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自作主张
杏红停住了抹眼睛的手有点惊恐地望了望顾夕颜又望了望惠兰最后又望了望瓶儿。
“好!”瓶儿淡然地笑了笑“不知道厨房在哪时?水桶又在哪里还要请惠兰妹妹告诉我才好!”
惠兰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瓶儿姐姐你跟我来!”说着领着瓶儿进了西边用做小厨房的厢房去了杏儿见状也慌慌张张地跟了过去。
顾夕颜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很想劝惠兰一句:你和瓶儿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别瞎折腾了。可这话要真的说出口了又怎么解释瓶儿的身份呢?
顾夕颜不由又长叹一声。
你们就给我闹去吧!
她微笑着进了端娘住的西房。
西房里墨菊正在给端娘清理东西把一些什物和衣物都分门另类地放到大樟木箱子里。
顾夕颜没有避开她坐下来和端娘商量她出府的事。
端娘道:“您放心我出了盛京往南走进了江南郡的常州柳集和妥娘的汉子汇合拿了我们的新户藉、路引就会立刻到栖霞观等姑娘的最多不会过二个月。”
顾夕颜沉吟:“那富春县的宅子就送给妥娘两口子吧!”
“这怎么能行了!”端娘反对。
“这都有六、七年的光景他们也在那里住习惯了周围左右的也都以为他们是东家了。”顾夕颜笑道“那地方离盛京太近我们也不可能在那里定居”
端娘想想道:“虽然说如此可过几年我们总是要再回来的屋子给她们。那我们怎么办。”
顾夕颜受现代女人教育认为只要有钱和身份证。到什么地方都不会害怕。对那些带不走的不动产她一点也不感兴趣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对自己好的人占点便宜。她郑重地对端娘说:“你见了妥娘家那口子记得把这话带到。这事还指望着他们能守口如平呢。”
端娘不以为然:“没有夫人他们两口子也只能到哪家府上去做个嬷嬷管事的……”
顾夕颜脸色沉了下来前所未有的严厉:“姑姑他们也是冒了风险的。如果被现按照熙照的刑律是可以流放地。”
端娘显然没有想到这些。一愣。
顾夕颜继续沉着脸道:“姑娘可要把我的话放在心里才是。”
端娘脸一红。
顾夕颜见状拉着端娘地手叹了一口气:“我就全凭姑姑了!”
端娘忙点头:“姑娘放心。”
到了晚上顾夕颜向大家宣布了端娘要回舒州老家的消息惠兰和杏红很显然是早就知道了这消息并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反而笑盈盈地上前恭贺端娘;瓶儿和丁翠娘迟了一步回过神来也都上前来说了一些挽留端娘地话还提出明天中午为端娘摆一桌酒席送行。
瓶儿说这话的时候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丁翠娘在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不时地注意着瓶儿也不知道在打量些什么。真正伤心的只有墨菊她情绪低落。伏伺顾夕颜梳洗的时候眼睛红红的一看就知道哭过了。
顾夕颜拍着她的手安慰她:“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墨菊点了点头神色间还是有点伤感:“我知道。”
第二天一大早端娘要离开地消息象长了翅膀似飞到了各屋各房大家都知道了。从下午起就三三两两地来看端娘。端娘忙的脚不沾地的。应酬完这个又来了那个特别是赵嬷嬷。她们年轻的时候就在一起和别人的感情又要不同些而且现在赵嬷嬷自认为自己过得很好就更是同情端娘老大不小了还要孤零零地回到舒州乡下去不仅送了十两银子地仪程还给端娘做了几件衣裳。
顾夕颜索性拿了二十两银子给大厨房让她们做了酒席以端娘的名字请大家吃了一顿算是离别宴了。
顾夫人将端娘要回舒州老家的事禀告了顾老爷顾老爷只是冷冷地笑了笑说了句“那就早走”顾夫人听得心中生寒但还是依言很快选好了七月二十八日让端娘离府。端娘趁机在顾夫人面前请了假到锦心那里去告了一个别回来的时候带着大包小包的都是锦心送给端娘的东西。
告别收拾东西顾夫人、顾夕颜的赏赐来来去去的一晃就到了七月二十八日顾老爷让一个叫小四的小厮送端娘回乡顾府有头有脸地嬷嬷、婢女都来给端娘送行了顾夕颜更是眼泪汪汪地送端娘一直到了垂花门前别离的气氛感染了大家几个年纪轻的忍不住哭得稀里哗啦起来几个年纪大的也抹起了眼泪到是端娘很坚强的样子挥了挥手就上了马车。
当时顾老爷不在府上他被皇贵妃娘娘叫到承乾宫去了。
虽然是父女但两人地会面也是隔着一道绢丝屏风地周围站满了大大小小的宫女和太监。
顾老爷按例给女儿磕头行礼后垂立在了屏风前顾朝容也没有请他坐下径直道:“我听说有人给夕颜提亲了?”
顾老爷恭敬地回答道:“是。”
“那决定嫁哪家了没有?”
“还没有!”
顾朝容看顾老爷地嘴角扯起了一个笑意:“夕颜的婚事由我做主!”
顾老爷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两人的谈话就此结束顾朝容端茶送客。
有女官送顾老爷出了承乾宫悄声对顾老爷道:“娘娘说了太后已决定调陇右郡布政司崔庆任到高昌去任新建立的都督府都督让老爷还是先在鸿胪寺呆几年以后有什么实缺了再说。”
顾老爷眼色一黯没有支声有点落寞地出了承乾宫。
他延着长长的红色夹壁穿过景仁宫、斋宫到了景运门。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这不是顾大人吗?”
顾老爷回道看见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穿着黑色铠甲的男子朝自己大步流星走来。顾老爷忙施礼:“原来是左将军啊!”
左小羽笑道:“顾大人可是去见了皇贵妃娘娘的?”
顾老爷含蓄地笑了笑。
左小羽热忱地道:“我常年驻守梁地有七、八年没有回京了不仅与各位大人生疏了。就是盛京的一些繁华之地也不知道了。今天难得遇到顾大人听说盛京新建了一座叫什么萃铭的戏楼相请不如偶遇我们不如去喝一杯。”
顾老爷想到了在承乾宫里顾朝容的嘱咐婉转地道:“改天吧改天吧。今天将军当班我又还有些琐事……”
左小将笑道:“那真是可惜了。要不然顾大人和崔大人两位文坛名宿凑到了一起。谈诗论画还可以成为一桩佳话……”
顾老爷不由脸色微僵:“崔大人?崔庆?”
左小将眼中闪过狡黠地光芒:“是啊。崔大人这段时间进京述职我在梁地与五君城人交战时多亏他在粮草上相援想趁此机会做东请他吃个饭。只是我一介武夫和他也谈不到一起去……”
顾老爷露出尴尬的笑容。
左小羽非常诚恳地笑道:“顾大人。那些琐事不知道能否推脱……”
顾老爷犹豫了一会:“既然是琐事什么时候办都可以啊……崔大人我神往以久也一直无缘拜见……”
两人渐说渐远。
承乾宫里顾朝容正单独和一个女官在说话:“……那年好容易把他放到了岭南郡做了参政他想银子银疯了竟然将粮库里地陈粮一个人私下拿出去卖了。如果不是那年正好潘年在岭南郡做布政司他别说回京了就是项上的人头都保不住了。这次又不知道听了谁的胡言乱语。竟然想到高昌都督府去当都督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他以为熙照王朝是我顾朝容地菜园子就算是我的菜园子让他这么摘下去。也得寸草不生。大家都喝西北风去!”
女官低眉垂目地道:“娘娘息怒!”
顾朝容冷哼一声:“我不气我要是气他。我早就没命了。”
女官笑道:“娘娘是宰相肚里能撑般胸怀日月!”
顾朝容听长叹一口气问道:“米霁那里说什么来着?”
女官语气慎重地道:“好象也是听说了二姑娘的事问能能不和蒋家联姻。现任的都转运盐使司的都转运使彭英是蒋家的侄女婿……”
“不行!”顾朝容冷冷地道:“如果彭英不愿意开方便之门那就换个人到都转运盐使司去就行了。夕颜的婚事谁也别想插手!”
女官低低了应了一声“是”。
顾朝容倾了倾身子小声地问那女官:“太子妃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女官地声音又压低了几分:“风平波静!”
顾朝容坐直了身子眼角眉俏都带着妩媚:“看不出来还真是个人物。那个姓余的女官还在景棋阁当差吗?”
女官点了点头。
顾朝容灿然一笑如花盛放:“你可要常去那里走动走动才是啊!”
