一地。鲜红的些,浅绿色的衣衫,显得格外醒目。
骤变突起,众人都被这场变故惊呆了。
“红缨姐姐!”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突然从船舱内跑了出来,扑在红缨身体旁边失声痛哭,猛地转头,怒然地看着罪魁祸首,厉声喝道,“李大人,就算您和我父亲有了冲突,彼此对峙说个明白也就是了,为何要对我红缨姐姐下这样的毒手?你这人怎么这么狠毒!”
认出那浅绿身影是红缨,而戴着面纱的人则是元歌,裴诸城原本到嘴边的话语顿时又咽了下去。
歌儿这孩子有分寸,此事定然另有玄机!
众目睽睽之下弄出人命,李树杰也显得格外惊慌,忙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明明就是她先袭击我,还拿着匕首想要杀我,我只是为了自保才反击而已!这根本就不是我的错,你不要想把罪名栽到我的头上!”慌乱之下,他也不敢肯定自己方才的力道会不会把人弄死,但从那女子头部流出的血来看,显然是活不成了。
第696章 妙计还击,赐婚(2)
“你胡说!”裴元歌声音悲愤,“我红缨姐姐脾气虽然有些急躁,但心思最好,刚才不过是看不惯你这般颠倒黑白,一时义愤才会冲动地冲了出来。她才十五岁,不过是个孩子,还是个女孩子,李大人又何必和她计较,将她撩开也就是了,何必下这样的狠手,居然将红缨姐姐杀死!”
“我说了,是她先偷袭我的!”李树杰又是恼怒又是急躁。
才刚入京就弄出人命,还是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是个仆婢,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啊!
“红缨姐姐不过学过几天轻功,其他什么都不会,李大人却是身负武功,红缨姐姐怎么可能杀得了你?居然还说匕首?红缨姐姐身上哪里有什么匕首?再说,红缨姐姐才是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哪有那么恶毒的心思,想要置人于死地?不过就是心中激愤,想要吓吓李大人而已!”
裴元歌口齿何等伶俐,说话如炒豆一般,半点插不进去缝隙:“分明就是李大人你出手狠毒,弄出了人命,居然还想要将罪责全推在红缨姐姐身上,好显得你清白无辜!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这般缩头缩尾,敢做不敢认,算什么东西?这样的人,也能够在朝为官,真是丢了我大夏朝堂官员的颜面!”
“你——”李树杰被她气得七窍生烟,偏又难以辩驳,心中越发焦虑慌乱,“你这位姑娘好生不讲理,明明就是她先偷袭我,还用匕首刺我,我为了自保,自然要想办法将她弄开。性命交关,才会失了分寸,明明所有人都看到了,你居然在这里颠倒黑白!”
“李大人这话当真好笑,眼下红缨姐姐被你杀死,你却是安然无恙,事实俱在,你居然还想要狡辩,还想诬赖红缨姐姐!”裴元歌怒声喝道,“您和家父同时在朝为官,如果您把该担当的责任担当起来,有什么事情不能够好好商量?你却这般推诿责任,当真令人不齿!你越是如此,我越是要为红缨姐姐讨个公道,咱们到刑部衙门去说个清楚!”
闻言,裴诸城和郑巢都差点笑出声来。
这个元歌,竟然句句用李树杰的原话将他顶得无话可说!你不是说你女儿才十六岁,心思不可能如此恶毒吗?眼下红缨才十五岁,也是女孩子,又怎么可能心思恶毒到要取人性命;你说现在的事实是你的船毁了,我们的船安然无恙,眼下红缨显然是已经死了,你却安然无恙,这也是事实;你说我们把责任推诿到小女子身上,眼下你又何尝不是这般?
这般古灵精怪的主意,也只有元歌才能想得出来!
既然是元歌刻意安排,红缨之“死”显然不会是真的!放下了这点心事,裴诸城立刻配合道:“按照大夏律例,殴伤他人仆从者,若有告发,杖三十。李大人,咱们还是到刑部去说个明白吧!”
“父亲您忘了?”裴元歌脆声道,“两个月前,郑婶婶说了,红缨姐姐服侍她这么久,辛苦劳累,因此已经消掉她的奴籍,到官府备过案了。现如今,红缨姐姐可是良民,根本不在贱籍了!”
“哦,若是殴伤良民,致死者,徒两千里!”裴诸城立刻改口道,“正好,刑部我熟悉得很,有位张侍郎,平生最恨官员仗势欺人,遇到这种案子绝不手软!而且,他和御史台的孟御史是亲家,关系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这个案子告到张侍郎那里去,绝对没错!”
李树杰皱眉看着眼前这对父女张乔做致,心中已经明白过来。
这对父女分明就是做了个圈套给他跳,想要拿捏着这个婢女的死来威胁他!至于贱籍良民……能够到京城述职的,都是一州的大员,若是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那简直就是笑话!再说,就算最后事情能够压下来,也会闹得满城风雨,他这个官也就差不多做到头了!
明明那两个人都是直性子,怎么半路杀出个女程咬金来?还这般棘手!
她到底是谁?
“哼,你们父女这般颠倒黑白,难道真当旁边船上的大人都是瞎子吗?”李树杰色厉内荏地道,“方才那女子偷袭我,想必周围诸位都看在眼里,还请替我说句公道话,我李树杰感激不尽!你们不要以为我好欺负,此事我定然要请七殿下转告皇上,绝不容你们这般嚣张放肆!”
这却是赤裸裸的威胁!
“就算李大人曾经抚养过我七皇兄,但现在七皇兄身份已经大白于天下,是我父皇的七皇子,母妃是柳贵妃,不知道李大人这般口口声声将我七皇兄挂在嘴上,是何道理?”就在这时候,宇泓墨掀帘而出,火红的衣衫,绝美的容颜,立刻成为全场的焦点,“这件事本殿下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红缨姑娘不过是不忿郑大人被冤枉,这才冲出来想要吓吓李大人,也是她中心为主。但毕竟是个柔弱女子,李大人下这样的狠手,未免太过分了!至于李大人说的匕首,本殿下可并没有看到,而且这事也容易查,只要到刑部,让人搜检红英姑娘的尸体,有没有匕首自然一目了然!”
