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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色蝴蝶     重生之嫡女无双txt下载     重生之嫡女无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89章 皇后抓狂(5)

    这些宫女嬷嬷跟在皇后身边,早练就了打人的本事,熟练地一拥而上,将裴元歌死死按住,一个嬷嬷走到裴元歌跟前,伸手就想掌掴过去。裴元歌双眸如刃,冷冷地看着她,锐声道:“你敢碰我试试?”

    不知为何,被这少女冰冷的眸光一扫,那嬷嬷竟然有种胆寒的感觉,手僵在半空。

    皇后见状,更加怒上心头,厉声喝道:“给本宫打!你若再不动手,本宫就先要了你的命!”

    被皇后这一喝,嬷嬷才反应过来,伸手又想掌掴过去。这时候,旁边却突然传来了太监尖锐的嗓音:“皇上驾到!”几乎是同时,皇帝不悦的声音也跟着传过来:“这边吵吵嚷嚷的是在做什么?”说话中,已经看清四周的情形,目光掠到裴元歌脸上鲜红的指印,深沉的眼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怒色,随即落在皇后身上,淡淡道:“皇后,这是怎么回事?”

    “这……”皇后没想到会正好被皇帝撞到,心中瑟缩,随即又昂起头来,理直气壮地道,“皇上,这个裴元歌目无皇室,藐视臣妾这个皇后,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话,臣妾忍无可忍,这才命人教训她,好让她知道宫中的规矩,还请皇上明鉴!”

    皇帝把目光转到裴元歌身上,眸色深沉:“是这样吗?”

    “皇上明鉴,小女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目无皇室,藐视皇后。”裴元歌早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似乎在努力忍耐,仍然没能忍住眼角的泪水,一滴一滴地顺着洁白的脸颊滑落下来,尤其脸上还浮现着清晰的指印,更显得哀婉欲绝,令人生怜,“是小女……冒犯了皇后,总之都是小女的错,还请皇上不要再追究了!”

    眼下的情形,怎么她都是被欺负的一方,却还这样说话,皇帝身后的太监侍从顿时露出同情的神色。谁不知道皇后素来小性子,这位裴四小姐又是这般微妙的身份,八成是皇后心生嫉妒,故意找茬!

    皇帝盯着她,这个裴元歌比裴元舞的词锋可是厉害得多了,这样的情形,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话语,让人想要不深究都难。若是事先不知情,只怕连他都要以为是皇后故意欺压裴元歌,一时间不知道该恼还是该笑,深深地盯着裴元歌,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禀皇上,奴婢们跟随皇后,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梅香自觉占理,迫不及待地将裴元歌的话语加油添醋地转述给皇帝听。

    其余的宫女嬷嬷纷纷附和。

    裴元歌面露愕然,忙道:“皇上明鉴,小女纵然再胆小,又焉敢对皇后娘娘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语?原是小女与皇后娘娘偶遇,小女按规矩上前见礼,皇后娘娘察觉小女礼仪不周,让身边的嬷嬷加以教导。谁知道小女愚钝,虽然已经是尽心竭力,却难以让皇后娘娘满意,于是皇后便……便……”说着,转眼看向皇后,哀声道,“皇后娘娘,小女知道您是一番好意,只是小女愚钝,但为何您身边的宫女却要颠倒是非,这般污蔑小女?小女能认这愚钝之性,却万不敢认这大逆不道之罪!”

    她似乎是在皇后辩白,但宫中的人谁不是人精,当然能从她的话语中听出另一层意思来。

    明明就是皇后故意折腾她,故意找茬修理她,她还在为皇后遮掩……皇帝身边的太监侍从纷纷叹息,这位裴四小姐,未免太心善了些,这样的个性,在宫里可是要吃亏的。

    和他们的想法相反,皇后身边的宫女嬷嬷则是目瞪口呆。

    皇后当然也十分惊讶,但随即便化为恼怒,颠倒是非?到底是谁颠倒是非?在她面前那般放肆,在皇上跟前就摆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想要勾引皇帝,这个贱人!皇后心头怒意更盛,冷冷道:“裴四小姐,你对本宫说那些话时,可不是四下无人,本宫身边的宫女嬷嬷都能证明,你还想狡辩!”

    裴元歌神色凄惶,紧紧咬着嘴唇,低声道:“想不到皇后娘娘你居然……小女已经是百般忍让了,娘娘您为何还是咄咄逼人,不肯罢休?居然指使身边的宫女嬷嬷一同污蔑小女!”说着,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凄然道,“罢了,我身边原本有赵公公随同,谁知道他却有事先行离开,以至于竟没人能为我作证。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皇后娘娘您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她这幅模样,似乎受了无限委屈,看在皇后眼里,真是要多刺眼有多刺眼。

    而她话语里的意思,更是说她指使身边的宫女嬷嬷作伪证,故意污蔑她,偏偏她没想到裴元歌会如此嚣张,早知如此,就该留下些闲杂人等,让他们看看裴元歌的嘴脸。现在只有她和贴身的宫女嬷嬷的证词,裴元歌又做出这副姿态,倒像是她联合贴身侍从,共同污蔑裴元歌似的!

    就在这时,皇帝身边的护卫忽然喝道:“是谁藏在花丛后面?保护皇上!”

    还不等其他护卫有所动静,就听到一道慵懒闲适的声音从花丛后面传来:“孙跃清你紧张什么?难道本殿下还会行刺父皇不成?”说着,花丛后面露出一张颠倒众人的脸,美眸慵然地凝视着众人,忽然跃身跳了出来,拍拍身上的草头土屑,向皇帝皇后行了个礼,这才笑吟吟地道,“父皇母后怎么都在这里?儿臣不过是在这边偷懒小憩会儿,就被父皇和母后逮到了,不知道能不能饶过儿臣这遭?”

    皇后欣喜若狂,问道:“你一直都在花丛后面?”

    “是啊,儿臣见这里阳光明媚,花香迷人,十分适合睡觉,便小憩了会儿,没想到才有睡意,就一阵人语,越来越吵闹了,实在睡不着。谁知道才一动,就被父皇身边的护卫察觉到了。”宇泓墨笑吟吟地道。

第390章 皇后抓狂(6)

    “既然你一直都在花丛后面,那应该听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皇帝淡淡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

    “呃……”宇泓墨怔了怔,看了眼皇后,微微皱眉,眼波流转间,又笑吟吟地道,“其实也没什么,母后身为国母,教训下裴四小姐也不算过分,依儿臣之见,父皇还是别追究了吧?儿臣可不想为了个裴元歌得罪母后,您要再问,儿臣就只能照母后说的答话了,不然母后待会儿罚儿臣跪瓷碗,儿臣可受不了!”

    这番玩笑戏虐,显得极不恭谨,但众人都知道这位九殿下的习性,倒没有在意。

    不过,他话里透漏出的意思,显然是说裴元歌所言是真。

    皇帝微微地皱起了眉头,看向皇后的眼眸颇为不善。皇后目瞪口呆,随即反应过来,道:“皇上,九殿下这是污蔑臣妾,方才明明是裴元歌口出狂言,臣妾忍无可忍,这才动手教训她的!”

    宇泓墨无所谓地道:“既然母后这样说,那就是儿臣口出狂言好了。好吧,父皇,儿臣再次禀奏,儿臣在后面听到裴四小姐对母后大为不恭敬,口出狂言,说……”顿了顿,转头向皇后和她身边的宫女嬷嬷问道,“说什么来着?”随即又道,“算了,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口出狂言,冒犯了母后,母后再三忍耐,好言相劝,裴四小姐却执迷不悟,母后被逼无奈,这才命人教训裴四小姐!”

    说着,又转头去看皇后,笑盈盈地道:“母后,儿臣这样说,您可满意?”

    满面的笑意之中,他甚至还向皇后眨了眨眼睛,戏谑意味十足。

    皇后被他这番言行举止气得几乎吐血,想要辩驳,却无从说起,又气又急又无可奈何,手指指着宇泓墨,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而就在这时,远处赵林匆匆忙忙地赶过来,见到裴元歌的模样,失声惊呼,随即又顺了口气,道:“还好还没出大事!”这才依次向众人行礼,最后却不是先对皇帝说话,而是先对皇后又行了一礼道,“奴才斗胆,向皇后娘娘请罪,方才奴才依从太后娘娘的意思,杖毙了凤仪宫中的一名小太监,事发突然,没来得及禀奏皇后娘娘,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帝皱眉:“怎么回事?”

    “回禀皇上,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奴才原本依照太后娘娘的吩咐,为裴四小姐指引宫中路线,方才偶遇皇后娘娘之时,忽然有个小太监来告诉奴才,说是萱晖宫中出了急事,太后命奴才立刻赶回去。谁知道,奴才跟随那小太监走到萱晖宫附近时,那小太监却想偷溜,奴才察觉到不到,忙逮住了他去面见太后,这才知道萱晖宫中并没有事端,太后娘娘也没有宣召奴才回去。”

    赵林不紧不慢地道:“得知有人矫饰她老人家的懿旨,太后娘娘十分恼怒,当即命人杖责,结果从他身上发现了凤仪宫的腰牌。太后娘娘说,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绝不会做这种假传懿旨的事情,定是小人心生歹意,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这种奴才留着也是祸端,便命人杖毙。太后娘娘吩咐奴才赶快来陪伴裴四小姐,免得裴四小姐不熟悉宫中,惹出什么事端,顺便让奴才向皇后娘娘请罪!”

    听了他这番话,真相顿时大白。

    想必是皇后在御花园中偶遇裴元歌,见她身边只有赵林一个太监,就命人引开了赵林,只剩下裴元歌一人,无论是修理折腾,还是污蔑陷害,都无人为裴元歌作证,而皇后身边却有着一群的宫女太监。谁料想,花丛后面睡了为九殿下,赵林又察觉不对,及时赶过来,这才还了裴四小姐清白。

    只不过裴四小姐和太后知晓大体,都不愿把事情闹大,这才一再遮掩。

    所有不明真相的人,听到这长对峙辩白,都如此认为着。

    皇帝默默地看着,这个裴元歌果然很厉害,如果她不是事先告知了他整件事,只怕就这样被引过来,听了这番话,只怕也会下意识地认为,是皇后故意遣开了赵林,然后刁难折腾裴元歌,又连同身边的宫女嬷嬷栽赃陷害吧?这个裴元歌,果然安排得天衣无缝!

    不过,明明能够欺瞒过去他,却还是老老实实事先将谋划设计全盘告知了他,这份坦诚让皇帝心里舒服了很多,也减了不少警戒提防之意。

    而皇后早被这种种变化惊得呆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好一会儿才悲呼道:“皇上——”

    “够了!”皇帝挥挥手,截断了皇后的辩解,神色阴沉地道,“皇后,你最近的行为,越来越失常了,要记住,你是国母,是皇后!”这番话已经是少有的重话,皇帝说完,也不理会皇后惨白的面色,冷冷对那些宫女嬷嬷道,“你们伺候皇后,就应该时常劝谏,别让她做太出格的事情,今日之事,你们难逃罪责,所有人统统杖责三十,以后都给朕记着!还不放开裴四小姐!”