女官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当天深更半夜顾老爷跌跌撞撞破天荒地闯进了顾夫人的卧室守园里的嬷嬷丫头们在短暂的惊鄂后立刻陷入慌乱中可还没有等田嬷嬷地茶沏好顾老爷又步履蹒跚地离开了守园。
田嬷嬷仗着自己是顾夫人的陪房嬷嬷率先撩帘进去。
顾夫人衣冠整齐面色沉凝地坐在床头。
田嬷嬷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夫人”。
顾夫人回瞟了田嬷嬷一眼低声地道:“老爷说要把二姑娘嫁给左小羽!”声音悲怆。
田嬷嬷一怔可看见顾夫人那张阴沉的脸忙陪笑道:“那可是喜事啊。未来的姑爷可是正三品比老爷还要高半阶呢!”
顾夫人欲言又止化作了一声长叹。
第七十六章 私下约会
顾左两家联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顾府勿园里的人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下午。
顾夕颜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墨菊望了望顾夕颜保持着沉默。
瓶儿听后若有所思不知所踪直到晚饭前才出现。
至于惠兰和杏红两个人则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语气中满是兴奋。
到是顾夫人特意过来看了顾夕颜:“定了八月六日就下聘。”
顾夕颜笑道:“那就有劳母亲费心了!”
顾夫人眼角蓦地就红了:“你放心虽然时间上仓促了些但嫁妆上的事我不会马虎的已让人带信给七哥定不会让人小瞧了你。”
顾夕颜低头笑了笑好象很害羞谈这些事似的。
顾夫人见状只得长叹一声。
站在一旁奉茶的瓶儿却笑盈盈地道:“夫人既然是如此我看惠兰的事要早定下来才是。皇贵妃娘娘那里也要去禀一声如果能给姑娘讨个赐婚那就更体面了……”
瓶儿是新进府的婢女在顾夕颜和顾夫人说话的时候插嘴有些不合规矩顾夫人不由严厉地盯了瓶儿一眼正欲说什么瓶儿却好象没有看到似的竟然还笑道:“蒋侯爷府上也要派个给说得上话的人打声招呼才是啊!”
顾夫人一听皱头紧锁把要训斥瓶儿的话又咽了进去。
这个叫瓶儿的婢女提醒了她蒋侯爷那里还真不好交待呢?
她不由沉吟:“是啊这事的确要进宫和娘娘商量商量看派谁去蒋侯爷府上去说合适些。最好是娘娘能出面和蒋老太君说那就是最好的了!”说完竟然坐也会不住急急地告辞了。
顾夫人一走。顾夕颜就似笑非笑地望着瓶儿:“我不知道你还负责管我嫁给谁!”语带笑意并不动怒。如调侃。
瓶儿朝着顾夕颜眨了眨眼睛:“我这不是怕姑娘太伤神了累着了吗?”
“既然如此”顾夕颜也朝瓶儿眨了眨眼睛。“那你就帮我私下约了蒋杏林出来见一面吧!”
这次瓶儿不眨眼睛了面色凝重地望着顾夕颜良久直截了当地道:“这事不行!”
“瓶儿!”顾夕颜加重语气喊着她的名字:“你现在叫瓶儿呢不是叫缨络呢?”
瓶儿眼中闪过犀利的光芒身上也散出冰雪般的寒意。
顾夕颜目睫不动冷冷地望着她。
良久瓶儿展颜一笑。低低地曲膝行礼:“是姑娘。”
顾夕颜不动声色淡淡地应了一声“下去吧!”
瓶儿又是一福然后脚步轻灵地出了房门。
顾夕颜这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时间不过过去了半个月大家都好象忘记了那场街头杀戮。盛京地东市繁华依旧撑着大伞摆地摊的依旧在那里接待那些穿着粗衣布裳地妇人赶着毛驴运货的脚力们依旧是穿着小褂露出健壮的臂膀挂着旗幡看相算命地瞎子依旧在那里摇着扇子作出高深莫测的淡然模样茶楼、酒馆、当铺前人头攒动坐骄的、骑马的、挑担的穿梭如丝。
顾府的马车缓缓地驰入了红裳的广亮门青帽小厮上前拉住了马青裙妇人立刻上前开了车门。瓶儿率先踏下车门然后伸手让顾夕颜搭着手臂下了车。穿青裙地妇人一见忙对旁边的一个小厮道:“快快去叫六姑来顾府的二姑娘来了!”
顾夕颜大感意外不由心生敬意。
很快。上次接待她们的六姑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笑盈盈地给顾夕颜行了礼:“姑娘赶快到屋里歇会这里人多车杂的。免得熏了姑娘。”
她们穿过草木扶苏地院子六姑笑道:“怎么不见上次陪姑娘来的端姑姑?”
顾夕颜轻轻地道:“她年纪大了回老家了。”六姑眼微怔忙转移话题望着瓶儿笑道:“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瓶儿穿着白色的襦衣天青色的襦裙腰间系着如意结的绦带分明是一幅婢女的打扮可偏偏又是气定神闲举止大方的确让人不好判断。
顾夕颜似笑非笑地望了瓶儿一眼淡然地道:“这是我屋里的大丫头叫瓶儿的。”
六姑又忙着上前给瓶儿行礼非常客气热忱。
一行人进了厢房坐定六姑亲自给顾夕颜沏了茶歉意地道:“上次姑娘给夫人做地裙子络子没打好让姑娘屋里的墨菊姐姐白跑了一趟真是对不住。我们东家听说了了好一顿脾气我正准备登门道歉没想到姑娘先来了这可真是有缘啊!”
顾夕颜笑道:“六姑不必放在心上。我今天来一是拿上次做的裙子二来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样式做两件衣裳。”
六姑忙热情地唤了人拿新面料、新款式给顾夕颜看。
顾夕颜心不在焉地翻着好半会才定下了一件墨绿色折枝花八幅裙道:“就按我母亲的尺码做。”
六姑一怔欲言又止最后低头曲膝福了福叫人来将选好的面料和款式取了下去。
瓶儿这才开口道:“六姑您先下去吧我们姑娘坐车闷了想借贵地歇一会再走。”
六姑忙笑着退了下去。
顾夕颜笑道:“你约了蒋公子在哪里见面!”
瓶儿笑道:“就在厢房里免得有人看见。”
顾夕颜也觉得不错没有出声反对。
不一会儿有人叩门顾夕颜忙站了起来瓶儿去开了门竟然是一个青衣妇人端着一个小漆盘里面放着一些瓜子、花生、芝麻糕之类地点心。她一边将漆盘上地东西摆上桌一边笑道:“这是六姑让送来给姑娘解解闷的。”
顾夕颜朝着瓶儿扬了扬下颌。瓶儿皱了皱眉心想我虽然知道来人脚步轻盈象是一个妇人。可也不能不开门啊!她有点不解地回望了顾夕颜一眼。
顾夕颜暗暗叹了一口气只得亲自从衣袖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递给那妇人:“姐姐辛苦了!”
那妇人眉开眼笑地拉过了银子竟然向瓶儿曲膝行了一礼:“多谢姑娘了!”
瓶儿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地。
顾夕颜看在眼里心里不由一乐一直觉得有点受瘪屈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不少。
她们又等了一会儿才等到蒋杏林。
他进来的时候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戴着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软毡帽。看见屋里还有一个陌生的瓶儿长吁一声取下了毡帽露出挂着满头大汗地脸。
顾夕颜诧异:“你这是怎么了?”