一目了然个屁!李树杰心中已经在爆粗口了。
不说这一路到刑部被做手脚的可能性,但就方才那小姑娘扑在那女子尸体上,也早就有足够的时间将匕首藏起来了!偏偏这是位千金小姐,也不能无缘无故地搜身,只要找个空隙将匕首丢掉,那就是死无对证!
听着宇泓墨的称谓,李树杰心中暗自警惕:“阁下是……”
“九殿下!”裴诸城立刻明白宇泓墨在这时候出场的用意,故意扬高声音道。
第697章 妙计还击,赐婚(3)
宇泓墨忙还礼,神色极为恭敬:“裴大人千万别这么多礼,太折煞我了!”对着裴诸城,他立刻自称为“我”,言行举止都十分谦逊,表明了是对裴诸城十分恭敬。
眼见这番情形,周围的人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九殿下这是摆明了要替这位裴大人说话嘛!
原本就是个撞船的事件,没想到两边的来头都这么大,一边是七殿下的养父,一遍则是九殿下摆明了袒护,两边他们都得罪不起,招惹不起,再待下去,谁知道还要扯出什么事端来?说不定就得夹在两位殿下当众受气,还是早走为妙!于是,周围的船纷纷起航,飞一般地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码头正被那位李大人占着,这些船干脆就停在了岸边,直接上岸。
这撇清的姿态再明白不过,这会儿一走,想要再把人找出来可就千难万难,想要找个证人那是难比登天。而如今九殿下摆明站在对方的阵营,故意跟他过不去!李树杰想起宇泓烨曾经写信给他,透漏出来跟这位九殿下很不对劲的模样,难道说今天这事情是九殿下故意设计,就是为了逮他的错处,借此来打击昊儿?
若是如此,他可不能因小失大!
也或许对方的意思,不过是为了之前的沉船事件,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地将这件事压下来,免得闹得更大!打定主意,李树杰的姿态立刻低了下来,声音很缓和地道:“这位裴大人,还有郑大人,大家都是在朝为官,为了一点小事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又是何必呢?在下之前有冒犯之处,在此向诸位赔个不是!”
“刚才不是很张扬吗?”郑巢讥讽道,“怎么这会儿李大人的脊梁骨就软了?不过也不奇怪,之前你女儿叫嚣的时候,让船去撞人的时候,你这当老子的不知道躲在哪里,等到出事了,你再出来,把所有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倒显得你女儿清白无辜,这种专门马后炮的德行,可也以称为大夏官员一奇了吧?我这次算是长见识了!”
“方才的确是在下不对,的确是小女先挑衅,先撞船,这才导致了现在的事端,船毁是她自作自受,与人无尤,阁下船只的毁损维修的费用,在下愿意全部承担。这里是一万两银票,权作赔偿之费,在下也在这里向诸位道歉,是我教女不严,往后定然会严加管教,免得再生事端!”李树杰被骂得心中恼火,却只能忍耐,连连认错,半点也不辩解,以表现自己的诚意。
虽然一万两不是小数目,但若能够就此了结此事,免得牵连更多,也是值得的。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要控制事态的发展!
裴诸城和郑巢都是为李树杰方才的颠倒黑白而恼怒,眼下见他前倨后恭,更加不屑,但红缨的“死”也有待商榷,还是见好就收的好。反正,看到李树杰眼下这番嘴脸,也够出气的了!裴诸城开口道:“算了,我们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既然李大人这么快就能想明白,认错赔礼,银票就——”
虽然不想多计较,但话语中却还是透漏出浓郁的讥讽之意。
“既然李大人这般有诚意,那我们也却之不恭!”见父亲有意拒绝,裴元歌立刻截断他的话语,派人到对面船上去取银票,拿到手,见果然是运通钱庄在靖州的分点所开出的银票,有着钱庄的印章,以及李府的私章,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不过,方才贵府的船上桅杆差点砸到码头众人,虽然侥幸没有人伤亡,但也有些碎屑飞溅到岸上,多半有人受伤,李大人是不是也应该处理下?”
“应该的!”李树杰咬牙道,回头立刻吩咐管家李忠,到码头去查探,如果有人受伤,就立刻送去医馆诊治,所有费用都由李府承担。
“哎,李大人,刚才桅杆砸过来,多亏本殿下应变及时,才没有造成人伤亡,李大人是不是也应该有所表示?”见状,宇泓墨也横插一脚,道,“要知道,之前桅杆掉下来的地方,有好几位京城官员的马车在,要是被桅杆砸死了,这事情可就闹大了,李大人说是不是?”
李树杰心中恼火不已,一个接一个,得寸进尺,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如果说方才岸上人员的诊治,他还掏得利落,毕竟这种事情也能宣扬李府的名声,但眼下这位九殿下却是在明目张胆地敲竹杠了!有宇泓烨这层关系在,他压根就没必要再去搭九殿下这根线,再者,从昊儿信里透漏出来的意思,两个人关系很僵,想搭关系只怕搭也搭不上,这钱若是给了九殿下,那绝对就是打水漂的份儿!
而且听九殿下话里的意思,显然这数目还得多于方才的一万两!
李树杰心中真是后悔,早知道这样,刚才就不该给钱给得那么痛快,给个四五千两就够了,这真是给自己挖坑!但是到如今,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再者,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平息这件事,没必要为这点银子得罪九殿下!李树杰在心中不住地安慰自己,勉强从袖中又取出一万五的银票,递了过去,道:“多谢九殿下及时搭救,没有酿成大祸,一点心意,请九殿下不要推辞!”
这钱不用别人去取,宇泓墨自个飞身过去,拿了钱看也不看就塞进袖袋,笑吟吟地道:“李大人随身就带着几万两的银票,真是有钱!不知都怎么赚的,能不能教教本殿下?”