    最后一声低喝,惊得按住裴元歌的宫女们一哆嗦,忙放开了手。

    皇帝冷冷地看了周围众人一眼,冷哼一声,甩袖离开。赵林则说太后有命,让裴元歌即刻返回萱晖宫。宇泓墨看着裴元歌脸上的指印,心疼得很,急切地想要跟她说话,但知道赵林是父皇的人,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因此只能按捺,转身离开。

    原本繁华热闹的场地,顿时只剩下了恼怒而茫然的皇后,以及唉声叹气,为杖责三十的惩罚而瑟瑟发抖的宫女嬷嬷们。

    在回萱晖宫的路上,裴元歌想了想,还是问道:“赵公公,那个被杖毙的小太监……”

第391章 皇后抓狂(7)

    赵林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眸中划过一丝诧异,随即眼眸微微缓和,心中对这位裴四小姐的评价又高了一层,恭顺地道:“四小姐放心,那个小太监的确是凤仪宫中的人,而且不是什么无辜的人,这次是被收买撺掇才会来做这件事的,死不足惜!奴才虽然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全然心冷,能够转圜的余地,就不会对自己人或者无辜的人下手!”

    “是元歌僭越了,还请赵公公见谅!”闻言,裴元歌才放下心事。

    赵林忙还礼道:“四小姐太多礼了。”在这宫廷之中,聪明人不少,但是在聪明谋划中,还能留有一线善良的余地,这样的人却不多……不知道将来谁有幸能够跟裴四小姐这位聪明善谋划,却又有着这份心善的主子。

    回到萱晖宫,见到她脸上的指印,太后先皱了眉头,问起事情经过。裴元歌知道反正以太后的势力,很快就能把能知道的经过都查出来,她又何必在这里多费口舌,反而漏了痕迹。因此,并没有多说什么,只简略地说被皇后刁难,后来皇上到了,倒没吃大亏。

    太后安慰一番,命人送她回去。

    只这事传到采晴院,裴元舞又忍不住一阵恼怒,明明就是同样的情形,偏偏皇上就偏帮裴元歌,教训了皇后一顿,在自己身上却是被华妃羞辱,更想到改名之恨,心中越发对裴元歌恨之入骨。

    正如裴元歌所料,太后很快就打听到了整件事的经过。

    虽然皇后和身边的宫女众口一词,说裴元歌说了那番话,但太后对裴元歌的性格也算有所了解,知道她极为沉静机敏,言辞素来小心,又怎么可能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来?明显是皇后在指桑骂槐,借机发泄心中的不满不说,还想毁掉裴元歌,毁掉她精心安排的棋子!尤其命凤仪宫的太监支开赵林的举止,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种栽赃陷害的手段,原是她上次派人暗示华妃和赵婕妤用的计策,这次皇后居然想借用到裴元歌身上……

    对付的虽然是裴元歌,但何尝不是在对着她这个太后挑衅?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亏得先前叶家众人还劝解,说什么都是一家人,同为叶氏,她这个太后倒是收敛了,皇后却是变本加厉起来!正因为太后对裴元歌的个性有所了解,觉得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才没有疑心是裴元歌从中架桥拨火,认定是皇后在挑战她的劝慰,原本才刚按捺下的怒火,又熊熊燃烧起来。

    她处处留有余地,皇后就敢步步紧逼,真以为她这个太后是泥捏的不成?

    太后恼怒,这头凤仪宫中,皇后也怒不可遏。

    “你们也都听到了,那个裴元歌有多嚣张,有多放肆,当着本宫的面就敢说那样的话,又在皇上跟前装可怜。”皇后恼怒地一挥手,将手边茶几上的东西统统挥到地上,咬牙切齿地道,“还有她说的那些话,什么叫如果是她的话,什么叫本宫这个皇后坐不稳……若不是太后在背后给她撑腰,她怎么敢这样放肆?若不是太后许诺给她什么,她怎么就敢说这样的话?”

    亏章文苑这样说时,她虽然也怀疑,却还觉得有些异想天开,但事实证明,是她把太后想得太善良了!

    还有那个赵林,那个莫名其妙的小太监,太后的那些话,无不证明,今日这一切,都是太后所安排的,目的就是要给她这个皇后好看,要让人看到皇帝为了裴元歌扫她这个皇后的颜面,好让人知道,她这个皇后还不如裴元歌一介白身,给裴元歌的未来铺路!

    也是,当初裴元歌的意思,似乎并不想入宫的,为此还在萱晖宫“病”了十几天,突然就想通了,突然就处处听从太后的安排,柔顺乖巧了,如果不是太厚许给她皇后的承诺,焉会如此?

    章文苑说得一点都没错!

    这个老妖婆!她做皇后做了快三十年,徒有统御六宫之名,却无统御六宫之实,处处都要受太后掣肘,事事都要听从太后的吩咐,已经很憋屈了。这个老妖婆居然还不知足,对她横不是鼻子竖不是眼的,处处挑剔处处找茬,这会儿更想找个裴元歌取代她的皇后之位,是可忍,孰不可忍?

    也不想想自己I都多大年纪了,还不颐养天年,还想对后宫指指点点!

    皇后虽然恼怒,却也知道论计谋,她实在不是太后的对手,而且太后还有个孝字压在她头上。现在要紧的是裴元歌那小贱人,只要除掉了她,断了太后的后路,一时半会,太后也不能拿她这个皇后如何。想到这里,皇后将目光投向旁边战战兢兢无语的章文苑,咬牙阴冷地道:“给本宫想个法子,弄死了这个裴元歌!本宫决不允许这个祸害活着!”

    章文苑在旁边也听了不少,对皇后颇为鄙夷,虽然她没跟裴元歌打过交道,不过能扳倒她姑姑章芸,却丝毫不露痕迹,这个裴元歌必定是聪慧谨慎的人。这样的聪明人,又怎么会说出那些嚣张的话?八成是这位草包皇后有心结,疑心生暗鬼!不过,皇后有这样的心思,显然对她是颇为有利的,毕竟,那个裴元歌论美貌论智谋论皇上的另眼相看论太后的倚重和心思,都是祸患,能早早除掉她最好,何况又能讨好皇后,一举两得。

    父亲早说了,太后虽然如今权重,但皇后有五殿下傍身,将来才会是真正的后宫之主,好好地扶持着她,得到她的信任,对她,对章府都有着无数的好处!

    想着,章文苑低声道:“皇后娘娘且息怒,妾身这里有条妙计,能够帮您除掉赵婕妤,嫁祸给裴元歌!最重要是天衣无缝!”说着,附耳低声说了一番话。

第392章 皇后抓狂(8)

    皇后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蓦然笑道:“果然是条天衣无缝的妙计!既然有这样的妙计,本宫就再等等,到时候倒要看看,这次裴元歌还如何逃脱?只要除掉了这个祸患,太后也只是没牙的老虎,翻腾不出什么浪来!”

    经过这场事端,裴元歌知道,皇后现在必定恨她入骨,只怕已经到了顶峰,对她发难迫在眉睫,因此更多了十二分谨慎的心思,处处仔细。这日正在宫中陪太后闲话,忽然皇帝身边的林公公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神色焦虑地道:“裴四小姐,裴尚书在早朝上昏倒了,昏迷中仍在惦念裴四小姐。皇上命奴才来请裴四小姐赶快过去探视!”

    裴元歌闻言,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

    “我爹……昏倒了?”裴元歌恍恍惚惚地站起来,目光茫然,“我爹怎么会昏倒?”似乎是在问林公公,又似乎在问她自己。

    太后见她神色不对,忙命林公公说出详情。

    “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今天早朝时,裴尚书刚站出来正要说话,突然就昏倒在地。朝臣们都吓了一跳,皇上忙命人将裴尚书移到东暖阁,又让人去请太医过来。只是裴尚书在昏迷中仍然喃喃呼喊着裴四小姐的名字,所以皇上命奴才请裴四小姐到东暖阁去探望裴尚书。奴才过来时,太医正在为裴尚书诊断呢!”林公公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能将自己所知道的说出来。

    无缘无故,突然昏倒在地?

    父亲是武将,戎马多年,身体素来康健,别说昏倒,就连风寒脑热都没有过,怎么会突然昏倒?裴元歌迷茫地想着,忽然想起前世曾经见过的情形,心中一片寒冷恐惧。她记得,那也是个身体康健的商人,平日里无灾无病,就在那次的宴会上突然倒下,就再也没有醒来。大夫说,他心里损耗过度,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却已经是油枯灯尽。难道父亲也……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裴元歌在心中狂喊,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还没看到父亲的情形,不要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父亲不会有事的!想着,颤颤巍巍地道:“父亲在哪里?快带我过去!”说着,已经抢先跑了出去。

    林公公急忙跟太后行礼,跟了过去。

    因为有皇帝在,东暖阁聚集了不少人。见皇帝对裴诸城的病情如此看重,竟然将他移到已经起居的东暖阁休养,又宣召太医前来诊治,原本以为裴诸城已经失宠的朝臣顿时议论纷纷,心中暗自猜度着,难道皇上对裴诸城依然看重?还是说,那些传言是真的,裴府两位小姐真的要入宫,皇上爱屋及乌,又对裴诸城看重起来?

    这样一来,裴府是不是又要腾达了?

    因此,当裴元歌赶到时,众人下意识地让了条道出来,低着头不敢多看这位很可能入宫为贵人的裴四小姐,唯恐惹得皇帝不悦。

    裴元歌匆匆冲了进去,一眼就看到莲青色帷幕后那张熟悉的脸。

    只见裴诸城静静地躺在锦床上,双眸紧闭,面色微显苍白,一动不动,如同枯萎的树叶般毫无生机。见惯了父亲豪爽慈爱,意气风发的模样,裴元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先那些可怕的猜测,似乎在这瞬间化为现实,连同裴诸城的病容,如闷棍般狠狠地打在她的心上。

    她的父亲,怎么会变成这样?

    裴元歌心头揪痛,连旁边的皇帝都没看到,悲呼一声“爹”,就扑了过去,紧紧地握住裴诸城的手,不住地呼喊着:“爹!爹,你醒醒,我是歌儿,爹,你睁开眼看看歌儿呀!”

    似乎是听到她的呼喊,裴诸城身体微微一震,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似乎有些涣散的目光落在裴元歌身上,慢慢地清晰明澈起来,裴诸城手上微微用力,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嘶哑着声音道:“歌儿……”努力地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摸摸她的脸,又是慈爱又是怜惜地缓缓道,“瘦了好些!”