蒋杏林有点腼腆地笑了笑:“我怕有人认出我来坏了姑娘的闺誉。”
顾夕颜微怔心里泛着不知明地情绪。但她选择了忽略。笑道:“来来往往的人都是绫罗绸缎的就你一身粗布衣裳你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蒋杏林一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哪里还有第一次见他时地飞扬洒脱。
顾夕颜笑道对瓶儿道:“你出去吧我有些事要单独跟蒋公子说。”
瓶儿磨磨蹭蹭地走了好半天都没有走出门去。倒是蒋公子反映直接的多连退几步。喃喃地道:“姑娘有什么话直管说就是……”
顾夕颜为之气结瞪了瓶儿一眼瓶儿这才加快了脚步出了门。她站在屋檐下倾耳静听。只听见顾夕颜说了一句“蒋公子。我有事相求”就没有了下文她轻轻地移了移脚步。站到了窗棂下只到偶尔间有沙沙的声音其他的都听不到。她不由心中一急留着长指甲的小指略一用劲夏布糊成的窗布整整齐齐地出现了一个小洞瓶儿凑近去看只见顾夕颜和蒋杏林并肩而立背对着她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瓶儿一直慢怠的心这才渐渐收了回来。
当初燕国公要她来地时候她心里是不以为然的。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再怎么也不过是爬个树啊捉个鸟再了不得就是偷偷溜出去逛一番现在看来事件可没那么简单自己当时忽视了燕国公脸上一闪而过的无可奈何。
一个让燕国公齐灏觉得棘手的小姑娘自己怎么会认为她很简单……
瓶儿这次静下心来调整六息准备认真听听屋里地动静谁知她刚刚站定门就“吱呀”一声开了蒋杏林象霜打了的茄子似恹恹地走了出来他神色间还有点恍惚手里拿着那个毡帽看也没看瓶儿一眼就摇摇晃晃地出了门。
蒋杏林走到自家的马车旁他随身的小厮扶他上了车他一路魂不守舍地回到了蒋府直奔蒋老侯爷的起居室。
蒋老侯爷身边的人看见了蒋杏林立刻进去给他通传一旁的小厮们忙给将蒋杏林迎到一旁的暖阁里坐下又沏了茶上来蒋杏林哪里有心思喝茶盯着茶杯只是愣。好在蒋老爷那边很快就传话来说要见他。
蒋杏林忙撩了袍角跟着小厮进了蒋老侯爷的书屋。
蒋老侯爷今天都已经有八十一岁了中等个人满头银丝面容红润眼宇间透着慈爱。看见蒋杏林一身粗布衣裳怔了怔笑道:“小九你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
第七十七章 原来如此(上)
蒋老侯爷有八个儿子十三个闺女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他根本就记不清有多少但蒋杏林一直很得他喜欢。一是因为蒋杏林和他是同月同日生的整整小了他一个甲子;二是蒋杏林的母亲是方侯爷的嫡女为人静雅娴淑敦厚温和是得意的亲事;三是蒋杏林性格开朗大方行事不拘小节又能谨守本分很投蒋老侯爷的脾气。所以一直以来蒋杏林在蒋家的地位有点然在蒋老侯爷面前一直是说得上话的和蒋老侯爷的关系自然也就非常的亲厚。
听见祖父这么一问蒋杏林不由神色黯然:“您可能还不知道吧顾家的二姑娘和左小羽定了亲纳征的日子就定在了八月初十。”
蒋老侯爷愣住了:“还有四天六礼中完成了几礼?”
蒋杏林有点垂头丧气:“已经完成了纳采、问名、纳吉。”
“这么快!”饶是蒋老侯爷见多识广也不由得感到非常意外。
蒋杏林哀叹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本来以为十拿九稳的现在好了把梅勤也给得罪了。”
蒋老侯爷目光灼灼脸上再也没有初见时的慈爱充满了威严沉声道:“你是从什么地方来得的消息?”
蒋杏林犹豫了一下把今天和顾夕颜会面的事告诉了祖父。蒋老侯爷从太师椅上慢慢起身背着手一步一顿地在宽大的书屋里踱着步子。每当他向前走一步身形都好象变得高大了一些气势都好象变得凌厉了些当他停下来的时候蒋杏林感觉到了咄咄逼人的威猛。
“你说顾家姑娘请你把她的贴身婢女买出来?”蒋老爷疑惑地问。
“不是让我把她的贴身婢女买出来。”蒋杏林毕恭毕敬地回答“而是让我找人出面把她身边一个叫墨菊的姑娘买出来放到栖霞观里寄养。”
蒋老侯爷负手垂头地站在书房的中央沉思着。屋子里陷入一片静寂。
蒋杏林不敢打拢祖父垂手静立在一旁。
良久。蒋老爷才抬头问蒋杏林:“你准备怎么办?”
蒋杏林道:“我准备今天找梅勤趁着消息还没有传开和他解释解释。再把八妹妹的婚事和他提一提。就说是因为八妹妹看中了他家里的人不知道他和顾家二姑娘的事所以才有了这误会我因为顾忌到八妹妹地闺誉而且私心里也希望我们能成为郎舅所以才不跟家里人说明白……”
蒋老侯爷长长的银白寿眉一颤一颤的:“我问你是否答应了顾家二姑娘!”
蒋杏林脸一红喃喃道:“当时。当时……”蒋老侯爷意味深长地一笑道:“顾家的二姑娘很漂亮吧!”
蒋杏林嗑嗑巴巴地都说不出话来了。
实际上蒋杏林还有一点没有说出来顾夕颜不仅要他把那个叫墨菊的丫头买走而且还求他帮墨菊弄户籍和路引。户籍和路引对别人很困难可蒋家门生故友遍朝野对蒋杏林来说就如同到父亲的书房里拿张宣纸似的简单。他本想对祖父言明的。可被祖父这一挪揄反而不好意思开口了。
蒋老侯爷见状哈哈大笑起来:“人不风流枉少年啊!你既然答应了那就帮人家把事办好吧!”
蒋杏林松了一口气轻快地应了一声“是”。
蒋老侯爷又是一笑。
蒋杏林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蒋老侯爷微笑着感叹:“很好很好。你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怎样弥补自己的过失这很好。”
蒋杏林惭愧地低下了头:“都是孙儿不好让祖父白白跑了一趟……”
“不!”蒋老侯爷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你没有让我白跑。至我明白了长公主的意思。”
蒋杏林鄂然。
蒋老侯爷的目光在这个自己最喜欢的孙子脸上打了一个转露出少见地躇踌表情来。
这个傻小子被顾家二姑娘利用了还食之如甘!
蒋杏林感受到了蒋老侯爷的目光小心翼翼地道:“祖父你有什么话直管吩嘱孙儿就是。孙儿一定尽力去做到。”
罢了罢了。自己也老了有些事不关生死就不要不管了吧!
蒋老侯爷叹了一口气。走一旁的圈椅上坐定朝蒋杏林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蒋杏林疾步走过去坐定还顺手将蒋老侯爷的水烟袋奉了上去。
蒋老侯爷接过水烟袋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笑道:“杏林你年纪还小我准备等你大一些多经历了一些世事再慢慢提点你可现在看来时不待我啊!”
蒋杏林**一紧:“孙儿愚钝让祖父担心了!”
蒋老侯爷笑道:“你也别紧张就和平时一样和祖父聊聊天嗯!”
话虽如此蒋杏林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蒋老侯爷顿了顿理了理思路笑道:“自从熙照二百七十三年起坤宁宫的懿旨就从来没有人驳过先帝不曾当今皇上也不曾。特别是皇上以前年纪还小事事都由太后做主可如今皇上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亲政也快三十年了竟然从来不在朝堂上表任何意见……”
蒋杏林点了点头这是熙照王朝的官吏们人人都知道的奇事。“当年顾氏进宫地时候非常得太后的赏识不到一年的时候就从七品的女吏升到了从二品学士先生掌管着坤宁宫的奏折递送。熙照二百九十二年梁地都督府第十二次对五君城用兵顾氏代表坤宁宫与户部调停军马粮草那时候……”
蒋老侯爷面带微笑神色有点恍惚。脸上出现了悠然神往地模样好象陷入了某种甜美地回忆中去了:“唉!是真美人才调信纵横。非将此骨眉公卿啊……”
说的是皇贵妃娘娘顾朝容吧!
蒋杏林静静地坐在那里不敢打扰。
过了好一会儿蒋老爷长叹一声无限怅然地道:“可如今不过七、八年地光景。却已是事实人非了。先是皇上不顾太后娘娘的反对把顾氏纳入了后宫紧接着承乾宫开始从户部着手干预朝政……”
新入官场地青年官吏哪个不是满腔抱负。
听到这里蒋杏林联想到这几年意气相投的同僚们在一起议论朝堂之事时的一些感慨不由接口:“虽然皇上不说话可却由着皇贵妃娘娘这样所以大家都摸不清头脑。皇贵妃娘娘是代表着自己还是代表着皇上……那几年太后娘娘还身体安康可这几年太医院地几个御医闭门在家连亲戚都不走了大家都在思寻着以后该怎么办……”
蒋老爷保养的如同婴儿般白嫩的手轻轻地捋了捋银丝般的胡须眼中露出赞赏的目光。蒋杏林受到了鼓励。更加大胆地推测道:“所以不管是吏部、户部、工部、刑部还是都察院都开始思量承乾宫的意思太后娘娘紧握兵部不放松由着文官去折腾。但这几年方家锋茫太盛先是插手南边的远洋贸易后与吴家结盟参股江南造织地生意又收了梁国公三个州的金矿开采权。名门著姓的大族们都开始觉得日子不好过了朝庭能吏们也觉得国家根本受损。都跃跃欲试的或想分一杯羹或想填补些空虚的国库。祖父借着顾二姑娘地婚事试探长公主等宗室的态度而左小羽却代表着兵部向承乾宫或者说是向皇上表态……”
“不错不错。以你的年纪。能想到这些。已经是很不错了。”蒋老爷露出老大宽慰的微笑“不过。你还要再想的深一些。比如说左小羽是代表兵部还是代表他自己?太后娘娘为什么会允许方家手伸得这么长?为什么方家掌管户部三十年顾朝容却把户部做为干预朝政的第一战?”
蒋杏林一怔垂头沉思了片刻眉宇间渐渐清明:“孙儿如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祖父指教!”