“九殿下说笑了!”李树杰陪着笑脸,心却在滴血。
这可都是钱啊!
他李家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全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妻子嫁过来时虽然嫁妆丰厚,但他那时候只是个七品小官,能够丰厚到什么地步?这些年又要上下活动,到处都需要钱,今天毁了一艘船,已经损失惨重,结果还得赔钱,这叫李树杰怎能不心疼?
第698章 妙计还击,赐婚(4)
眼见这竹杠敲得这么顺利,连郑巢都忍不住想要入伙,就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借口,忽然看到地上的红缨,灵机一动,道:“李大人,红缨是我妻子的爱婢,我妻子实在很喜欢她,所以才要消了她的奴籍,原本是想要认作干女儿的,现如今这干女儿没了,我怎么向妻子交代?李大人总要给我个说法吧!”
李树杰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这人太无耻了!
说什么关系好,什么要认干女儿,现如今你干女儿的尸体就在眼前,你居然就舔着脸拿她的尸体来讹诈钱财,还好意思说什么喜欢?什么干女儿?简直是厚颜无耻,卑鄙龌龊,阴险狠毒……李树杰把所知道的贬义词全部用在郑巢的身上,这才平静了下情绪,道:“应该的,俗话说得好,千金小姐千金小姐,这一千两银票,就当时处理这位姑娘的后事之用,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大局为重,大局为重,李树杰反复地告诫自己。
生怕这个无耻的家伙漫天要价,李树杰刻意强调了“千金”!
甚至还把抖抖衣襟和袖袋,表示再也没有了。
算了,有总比没有好,反正红缨也没死!郑巢倒很能想得开,上前跃身过了桥,将钱取过来,当着李树杰的面点了一遍,道:“嗯,是一千两,没错!”
妈的,难道我还会黑你的钱不成?李树杰看着眼前可恶的脸,恨不得一拳过去揍他个鼻青脸肿。
看到九殿下朝自己微微一笑,似乎并没有鄙夷他这般趁机敲诈的行为,郑巢心中大喜,深为自己能够追随偶像九殿下的行为而感到骄傲,眼珠一转,道:“九殿下,咱们回船继续聊吧!”
宇泓墨点点头:“好!”
哇塞,九殿下跟我说话了,九殿下跟我说话了!郑巢激动不已。
两人回到船上,郑巢回头看看李树杰,再摸摸袖袋里的银票,反正钱已经到手,他李树杰休想要回去!当即道:“好了好了,李大人已经知错了,也诚恳的赔礼道歉了,红缨丫头你就别再吓唬他了,快起来回去洗洗吧,这一头血,还真够吓人的!”
元歌侄女聪明,但并不狠毒,红缨八成是装死,这点郑巢肯定得很。
果然,闻言红缨立刻起身。她完全是按照元歌小姐的话语行事,料想到她突然偷袭,又悄悄亮出匕首,李树杰慌乱之下,定然会全力反击,竭力让她远离,出手绝不会轻,因此早在衣裳里做了手脚,她本身又深谙卸力技巧,李树杰那狠狠的一脚,被她借来飞回船身,已经全部卸掉,因此根本就没有受伤。至于那摊血迹……
船上有活鸡活鸭用来做饭,她照元歌小姐的吩咐,到厨房杀鸡取血,包括在头发里,趁着落地的空隙将血弄出来,就造成了流血的假相。
“老爷,人家李大人可说了,这钱是给我的,你可不能独吞!”知道自家老爷不计较规矩,红缨便也歪着头,俏皮地开着玩笑。
“胡说八道,人家说了是给你处理后事的,你这不没事吗?敢跟你家老爷我抢钱,你活得不耐烦了!”郑巢厉声呵斥道,“快回去船舱,姑娘家家的,怎么就能这么大咧咧地露面,成何体统?快回去快回去!”
红缨笑着回去船舱梳洗。
李树杰在自家船上,遥遥地看见这副场景,目瞪口呆之后,立刻明白自己上当了,顿时差点疯了!他原本好好的优势,能够将责任全部推倒这两个人的身上,结果却要低声下气地跟那两个家伙赔不是,承担所有责任,还赔出去了两万六千两银子!两万六千两啊!就是以为这女的被自己弄死了,不想把事情闹大,牵连到七殿下,结果……他妈的居然是假的!
这女的根本就好好的没事,从头到尾都是圈套,故意要阴他!
妈的!
“你们——”李树杰气得双眼冒火,目眦欲裂地嘶喊着,“居然耍这种手段!”
“怎么?李大人还有什么要指教的吗?”裴元歌笑吟吟地看着他,扬声道,“方才你可是已经承认,这次沉船事件,全是令爱的错,怎么现在要反悔吗?有九殿下在,说出去的话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收回来的吧?再者,我们手中可是有这些银票,上面盖着你们李府的私章,如果你不是心虚的话,为什么要给我们银票赔礼道歉?别再说七殿下,就算要闹到皇上跟前,我也敢跟你对峙!”
裴诸城和郑巢这才明白裴元歌方才那番话的用意,原来不是为了拿钱让李树杰心痛,而是为了留证。
至于派人到岸上给众人看伤,自然也是同样的用意。
如果不是李府的错,为什么李树杰要给他们赔偿银子,还要去给岸上受到波及的人善后呢?
“元歌侄女这招高明,以后我老郑得跟着学学!”郑巢一拍大腿,翘着大拇指夸赞道,再回头去看李树杰那副又急又恨又不敢轻启事端的模样,顿时觉得什么气都解了!让李树杰吃了大大的闷亏,出血赔银子,又被气得吐血,却又无可奈何,还有比这更解气的结果吗?
至于因此得罪七殿下的事情,郑巢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得罪就得罪了,反正有这样的爹,估计也养不出多好的儿子,这样的人居然是皇子,那危害更大,更应该加把劲儿把他拉下来,免得他去祸害大夏王朝!再者,反正还有裴大哥在,凡事他肯定会顶在前面,反正最糟糕的结果不过是两人一块回家去种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眼前还有九殿下是同伙……
第699章 妙计还击,赐婚(5)
“要是别人,认错了多半不会反悔,不过,看这位李大人能屈能伸的模样,我觉得还是防一手的好,免得他又折腾!”裴元歌努努嘴,不屑地道,结果还真被她猜对了,果然不要脸,难怪会养出宇泓烨那样的性子!