    裴元歌从来没见过父亲这样虚弱,连想要摸摸她的脸似乎都不能够,连说句话都觉得吃力,心中悲怆痛楚,竟似乎比前世临死时更加剧烈,脸上却丝毫不敢露,勉强笑道:“女儿素来苦夏,爹你是知道的,等过去这夏天就好了。不信爹你就等着看,等到秋季,女儿就能胖起来了。”

    裴诸城笑:“我知道,你这孩子,到了夏天就不肯好好吃东西,才让人盯着才行。”

    “别人盯着我都不行,女儿会耍赖的,得爹亲自盯着才好,所以,爹你要好起来,好好盯着女儿。”离得越近,看得越仔细,就越能发现裴诸城面色微露青白,唇角干裂,气息微弱,似乎每个动作都耗费他无数的力气。裴元歌心头更加担忧,一时间急得眼泪在眼眶中盈盈转着,怎么都抑制不住。

    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担忧在心头盘旋着,萦绕不休。

    父亲对她素来是真心疼爱,可是她……

    之前被桂嬷嬷等人蒙蔽,挑拨离间他们父女的关系,让她以为父亲因为她生母早逝,容貌寻常所以冷落她,只喜欢裴元舞和裴元容;这次重生于世,虽然知道父亲疼爱她,可是她更多的却是想要利用父亲对她的疼爱,来扳倒章芸,对付裴元容,三分真心里总掺杂着七分的利用,直到寿昌伯府退亲,她才真正醒悟,真正地接受了父亲!

    但是,没多久她就被太后宣召入宫,这期间父亲还在为她被退亲的时候担忧。

    算起来,她几乎从没真正对疼爱她的这个父亲真正尽过孝心,如果这时候父亲出了什么意外……裴元歌不敢再想下去,再也忍耐不住,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紧紧握着裴诸城的手,哽咽着道:“只要爹能好起来,女儿以后一定听话,一定好好孝顺你,不会再让你为我担心……爹,我给你做的衣裳还没做好,你说了想穿穿看得,我……爹!你不要有事,你要有事,我会很生气,我再也不要理你!”

第393章 姨娘渣男互掐(1)

    越说越觉得伤痛恐慌,知道这时候应该冷静,不该让父亲忧心,却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什么沉静,什么机敏全都没有了,只剩下女儿纯粹的慌乱,害怕失去父亲的惊惶无措,就像是暴风雨中即将失去方向的小船,沉浸在一片冰冷漆黑之中,看不到一点光亮,完全不知所措。她不敢想象,如果如此疼爱她的父亲就这样离开,丝毫不给她机会弥补,那要怎么办?

    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她不会急着报仇,她会先好好地孝顺父亲。仇什么时候都可以报,可是亲人一旦失去了,就再也没有了!

    皇帝在旁边站着,默默地凝视着裴元歌和裴诸城,眼眸深邃,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小歌儿这般心痛悲伤,以至于语无伦次,言行彻底没了章法,心头又是感慨又是怜惜,任歌儿平日里再冷静机敏,终究还是个孩子!裴诸城叹息,紧握着她的手,柔声道:“傻孩子,说什么呢?爹没事的,你别担心!”

    听她这样说,裴元歌越发觉得心头哽咽,抽噎难以成语。就在这时,裴元舞也赶到了,听到裴元歌的哭声,心头也是一沉,难道父亲的情形很危急吗?虽然担心,但却比裴元歌冷静得多,一眼就看到了明黄锦绣的皇帝,很合规矩地先向他行礼问好,这才步履匆忙地来到床边,看到裴诸城的情形,和裴元歌失声痛哭的模样,心头也恐慌起来,颤抖着唤道:“父亲!”

    声音种满了担忧和焦虑。

    这些担忧和焦虑中,固然有对父亲的担忧,但更多的还是对自身的恐慌,想要在后宫立足,自身的才智、宠爱和心机的确重要,但家族的支持也不容小觑,父亲虽然失了圣宠,但毕竟还在任职刑部尚书,在军中和朝堂都还破有影响力。如果这时候父亲有什么意外,撒手西去,裴府再没有其他的男丁支撑门户,会迅速地落败下去,到时候……

    想着,心头越发慌乱,四下环顾着,终于看到一个穿太医服色的中年男人在旁边,也顾不得男女之嫌,拉住他追问道:“太医,我父亲他是怎么了?要不要紧?会不会有事?太医你说话呀!”

    裴元歌这才注意到太医,忙转过头来,泪眼朦胧地盯着太医。

    太医摇头晃脑地道:“裴尚书常年征战,总有些旧伤在身,虽然都不要紧,但累积在一起也不容小觑,如今又心神损耗过大,心情郁结,”接着说了一堆的医术名词,最后道,“这病症似乎不严重,但也不能轻忽,若是拖延下去,难免有性命之忧。需得好生调养,保持心绪开朗,最好能休养几日,照我这几个方子煎药吃着,以后也要注意养生才好!”

    他说得含糊不清,似轻又似重,只听得裴元歌和裴元舞越发焦虑,只是原因各异。

    不过,得知裴诸城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裴元歌还是微微放下心来。

    皇帝也道:“既然如此,裴尚书,朕准你半个月的假,刑部的事情先不急,先把身体调养好!”

    “多谢皇上!”裴诸城神色虚弱地道,“皇上,臣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能不能……”说着,看着裴元歌和裴元舞,神色煞是慈爱眷恋,眸光中充满了哀求。

    皇帝眸眼微动,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裴诸城和裴元歌,再扫了眼太医,神色有些喜怒难辨,忽然将太医开的方子取来看着,末了沉思不语。

    见皇帝不答,反而有了这般举动,裴诸城心头一沉,紧张地道:“皇上——”

    “朕听说裴尚书你素来疼爱女儿,刚刚太医说你心情郁结,难不成是多日不见爱女,思女成病了?罢了,既然太医说你要保持心绪开朗,才能对你的身体好,再者,你这个父亲病了,裴四小姐和裴大小姐自然要侍疾,这就随你一道回裴府,太后那边朕会处理,你不必担忧!”皇帝似笑非笑地道,特别叮嘱道,“要记得按时用药,遵从医嘱,好好养病才是!”

    裴诸城听着这些话,心头猛地一滞,瞥了眼皇帝幽深的眼眸,心头莫名地虚了起来,不会吧?口中却道:“多谢皇上体谅微臣,微臣感恩不尽。”

    皇帝似笑非笑,走到太医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太医身体猛地一僵,心惊胆战地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忽然磕头如捣蒜:“皇上放心,微臣定会遵从圣命,竭尽全力诊治裴尚书,定会治好裴尚书!”

    皇帝点点头,道:“那就好!朕前朝还有事情,你好好照料裴尚书,先让他喝了汤药,确定暂时无恙了,再让禁卫军送裴尚书和裴小姐回府。你也跟着到裴府去,照料裴尚书,直到他安然无恙再继续回宫任职。记住,你要代朕好好照顾裴尚书,不得松懈偷懒!”

    言罢,举步走出东暖阁,连带众朝臣也跟着纷纷离去。

    不过,皇帝对裴诸城如此看重,众人心里盘算着,不多时裴诸城重获君恩的谣言便甚嚣尘上。

    太医很快便以要取药煎药为名离开,恢弘沉稳的东暖阁,顿时只剩下裴诸城父女。见裴元歌和裴元舞面露焦虑,忧心不已,裴诸城又是欣慰又是怜惜,听听四周没什么动静,这才坐起身,悄然道:“歌儿华儿不要担心,爹壮得跟头牛似的,根本没病。刚才那模样呀,”说着,压低了声音,道,“是装的!”

    见裴诸城突然精神奕奕地做起来,裴元歌已经有些惊讶,再听这话,顿时愣住了。

    裴元舞也莫名其妙地看着裴诸城,但听说他没病,心头的担忧顿时消减,低声道:“父亲还是叫我舞儿吧!女儿在宫中,因为名字与华妃娘娘的封号相撞,所以皇上特意赐名裴元舞,以后不能再叫女儿华儿了!”虽然她很痛恨这次改名,但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

第394章 姨娘渣男互掐(2)

    裴元歌则急切地问道:“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言,裴诸城脸上顿时露出得意的神色,一时也忘了追问裴元舞改名的细节,笑呵呵地道:“父亲不装病,怎么能把你们两个丫头引过来?又怎么能把你们带出宫?我故意在早朝上昏倒,然后喊着你们姐妹的名字,皇上肯定会把你们宣召过来,我再求情,说思念你们,好歹我也是你们的父亲,我就不信,父亲病重,想要女儿侍疾,孝字当头,天经地义,太后能好意思再留着你们不放?”

    裴元歌蓦然睁大眼睛,怎么也没想到,父亲竟然会用这种招数:“可是,太医说……”

    “傻丫头,那个太医当然是事先就安排好的,故意把病情说得可轻可重,又说要保持心绪开朗才能好起来。可我两个女儿都被扣在宫里,连面儿都见不到,我心虚怎么开朗得起来?我都想好了,要是太后还不放人,我就病得再重些。除非太后像被人骂说有违人伦,拦阻父女,致使朝臣重病至死,要真这样,天下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裴诸城抚摸着裴元歌的头发,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先接你们出宫,过几天安生日子再说,瞧歌儿你,这才几天,都瘦成什么样了?”

    裴元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想到方才所受的惊吓,又有什么恼怒,但看到父亲安然无恙,又觉得欣慰。

    好一会儿,她才娇嗔道:“可父亲你也不该拿这个开玩笑,女儿刚才差点没吓死!”

    “小歌儿,父亲知道你关心父亲,可是还不是担心你会露了行迹吗?”裴诸城心中歉疚,他还从没见歌儿哭得那样伤心痛楚,“这不是没别的法子了吗?太后宣召你们入宫,绝对没安好心,你们母亲曾经试图求见太后,想带你们回府,结果在宫门口就被拒了,爹在宫里又没有人脉,连你们的消息都打听不到,别提多心急了,就怕你们出事!”

    “对不起,父亲!”裴元歌歉疚地道,“女儿应该托人给您报平安的!”

    只是入宫以后就接连面对各种是非,让她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费尽心力地应对,竟然忘了父亲会担心。

    “没事没事,我的歌儿华儿没事就好!”跟爱女们久别重逢,见她们安然无恙,裴诸城心情早就飞扬起来,哪里还会为这点小事生气?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紫苑楚葵和流霜流絮也已经打点好东西赶过来。虽然裴诸城说没事,但裴元歌终究不放心,又命紫苑替他诊脉,确定他身体康健无事,这才彻底地放下心来,想想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没好气地瞪了眼裴诸城,父亲也太胡闹了!

    门外忽然传来太医的声音:“裴尚书,裴小姐,卑职送汤药过来。”

    “进来吧!”裴诸城道。

    因为太医是知情人,裴诸城也就没再伪装,就那么大咧咧地坐着。一个面色苍白,满面病容的人就这样精神奕奕地坐着,这种情形实在很诡异。但太医视若无睹,径自将药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道:“裴尚书,汤药已经熬炖好了,请您趁热喝了,再稍等等就能够离宫了。”

    裴诸城知道太医开的只是养身健体的方子,当即拿起药碗就喝了一大口。

    谁知道汤药才入口,裴诸城便吐了出来,不住地咳嗽着,问道:“周太医,这汤药怎么这么苦?”

    “卑职遵从皇上的吩咐,在药里多加了一味黄连,另外还有一套强身健体的推拿手法,不过过程会有点疼。皇上吩咐,汤药每天三次,推拿手法每天一次,卑职要跟随裴尚书回府,监督裴尚书服药,知道裴尚书彻底病愈为止!”周太医苦着脸道,“裴尚书,您就行行好吧!皇上说了,卑职要敢有丝毫懈怠,就立刻摘了卑职的脑袋!”