蒋老侯爷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蒋杏林正色道:“方家地这些所谓的生意实际上的收益都入了内宫成为了太后娘娘的私库但由于户部一向是方继贤掌管的朝庭用兵时如果出现了捉襟见肘地情况就可以向坤宁宫地私库借钱待财力有所缓和时再还回去当然方家也从中得了不少好处。所以于公于私都不能把方继贤换掉。皇贵妃娘娘从户部入手实际告诉六部三院的官吏们就算是方继贤一手遮天地户部她照样可以指挥得动展示她的实力同时对那些拿不定主意的人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至于左小羽是代表自己还是代表兵部孙儿就无从判断了!”
“孺子可教啊!孺子可教啊!”蒋老侯爷很欣慰的样子:“你要连左小羽的心思都摸清楚了我的位置就可以让给你坐了!”
蒋杏林听了脸色一变立刻站起来道:“孙儿不敢……”
“坐坐坐!”蒋老侯爷哈哈一笑“我们祖孙聊天你那么拘谨干什么?”
蒋杏林苦笑。
这话要是传到几位叔伯的耳朵里了还有我的好果子吃!
他念头一转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面色变得凝重起来:“祖父如果这是皇上的意思那还好说可如果万一这其实只是皇贵妃娘娘的意思那那可如何是好啊!”
“所以我们要睁开了眼睛看看”蒋老爷露出高深莫深的笑容“看看内宫对这桩婚事有什么样的反应!”
蒋杏林微怔。
他想起顾夕颜甜美温和的笑容来。
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子!
如果大家不是处在这样的位置上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蒋杏林苦笑。
如果大家不是处在这样的位置上根本就不会认识……不是吗?
如此一想蒋杏林又觉得好象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呼吸不畅起来。
“去吧!”蒋老侯爷微眯着眼睛“把梅勤请到明月楼有酒有女人是男人都会先消三分气……”
蒋杏林忙收敛了心事起身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第七十八章 原来如此(中)
待蒋杏林的身影消失在了书房一个穿着褐色茧绸的中年男子从书屋的沉香木屏风后走了出来。蒋老爷侯爷问道:“怎样?”
那男子点了点头:“可造之材。”
蒋老侯爷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既然你也说好那就是他吧!”
男子迟疑道:“只是方侯爷那里……”
“家主的事也不这么快就定下来。”蒋老侯爷沉吟道“正好正趁着这事试试杏林的禀性。如果他向着方家把这事说给了方侯爷听那就算是我这个做老朋友的给他敲敲警钟了。如果不说给他听……也就算过了第一关了……”
“还是侯爷考虑的周到。”男子笑道“不过九公子的忌惮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么多年了我们始终没有摸清楚顾朝容是代表皇上还是自己在那里乱折腾这事总有点悬啊!”
蒋老侯爷苦笑:“这个女人我打过交道她不是那么简单的人。怕就怕皇上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不敢吭声啊!”
男子沉吟:“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呢?”
蒋老侯爷表情有点怪异:“当然是以不变应万变。我们蒋家毕竟是忠臣伺候的是皇权……”
就在此时隔着威远侯蒋府不到两坊的街道上顾府的马车正晃晃悠悠地朝通义坊走着叫卖声、讨价声、打招呼声、小孩子的啼哭声嘈杂喧哗的透过车窗的夏布窗帘钻了进来顾夕颜如老僧入定般正襟危坐着脸上有着少有的严肃。
“瓶儿你去帮我打听打听羽林军副都统左小羽平日都和一些什么人交好平日来往最多的官吏是哪些?”
瓶儿鄂然:“左小羽他是兵部的人……”
顾夕颜斜睨着她。
瓶儿欲言又止。
想到刚才在红裳里生地一切。
凭自己的功力。竟然听不到两人在谈些什么。
当她推门而入地时候只看见屋子里一团团灰白色的灰烬如冥蝶般在空中飞舞。
真是聪明。
竟然用笔在纸上面写字交谈。然后理直气壮地烧掉。
很多年了自己很多年都没有吃过这样的明亏了。
这算不算是阴沟里面翻船呢?
瓶儿不由又打量了顾夕颜一眼。
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左小羽熙照王朝地军方精锐。军功显赫的实力派将军以自己的身份别说是调查他就是太过靠近都可能引起锦衣卫的注意。除非动用燕地的谍报组织可自己和燕地毕竟只是宾主关系万一有什么事……顾夕颜那边已对瓶儿的态度有点不耐烦了冷冷地瞅着她看。一副理所当然把她当婢女差遣的样子。
瓶儿失笑。
管她呢!自己来的时候燕国公不是说了的吗随她去闹去自己只有保证她没有性命之忧就行了。
到时候出了什么事自然有人兜着自己何必担心。
她清清脆脆地应了一声“是”。
瓶儿的回答并没有让顾夕颜开颜反而面沉如水。眼中有深深的担忧。
这样的顾夕颜很少见。
虽然两人接触地时间不长但顾夕颜不管遇到谁都是一副笑脸迎人的模样蒋杏林到底和她说了些什么呢?
瓶儿总觉得今天两人的会面让她忐忑不安。
两人沉默不语地回到了顾府先去给顾夫人请了安顾夫人那里正忙着和刘左诚说话丁执事也在场拿着个帐册似的本子在记些什么。看见了顾夕颜刘左诚非常客气地向顾夕颜问了好然后带着丁执事回避到了一边的厢房里。
顾夫人解释道:“我请七哥和丁执事你置办嫁妆呢?”
顾夕颜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给顾夫人请了安把先前在红裳给顾夫人订的两条裙子给了顾夫人顾夫人很意外怔了怔淡淡地说了一声“我衣裳多的很。以后别再这样了”的话。可女人谁不爱新衣裳顾夕颜不以为然。略谈了两句就带着瓶儿回了勿园。
婚事定的很匆忙顾府上下地人都有点人仰马翻的感觉但有了刘左诚帮助诸事都还进展的比较顺利。
顾夕颜虽然是未来的新娘子也没有闲着整天地的应付做衣裳地针线班子和打饰地匠人。针线班上的人还好说她全让惠兰负责没有过问。打饰那边她比较关切还亲自画了个图纸让人打了一个形状独特地手镯。
那手镯是一块好好的玉镯子分割开的共五份每份粗细如同拇指然后用黄金打的雕花套子包着碧汪汪的玉衬着黄灿灿的金说不出来的明丽鲜艳又透着一丝雅致连瓶儿那样挑剔的人都说好看。
顾夕颜听了一笑神色间非常惆怅:“这种工艺叫金镶玉!”
大家都赞这名起得好。
顾夕颜戴上那镯子就没有脱下来。
到了纳征的那天一大早就听见吹吹打打的声音杏红早早地就跑到中门去看了回来后兴奋地说给大家听:“……凤冠霞帔是在吉庆坊订做的龙凤喜饼是在芳庆斋订的满满摆了一堂屋……媒人趁机和老爷、夫人商量说今天就把期请了听说定在了八月十八秋夕节一过就迎亲。”
惠兰听得脸都笑开了花拉着杏红道:“姑娘我们去帮忙装盒吧!”
按规矩女方将男方的聘礼收了后要将女方陪嫁的金银饰、被褥、衣服、锡器、瓷器以及小摆设之类的东西再放到抬盒里然后让男方抬回去。
顾夕颜却不同意淡然地说了一句“姑娘家的乱跑些什么”象瓢冷水泼在了两人的头上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讪讪然地笑了笑。
到了下午。在顾府酒足饭饱了的左府送亲队伍抬着抬盒吹吹打打地走了。
顾夫人忙一个上午却没能歇一会。因为宗人府的派人来说皇贵妃娘娘要见顾氏夫妇。
顾老爷躺在床上说头痛对顾夫人道:“你去吧!就说我喝多了。”
外面的小黄门还等着顾夫人没有办法。只得匆匆梳了头换了件衣裳进了宫。
到了承乾宫已是晚饭地时候了承乾宫里正在传饭也没有人问顾夫人吃了没有也没人安排顾夫人到偏殿去坐一坐顾夫人就这样一直站在承乾宫的院子里站到了掌灯时分才被女官叫到偏殿旁地暖阁去。
暖阁里没有点灯四周高大的物什都隐在黑暗中。象伺机而动的怪兽顾朝容一动不动地端坐在临窗地大榻上好象与这屋子里溶成了一个整体。
不知为什么顾夫人不由地心中寒。
她战战栗栗地依制给顾朝容行了礼。
顾朝容凝视她良久在凝滞的气氛中。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轻声地道:“你这个蠢货脑子怎么就象摆设似从来不用一用!就是一只猪也要比你聪明!真不知道是你是怎么活到了今天的……我真想把你的四肢都跺了放到陶瓮里去看你知不知道疼是什么滋味……”她的声音那么的轻柔可说出来的话却让顾夫人觉得毛骨悚然。
顾夫人完全不知道顾朝容地怒气从什么地方来的却什么也不敢问抖地跪在了顾朝容的面前:“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算了。算了!”顾朝容又是幽幽一叹“你给我滚吧免得我头痛。”
顾夫人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等等”顾朝容把转身正在走的顾夫人喊住顾夫人战战兢兢地回身。脸色已是雪一白。
顾朝容又叹了一口气:“都已经纳征了。我就是反对也没有用了。告诉顾宝璋来见我!”