“就你古灵精怪!”裴诸城笑着道,也不再提那一万两银子的事情,让元歌自己支配,想了想,拍拍郑巢的肩膀道,“咱们进去吧!弟妹和我夫人还在等着,正好回去把事情说清楚,免得她们挂心!”却是和他抢先进去,留给裴元歌和宇泓墨片刻的独处时间。
宇泓墨哪里会放过这机会,当即凑到裴元歌跟前,道:“好了,打赌我输了,我给元歌你吃豆腐!”
说着,闭着眼睛,一副任君处置,绝不反抗的模样。
“没正经!”裴元歌嗔道,脸却不争气地红了,急忙转过话题,伸手到宇泓墨跟前,“九殿下,如果不是我及时拦住父亲的话语,九殿下这一万五千两的银票只怕也不好要到手,是不是该分我一点?”
“哎,元歌你急什么?我的银票,还不就是你的?等到你嫁给我,我的私房钱还不是给你,何必急在一时呢?”宇泓墨笑吟吟地调笑着道。
“你就爱说疯话!”裴元歌有些恼羞成怒。
“这可不是疯话,是认真的!”宇泓墨脸上再没有方才的嬉笑轻浮,认真地道,“我已经向父皇请旨了,父皇说知道了。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有八成的把握,父皇会答应的!元歌,我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给我,成为宇泓墨名正言顺的妻子!”
经过几日的沉思,皇帝来到沉香宫,和柳贵妃闲聊几句,漫不经心地道:“泓烨也不小了,该是娶亲的时候,你也为他相看着,如果有合适的就告诉朕。当然,也要看看泓烨的意思,不过,也不能太纵容他了!”
柳贵妃心中一沉。
那日明明烨儿和宇泓墨都向皇上请旨,请求赐婚裴元歌,但现在皇上却单单提起烨儿,还让她为烨儿相看,显然实在委婉地拒绝烨儿请旨赐婚的意思。这么说,皇上是决定把裴元歌赐婚给宇泓墨了吗?柳贵妃一时心乱如麻,拿捏不定皇帝此举究竟是抬举烨儿,还是更抬举宇泓墨。
虽然说皇帝驳回了烨儿的意思,但裴元歌之前为了给宇泓墨求情触怒了皇上,这几年来,皇上压根就不让任何人提起她;再者,裴元歌原本曾经是要入宫的,虽然是太后的大力促成,但当初皇帝对裴元歌也真的另眼相看,裴元歌为宇泓墨请求触怒皇上,未必就没有皇上的死心在作怪。
这样的女子,皇上不愿意配给烨儿,也是正常。
柳贵妃脑海中闪过万千思绪,但无论如何,皇上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显然已经做出决定,没有必要再让烨儿为了一个女人触怒皇上,毕竟裴元歌的身份如此敏感,不能不慎重!想着,柳贵妃立刻道:“妾身知道了,皇上放心,妾身会好好劝说烨儿,不会再让他这般胡闹了!”
“嗯。”皇帝点点头,离开沉香宫,仰望着苍穹,沉默不语。
虽然时隔三年,虽然他也在努力地查探着两人的动静,但是世事无绝对,他也不敢断言,这般决定对裴元歌是否真正是好的。但是……裴元歌,既然你肯用朕那般珍贵的允诺,为宇泓墨博得一线转圜余地,既然,你已经付出这么多,铁了心地认定了宇泓墨,那朕就成全你。
但愿……将来你和朕都不会后悔!
等到皇帝离开,柳贵妃立刻将宇泓烨叫来,将皇帝的决定告诉了他。
果然不出所料,听到这个消息后,宇泓烨立刻暴怒起来,猛地将手边的杯子摔在地上,砸个粉碎。同时他也暴躁地站起身来,走来走去,终于忍不住怒气冲冲地开口:“为什么父皇会应允宇泓墨,却驳斥了我的I意思?母妃,明明父皇比较疼我,难道不应该更看重我的意思吗?为什么却是宇泓墨?这到底是为什么?”
想到裴元歌就这样成为宇泓墨的妻子,他就从心底感到一阵愤怒。
“母妃,你不是说,当年冷翠宫那样的布置是最好的吗?不用十足证据,只要让父皇有了疑心,自然会渐渐疏远宇泓墨,到时候整个皇宫就都是我的,为什么现在父皇一样还是重用宇泓墨?”宇泓烨不甘地道,居然将他和宇泓墨并称京城双杰!宇泓墨他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和他并称?
明明就是个小偷,偷走了属于他的一切,包括裴元歌!
宇泓墨不过是母妃痛失他的情况下寻找的替身,只是他的影子而已,现在他回来了,影子就该消失!消失!
“你冷静点!”听他这般嚷嚷出三年前的时候,柳贵妃吓了一跳,急忙喝止他,将他拉过来,细细地道,“烨儿,虽然皇上驳斥了你的意思,可能会赐婚给宇泓墨,但这并不代表皇上更看重宇泓墨!你要知道,你是皇子,你的婚配可以说影响着整个朝堂的局势,皇上不能单纯因为你想娶裴元歌,他就应允,总要从大局考虑,她本人的聪明,她的家族,她身后的势力,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
“母妃的意思是……”宇泓烨皱眉道。
柳贵妃柔声道:“你这么聪明,难道还不明白你父皇的意思吗?裴元歌本人固然不错,但她终究名声有碍,有着太多的是非,如果你娶了她,会有种种事端。或者这还不算什么,可是要想想裴府!裴诸城镇守边疆几十年,军功赫赫,可是,到现在连爵位都没有,反而武将转文职,即使在平定叶氏中立下功劳,到最后反而被贬职,可见是失了圣心的。这样的岳父,怎么能够成为你的助力?再说裴府,裴府完全没有根基,都是裴诸城一手撑起来的,完全没有家族势力,裴诸城又是个倔性子,到时候妻族可是一点都借不上力!”