    其实,周太医心中还是庆幸的,算起来,他这可以算是欺君重罪,皇上没有追究,只是让他监督裴尚书服药,算是极轻极轻的发落了。因此,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要做好这个监军的差事,不畏艰辛,攻坚克难,定要让裴尚书按时用药,每天都为他施展推拿手段!

    裴诸城和裴元歌裴元舞都听得目瞪口呆。

    显然,皇帝已经察觉到了裴诸城病得蹊跷,只是没有拆穿,而是吩咐了周太医这回事,算是个小小的警告!怪不得皇帝临走前,再三强调要裴诸城服药,好好养病,原来这汤药中另有玄机!

    本来看着皇帝那些举动,听着他似乎句句弦外有音的话语,裴诸城心中已经在揣测,皇上是不是已经知道真相,这会儿听周太医这么说,反倒安定了,当即将药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道:“周太医放心吧,我一定全力配合,不会让你为难的!”

    一份苦药方子,一套有些疼的推拿手法,换来歌儿和华儿出宫,划算得很!

    更重要的是,皇上明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让歌儿和华儿出宫,应该也明白他不愿意歌儿和华儿入宫为妃。但是皇上并未拆穿,还是让歌儿和华儿伴他出宫,那是不是意味皇上断了这样的心思呢?裴诸城暗自猜度着,若真是如此,那就更好了!

    按照皇帝的吩咐,有禁卫军的护送,裴诸城带着两个女儿乘坐宫中的马车回到裴府。

    舒雪玉本就知道此事,但为了不让人察觉到这是裴诸城的计谋,只能装作浑不知情的模样,照惯常处理着府内的事情,却始终心悬此事,七上八下的没有着落。好容易看到裴诸城带着裴元歌回来,先在心中暗暗喊了声阿弥陀佛,随即拉着裴元歌细细打量,也连连说瘦了,心中十分疼惜。

第395章 姨娘渣男互掐(3)

    裴诸城猜测裴元歌和裴元舞在宫中的日子不会太轻松,因此便先让两人回院子梳洗,歇息,等到晚间再好好相聚。

    裴元歌带着紫苑楚葵回到静姝斋,木樨青黛和其他人早拥簇了上来,又是哭又是笑。别后重聚,自然有一番嘘寒问暖,各种询问,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紫苑和楚葵被问得满头大汗,尤其是楚葵,本就不善言辞,又被这么多人追问,一时间头大如斗,只想抱头大哭。

    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容,听着熟悉的声音,裴元歌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终于又回到了!

    在皇宫里,她毫无根基,处处都要防范,平日里一言一行都要再三谨慎,毕竟周围到处都是眼睛,都是耳朵,稍不小心就可能万劫不复。也只有偶尔跟宇泓墨商议时,还能觉得轻松些,其他时候神经都是紧急绷着,就连睡觉的时候都格外谨慎,生怕睡梦中说出不该说的话,被人听了去。

    而在裴府就不同,虽然也会又不怀好意的人,但是,有父亲,有母亲,还有静姝斋这群丫鬟……

    真好!

    卸去了心头的戒备,褪下了满身的谨慎,沐浴梳洗过后,热水洗掉了周身的疲惫尘埃,又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下午醒来时,裴元歌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适意。房间中有木樨和青黛折来插在美人抱肩白瓷瓶中的莲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将整个房间的空气都熏染得水润轻柔。

    因为裴元歌不喜欢熏香的味道,因此静姝斋内从来没有熏香,都是时新花卉,或者瓜果茶香。

    裴元歌推开窗户,清风从外涌入,吹得床帏飘摇颤动,只觉得连空气都是轻松的。

    在这瞬间,她忽然想起宇泓墨,想起那晚他高烧昏迷,却不留在皇宫,而是莫名坚持着闯入她的闺房,然后昏倒。也许他那时的心情,跟她现在是一样的吧?她不过才在宫里呆了半月有余,已经觉得如此疲惫,而他却是从小就生长在那里,所承受的压力和沉重不知道要比她多多少……

    想到宇泓墨,心头忽然有个模模糊糊的念头闪过。

    裴元歌微微一怔,凝神细思,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大。父亲这次装病把她带出宫,不会是宇泓墨那个家伙撺掇的吧?毕竟,以父亲的性格,很难会想到这种手段,倒是很想宇泓墨那种无赖会做的事情!最重要的是,装病必须要有宫里的太医配合,不然只要太医诊断说父亲无恙,那就是实打实的欺君之罪!而父亲也说了,他在宫中毫无人脉,所以得不到她的消息,又怎么可能轻易收买通周太医为他遮掩?

    只有在宫中有一定权势的人,才有可能做到这种事情!

    裴元歌越想越觉得肯定,心头顿时来气,这个宇泓墨,居然让父亲玩弄这种手段,也不想想这可是欺君的罪名,这亏的是皇上没有追究,若是追究起来,要惩治父亲怎么办?真是太胡来了!如果真的是她猜测的这般,真是他撺掇父亲这样做的话……她就咬死他!

    春阳宫中,刚接到手下传来的周太医消息的宇泓墨,忽然莫名觉得脊背一阵发冷,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奇怪,六月底正是暑天,我怎么会打寒颤?”宇泓墨喃喃地道。

    而当他打开纸条,看到皇帝吩咐的话语后,宇泓墨顿时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正如他所料,父皇果然没有拆穿,但是居然用这种手段折腾裴尚书?推拿也就算了,苦药……宇泓墨又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连着喝苦药二十天,真是太残忍,太恐怖了!”

    还好不是他喝,万幸万幸!

    裴元歌正站在窗户口吹风,木樨和青黛掀帘进来。

    紫苑和楚葵陪着裴元歌在皇宫带着,心思紧绷,紧张疲惫之处不下于裴元歌,因此裴元歌命她们去歇息着,不必来伺候。见裴元歌一觉醒来,面颊红色,眼眸悠然,气色神情都比之前好得多,两人相视而笑,考上前来,向裴元歌禀告这段时间府内的动静:“小姐,前段时间章姨娘又被老爷狠狠地斥责了一顿,您不在府内,不知道前段时间章姨娘闹腾得有多厉害!”

    章芸?

    裴元歌蹙眉:“她闹腾什么?又为什么被父亲斥责?”

    从上次真假裴元歌的事情,章芸被父亲禁足后,倒是很安分,丝毫也没有生事,难道是想趁着她不在府内的时候,先解除禁足,讨得父亲怜惜吗?这样就算她再次归来,无缘无故的,也不好强要父亲继续禁足?

    “好像是因为万公子!”青黛伶牙俐齿地道,“奴婢都不明白,明明老爷越来越器重万公子,对他的好感显而易见,怎么章姨娘却这样发昏,偏往这风口上撞呢?”

    万关晓的卑劣行径,裴元歌只对紫苑说过,木樨等人都不知道,因此对他并无恶感。

    因为万关晓?裴元歌隐约猜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而接下来青黛木樨的讲述,也证明了她的猜想。

    因为上次胡同里的巧遇,裴诸城和万关晓一番彻谈,越发觉得欣赏这个年轻人,因此这段时间常常邀请万关晓过府,谈论诗词,指点武艺,简直把他当做了一家人。因为裴诸城的看重,万关晓在裴府的地位也一路攀升,裴府众人对他恭敬有加,见面都恭恭敬敬地称一声“万公子”。

    然而,莫名其妙的,被禁足的姨娘章芸却跟这位万公子对上了。

    先是万关晓某次过府,章芸想办法让个漂亮丫鬟将他引到偏间,然后又故意让人把裴诸城引过去,想让他看到万关晓和丫鬟的不堪画面。结果裴诸城来了倒是来了,推门进去,却见万关晓正襟危坐,丫鬟则跪在他的脚下哭泣,满面愧色,等裴诸城询问,便哭泣着说是章姨娘让她来勾引万公子,结果万公子是正人君子,不为所动,反而对她细加劝慰,让她意识到自己的荒唐,诚心认错。

第396章 姨娘渣男互掐(4)

    裴诸城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事怎么会跟章芸有关,就命人将章芸请来。

    章芸本不承认,但那丫鬟说得有理有据,她原本就是四德院的丫鬟,父母都是章芸曾经的得力助手,又取出章芸所给的金银首饰,经过辨认,的确是分派给章芸的东西。章芸眼见不能抵赖,只好承认,说是万关晓言行无德,行为败坏,不堪与裴府相交,她不愿意老爷受骗,因此才安排这出计谋,想要揭露万关晓的真面目。

    万关晓自然信誓旦旦地表明自己是正人君子,绝不会做这种苟且失德之事。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裴诸城当然相信万关晓,觉得章芸行事越发荒唐不成体统,严词斥责了一番,又命她向万关晓赔礼道歉。

    结果章芸情急之下,说出万关晓曾经到镇国候府去,说跟裴元歌有私情一事,力指此人行为败坏,卑鄙下流。万关晓则大喊冤枉,说镇国候府一事早已经水落石出,是镇国侯想要攀诬裴四小姐,因此编造出来污蔑他和裴四小姐,章芸却拿这个说事,不知道是何用意,他万关晓的名声尚在其次,裴四小姐清誉要紧云云。

    这番话又勾起了裴诸城关于真假裴元歌的回忆,想到裴元歌当时被逼解衣证明清白,只觉得章芸这般,又是为了污蔑歌儿,心头十分恼怒。

    章芸眼看着万关晓伶牙俐齿,非但没有被她问倒,反而倒打一耙,心头郁卒得几乎吐血,力指万关晓进裴府不怀好意,是在打裴府小姐的主意,想要攀附高门,作为自己的踏脚石,让老爷千万不要上当,更咄咄逼人地质问万关晓,说他如果真的这般正人君子,就对天赌咒自己没有这个心思,绝不会迎娶裴府的小姐,否则永世不能为官。

    万关晓略有迟疑,章芸便指证他心中有鬼,请求老爷将此人逐出裴府,再不许他进来。

    裴诸城自然觉得她在胡搅蛮缠,命人将她拖回四德院,并严查是谁放她出来,任由她惹是生非。为此,裴府好些下人都受到牵连,统统被重责。

    结果,章芸还不肯停歇,前几天又哀求裴诸城,说夫人从来不理会三小姐那边的事情,三小姐无人照养甚是可怜,请求老爷允许她出院,就近照看三小姐。但她这般言行,裴诸城又怎么可能答应,二话不说就拒绝了,说若是有她这样的母亲照看,裴元容还不知道将来要变成什么模样。

    “这位章姨娘也真奇怪,从前听说她精明能干的,怎么奴婢瞧着她净做傻事呢?”青黛不解地摇摇头,知道小姐跟这位章姨娘颇有仇怨,见她倒霉,自然乐得开心嘲笑,“莫名其妙的,偏偏就跟老爷看重的万公子杠上了,做出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情来!这般行事,老爷怎么可能依从她?”