原来是为了顾夕颜的婚事。可这婚事是顾大人进宫后定下来地。当时惠兰提醒她的时候她是准备进宫来回禀一声可准备嫁妆杂事太多实在是腾不出时间来。可她能在贵贵妃娘娘面前辩驳些什么吗?
顾夫人只得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一转身却看见有个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在自己的脚跟前还一动一动的她惊恐地出嘶声裂肺的尖叫。
一旁立刻有人上前捂了顾夫人的嘴。
顾朝容却嘻嘻嘻地笑了起来吩嘱旁边的宫女:“把那东西拿起来给我母亲看看。”
有宫女将那黑乎乎东西摊在手掌上给顾夫人看。
原来是一只小小的乌龟。
顾夫人羞惭地低下了头。
“好玩吧!”顾朝容语带讽刺“这可是你的好女婿送给我的呢!”
好女婿?谁?左小羽吗?
现在又不是娘娘的生辰为什么要送乌龟?
就算是生辰送一只小小的乌龟也不合时宜啊!
顾夫人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她只有保持着沉默。
“走吧走吧。你这个猪脑能明白什么啊?”顾朝容再一次叹气“怎么家里就没有一个肯用脑子的呢……”
顾夫人不敢露出任何不悦地表情唯唯诺诺地出了承乾宫。
有女官按过宫女手中地乌龟别有深意地看了顾朝容一眼道:“娘娘是一个龟!”她把那个“龟”字咬得很重。
顾朝容冷冷地一笑脸上象裹了一层霜。
第七十九章 原来如此(下)
承乾宫的灯火依次亮起来桔色的灯光照在顾朝容如玉般的面容上泛着莹莹的光芒她轻声地问:“皇上今日又歇在了简宝林那里吗?”
正在给她铺床的女官身子一僵低低地回了声“是”。
顾朝容点了点头露出梦幻般的微笑。
她想起艳艳烈日下坤宁宫屋檐下的初遇帝王眼中的惊艳;她想起萧瑟秋风里上书房中的献策帝王眼中的崇拜;她想起融融冬雪里万梅林中的定计帝王眼中的恐惧……她还想起两年前秋夕节的庆典上帝王眼中的害怕……
自己做得太多了已经走的太远了……
可是后退是万丈深渊;前进是壁立千仞。
壁立千仞还有翻过去的可能万丈深渊却只有死无葬生之地……
女官已经帮顾朝容铺好了床轻声地道:“娘娘该入寝了!”
顾朝容从恍惚中渐渐清明。
当断不断必将自乱。
现在是该做决定的时候了。
她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而清冷轻声地吩咐女官:“把蓝瑛给我叫来。”
女官就低应“是”疾步叫了承乾宫的女官蓝瑛来。
顾朝容淡淡地对蓝瑛道:“夕颜要嫁给左小羽了。”
叫蓝瑛的女子惊讶地抬头望着顾朝容。
“是我的父亲顾宝璋呢亲手把我送进了险境。”顾朝容笑着点了点头“有趣吧!我千算万算就算漏他。没有孩子我们能干些什么?唉如今只有重新布署了。”
蓝瑛小心翼翼地道:“能不能阻婚?”
“阻婚?有什么用?”顾朝容淡淡地道“解除过婚约的女子。名声也就完了只要是太后娘娘还活着。就不可能让她进宫了。想办法让简青怀个孩儿吧!”
蓝瑛全身一震。
挟天子以令诸侯!
娘娘终于要出手了。
她不敢抬头看顾朝容垂头应了一声“是”。调子低沉却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兴奋。
顾朝容轻抚着自己如丝般顺滑的黑慵懒地道:“如果景棋阁那边和太子有个什么动静那就更好了。”
蓝瑛猫着上前几步走到了顾朝容身边:“听蓝珏说景棋阁的那位已经记在档上了!”
顾朝容忍俊不住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畅快响彻承朝宫。
“蓝瑛把这事告诉给储秀宫的蓝瑞怎能让我们的皇后娘娘没有事可干呢?”顾夕颜好容易止住了笑意“选太子妃地时候。她不是觉得方少莹太过清高怕她的宝贝儿子受委屈吗。现在她儿子和她一条心都不喜欢方家地人皇后娘娘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蓝瑛带着一些担忧:“娘娘把皇后也扯了进来怕是……”
顾朝容笑道:“场面越乱越好要是一切都风平波静我们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她娇美的面容上浮起一道冷凌。
皇上。这几年有**持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知道世事地艰辛了吧!
你怕我怕到连我的面也不见了……
也好这样被当成垫脚石而随时可能被抛弃的日子我也过得快要崩溃了……
同样的时刻。顾夕颜已经铺好了床。轻地催墨菊:“先睡吧那些留着明天再缝。”
墨菊坐在临窗的大榻上凑着小几上的玻璃灯十指如飞地缝着一件白色亵衣。听见顾夕颜的话她连头也没有抬继续缝着手中地衣物:“马上就好了姑娘还是先歇着吧离出嫁的日子只有几天了呢!”
顾夕颜踌躇了一会儿爬到八步床内板处地翻弄了好一会儿拿出两张泛黄的纸递给墨菊:“这个二百两银票你自己留着有钱好傍身。万一不对就跑路只要支持到端娘回来就行了。”
墨菊停了手低声道:“姑娘全给了我您自己呢?”
顾夕颜指了指墨菊正在缝的褒衣:“刘左诚出手大方那封信里一共有一千两银票全是小额的。我有什么需要只管在把你缝地这件褒衣拆开就是。”
墨菊略一思忖接过了银票:“姑娘你一个人要小心些。实在不行就象上次一样回来吧。总归是父女……”
顾夕颜安慰似地拍了拍墨菊的肩膀露出一个如五月般明媚的笑容:“这次和上次不同。上次还抱有希望这一次是失望了。更何况我把你们都安置好了也没有什么牵挂了。只有一桩你们可要好好地守着我那份家产免得我到时候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那可是我们立根之本啊!”
墨菊脸上渐渐绽开了象如雏菊般清雅的笑容:“姑娘放心吧。你说的话我都背下来了。和端娘碰头后就立刻去棱岛;大隐于朝小隐于市我们去棱岛后租个单门独院的院子在门口种一棵玉兰树贴一幅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的红对子您到时候好找我们……”
顾夕颜微笑着点头。
夏国根本上还是一个封建帝制国家宗族凝聚力大于朝庭家族的几百年甚至上千年都住在同一个地方突然来了三个陌生地女人说有多打眼就多打眼。她在图册上找了好久才选定了棱岛……
秋夕节和顾夕颜出嫁的日子一前一后顾夫人忙得顾前顾不后所以当墨菊的姨母找来要赎她回去的时候顾夫人没有答应:“姑娘马上就要嫁了只有四个丫头陪过去本来就有点寒酸墨菊再走了我到哪里去找人去。”
墨菊的姨母带来地帮墨菊脱藉地牙婆立刻道:“哎哟夫人。这有钱哪里找不到丫头。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负责给你找丫头来。她姨负责出钱。皆大欢喜。”
顾夫人打量了一眼墨菊姨母半新不旧的衣裳牙婆眼利立刻拉了拉墨菊姨母地衣袖。墨菊地姨母“咦呀”了一声立刻人怀里掏出了两锭银子约有十两的样子。
顾夫人看着冷冷一笑。
墨菊姨母一咬牙掏出了一张银票。
鼎盛钱庄地五十两银票。
顾夫人出身商贾是识货的人脸上微霁。
墨菊的姨母嗑嗑巴巴地:“……都给了夫人。没有了夫人一定要把墨菊给我要不然我我回去不好交待……”
牙婆子又拉了拉墨菊姨母的衣袖。笑着对顾夫人解释:“她姨父是个酒篓子喝了就打……您就行个好这可是她姨攒了一辈子的!”
顾夫人这才松了口:“柳儿去把墨菊叫来吧!”
消息很快传开了墨菊姨母出六十两赎了她府里几个和墨菊差不多大的丫头们一片哗然个个羡慕不已都来送墨菊。只有杏红躲在屋里偷偷抹眼泪。惠兰见了低声道:“你看她姨母来的多巧了。大家各有各的打算吧!你也别伤心了不是还有我吗?”
杏红扑到惠兰怀里大哭起来。
那边顾夕颜知道墨菊有走了赏了不少东西。光是穿的一年四季地衣裳就满满的有四大箱。连手都插不进去了惹得一群小姐妹啧啧称舌。墨菊恭恭敬敬地给顾夕颜磕了三个头。共带着几个大樟木箱子红着眼睛头也不回地跟着姨母出了府。
到了晚间瓶儿值夜笑道:“原来姑娘和蒋公子是商量这事啊!”