第700章 妙计还击,赐婚(6)
“母妃,叶氏已倒,现在宫里是母妃你掌宫,又有柳氏,而我也是父皇疼爱的孩子,哪里还需要这些东西?”宇泓烨咬牙道,无论如何,他就是要得到裴元歌,尤其不能容忍她嫁给宇泓墨。
“傻孩子,我知道你生性高傲,但有的事情总还是要考虑的,除非你甘心只做个闲散王爷,将皇位拱手让给宇泓墨!”柳贵妃柔声道,故意激将道,“至于裴元歌,如果你真这么喜欢她,等到你将来继位,成为皇帝,坐拥四海,想要得到她还不容易吗?”
宇泓墨咬牙,思考着柳贵妃的话。
虽然不甘心,但父皇既然透漏出这样的意思,显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与其在这种事情上触怒父皇,还不如暂时按捺,等到他登上大宝,找个借口处死宇泓墨,再随便捏造个身份让裴元歌入宫,岂不是更好?毕竟,那时候裴府也在他手心里,裴元歌和父亲母亲感情那么好,总不能丝毫不顾及裴府吧!
见宇泓烨渐渐平静下来,柳贵妃就知道他已经心动,继续道:“虽然皇上驳回了你的请旨,但并没有因此就决定你的婚事,而是让母妃相看,也就等于还是让你拿主意,可见皇上还是很顾虑你的心情的。现在,你别犯执拗,好生选个名门闺秀,我就请皇上为你赐婚!”
“我知道了!”
宇泓烨窝着满心的火回到德昭宫,贴身的乔公公也听到了他和柳贵妃的对话,知道七殿下是为婚事郁郁,捏了捏袖袋里的银票,悄声道:“七殿下,奴才觉得贵妃娘娘字字珠玑,现在皇上那里已经难以逆转,不如静下心思,好生为以后打算,找个乖巧听话,完全以九殿下您为天的女子,这样就算日后您要宣召裴四小姐入宫,她也不敢做声不是?”
宇泓烨转头,凝眸看着乔公公,挑眉道:“哦?这么说,你是不是还有人选?”
“七殿下真是英明!”乔公公悄悄地在宇泓烨耳边说出了一个名字,“而且,那人为了表示诚意,在外城的醉湖楼订了雅间,请七殿下您明日午时相见,说是有重要的话要当面和七殿下讲,七殿下您不妨亲眼见见,毕竟这七皇子妃以后也要成为七殿下您的助力,总得您亲自认可才行!”
宇泓烨淡淡听着,点头道:“好,你去给那人消息,本殿下明日会去!”
“奴才这就去!”乔公公冷呵呵地去了。
等到乔公公走得远了,宇泓墨才将德昭宫的副总管王公公叫过来,冷眸道:“王茗泉,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德昭宫的大总管,回头告诉母妃一声,本殿下下的旨意,让乔公公到尚薪司去!”哼,好端端的,乔公公会替毫不相识的人说话?分明是受了对方的贿赂,这样的奴才,在身边只会是累赘!
不过,一码归一码,能够想到乔公公的路子,能够把话传到他耳朵,那人也算有本事。
居然还敢提出亲自见他……既然如此,他就去看看,对方是个什么货色。
次日午时,宇泓烨故意延迟了一个时辰才来,得知那雅间依然留着,这才举步上去,推门而入,看到一个身着淡青色衣裳的纤细身影立在床边,听到门推开的声音离开转身,眼眸中明显路过一抹惊喜和欢悦,上前福身道:“小女拜见七殿下!”
眉目婉柔,宛然是个秀丽佳人,却带着些许寻常女子所没有的沧桑,却是李纤柔。
“本殿下这辈子遇到的奇事不少,不过算起来,还是今天这件最有趣!”宇泓烨完全没有好声色,轻蔑地道,“居然敢自荐求本殿下娶你。李纤柔,你倒是说说看,本殿下为什么要娶一个没人要的老姑娘?凭什么?”
虽然裴元歌曾经为她奔走努力过,后来太后和叶氏也覆灭了,但是在此之前,李纤柔的继母却已经过世,三年孝守下来,她已经十九岁,若再无法婚配,往后或许只有青灯古佛度日了!因此,这次的机会对李纤柔来说极为重要,她必须抓紧,成为人上人,将从前蔑视过她,嘲弄过她的人统统踩在脚底下。
“既然七殿下肯来,想必是有原因的,不是吗?”李纤柔力求镇静。
看着她故作沉静的模样,手却明显在微微颤抖,宇泓烨忍不住就想起了另外一个女子,若是裴元歌要与人谈判,绝不会是这般模样,她的眼眸会是沉静的,明亮的,浑身上下都带着令人眩目的光彩,让他无法移开眼睛!想到这里,宇泓烨不由得觉得有些乏味,不耐烦地道:“李纤柔,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在本殿下面前卖弄?本殿下肯给你机会,是你的荣幸,再耍心机的话,本殿下恕不奉陪!”
李纤柔努力积聚起来的沉静立刻烟消云散:“七殿下请留步!”
果然,小小的试探,就试出了她的底线!宇泓烨摇摇头:“有话快说,本殿下没时间陪你在这里废话!”
“小女之所以敢提出这样的奢求,第一是因为小女未婚的原因。小女至今未婚,是因为受到五殿下的牵连,换而言之是被叶氏害的,叶氏谋逆,皇上定然对叶氏恨之入骨,七殿下若是娶了小女,是在为叶氏所造的罪孽善后,天下人定会因此认为七殿下您宅心仁厚,会让七殿下声誉大增。”
“是吗?”宇泓烨冷冷地笑道,“也许人家会说,我宇泓烨已经沦落到要娶一个十九岁还无法出嫁的女子,反而对我的声势造成损害!”