    木樨也连连点头,觉得章姨娘被关了这段时间,脑子有些坏掉不够用了。

    她们莫名奇妙,裴元歌却一听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章芸想必是知道了裴元容和万关晓的事情。以她这般歇斯底里,鱼死网破的举动,这段时间内,万关晓跟裴元容想必大有进展。而章芸当初千挑万选,选中了万关晓来设计裴元歌,自然知道他的为人,知道这是条翻脸无情,利欲熏心的毒蛇,愚钝的裴元容绝不可能斗得过他,若是被万关晓设计,骗上了手,将来必定万劫不复。

    只可惜,章芸要顾念着裴元容的清誉,不肯说出裴元容的名字,因此只能设计陷害。

    偏偏万关晓也是个狡诈有手段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收服了那个丫鬟,非但没有掉入陷阱,反而把章芸折腾了进去。

    失了先机的章芸本不该再乱来,但事关裴元容的终身幸福,又不能置之不理,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搬出镇国候府的事情。可惜这件事虽是她一手设计,章芸对真相知道得一清二楚,但偏偏她不能说自己为了毁掉镇国候府的婚事,派人去诋毁裴元歌的清誉,说她与人有私情,因此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来,结果又被万关晓反咬一口。

    至于最后逼万关晓起誓的手段,是逼急了无奈的办法,可惜有她前面的疯狂行为,裴诸城根本就没在意。

    深知其中真相的裴元歌当然明白章芸的用意,但可惜,这中间的情由,章芸没一句能说得出口的,以至于在旁人看来,她的行为实在荒诞不经,不可理喻。呵呵,原本是她布下的局,她明明知道一切真相,却偏偏无能为力,想必章芸此刻会郁闷得想要吐血吧!

    裴元歌引到促成了万关晓和裴元容的事情,原本是对这二人的报复。

    没想到两人婚事还未成,却因为裴元容,章芸和万关晓先互掐了起来……裴元歌微微冷笑着,万关晓是章芸自己选出来,想要设计陷害她,毁掉她的终身的,结果现在却报应却落在了裴元容身上,而且万关晓的狡诈奸猾,连章芸也不能奈他如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一步一步地发展。

    章芸亲自选出来的毒蛇,现在却反过来狠狠地咬了她一口,这就叫自作自受!

    两边都是她厌恶的人,这件事她倒不必插手,只管稳坐钓鱼台,看着这两人狗咬狗,一嘴毛地对掐,想必会很精彩!

    悠闲地与众人闲话,聊着这段时间裴府的事情,又闲来无事,动了几针刺绣,等到将近晚膳时间,裴元歌便更换衣裳,前来蒹葭院请安,顺便与父亲和母亲一道用晚膳。这也是原本就说好的,今晚为了庆祝她和裴元华归来,大家一起用膳,热闹热闹,也算为二人洗尘。

第397章 姨娘渣男互掐(5)

    还没到蒹葭院,裴元歌却先撞上了裴元容。

    数日不见,裴元容的气色倒是好了许多,穿着一身浅红色软纱连身长褙子,下身是条浅紫色软罗烟裙,面色红润,眼眸晶亮,口齿吟春,更显得娇艳俏丽。

    只是看到裴元歌,裴元容原本春风满面的脸就立刻拉了下来,尤其想到她得了太后的青眼,是从宫中回来,心里就更加不舒服,忍不住刻薄道:“听说太后对四妹妹十分看重,想要四妹妹入宫做贵人。皇上今年有四十多快五十了吧?好像比父亲年纪还大许多,四妹妹如此花容月貌,青春年少,不知道作何感想?”

    “敢对当今天子出言不敬,不知道是什么罪名呢?”裴元歌淡淡微笑,“要不要妹妹代姐姐问问父亲?父亲掌管刑狱,想必清楚得很。”

    裴元容结舌,随即怒气冲冲地道:“我哪里有对皇上不敬?你不要乱加罪名给我!”

    想想却还是知道这个话题不妥,看看四周,再看看自己和裴元歌身后跟着的贴身丫鬟,裴元容忽然故作亲热地拉起裴元歌,往前走了几步,确定众人听不到她们的谈话,这才拿起一方洁白如雪的丝帕,在裴元歌跟前扬了扬,挑衅地道:“四妹妹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不知道懂不懂这方丝帕的典故?”

    裴元歌冷眼瞧着她,悠悠笑道:“丝帕的典故多得很,不知道三姐姐说的是哪桩?”

    在皇宫中遇到的人,就算张扬愚钝如赵婕妤,也是个有心机,处处设陷阱的人,倒是裴元容这种拙劣的炫耀和挑衅,实在蹩脚又无聊,裴元歌丝毫不理会,只当是看戏,慢悠悠地敷衍着她。

    “不写词句不写诗,一方素帕寄相思。望卿仔细反复看,横也丝来竖也丝。”裴元容吟诵着。

    裴元歌微微一怔,这首诗词她并不陌生,前世曾经在万关晓的诗集里看到,按照上面写的时间,应该就是在今年所做。后来花言巧语蒙骗她时,也曾经送了方这种丝帕给她,随附着这么一首诗。当时年少无知的她还未感动不已……只是没想到,这世万关晓居然还用同样的手段,只是对象换成了裴元容。

    更没想到的是,裴元容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拿出这方丝帕,还敢吟诵出这首诗来。

    要知道就算是前世的她,收到那方素帕,固然心喜,却也只敢隐秘地藏了起来,不敢被人看到。她这位三姐姐胆子到真是大,居然拿在手里不说,还敢对着她吟诵出这首诗来。裴元歌倒是来了兴趣,想看看裴元容究竟能胆大到什么地步,因此很配合地露了个惊艳的表情给她看。

    裴元容见状十分得意,越发想在裴元歌跟前炫耀,以证明自己绝不弱于她,道:“四妹妹可知道这首诗词是谁所写?听说当初寿昌伯府的婚事闹到御前,曾经有位万公子拒绝镇国候府的拉拢,坚持不承认与四妹妹有私情。以四妹妹的容貌身世,这位万公子居然都看不上眼,眼光还真是高,四妹妹你说是不是?可奇怪的事,这位万公子看不上四妹妹你,却对姐姐我情有独钟,送了这方丝帕给我,还有那样一首诗,还说如果能够迎娶我过门,将来必定不会纳妾纳通房,一生一世只对我一个人好呢!”

    这种话,亏她女儿家也能说出口!裴元歌暗自摇头,继续笑着看着她。

    “当然了,这位万公子身世差了些,不过女子嘛,这一辈所求的,不就是个有才有貌,能一生一世对自己好的良人?若是大家公子,三妻四妾,通房丫鬟日日闹腾,伤心都伤心不过来,哪里有这种一生一世一双人来得令人艳羡。再说,万公子才华出众,武艺超群,今科科举必然是要中的,而且父亲对他青眼有加,也大赞他是栋梁之才,最重要的是,当今九殿下偶遇了万公子,对他也十分欣赏,大力拉拢,这样看起来,万公子将来的前程也必定不可限量,若是嫁给他,将来至少三品的诰命夫人是跑不掉的。妹妹觉得呢?”裴元容继续炫耀。

    裴元歌当然明白,裴元容这是针对她可能会入宫为贵人而言的。

    皇上年近五十,后宫佳丽三千;而万关晓正年轻俊美,才华横溢,又对裴元容“一往情深”,文武双全,前程远大,只要不是太利欲熏心的人,大概都会觉得万关晓比较好吧?不过,裴元歌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刚才裴元容所说的“九殿下偶遇万公子,对他也十分欣赏,大力拉拢”……

    宇泓墨这是在搞什么?

    他应该知道她要对付万关晓,为什么要拉拢他呢?难道是看出了她的用心,猜出她想要促成万关晓和裴元容,又打听过裴元容是个嫌贫爱富的,怕她因为万关晓家境寻常,身份贫寒而心存犹豫,所以故作姿态,从而推了两人一把?毕竟,能得到皇子青眼,尤其是手握实权的皇子,将来的晋升之路会容易很多。

    不是说,宰相门房都三品官呢吗?何况是皇子!

    这个宇泓墨……裴元歌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暗暗腹诽,插手裴府的事情也插手得太勤快了吧?当然……他这次插手让她觉得很爽就是了!就算万关晓将来高中,最高也不过授五六品的官职,宇泓墨身为皇子,想玩死他都是简单的,这就是身处高位,以权压人的好处!

    怪不得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也想往高处爬,以权弄人,肆意欺负旁人……其实挺爽的!

    裴元歌想着,不耐烦再跟裴元容纠缠,笑着道:“三姐姐这话不如去跟父亲说,我想,父亲定会因此对三姐姐另眼相看的!”随口拿这话堵了裴元容的嘴,便不再理会她,径自往蒹葭院而去。

第398章 姨娘渣男互掐(6)

    裴元容只是想刺一刺裴元歌,她当然知道这种话不能乱说,所以才要背着丫鬟们,听裴元歌这样说,忍不住慌乱地道:“你不要总想去父亲跟前告状,告诉你,我不会承认的!你别想赖我!”

    晚膳众人集聚一堂,裴诸城不住地给裴元歌和裴元舞夹菜,舒雪玉则专心照顾裴元歌,偶尔也会招呼裴元巧,裴元巧也很乖巧地劝着裴元歌和裴元舞。原本最可能出幺蛾子的裴元容,因为害怕裴元歌真的把那些话告诉裴诸城,虽然心里不忿,却也只能忍着,不敢发作。

    因此这场晚膳,裴元歌倒是难得用得舒心。饭后众人三三两两地说笑着,聚了会儿就散了。

    回到雨霏苑,裴元舞躺在美人榻上,心中却在沉思。父亲今日只关心她们,没有问起宫里的情形,但迟几日定然会问,裴元歌也绝不会为她遮掩,到时候就算她再辩解。因为有绣图的前科,父亲只怕还是会起疑心,看出她的心思来。如果父亲从中作梗……微微地咬着唇,思索着应对之策。

    就在这时,流霜忽然进来,小声通报道:“小姐,有位嬷嬷想要见小姐。”

    “嬷嬷?”裴元舞眉头微皱,“是谁?”

    然而,还不等流霜回答,流絮已经将那位嬷嬷引了进来,跟流霜对视一眼,双双退了出去,顺带关上了门。裴元舞见状,正要怒斥两个丫鬟,那青衣嬷嬷身边身着粗布衣裳,低垂着头的仆妇忽然抬起头来,解下了遮掩的斗篷,神情憔悴,眉目焦虑,赫然竟是被禁足的章芸!

    裴元舞大吃一惊:“你来——”看到旁边的青衣嬷嬷,忙改了口,先命她出去守着,这才冲到章芸跟前,压低声音喝道,“你还在禁足里,怎么就敢偷偷溜出来?你又来找我做什么?”

    “大姑娘,我知道我身为卑微,处处拖累大姑娘,不配做大姑娘的母亲,可是,容儿总是你的亲妹妹,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啊!”章芸神情急切地握住她的手,眼眸中流露出全然的恳求之色,快速地将裴元容和万关晓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哀声道,“大姑娘,你也知道,万关晓是什么人,容儿若是被她骗上手,后果不堪设想!你要帮帮容儿,想法子把那个万关晓撵出裴府啊!”