顾夕颜正在灯下看关于左小羽的资料她头也没抬有点漫不经心地问:“你呢?跟我走吗?”
瓶儿笑道:“当然。我并不是顾家的婢女我只是你的婢女。你走到哪里我就要跟到哪里。”
顾夕颜抬头调侃地笑道:“十年以后呢?十年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啊!”瓶儿不以为然口气轻松“十年以后地事十年以后再说吧。谁知道呢?照你闯祸的度和质量也许十年后我早就不在了;也许十年后我会受雇来杀你……”
瓶儿的话让顾夕颜一震。
是啊十年以后十年以后谁又知道会生什么事呢?
从前她寄人篱下习惯了总是小心翼翼地看人眼色生活不敢走错一步生怕说错一句可结果又怎样?莫名其妙地穿越了自己渴望的一切都如尘砾般消失无踪了!到了这个世界后既然享受了别人的权力就要尽应尽的义务可她实在是不喜欢顾家的一切勉勉强强地走到今天跌跌撞撞已是满身疲惫。
两世为人让她明白了时间的宝贵!
她真的想趁着现在自己还能呼吸做一回自己。
如天上地云如水中的鱼如空中的风。
去享受生活而不是应付生存。
顾夕颜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第一次觉得肩头空荡荡的全身都是轻松畅快的。
谁也不知道未来会生什么可现在不要做让自己后悔地事吧!
有瓶儿不段缨络做伴应该会走地更轻快吧!
了解和沟通什么时候都不晚。
她呵呵地笑道:“你为什么会答应齐灏到我身边来?”
段缨络眉角轻挑。
顾夕颜解释道:“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段缨络笑起来:“你以为我是怎样地人。我能不吃饭不穿衣不享受生活吗?”
顾夕颜想想觉得自己这话问的天真。失笑道:“也是。熙熙攘攘皆为名利。你对我们以后的旅程有什么想法?”
段缨络眉头一扬:“跟着你就是。”
现在还只是八月份离端娘和墨菊碰头的时候还有一个多月而且在她的计划里自己将直接去棱岛找墨菊她们。棱岛离这里有千里之遥在盛京以北是淞江入海口时冲出来的一个三角形小岛是出海远洋和进入淞江内6的补给站。等墨菊她们到达至少是明年开春时节。自己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到处走走看看当然如果能趁机摆脱段缨络那就更好了!
顾夕颜问道:“你可有什么值得信赖的朋友我们出了盛京万一家里人紧追不放也有个避风头的地方。”
段缨络眉角一扬:“你不是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吗?”
顾夕颜眨了眨眼道:“去你的朋友那里避祸也是我安排中的一项啊!”
段缨络气结。
顾夕颜软软地道:“缨络姐我们现在可是坐在同一条船上哦……”
第八十章 出人意料(上)
秋夕节很快就到了勿园的人在顾夕颜的禁令下都乖乖的呆在园子里几个新买的丫头则交给了赵嬷嬷去调教。大家也能理解毕竟三天后就是顾夕颜的婚礼了她屋里的人躲着不见人也是很正常的事。
大红色的嫁衣用金丝线绣着金灿灿的凰凤七彩的丝线随着身体的摆动出碎光流彩的色泽亮丽夺目。
顾夕颜在懒懒地倚在一旁的大榻上:“漂亮吧?”
惠兰望着身上的嫁衣激动地点了点头。
杏红满脸害怕:“姑娘万一要是现了……”
“你们放心。”顾夕颜笑道“我仔细打听过了左小羽要的是左顾两家联姻直于嫁的是谁我想那对他根本就不重要。只要你们谨守本份顾老爷也好皇贵妃娘娘也好就算现了也只会拼命想办法遮掩过去的。”
她的话让段缨络想起了燕国公齐灏。
齐灏不需要和顾家联姻吧为什么急巴巴地把她送到顾府来。
段缨络不由笑道:“姑娘容貌出众也许那左小羽……”
顾夕颜闻言象赶蝇蚊似地挥了挥手打断段缨络的话:“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就是一个天仙也不能让蒋、左这样的人家相峙不下这其中必要缘由。只是我现在无心去查而已!”
那边惠兰却一心一意望着镜台中那个踌躇满志的自己她神色间一片坚毅:“二姑娘您放心。那日左小羽见到您的时候我也在马车上如果他起疑问起我们只要一口否定说他看错了人把婢子当姑娘了他也是没有办法的。就是这状告到御前。也是说不清楚的……”
杏红畏畏缩缩地望了望惠兰又望了望顾夕颜。心里充满了恐惧。
早知如此就应该和墨菊一起走了算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朝顾夕颜望去。
难道二姑娘很早以前就开始策划了不成……
端娘把二姑娘当心肝似的。竟然会在她出嫁前就离开还有墨菊那个姨母来的那么的突然……
可现在想这些都晚了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除非告诉夫人去……
她不安地看了看顾夕颜又看了看惠兰突然觉得自己就象这两人手中的木偶。被她们提在手里牵来拉去……
秋夕节过后顾府地大红灯笼没有象往年一样及时的取下来它们三天后还要在顾夕颜地婚礼上再用一次。顾府正门大开顾老爷和顾夫人跪在香案前听着小黄门宣旨。皇上和皇贵妃的赏赐一长条地排在门前可惜顾府住的是高档住宅区。周围地邻居非富即贵豪宅的面积都不小一个坊里也就住了个七、八家大门隔得远远的。少了看热闹的人未免冲减了几份喜气。
收了礼打了小黄门顾老爷还要进宫去谢恩顾夫人匆匆忙忙往守园赶。她还要安排出嫁当天的喜婆和陪送的人员。走到半路遇到了杏红说是二姑娘请顾夫人去一趟婚礼在即到处是突事件。顾夫人心里没有底。又匆匆转道去了勿园。
到了勿园顾夕颜伏在大榻前的小几上写什么。见顾夫人进来奇道:“母亲可是有什么事找我?”
瓶儿忙上前收了纸片伺侯顾夫人坐下端了茶进来。
顾夫人神色间有点不自然轻轻地呷了一口茶道:“你这边都准备地差不多了吗?”
顾夕颜望着对面的顾夫人虽然只有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从面容到经神状态都是焉焉的宇眉间也长年笼罩着一股子阴郁之色她不由心中唏嘘。
自己马上就要走了打个不适当的比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顾夕颜朝着瓶儿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们都出去。等屋里只剩下她们俩人时顾夕颜不由拉了顾夫人地手意味深长地道:“母亲你太辛苦了。等我嫁了你就带着盼兮回江南去吧。那里有你的族兄族嫂还有高堂就是吵吵闹闹也比这里要让人心里舒坦些……”
顾夫人惊诧地望着顾夕颜。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顾夕颜索性把话挑明了:“我前几天到外院去看了盼兮的。小小一个人儿那么高的书桌坐得笔直端端正正地在那里练大字呢。旁边伺侯的人在一旁打扇嘴里不停地劝他哥儿歇会吧等会再练盼兮犹豫了一下跟人说母亲吩咐我了要听先生的话先生让我写八张纸我还只写了三张纸呢那小厮讨好他哥儿歇着我帮哥儿写定叫那先生看不出来……好好一个孩儿再这么下去可就全毁了。母亲他可是你以后的盼头啊可不能让人给这么糟蹋了……”
顾夫人听的眼睛慢慢红了起来黄黄的脸上露出苦涩地笑容来。
顾夕颜不由地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见她的时那平和而安闲的模样。
做为女人她这一生都恐怕都体会不到琴瑟合鸣的滋味了就象一朵花还没有开就凋谢了。
同样是女人顾夕颜心里满是怜惜。她说话的语气诚恳而真挚:“盼兮本性纯善小小年纪已经有了读书地毅力。江南遍地是名师你苦个十年就也望到了头。母亲早点回江南去吧!”