“但这种舆论的声势,是可以造出来的,不是吗?”李纤柔心里有些急了。
宇泓烨乜眼道:“你有什么资格,能够让本殿下大费心思地为你造势?最后只是将你变成受害者,让你获得最大的利益,你凭什么?”
第701章 妙计还击,赐婚(7)
“这就是第二点,小女的父亲是李阁老,虽然之前曾经追随过五殿下,但是后来因为小女的婚事双方决裂,因此并未牵涉到叶氏谋反案中,三年来仍然是阁老,可见皇上对小女父亲的倚重。当年皇上虽然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叶氏连根拔起,但并不想因为叶氏动摇国本,因此只惩治首恶。七殿下若是能够迎娶小女,便可以向其余曾与叶氏有牵连的人证明,只要忠心为君,对于从前的事情,皇上会既往不咎。这样一来,七殿下可以将这些人收归翼下,对七殿下来说自然是有好处,不是吗?”
“勉强能听,不过本殿下要做到这些,有的是手段,未必一定要娶你!”宇泓烨道。
“还有第三点,小女父亲被五殿下连累后,到现在一直都没有站队,如果七殿下肯在这时候伸出援手,小女父亲定然感激不尽,会全心全力为七殿下效力。而李家是超过百年的世家大族,盘根错节,这种家族势力对七殿下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不是吗?”李纤柔又抛出了一个诱饵。
这次是她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如果抓不住,她这辈子就等于毁了。
“有家族势力的人家多得是,未必得要李家?就算要李家,听说你还有好几个妹妹,虽然是庶出,但本殿下随便立个侧妃,也能让你父亲感恩戴恩,为什么非要是你?”宇泓墨立刻驳斥道。
“这就是第三点,因为小女是李纤柔。说实话,七殿下如今的处境,妻族的势力虽然能够为您锦上添花,但并非真的那么重要,对您来,您应该更需要一个有能力为您效力,又肯对您言听计从的妻子!七殿下固然不缺名媛贵女相配,但这样的女子背后还有家族的拖累,她们也要为家族着想,有着方方面面的顾虑。但是我不同!”
李纤柔缓缓地道,眼眸中带着深沉的憎怒和怨恨:“我李纤柔……已经被人踩到了脚底下,被嘲讽,被排挤,看尽了世人的白眼,受尽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如果有人肯给我一个机会拉我一把,我愿意把我的一切都祭祀给他!我愿意做他的刀,做他的奴隶,做他的走狗,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试问,整个京城的名媛,有谁能够做到我这一步?而又有谁能够像我这样,全心全意听从七殿下的话?”
这点倒是让宇泓烨有点心动。
能够通过乔公公把话传到他耳朵里,又有着眼下的见识,显然李纤柔还算有点本事,如果这样的人能够彻底为他所用,不计报酬,不计代价,只要给她七皇子妃的名誉就足够了,倒也不错,毕竟,他也的确需要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子为妻,免得干扰他。
何况,就算不满意,日后废了,或者除掉也就是了,并不麻烦。
不过,宇泓烨深谙谈判的要诀,即使心中,却绝不会让李纤柔看出来,而仍然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李纤柔已经差不多交出了所有的底牌,但宇泓烨仍然无动于衷,她终于有些急了,想到从乔公公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咬咬牙,道:“还有一点,我是裴元歌的朋友!”
听到裴元歌的名字,宇泓烨眼眸中骤然绽放出光亮。
“三年前,因为围场秋猎的事情,我和裴元歌有过交集,她似乎对我的处境颇为同情,帮助过我很多次,后来又因为温逸兰的添妆,她对我还算另眼相看,这三年来,我和她也时常通信。或许裴元歌的朋友不止我一个,甚至有比我更加要好的,但是是裴元歌的朋友,又肯为七殿下做事,这样的人却只有我!”
看着宇泓烨眼眸中的光亮,李纤柔心中苦涩。
为何世道如此不公平?裴元歌也是被退亲的人,甚至被退亲了两次,却能够风光自在,甚至有两位殿下争相请旨赐婚,而她……而她却要为了一个渺茫的机会,在这里苦苦哀求,甚至还要抛出裴元歌朋友的身份!“我想,没有妻子能够容忍自己丈夫心里面那样记挂着别的女子,但是我可以,甚至,我愿意帮七殿下!”
这个条件,却是让宇泓烨全然心动起来。
裴元歌的朋友……单只这个身份,宇泓烨就能想到无数的办法谋夺裴元歌。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我也愿意拿出来作为条件,是关于五殿下的!”见宇泓烨终于心动,李纤柔趁热打铁,拿出最后的杀手锏,“是和五殿下有关的,当初五殿下之所以能够广泛结交朝臣,叶氏和五殿下的身份是一方面,但最重要的还是利益。五殿下身边有个商业奇才,是他的钱袋子,富可敌国,正是有他的支持,五殿下才能那般风光。只是这个人,五殿下一直很保密,只有身边亲近的人才知道,后来叶氏叛乱,事出突然,五殿下骤然被杀,身边的人也一个不留,因此没有人追究到他身上。”
李纤柔看着宇泓烨,柔声诱惑道:“或许,现在天底下,只有我父亲和我知道这个人,而我父亲也是因为跟随五殿下久了,从蛛丝马迹中猜测到的,但是,他却曾经想办法套出了那人的名字!只要有这个名字,以七殿下如今的声势,想要找出他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吧?如果这样的人能够为七殿下所用,七殿下岂不是如虎添翼?”
富可敌国的钱袋子?宇泓烨忍不住问道:“是谁?”
“这个名字,我现在不能告诉七殿下,必须等到赐婚的旨意下达才能告诉您!”李纤柔诚恳地道,“不是小女不相信七殿下,而是……这是小女现在所有的筹码,小女总要留一线余地给自己,七殿下您说是吗?”
第702章 妙计还击,赐婚(8)
宇泓烨起身,转身推门离开,只留下了一句话。
“知道了!”
说了许久,终于得到这句话,李纤柔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似乎都消失了,忍不住瘫软在地,眼泪从眼角滑落。
终于,终于被她抓住了那微博的机会!