    万关晓?

    裴元舞又是憎恶又是恼怒,裴元容再没脑子也该有个限度,居然跟万关晓那种货色搭上?“你就告诉她万关晓不怀好意,让她离万关晓远点!”

    “我说了,可是不知道万关晓给容儿灌了什么迷药,容儿非但不听,反而觉得是我在挑拨离间,反而连我都厌恶了。我也试着去设计万关晓,让老爷看清他的真面目,结果却被他反咬一口,反而让老爷觉得我不可理喻。”章芸心痛地道,她已经用尽各种办法,却都没办法拦阻,实在无奈了,才想到来找裴元舞。

    裴元舞不耐烦地道:“那你就告诉父亲这件事,让父亲来拦阻他们!”

    “不行,如果被老爷知道,说不定会认为容儿不自爱,又说不定会觉得万关晓是良配,真的成全了他们,那岂不是反而害了容儿?再说,这种事情,毕竟容儿是女子,名誉要紧,怎么能闹开呢?”章芸忙否定掉。

    裴元舞自己烦心事就一堆,哪里有功夫理会裴元容这种糊涂事,敷衍道:“既然你用尽了各种办法都不行,那我又能怎么样?你不行的办法,我当然也不行。那就真没办法了,听天由命吧!”

    见她如此绝情,章芸心都凉了:“大姑娘,那是你的亲妹妹啊!”

    “是啊,我的亲妹妹,我好心劝慰她,她还我一耳光;我在天外天被叶问卿打的时候,她在旁边看笑话,只嫌打的不够狠,回来后又在父亲那里添油加醋。她真是我的亲妹妹!”裴元舞恼怒地道。

    听她意思,似乎是不想管了,章芸眼眸中闪过一抹决绝的光芒,缓缓道:“大姑娘,这件事你真的不管了吗……”

    “不是我不管,而是我也没办法。”裴元舞淡淡地道,“姨娘你也已经试过了,不是吗?”

    章芸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眸色悲哀中带着怨恨,愤愤地道:“我只是姨娘,而且现在被禁足,老爷不再相信我。可是大姑娘你不同,你是府里金娇玉贵的大小姐,老爷的心头肉,如今又得了太后青眼,又是个比我伶俐聪明千百倍的人,我是实在没法子,你却是要眼睁睁看着你亲妹妹掉入火坑!”

    “姨娘这话就不对了,要真论源头,姨娘不如想想,是谁让万关晓这个穷酸秀才,跟裴府沾上边的!”裴元舞也觉得章芸不可理喻,只想着裴元容,难道就没为她的处境想想吗?

    现在父亲的心头肉,可不是她裴元舞,而是裴元歌!

    太后的偏袒且不说,皇上的心思且不提,单这次入宫她的言行举止,还不知道要如何跟父亲解释。她也是危机重重,前路堪忧!偏章姨娘就又拿裴元容跟万关晓的事情来烦她,想让她跟父亲去说项,有这功夫,不如想象该如何劝裴元容来得好!只要那个白痴能聪明点,看不上万关晓,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

    “是,当时是我选了万关晓,可是容儿会跟他沾上关系,必定是裴元歌那个小贱人从中作梗!她这是要剜我的心头肉,让我亲眼看着容儿被万关晓所欺,她实在故意报复我和容儿!你是我的女儿,是容儿的亲姐姐,你以为,那小贱人会放过你吗?”章芸嘶声道,眼眸微微泛出赤红,像是走到了穷途末路的困兽,带着最后一线希望问道,“大姑娘,我再问你一遍,这件事,你帮不帮我?帮不帮容儿?”

第399章 技惊四座(1)

    如果这个大女儿还是这般薄凉无情,那就不要怪她心狠,不顾念母女之情!

    裴元舞不耐烦的道:“你要我说多少遍?我帮不了!”

    好!好!

    章芸终于断绝了所有的温情指望,双眼从绝望到冷漠,再到决绝,神采变幻莫测,最后化作全然的漆黑,冷冷地盯着裴元舞,道:“这件事,大姑娘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不然的话……”她忽然凑近裴元舞耳边,低声地说了一通话。

    随着她微显苍白的唇蠕动着,裴元舞神色剧变,难以置信地看着章芸:“你胡说什么?这不可能!”

    “这件事,只有我最清楚,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跟大姑娘决裂!”章芸冷冷地道,“但如今我是走投无路,只能依靠大姑娘了。如果大姑娘真这么绝情,丝毫不顾念母女姐妹之情,那不如大家挣个鱼死网破!容儿若嫁给万关晓,终身被毁,那我也不想活了,索性拉了大姑娘一起作陪,咱们母女三个,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裴元舞置若罔闻,只死死地盯着章芸,颤抖着道:“告诉我,这是假的,是你骗我的!”

    “是真的!”章芸缓缓地道,双眸沉锐。

    看着她平静到甚至淡漠的表情,裴元舞终于渐渐开始相信她说的话,如同崩溃一般瘫坐在身旁的美人榻上,豆大的泪珠一滴滴地从眼角滑落,慢慢地回流成河,如流水般划过脸颊,渐渐湿了衣裳前襟,湿了榻上的软垫……到最后,裴元舞几乎连支持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伏在榻上失声痛哭,哀切的哭泣声中充满了绝望和背上。

    猛地,她抬起头来,双眼如同燃烧着火焰,死死地盯着章芸,忽然冲到她跟前去,紧紧地抓住她的肩膀,拼命地摇晃着,怨恨地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就是为了裴元容吗?我也是你的女儿,现在你为了裴元容,要毁掉我是不是?天底下的母亲都只希望自己的女儿好,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残忍?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听着她声竭力嘶的呼喊,章芸微微动容,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你以为我愿意告诉你这些吗?你不管我这个生母也就算了,我知道你素来以我的妾室身份为耻,可是容儿是你的亲妹妹,你却连她的死活都不顾念!”说着,也忍不住失声痛哭,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只要你解决了万关晓的事情,我就会把这件事埋在肚子里,到死都不会跟任何人提起,这你可以放心!”

    “放心?”裴元舞低低地笑着,“是吗?我能放心吗?今天你可以那这件事来威胁我解决万关晓,明天是不是又要拿这件事来威胁我帮你解除禁足,重得父亲的宠爱?后天,你会不会再拿这件事来威胁我,让我帮你解决舒雪玉,把你扶上正室的位置……你可以拿这件事威胁我一辈子,你让我怎么放心?”

    “我没有那么无耻!”章芸厉声道,“我之前被禁足时,可曾有来威胁你?我只求你这件事,只要你办成了这件事,我就再也不提!”

    裴元舞死死地盯着她,似乎不知道该不该信她,眼眸中忽然闪过一抹锐色。

    “不要想对我动手,也不要以为除掉我你就能安然无恙!”章芸很清楚这个女儿的心思,尖锐地道,“这件事还有一个人知道,而且证据也在她的手里,如果我有什么意外,她就会把这件事抖出来。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那个人不是王嬷嬷,也不是裴府里的人,甚至你根本就不认识她,你根本不可能把她找出来除掉!”

    “啊——”裴元舞大叫,拿起手边的茶盅砸了过去,“有你这样的母亲吗?”

    这样未雨绸缪,早早地捏着她的把柄,甚至还把东西交给一个陌生人,这样心心念念,时时处处地防备着她,不给她一丁点机会!怎么会有这样狠心残忍的母亲?为什么偏偏章芸是她的生母?

    老天爷太不公平,太不公平!

    章芸侧头闪过,眼眸中闪烁着微微的泪光:“是没有我这样狠心残忍的母亲,可是,若不你这个绝情冷酷的女儿,袖手妹妹生死的姐姐,我又怎么会这么狠心?难道你以为,说这种事情,我会很开心吗?”

    “够了!不要把责任推给我,你这个贱人!”裴元舞气急,口不择言地骂道。

    看着眼前的女儿,章芸心如刀绞,随即又冷笑道:“随你怎么骂,反正你从来都没有把我当做母亲,更何况现在我手里有你的把柄,以你的性情,未必就做不出狠毒的事情来。现在你要生气要愤怒都好,但如果想要我为你保守这个秘密,你就必须阻止容儿跟万关晓的事情!”

    裴元舞又失声痛哭起来,许久之后才渐渐平静,压抑着道:“这件事一时半会儿不可能解决,我需要时间!”

    “随便你怎么安排,怎么设计,我只等着看结果就好!只要万关晓和容儿一日没有成亲,你就有时间慢慢谋划。”章芸咬咬牙,冷酷地道,“但是,你记住,只要容儿跟万关晓的婚事一定,我就会把这件事揭露出来,到时候,大家一起死!”

    裴元舞咬牙切齿:“你——”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慢慢想吧,我先走了!”章芸说着,声音渐渐地低了下来,转身离开主屋,才刚出了内室,就听到里面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以及裴元舞压抑的愤怒嘶吼声,心中猛地紧抽,右手紧紧地握住胸口,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出了正堂,对着在外等候的青衣嬷嬷道,“走吧!”

第400章 技惊四座(2)

    回到四德院后,章芸也忍耐不住,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她真的是个残忍的母亲……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可是华儿,你为何要如此薄凉绝情?我能接受你承认我这个生母,但是,你不该对容儿也这般冷漠绝情,无论如何,你们是亲姐妹啊!华儿……华儿……章芸在心中呼喊着,知道从今往后,她是真的失去了这个女儿。

    再也不可能有任何指望了……

    裴元歌不知道裴元舞和章芸之间的争执,只是次日再见到裴元舞时,觉得她的眼眸似乎比平日里更加阴冷,隐约透着一股深深的怨恨,这股怨恨不止针对她,还针对裴元容,甚至在看待裴元容时,裴元舞又是会表现出更深的怨怼,但有时候又莫名其妙地突然转眸,死盯着她,似乎将这股怨恨又转移在了她的身上。

    隐约觉得裴元舞的模样有些不对劲,但裴元歌却猜不出缘由,只能暗自警戒。

    难道裴元舞是担心她会向父亲告状,将裴元舞在皇宫中的行径道出吗?