顾夫人侧过脸上泪珠子如雨似地落了下来。
八月十七日掌灯时分顾夫人和田嬷嬷到了勿园还破天荒地带着顾盼兮。
因为明天就是出嫁地日子从体芳斋请来给新娘子洗浴的两个师傅正在帮顾夕颜洗澡顾夫人望着空荡荡地屋子问惠兰:“东西都收拾齐了吗?”她是指顾夕颜平日时用惯了的小物件。
惠兰笑着着了大榻小几上一个小小柳条箱子道:“东西都在这里了。”
顾夫人一怔。
她出嫁的时候可是收了十几个柳条箱子。
“怎么只有一个箱子!”顾夫人脱口问道。
惠兰笑道:“姑娘平日里也不太讲究只有这一箱子东西。”
顾夫人打开柳条箱子一看。只有些平日用的镜子、梳子和绫巾一类的东西。她这才现顾夕颜平日的生活有多简单。好象略一收拾就可以马上离开似地。
她不由恍惕了一下。
顾夕颜已洗好了澡从旁边的耳房出来了。
她穿着简单地白色细棉布做的亵衣亵裤鸦青色的头湿漉漉地随意绾在头上可能是耳房洗澡受了热的原因。素净的脸庞面颊微酡大大的眼眸水气氲氤眼宇间竟然带着一丝浑然天成的艳丽。
她给顾夫人行了礼体芳斋派来的四个师傅也鱼贯着从耳房里出来了给顾夫人行礼道喜田嬷嬷给了四个师傅各一个封红师傅们道了谢要告辞顾夫人却道:“师傅们难得来一次。不如也帮着姑娘陪房的丫头们洗个汤浴。惠兰杏红还有瓶儿你们都去准备准备吧!”
大家俱都一怔只有杏红面色大变。
顾夫人笑道:“姑娘这是在顾家呆地最后一晚了。大家也不必拘这个礼了。”说着又让田嬷嬷掏了几个封红出来。
体芳斋的师傅们接了封红就去准备了田嬷嬷则把几个丫头带了下去屋子里只剩下了顾夫人、顾夕颜和一直规规矩矩坐在一旁象小大人似的顾盼兮。
顾夫人让顾盼兮给顾夕颜叩头:“你姐姐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你好好给姐姐叩几个头吧。记得认真读书要有出息将来姐姐才能名正言顺地回娘家来。”
顾盼兮瞪着圆溜溜黑的象宝石的眼睛好奇地望着姐姐乖顺地跪在地上给顾夕颜磕头。
顾夕颜没等顾盼兮跪下就把他一把抱在了怀里:“别把衣裳弄脏了。”
顾夫人嘴角含笑地望着紧抱在一起的两姐弟道:“明天把你送出门后。七哥就要回江南去了。他们会延着驿道出京过松州和静州然后在维州的昌平转水路延着江南运河一路到越州。我老家你还不知道吧在越州的石板镇那里离顾家在舒州的老宅子只有五百多里地。很近的……”她非常详细地交待着刘左诚的行踪。
顾夕颜心中一动。不置信地望着顾夫人。
顾夫人微微一笑神色灿然地喊了一声“孙嬷嬷”。
孙嬷嬷很快就应声而入。
顾夫人起身摸了摸顾盼兮的脸。神态间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盼兮你跟着孙嬷嬷去吧!”
顾盼兮恭恭敬敬地给母亲和姐姐分别行了礼然后三步一回头地跟着孙嬷嬷出了勿园桔色地灯光打在小小的身板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显得格外的孤单。
顾夕颜热泪盈眶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母亲”。
顾夫人微笑着眼中却含着泪:“丁执事和孙嬷嬷今天晚上就带着盼兮回江南去明天他就不能给你去送嫁了。”
顾夕颜忍不住道:“那你呢?”
顾夫人望着勿园屋檐下挂着的红彤彤地灯笼笑道:“我还要主持你地三天回门礼呢!”
顾夕颜激动地上前拉住了顾夫人手嘴角微翕。顾夫人却安慰似地拍了拍顾夕颜的手:“你放心我这人长这么大还没拿过一回主意。这一次我一定会把回门礼办好地。”说着又拍了拍顾夕颜的手眼宇间有少见的坚持。
第八十一章 出人意料(下)
送走了顾夫人时间也不早了明天一大早还要梳头呢杏红给顾夕颜铺了床和惠兰回到了她们自己居住的厢房。
段缨络一身淡黄色的亵衣闭目盘腿在小榻上打坐。
这是她每天必修的功课据说能清神明气。
顾夕颜望着段缨络安祥静谧的表情不由想起观世音拈花像来。
王国维曾经说过学问有三大境界最后一层就“众里寻他千百度回头蓦然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
顾夕颜觉得段缨络好象也达到这种境界处事从容给人心胸豁然之感。
她正望着段缨络感叹怔段缨络突然张开了眼睛。她的目光平和淡定笑道:“是在担心明天的事吗?”
是有点担心!
顾夕颜点了点头。
段缨络微笑:“成事在人谋事在天!”
顾夕颜无奈地叹息:“大不了明天我们仗剑出城。”
段缨络笑起来露出雪白整齐的贝齿:“你以为盛京的羽林军、禁卫军、金吾军都是吃闲饭的吗?”
顾夕颜不由在心里嘀咕:那怎么就让齐懋生给混进来了的呢?
段缨络好象看出了她的心思神色黯淡:“云泽七老连云十三剑柳叶双刀……很多人都没有能回燕地去呢!”
顾夕颜动容。
段缨络眉宇间渐渐有些戚婉:“那些已经在江湖闯出了名堂地弟子还好。那些还没有出师门的失去了长辈的庇护大多数都会沦为强盗或是小偷……”
这是在责怪齐懋生吗?
顾夕颜抿了抿嘴道:“他们可以入伍啊!有一身功夫。到军中效力岂不更能挥自己的长处……”
段缨络微笑着注视着顾夕颜良久。
虽然能感觉到没有什么恶意但顾夕颜还是被她看地有点不自在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段缨络笑着摇头:“不。你没有说错。”
她望着顾夕颜如莲花般素净的面庞淡然地微笑:“姑娘还是早点休息吧。出了府外面可没有这样方便了。”
顾夕颜也觉得这个话题不宜再说下去她拉了薄薄的夹被盖在身上俏笑:“晚安!”
段缨络微笑着点了点头。
顾夕颜翻了一个身呼吸慢慢变得平稳起来。
段缨络望着青沙帐里曼妙地身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顾二姑娘。你没有说错。所以我才会在这里保护你的安危用你的安危来换我们修罗门下五百弟子的前程。如果事情真的糟糕到要仗剑保你出城我也会做的……
段缨络慢慢平息着心中的杂念安静地等候明天地到来!
月色一点点的升起勿园笼罩在片银色中。从东边外院时隐时现地传来带着丝竹弦管猜令划拳的嘈杂笑语声更衬托着这内院小小一角的静谧。
露着如观音拈花般微笑的段缨络突然张开了眼睛黑白分明地眸子竟象鹰似的锐利。
她听到非常熟悉的轻微践踏声。
只有习过轻功的人才有这样轻盈的脚步。
顾夕颜身边的人段缨络都认识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身手。
那声音渐行渐近停在了门外。
段缨络不敢大意从腰间轻轻地抽了一条汗巾。
银红色的汗巾在月光折射出犹如宝石般的七彩针芒。
来人踌躇了一下脚步声渐渐转了一个方面朝东边地厢房走去。
那里住着惠兰和杏红。
段缨络犹豫地望了顾夕颜一眼。
月华如练。顾夕颜嘴角微翘睡得正酣净白的面容如一株午夜悄绽的昙花般甜美纯静。
东厢房那边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还夹着一个女人的声音:“惠兰快开门。”
很快东厢房边传来蹑脚轻行地哒哒声。
这声音虽然轻微。但听在段缨络这样地高手耳中。却清晰的很。
段缨络支起耳朵来。
当东厢房地门“吱”地一声打开时段缨络也趁着这声音将窗棂打开了一条缝。
东厢房里没有点灯。趁着月色她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很快闪进了东厢房。
明天就是惠兰代嫁的日子事情太过突然太过诡异。
段缨络没有犹豫身轻如燕地几个起落人就猫腰靠在了东厢房墙裙旁。她侧着面皎洁的月光下可以透过大开的窗棂看见清楚地看见顾夕颜屋内的动静。
她轻轻吐纳着调整六息。
屋内人的谈话尽收耳中。
只听见惠兰道:“……大姑我知道我对不起您的教导可请您看在十年教育的份上就依了惠兰这一次吧?”
有一个清脆的女声道:“惠兰你可知道如果出了事她们可以把一切都推脱到你的身上说顾家二姑娘年纪小不懂事全因是受你盅惑……”
“我知道我知道。可放弃了这一次机会我就永远没有可能过上我想过的生活了。”惠兰语带哽咽“别人是不知道我的难道连大姑您也不了解我吗?我一路跟着大姑从陇左到盛京不知看了多少人间惨事。我还记得清清楚楚那年我们沽口因为连树叶沾土都没得吃了。那个母亲亲手把女儿杀了炖了一锅汤给丈夫儿子吃……姑姑我不想有一天我地子女也遇受这样的命运我也也做出这样的事来……姑姑。我求您了我求您了……”
屋子里传来砰砰的磕头声。
“哎!”一声长叹“你起来吧!”
磕头声消失了。
“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地忙。”清脆的女声中有掩饰不住的怅然“以后地路你自己走吧我只希望你不要后悔!”