这三年来,明明不是她的错,却承担了世人所有的冷嘲热讽,如同置身地狱。而现在,她再也不要做任人践踏的杂草,她要成为人上人,风光尊贵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让那些曾经嘲讽她,蔑视她,践踏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数日后,赐婚的旨意便颁布全国,并称京城双杰的七殿下宇泓烨,和九殿下宇泓墨,同时婚配,七殿下赐婚与李阁老嫡女李纤柔,九殿下赐婚于安州左布政使裴诸城嫡女裴元歌。先后两道赐婚旨意,顿时震动了整个大夏王朝!
因为决定举家随任到关州,因此裴诸城离京时,将大部分的仆婢和日用箱笼都带走,京城的裴府只留下些仆婢和一名管事照看。这次回京,知道可能会留任京城,自然又将仆婢和箱笼带回来,一时间要打扫装修裴府,重新分派人事,忙得不可开交。
等到终于安顿下来,温逸兰便和秦灏君一道上门拜访。
秦灏君自然到前院和裴诸城说话,温逸兰倒是一路直到后院静姝斋,看到迎出来的裴元歌一身浅蓝色锦缎绸裳,眉目如画,容颜之中的清丽幽雅表露无遗,宛如一朵冰晶雕刻出来的花朵,清灵脱俗,让人移不开目光,心中暗自赞叹,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够配得起这般出色的元歌?
“好你个元歌!既然要回京,为什么不告诉我日期,我好去接你!”
一见面温逸兰就忍不住埋怨道,裴诸城会回京述职,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元歌会一道回来,还是元歌到京后,派人到她那里去问安,温逸兰才知道闺中好友已经回京,“你派人来的时候,我就想过来看你,可是正巧在坐月,婆婆不许我走动,只能等到今天才出来!”
言语之中满是懊恼之意。
“好姐姐,从安州动身的时候,你才刚生产,就是怕你非要闹着来接我,才故意不告诉你的!倒是先前应该我亲自去看你的,只是家中繁忙,只派了紫苑过去,温姐姐不会恼我吧?”裴元歌笑着道,其实她是担心宇泓烨知道她的归程,又会闹出事端,所以没有告诉京城的朋友,也因为这个缘故,裴诸城加快行程,提前三天回京,就是不想被宇泓烨堵在码头。不过,这个理由,却不能让温逸兰知道,不然平白惹她为自己担心。
倒是泓墨猜测到她和父亲会以最快的速度回京,因此那天才能够恰好在码头等候。
“咱们姐妹,还用计较这个吗?”温逸兰爽朗地道,拉着裴元歌上下打量着,道,“这亏得是我来看你,若是在路上遇到,我可不敢认你!三年不见,小丫头长成了大姑娘,越发好看起来,看来江南的气候还是养人!我现在可不敢跟你站一块儿了,被人看到,准说我给你做丫头都不够格!”
三年不见,温逸兰身上那股娇憨直爽仍然未褪,但言辞爽利,倒是越来越有温夫人的风范。
“温姐姐,这么久不见,一见面就打趣我!”裴元歌笑着道。
温逸兰抱怨道:“不是打趣你,你看看,生了双儿,我这身体胖了一圈儿,没法见人了!”但提到刚出生的女儿,却又喜笑颜开,将身后丫鬟手中抱过那个宝蓝色的襁褓,献宝似的递到裴元歌面前,“这就是双儿,才刚一个半月,小丫头乖起来的时候惹人怜爱,可闹起来也脾气大,奶娘根本管制不住,非得要我或者夫君抱着才行,偏公公和婆婆也说女儿娇贵些也寻常,我看往后这丫头没法要了!”
话虽如此,言谈间却尽是宠溺慈爱之意,整个人都带着一股母性的光辉,分外动人。
双儿小小的心形脸,眼睛像黑葡萄似的滴溜溜只转,肤白如雪,被宝蓝色的缎子一衬,更显得肌肤柔嫩。小小的人儿一点也不怕生,看着裴元歌嘻嘻直笑,樱桃小嘴里不停地吐着泡泡,粉妆玉琢的,可爱极了。
“好漂亮的女孩儿,将来定然是个美人!”裴元歌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那娇嫩的婴儿皮肤,只觉得像触到了绸缎似的,光滑柔顺,看着那水漉漉的眼眸,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股怜爱之意,笑道,“眼睛很像温姐姐,其余的应该还是像秦姐夫多点。”
“唉,连你也这么说!”温逸兰哭丧着脸道,“前面嗣儿就跟夫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原本想着这次是个女儿,总该像我了吧?谁知道人人都说还是像夫君!我就不明白了,明明就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怎么就不能像我点儿呢!”说着,仔细打量打量双儿,撅起了嘴,小声道,“其实我自己也觉得她不像我多点!”
见温逸兰婚后三年,仍然保留着少女的纯真活泼,裴元歌心中暗暗为她开心。
想必她婚后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温姐姐别急,嗣儿全然像秦姐夫,双儿眼睛就像温姐姐了,说不定下个就眼睛鼻子都像温姐姐……温姐姐加加油,多生几个,就能生出个跟温姐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孩子了!”裴元歌打趣道,说着自己先笑弯了腰。
“你这坏丫头,这是你该说的话!”温逸兰又羞又急,若不是还抱着双儿,说不定就打了上来。
裴元歌笑吟吟地道:“我这是祝温姐姐多子多福呢,你不谢我,还要骂我,哪有这样的道理?”见温逸兰越发急得直跺脚,忙转过话题,指着温逸兰旁边道,“温姐姐别恼了,这儿才有真的恼了的人呢!”说着,弯下腰,摸着那个脸绷得紧紧的小人儿柔声道,“这就是嗣儿了吧?”