    如果是这样,那裴元舞实在太多虑,也许最初进宫时,她有打算让父亲阻止裴元舞入宫的心思,但后来被太后一再逼迫,不得已投向皇帝,帮忙扳倒太后之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原因很简单,她投向皇帝是件很隐秘的事情,到如今只有皇帝和宇泓墨知道,其他人都以为她是太后的人,这种迷惑性是她所需要的,因此不能轻易告诉别人。

    倒不是她对裴诸城不够信任,而是因为还有个裴元舞。

    裴元歌相信,如果她对父亲和盘托出,父亲也许会担心,也许会自责,但是绝对能够理解她的选择,但问题是,同时还有个裴元舞。父亲绝对不会谅解裴元舞有这样的心思,知道皇宫里的事情后,必定会对裴元舞问罪,无论裴元舞承认不承认,到最后一定会扯出她裴元歌来,说“四妹妹也同样投向太后,听从太后的吩咐,与皇帝有所牵扯,为什么她就不行?如果四妹妹是被逼无奈,难道我就能反抗太后”之类的话语。

    如果父亲知道她明为太后的人,实际上却投向皇帝,在裴元舞的质问下,很难不露出痕迹来。

    而裴元舞虽然遇到名利之事就会昏头,但毕竟是聪明人,说不定能够从中猜测出她并没有真心投向太后。而以裴元舞的利欲熏心,八成会把这件事告诉太后邀功,同时也除掉裴元歌这个竞争对手,让太后更加倚重她。这样一来,后果就太严重了。

    因此,对于皇宫里的事情,裴元歌只简略带过,并未详提。

    虽然对裴元舞有警戒之心,但相比起来,裴元歌回到裴府后,比在皇宫中舒心多了,调教静姝斋的丫鬟,给父亲赶制衣裳,闲来无事赏赏花,陪舒雪玉闲话几句,跟紫苑她们逗乐。几天下来,裴诸城和舒雪玉都说她的气色精神都好得多了,心中十分欣慰。

    这日,温夫人携温逸兰前来裴府走动。

    再次见到温逸兰,裴元歌只觉得,这位素来天真娇憨,直爽利落的温姐姐,莫名地有些忸怩,对她说话总似乎有些不自然,心中觉得奇怪,再三追问,温逸兰才吞吞吐吐地告诉她,经过上次假李树杰骗婚的事情后,温首辅深以为戒,唯恐再出事端,因此已经开始给温逸兰依亲,已经选定了人选,因此,这段时间温夫人和温逸兰忙碌得很,这才没能在裴元歌回府后的第一时间来看她。

    为此,温逸兰连连跟她赔不是。

    闻言,裴元歌促狭地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温姐姐为了未来姐夫,冷落我这个妹妹也是应该的,谁叫陪温姐姐下半辈子的人是温姐夫,而不是我这个裴妹妹呢?”

    温逸兰被她打趣得满面通红,又是羞又是急,跺着脚上来就要撕她的嘴。

    裴元歌边躲边笑道:“好姐姐饶了我吧!之前我定亲时,你不也来打趣我吗?难道只许你欺负我,我就不能报回仇吗?”

    听裴元歌提到寿昌伯府,温逸兰心中暗自后悔,寿昌伯府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对裴元歌的伤害肯定不小。早知如此,就忍着让她打趣两句也没什么,总比想起寿昌伯府的那桩烂事来得好,有心想要转开话题,也顾不得害羞,玩笑道:“既然如此,你且随我去跟娘说,咱们下半辈子都不成亲了,就咱们俩守着吧!瞧瞧到时候是雪姨先撕了我,还是我娘先撕了你!”

    裴元歌失笑,却也知道她是一番好意,笑着道:“温姐姐不用这么忌讳,寿昌伯府的事情毕竟是发生过,但再怎么说,我又没有对不起他们,是他们对不起我,要说害怕不敢提,也是他们不敢提起我们裴府,哪有我反而不能提起他们的道理?倒是温姐姐,不知道温阁老选中了哪一家?”

    温逸兰红着脸道:“听母亲的意思,爷爷是看中了一位姓秦的翰林。”

    “哦?那我这位温姐夫的家世人品如何,温姐姐且说来,让妹妹替你参详参详!”裴元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净在那胡说,我是个女儿家,怎么知道这些?”温逸兰面上红晕如霞,没好气地瞪了眼裴元歌,但没过一会儿又低声道,“母亲告诉我,秦家是书香门第,门风素来清正,秦父秦母都是十分开明讲理的人,只有秦翰林这个独子。秦翰林是上科的二甲进士,原本任翰林院编修,前段时间刚刚做了翰林,前段时间父亲宴请同僚,爷爷和娘见了他,说他温雅和煦,打听了家世,就想定下来了。”

第401章 技惊四座(3)

    裴元歌听着,心中感叹温首辅和温夫人的苦心。

    若是从门第论,温府有温阁老这位首辅撑着,别说寻常官家,就算皇室贵族,温逸兰也够格。但那种地方勾心斗角,争风吃醋,事端最多,以温逸兰的娇憨直爽,必定应付不过来。倒不如这个齐翰林,门第虽然低了些,但正因此不敢欺辱温逸兰。是书香门第,公婆开明讲理,丈夫又文雅和煦,反而更容易得谐美满,夫妻和和睦睦的,恩爱白头。

    “这件婚事眼看就要定下来了,可我心里……”温逸兰有些焦躁地道,忽然抓住了她的双肩,神色诚挚而恳求,低声道,“元歌,有件事我不敢跟娘说,也找不到能说的人,想来想去也只有跟你说。可是,你要答应,不能告诉任何人!”

    见她这般郑重其事的模样,裴元歌心中微微一突:“温姐姐你说,我不告诉别人就是了。”

    “其实……我对这桩婚事有些不满意!”温逸兰吞吞吐吐地道。

    裴元歌微微蹙眉:“怎么了?是这位秦翰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是温姐姐你……另有意中人?”若是如此的话,那就得再思量了。

    “哎呀,你这个丫头,想到哪里去了?秦翰林人很好,我也没什么意中人,而是……”温逸兰像是很难启口,咬唇许久才低声道,“我说了,你别觉得我这人不好。我是觉得,秦翰林的父亲原本倒是礼部尚书,可惜早已经致仕,家里人丁单薄,也没有其他的依靠,只秦翰林在翰林院为官。元歌,我觉得秦家的门第有些低。”

    裴元歌知道温逸兰的为人,素来不是嫌贫爱富,想要攀附强权的人,微微笑道:“温姐姐尽管说好了。”

    见裴元歌没有面露鄙视,反而对她这样温和,温逸兰顿时松了口气,将心中所思所想全部都说了出来:“我倒不是说非要嫁什么样的富贵人家,只是觉得心里有个坎。这桩婚事定下后,温逸静那丫头就整日在我跟前冷嘲热讽,说秦家门第低,我这个嫡女所嫁也不过如此。我还听说,父亲私下跟容姨娘商议,想要把温逸静送入皇室。元歌,看着温逸静那样耀武扬威,我心里觉得很不舒服,好像在温逸静跟前矮了一头似的……”

    温逸兰说着,怯怯地看着裴元歌:“这话我不敢跟娘说,怕她会骂我,说我心思不正!”

    “温姐姐,撇开秦家的门第不谈,秦父秦母和秦翰林,你可满意?”裴元歌问道。

    温逸兰这次倒没有害羞,认真地想了许久,道:“秦伯父我没有见过,只是听爷爷说人很讲道理,娘倒是带我见过秦伯母,她人很和气,也很喜欢我。娘也曾经给我机会,让我瞧了秦翰林,他也是个老实人,人很好。”说到这里,脸上又是微微一红,“这么说吧,秦家什么都好,就是……再说,我娘常说,我两个哥哥都不算成器,将来温府还不知道要靠谁,而秦家……还有就是,我也担心我娘……元歌,我……”

    温逸兰越说越语无伦次,心里有着一堆的想法,却无法准备地表述起来。

    见她这模样,显然对秦翰林还算中意,裴元歌稍稍地放下心事。

    “我明白温姐姐的心思,一来你担心将来温阁老致仕,温府无人支撑,秦家到时候恐怕难以帮持;二来你担心如果温逸静将来嫁的门第高,容姨娘会跟着水涨船高,威胁到温夫人的地位;至于这第三嘛,就是你女儿家的小心思,跟温逸静针锋相对惯了,不甘心被她压一头,是不是?”裴元歌温颜笑语,神情柔和。

    听她将自己所担心的一一道来,温逸静连忙点头。

    “温姐姐,越是高门大院,越是人情淡薄,彼此之间重视利益多过重视情意,如果温阁老致仕,对方没有因此冷待你都算厚道,更别说帮持温府了;再说,这种顶门户的事情,是家里男丁的事情,没有哪个府邸能依靠姻亲而屹立不倒,总要自己争气才行;至于温夫人那里,你就更不用担心,她是正室夫人,温阁老和温老夫人都是向着她的,又有子女傍身,容姨娘无论如何也威胁不到她。而且,作为母亲,最关心的,莫过于儿女幸福,只要你在秦家过得好,就是对温夫人最大的慰藉了!”

    裴元歌慢慢地分析给她听。

    “至于第三点,小女儿家,谁没有点争强好胜的虚荣心思?你跟温逸静又是对头,被她这样说,心里不舒服很正常,但是,不要因为这点赌气和虚荣而跟赌上自己的终身。做媳妇跟女儿不同,要服侍公婆夫君,说不定还会有妾室通房,这中间的点点滴滴,是甜是苦,是在你心里泛着滋味的,别人谁也不能代你受。如果要我来说,找个老实厚道的夫君,开明讲理不刁难人的公婆,富裕的家境,而且你还有温府和温阁老做靠山,无论如何你是不会吃苦的!”裴元歌说着,笑着道,“当然,如果你另有心上人,那就另当别论!”

    温逸兰脸一红,啐道:“呸,我跟你说正经,你就知道打趣人!”

    裴元歌微微一笑,又跟温逸兰大概讲述些她这次在皇宫的所见所闻,末了道:“说起来这些都是尊贵无比的皇后,妃嫔,可是温姐姐,你觉得这样的日子好吗?”

    “当然不好,整天勾心斗角,吓也吓死,累也累死了!”温逸兰听她说完,沉思了会儿,慢慢道,“皇宫中是这样,皇室和贵族大概也是如此,不说别的,单我家府上,就到处都不安生。要是这样的所在,我只要也没本事应付,倒不如简单清白的人家,我还能过上安生日子。算了,其实你说得没错,我就是有点虚荣心,总觉得我是嫡女,应该要比温逸静嫁得好,所以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第402章 技惊四座(4)

    裴元歌笑着揽住她的肩膀:“都会这样啊,老实说,我也看我的三姐姐很不顺眼!”

    温逸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原来你也有看不顺眼的人,我看你那傻乎乎的样子,还以为你把谁都当好人呢!”顿了顿,又道,“你说得对,嫁过去之后,是甜是苦,是好是坏,都是我自己受的,又不是温逸静说好我就好,她说不好我就不好,那就随她说风凉话去,反正又掉不了我一块肉。不过说真的,我现在倒巴不得温逸静能嫁到皇室,或者皇族贵族里去了!”

    “为什么?”裴元歌一怔。

    “之前或许我还羡慕,可是听你这么一讲,就知道那地方不好混。温逸静或许比我会装可怜,可是也就那么点道行,跟别人比差得远呢!要是她真嫁过去,以她的身份,她的那点微末伎俩,早晚连骨头都没得剩,又不用我做坏人,又能解气,何乐而不为?”温逸兰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末了又悄悄地道,“元歌,我心思是不是很坏?”

    “是挺坏的!”裴元歌点头。

    温逸兰神色微变:“啊?你也觉得这样想很坏啊!”

    “哈哈哈哈……”裴元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悄悄附耳道,“可是,老实说,我挺喜欢你这样使坏的!”

    温逸兰这才知道她是故意大喘气,捉弄自己,伸手就来呵她的痒,边嗔道:“你这个坏丫头,故意吓我!看我怎么整治你!这次你求饶也没用!”说着,扑了过来,将裴元歌压倒在床上,双手往她的肋下探去,任裴元歌怎么求饶都不肯放手。

    两人嘻嘻哈哈地玩闹着,抖落了一屋子的笑声。

    许久,两人闹得没力气了,都躺在床上直喘气,好一会儿才慢慢起身,看着彼此的狼狈模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忙寻了妆奁镜,你帮我,我帮你把头发梳好,衣裳弄整齐。

    温逸兰这才又有些担忧地道:“其实,元歌我还是很担心,毕竟都说做人家媳妇跟做女儿不同,我很担心夫君,也担心公公婆婆会不喜欢我。”

    “怎么会呢?”裴元歌抚慰她道,“你性子娇憨,没有坏心思,若秦家伯父伯母真是开明讲理的人,就一定会喜欢你的。不过,说起来温家的府邸毕竟高,只怕秦家伯父伯母也在心里打鼓,怕你这个媳妇不好说话呢!不过既然温阁老和温夫人都相中了,就说明秦家二老的确应该好说话,秦家没有女儿,焉知秦伯父秦伯母心里不遗憾?你把你在温夫人跟前的娇憨柔顺摆出来,会的就是会,不会就老老实实地学,私下里偶尔撒撒娇,亲伯父和秦伯母想必也会觉得亲昵,这样,他们既把你当媳妇看,又把你当女儿看,想不疼你都难!”

    温逸兰听着,连连点头:“嗯,元歌你说得对!虽然说很多人都喜欢儿子,可是我娘当初就说,有个我两个哥哥后,倒是更想有个女儿,所以即使当时有大夫说我娘胎位不正,可能会有危险,我娘还是执意要把我生下来。而且,我娘和爷爷疼我一点也不比哥哥们少!”

    “就是这样的道理啊!”裴元歌笑道,“等你们婚后,秦翰林要公干,家里就只有秦家二老和你,你多和他们说笑说笑,周到伺候。只要用心,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听你这样说,我就放心多了!”温逸兰舒了口气,忽然抱住裴元歌,撒娇道,“元歌,你真好!”

    “真不得了,听温姐姐你这么撒娇,我一个女孩家都受不了,更别提秦家二老了!”裴元歌笑着道,“得了得了,你就算不灌迷魂汤,你也是我温姐姐,就别浪费在我身上了,还是省着点这撒娇的本事,等着用在温姐夫和秦家二老身上吧!我猜他们一定喜欢得很!”

    说着,早就起身跳了出来,防备着温逸兰恼羞成怒,又开战场。

    “好啊,你个坏丫头,我感激你,喜欢你呢!你倒是又打趣我,瞧我怎么治你?”温逸兰果然连又红得跟花瓣似的,跺着脚,指着裴元歌道,“这会儿这样说好,等将来你也找了夫婿时,看我饶不饶你?这会儿就知道打趣我,将来你有了夫婿,我倒是要瞧瞧,你还怎么假装正经!你给我站住!”

    屋内顿时又是一阵欢笑,躲闹的声音。

    在外面守着的紫苑楚葵很少听到裴元歌这般欢笑玩闹,温逸兰的丫鬟也知道自家主子最近有些郁郁,如今两人撞到一起,倒是比平日里都开心了好些。听着屋内打闹求饶的欢声笑语,两边丫鬟彼此相对而笑。

    七月初三,是寿昌伯府世子傅君盛和公主宇绾烟的婚期,虽然寿昌伯府最近声名狼藉,但毕竟是尚公主,又是太后赐婚,因此婚礼依然十分盛大。寿昌伯居然好意思给裴诸城来了喜帖,结果裴诸城连看都没看就撕个粉碎。

    虽然没去,裴元歌还是偶尔听到有人说,绾烟公主声势浩大地嫁入寿昌伯府,并没有摆出低姿态,将公主架子摆了个十足,一切依照礼仪行事,寿昌伯夫妇反而要向她行礼,只郁闷得寿昌伯夫人的脸从头到尾都拉得跟驴脸似的。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婚后第三天,尚在新婚的傅君盛就向皇上请折,要求被派到边疆磨练。

    此举大出众人意料,连寿昌伯夫妇都没想到,众人百般劝解,无奈素来软弱的傅君盛这次意志极为坚定,无论如何都咬定了不松口。倒是绾烟公主劝服了华妃和皇上,将傅君盛派到了南方秦阳关,原本委派的是偏将之职,但傅君盛声称自己从未到过边疆,诸事不晓,坚持要从士兵做起,最后也只能由得他。

第403章 技惊四座(5)

    拿到旨意后,傅君盛一刻也没有停留,当天便动身离京,只带着随身的侍从奔赴边疆。

    这个消息对裴元歌来说只是意外,并没有激起什么波澜。

    倒是裴诸城听说,赞了声:“有志气!”随即又叹息,也把这件事丢到了一边。

    七月七日,乞巧节。

    在大夏王朝,乞巧节又叫乞愿节,男儿乞勇,女儿乞巧,是个十分盛大的节日。因为裴诸城还在“养病”,因为裴元歌和裴元舞都未入宫,但太后依然给裴府了不菲的赏赐,而裴元歌的东西无疑比裴元舞又厚重了一倍,看在裴元舞眼里,又是一阵刺眼,只是却没有表露出来。

    裴元容倒是眼红,故作不屑地道:“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午时,按照乞愿节的习俗,静姝斋的院子里摆了个大瓷碗,盛着满满的清水,从裴元歌到小丫鬟们分别用五彩丝线穿过九孔针,依次投入水中,但凡针线浮起,即为乞到了“巧”,针线沉入水中,便是“拙”。结果投来投去,整个静姝斋竟只有裴元歌一人的针线浮起,其余人都沉入水中。

    紫苑木樨楚葵青黛笑着道:“果然静姝斋里只有小姐是巧的,奴婢们都是拙的!”

    裴元歌觉得蹊跷,仔细查看了下,顿时发现了端倪。

    原来紫苑楚葵等人为了逗她开心,从她手中取过穿好丝线的九孔针后,顺手抹了层油在上面,有油层的托扶,针线很容易就浮在水面上。而等裴元歌投过后,便有人做手脚,在瓷碗底下放了块磁石,铁针被磁石吸引,自然而然地沉入水中,因此整个院子只有裴元歌乞到了“巧”!

    拆穿了婢女们的小把戏,裴元歌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嗔视她们一眼,命人重新换过瓷碗针线,再次投巧。

    这次没人做手脚,裴元歌和紫苑楚葵木樨都投到了“巧”,只有青黛的九孔针晃晃悠悠地沉了下去,急得青黛直跺脚,抱怨道:“小姐你真是的,方才有紫苑木樨和楚葵跟奴婢做伴,大家一起丢人也没什么。现如今倒好,你们都是巧,就奴婢一人是拙,这下丢人丢大发了!”

    见她撒娇,裴元歌忙上前抚慰,除了节日的惯例外,又另外把手上的玻璃种翡翠镯子给了青黛,以作抚慰。

    结果这下紫苑木樨和楚葵又不依了,个个都重新拿起针线,非要往“拙”里投,然后伸手想裴元歌要镯子,口口声声说是“抚慰她们受伤的心灵”。

    裴元歌知道,这玻璃种的镯子虽然也算贵重,但资源木樨和楚葵倒并没有那么看重,只是故意大发娇嗔,彼此打趣着玩乐,也随着她们,故作心痛状,叹息着又拿出三个玻璃种翡翠镯子,摩挲着,一副小气不舍得给的模样,结果紫苑楚葵木樨三人彼此递了个眼神,一起冲上来把镯子抢走,裴元歌忙上前追讨,众人嘻嘻哈哈地闹着,笑成了一团。

    给了这四个贴身丫鬟赏赐,裴元歌也没有薄了其他人,三环丫鬟每人一支鎏金钗,其余丫鬟每人一支鎏银钗。额外得到赏赐的众人都欣喜不已,只有司音自觉也是二等丫鬟,却只得了鎏金钗,有些闷闷不乐。

    随即大家收拾着,准备着黄昏时分的出游。

    大夏王朝对女子的要求还是比较严格,轻易不能出门,只有上元节,乞巧节等寥寥几个节日能够光明正大的出门上街,游玩赏灯,因此大家都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裴府四个女儿都准备出府,在街上游玩,等到晚间放河灯。裴元歌这几日兴致极好,不想被裴元容和裴元舞坏了心情,因此借口和温逸兰有约,早早地就出了门。

    温逸兰把相会的地点定在了外城的云茗轩的四楼。

    裴元歌到时,温逸兰已经候在那里,正透过西面的窗户向外看着什么,听到裴元歌的脚步声,回过头来向她招手。裴元歌走过去坐下,顺着她方才的目光向外望去,只见西面有座新搭起来的高架台,正西面是座高大的白色竹壁,离竹壁约莫有两支箭距离的位置则竖着一个木架,上面挂着大小高低不一的花球,随风摇摆着,越往上面的花球越小,却也越精致,最顶端是朵五彩绸缎扎成的牡丹花,栩栩如生。

    高架台下拥簇着许多年轻男子,架台边则摆放着十只硬弓,箭矢无数。

    裴元歌知道这是京城的风俗,乞愿节,女子乞巧投针,男子乞勇射箭,以箭术来分高下,因此每到乞愿节,大街小巷就设下许多这种乞勇台。只不过这处乞勇台比试箭术用的是花球而非箭靶,架台也装饰得异常豪奢,旁边还摆放着许多事物,似乎是中箭的奖励,因此引来了许多人围观。

    裴元歌看着下面簇动的人潮,笑眯眯地道:“说吧,为什么约在云茗轩?”

    “什么为什么?”温逸兰结结巴巴地道,脸上的红晕早出卖了她,恨恨地瞪了裴元歌一眼,道,“你个鬼精灵的丫头,什么都瞒不过你!”说着,指着边角处道,“诺,就是那个穿着宝石蓝衣裳,头戴紫金冠的就是……秦翰林了!先说好,我当你是姐妹才告诉你的,让你来看的,你不许笑我!你要敢笑我,我就不理你了!”

    因为那人处在人潮外围,离云茗轩颇近,裴元歌凝神望去,只见那人仪表堂堂,身姿挺拔,在汹涌的人潮中依然显得大方得体,隐约能看到面上带笑,神情十分敦厚,却不显木讷,看起来正如温逸兰所说,是个实诚的好人。如果人如其表的话,这样的人绝不会欺负温姐姐,而且应该也会喜欢她的娇憨直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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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无双介绍:
当那一根根手指被掰断的痛侵袭着她身体的时候,她才知奶娘与丫鬟早已是背叛了她; 当那庶母姐姐说出腹中怀着她夫君骨肉的时候,她才知她们以前对她的好只不过是演一场戏; 当那温柔缱绻的夫君指使新欢索要她命的时候,她才知自己不过是他登上高位的踏板石…… 尘世二十载,原来,她只是任人操控的傀儡! 好在苍天垂怜,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轮到她来送那些人下地狱! 明眸乍睁,冷光寒冽,无人知晓,这一缕带着满腔仇恨的灵魂,将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又将会展现出怎样的耀眼风华……重生之嫡女无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嫡女无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嫡女无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