第703章 大婚(1)
这三年来,她一直和温逸兰通信,知道温逸兰刚嫁进秦家第一年就怀了身孕,生了个男孩,取名秦祈昀,因为是四月份出生的,所以小名就叫嗣儿。之后隔了一年,又怀了双儿,如今可以算是儿女双全。秦家一脉单穿,对子嗣更加看重,温逸兰这一对儿女,大大地稳固了她在秦家的地位。
正如温逸兰所说的,秦祈昀宛然一个小秦灏君。
只是现在,那张小脸绷得紧紧的,被元歌这一问,更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诺诺地道:“娘……有妹妹……不要……不要嗣儿了!嗣儿不要妹妹,要娘,呜呜呜……”说着,忍不住小声地哭了出来。
“这孩子!”温逸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忙将双儿给丫鬟抱着,俯身把嗣儿抱起来,哄着道,“谁说的?娘亲最喜欢嗣儿了,只是妹妹还小,娘亲要多照顾照顾她,嗣儿是哥哥,以后要保护妹妹的,不能再说这种不要妹妹的话,不然娘亲就不喜欢了!”
小孩子哪能听得懂这么长的话,只听到温逸兰说“不喜欢”,更是“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些温逸兰终于急了,不停地哄着秦祈昀,却怎么都哄不住,急得满头大汗。旁边丫鬟和裴元歌一起上阵,却都没办法,最后还是秦祈昀的奶娘不知道怎么弄得,让秦祈昀慢慢止住了哭,却仍然抽泣着,看起来好不可怜。
正巧舒雪玉听说温逸兰来了,过来看看,看到秦祈昀这可怜的模样,心一下子就软了,和温逸兰寒暄过后,便抱着秦祈昀到花园去玩了。秦祈昀倒是也不认生,见舒雪玉对他温柔和气的模样,很快就擦干眼泪,笑眯眯地随着她去了,后面丫鬟和奶娘急忙跟上。
温逸兰这才松了口气:“累死我了,这个嗣儿,越来越爱哭闹黏人了。”
看着嗣儿乖巧地随着母亲离开的模样,再想想嗣儿才一岁半,却不用人抱,而是牵着温逸兰的手,自己走进来的,不太像是温逸兰所说的爱哭闹黏人的小孩,裴元歌心中不由得有些疑虑,想了想,笑吟吟地道:“怎么?这世道都是重男轻女,温姐姐却是反其道行之,更喜欢双儿,不喜欢嗣儿?”
“怎么可能?”温逸兰立刻反驳,“嗣儿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又是嫡长子,我哪能不喜欢?”
想着也是,那这事儿就更奇怪了!裴元歌想了想,问道:“那就是嗣儿太爱哭闹黏人了吧?他从小就这样吗?”
“才不是呢!嗣儿刚出生的时候,比双儿还乖巧,从来都不哭不闹,连我娘都说,没见过这么乖巧的孩子,都喜欢得不得了。我怀双儿的时候,他比我还好奇呢,总嚷着要弟弟妹妹跟他玩,还说要这个给弟弟,那个给妹妹。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双儿出生后,他就突然爱哭爱闹起来。”说到这个,温逸兰也很纳闷。
裴元歌思索着:“那温姐姐没找找看?”
“怎么没有?可是我和夫君都仔细查看了,觉得一切正常,没有什么不妥啊!”温逸兰道,“夫君说,或许是因为嗣儿是嫡长子,公公婆婆和夫君为了免得养成他纨绔的性子,所以对他要求严格了些,小孩子娇气,心里觉得有些委屈,再加上双儿刚出生,所以嗣儿就有些别扭了!”
裴元歌摇摇头,觉得有些不对:“那温姐姐可说过有了双儿,不要嗣儿的话?”
“我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温逸兰没好气地白了眼裴元歌,忽然想起秦祈昀刚才哭着时说的话,眉头微微皱起来,如果没有人在秦祈昀耳边说这些话,那秦祈昀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裴元歌也在思索。
如果说秦灏君有妾室的话,或者还有可能是那些妾室在中间捣鬼。
但据裴元歌所知,因为秦家门风清明,温逸兰又是下嫁,又得公婆和夫君喜爱,所以秦灏君一直都没有妾室,就连温逸兰怀孕时,秦灏君也没要通房丫鬟,乐得温夫人只说找对了女婿。既然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妾室通房,秦祈昀是秦府的嫡长子,万千宠爱于一身,又有谁会在他耳边说这种话?
“温姐姐,我问句话,你别嫌我唐突才好!”裴元歌道,“嗣儿的奶娘是怎么找来的?”
“你觉得奶娘有问题吗?”温逸兰是直爽,却并不傻,又嫁为人妻三年,倒一下子就明白了裴元歌的意思,摇摇头道,“不会的,嗣儿的奶娘是婆婆找来的,是个寡妇,儿子也在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所以她对嗣儿特别好。再说,她是寡妇,又没了儿子,这辈子也就没了依仗,只能靠着嗣儿,嗣儿越好,她将来的晚年越有依仗,又怎么会教嗣儿哭闹不休的?”
“我只是觉得,这个奶娘和嗣儿之间会不会太亲近了些?”裴元歌有些疑惑地道。
温逸兰笑着道:“她奶着嗣儿的,嗣儿哪能和她不亲近?”
“温姐姐!你没看到吗?刚才嗣儿哭的时候,连你哄着都没用,可奶娘就能够把嗣儿哄住,竟比你这个亲娘还要管用,是不是太逾矩了?”裴元歌柔声道,“我知道温姐姐心思好,不过我担心,奶娘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又照顾嗣儿久了,会不会把嗣儿当做她的孩子,这种感情深了,便逾越了本分,反而不喜欢嗣儿跟你亲近,所以在嗣儿耳朵边说些有的没的,让你们母子离心,这样嗣儿会更加亲近她?”
她原本也不想把人心想得如此之坏。
但是在关州那三年,她随着母亲和郑夫人到士绅家族去做客,见多了高门中孩子和母亲不亲近,反而和奶娘亲昵得很的情形,难免为温逸兰忧心。而且……泓墨和柳贵妃的前例犹在,清楚明白地告诉她,有时候母亲的独占欲和嫉妒心有多可怕,不由得就将事情往最坏的方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