“大姑”惠兰激动地喊了一声“只要大姑知道以后就是谁指着我的脊梁骨我都不怕……”
被惠兰称做大姑的人又是一声长叹屋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只要不影响明天的安排。别搞得真要她仗剑出京的事段缨络也不想多管闲事。
她正准备离开却听见惠兰道:“大姑我仔细查过顾夕颜了她身边没有您说的那本书。”
段缨络一怔。凝神屏息地听着屋子里地谈话。
“你敢确定吗?”惠兰的大姑沉声道“你打探过她的口气没有。”
“打探过了。”惠兰声音里带着不屑“她好象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回事一样。不管是文才学识都比顾大姑娘有着天壤之别呢!”
“那本书即不在溶月斋也不在宫里”惠兰的大姑喃喃道“难道是在顾大姑娘身边不成?”
惠兰却道:“大姑我打探到一桩事觉得有点蹊跷。”
“你快点!”惠兰的大姑急切地道。
“今年二月间溶月斋有两个叫桂官和百年地小厮不见了顾老爷还为这事打死了另一个溶月斋的叫树香的小厮。当时顾老爷不仅派了护院去寻。还从帐上支了两万两银子听说是给了盛京一个什么帮派让江湖上的人出面找这两个小厮……往年也常有人逃也常有人被打死可也没有这样过。你看这事。会不会……与那本书有关!”
屋子里又是一阵沉默。
对面窗棂大开的屋子里。顾夕颜翻了一个身蓦地坐了起来。满脸惊恐好象被什么东西吓着了。
段缨络借着月色看得分明心中一急。
不知道和惠兰说话的女人有没有同伴?
自己现在离顾夕颜有二十几丈的距离如果现在顾夕颜出什么响动引起她们的注意而生什么变故自己离的太远了些!
段缨络调整内息气运丹田电掣般地射进了屋子反到把被噩梦惊醒地顾夕颜吓得呆在了那里。段缨络见状在空中虚晃一指顾夕颜感觉到脖子边一阵酥麻。她不由苦笑看样子这个段缨络的功夫比丁翠娘的确要高出许多想当初丁翠娘点她的时候是用手指使劲地按下去的……
段缨络见顾夕颜面容恢复了平静又在空中虚晃了一指。
顾夕颜朝着她眨了眨眼睛正欲说话段缨络却将食指放在唇中做了一个噤声状顾夕颜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这毕竟是顾家地家事还是让顾夕颜自己解决吧。
段缨络略一犹豫附身在顾夕颜耳边一阵低语。
顾夕颜露出了惊讶地神色。
大姑?难道是崔宝仪?真是看不出来她有一身这么高的功夫竟然能在宵禁地紫禁城里进出自由?找书找的是一本什么书呢?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明天惠兰就要代她嫁入左府的时候来呢?
顾夕颜不由疑惑地望向了开大的窗棂。
明天的安排会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
她正惴惴不安着段缨络却猛地一扑身子贴着她将她按在了床上。
顾夕颜一惊正欲问为什么却看见感觉到了段缨络因紧张而显得僵硬的身躯她不由朝段缨络的脸望去却看见她目光锐利地望着外面顾夕颜略一侧头顺着段缨络的目光望了过去。
透过大开的窗棂顾夕颜看到一个女人从东厢房里走了出来。
她身体修长稼纤合度肩头露出的合金剑鞘鞘口在月光下出冰冷的光芒。
顾夕颜脑袋一嗡远久记忆浮现在脑海。
是她是她那个两年前风雨之夜在溶月斋里翻东西的女人!
屋檐的阴影半明半暗的投射在她脸上雪般白皙的下颌如花瓣般艳丽丰润的嘴唇。
顾夕颜已确信无疑。
她是崔宝仪!
既然翻东西的人是崔宝仪那阻止她的人又是谁呢?
第八十二章 离家远行
崔宝仪窈窕的身姿蹁跹如蝶般地落在东厢房的房脊上几个起伏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顾夕颜这才敢大口的呼吸。
段缨络到是神色如常淡然地笑着从床上起身轻轻地抚了抚有点凌乱的鬓。
顾夕颜也跟着起身坐立沉吟忖想片刻她又细细地向段缨络打听崔宝仪和惠兰的对话。
段缨络不厌其烦地详细给她叙述了一遍只是把惠兰讽刺她不如顾朝容有学识的那一句隐了去。
顾夕颜面色安详眼睑轻垂地听着看不出喜怒。
她觉得很多让人奇怪的事情都隐隐有了答案。
比如说为什么崔宝仪会选择顾家做为落脚地为什么她会毫不留恋地结束潇湘女学的生意而选择入宫。
可那是一本怎样的书呢?
顾夕颜眉头微蹙。
她想起了崔宝仪送给自己的那枚刻有古夏文字的玉佩还有她说起古夏文时脸上的惘然……顾家据说是诗书世家崔宝仪要找的那本书会不会与古夏文有关系呢?可惜自己是个冒牌货不管是对顾家的秘密还是对顾家先辈的事迹比齐懋生知道的还少……如果齐懋生在这里以他的见识说不定能猜出崔宝仪找的是一本怎样的书呢?
想到这里顾夕颜的眉头蹙得更紧了。齐懋生。不知道安全回家了没有?
以他地身份地位和家庭情况回到燕地后应该会很快成亲生子吧!毕竟他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女方也会是一个身家容貌性情不比叶紫苏逊色的女人吧!
顾夕颜心中空荡荡的。
段缨络见顾夕颜满脸愁容笑道:“姑娘是在担心明天的婚礼吗?我们要不要改变计划。今夜就逃走。”
啊现在想这些干什么自己反正马上就要离开顾家了。惠兰也下决心把握好这次机会改变自己地命运了崔宝仪又没有伤人之意自己何必多管闲事。那本书不管是如何的珍贵留在顾宝璋那人渣手里还不如给崔宝仪的好!
但是想到齐懋生她还是笑地有些勉强起来。
段缨络本来就对惠兰印象不好觉得她和那些吃饭了没事干的内院女人一样整天就知道沾酸捻醋小家子气的很。现在又听了她和那个大姑的对话更是看不起惠兰。
她见顾夕颜面脸愁色爽朗地一笑劝慰顾夕颜:“姑娘何必和这些人一般见识。外面自有天地姑娘出去走动一番。才知道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世界广袤的很……”
是啊既然已经决定放弃了又何况紧拽着不放愁白了头还没有人知道……只有苦了自己。人生譬如朝露还是自己对自己好一点吧!
顾夕颜心中略宽朝段缨络展颜一笑:“段姐姐说的有道理。以后我就跟着姐姐吧!”
段缨络失笑。
第二天婚礼如期举行。只是在准备上出了一点小小的误差。
按风俗姑娘地陪嫁丫头们要跟男方接亲的嬷嬷们坐在同一辆车一起回男方可这次顾家一口气送了八个丫头而不是按事先的单子说的两个丫头马车一下子不够用左家接亲的人急地团团转。顾家就临时借了两辆马车给左府来。这才分四处坐了下来。
等新人到了左府的大门口一身红装作新郎打扮的左小羽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跳下马背亲自撩开了花轿的帘子。行动间竟然有点仓促惹得一旁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一阵哄笑左小羽的同僚中有人起哄:“左统领你可迫不及待要进洞房了……”
又是惹得大家一哄笑。
左小羽很难得地闪过一丝尴尬略略低了低头眼角一扫却在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一旁陪嫁丫头的马车里跳了下来。
他不置信地望过去。
修长地身材曲线玲珑瑰丽的五官甜美静谧细嫩的皮肤冰肌晶彻。他不由望了望眼前满身红装的新娘子又望了望那个跟着左府迎新嬷嬷朝后院走去的身影。
旁边地人见左小羽愣在那里起哄着簇拥而上推搡着他朝喜堂走去。
皇太子杨余今天代表皇上来参加他地喜晏还等着他拜堂了好回宫呢!
那人总归是进了左府等婚礼过后再说吧!
左小羽心中略定压下疑惑随着众人的脚步朝喜堂走去。
顾夕颜和段缨络从最后一辆马车中跳了出来跟着一群嬷嬷丫头们进了侧院朝内院走去突然拿着一个柳条小提箱地段缨络扶着顾夕颜叫道:“嬷嬷喜儿吃坏了肚子哪里有毛厕。”
左府迎亲的嬷嬷笑盈盈过来看见她们一怔。
顾家这两个陪嫁丫头生的真俊。怕是知道左府内院复杂所以特意选的通房丫头的吧。看样子内院又要热闹了!
念头一闪而过她热情地领着她们到了侧院一个偏僻的小院段缨络忙谢了那嬷嬷笑道:“嬷嬷快去吧等她好些了我扶她进内院就是了。等会我们家姑娘要封红了!”
那嬷嬷犹豫了了一下笑道:“那我就不陪着姑娘了!”
段缨络笑道:“嬷嬷快去吧这里有我。”嬷嬷又说了几句嘱咐地话。快步出了侧院。
顾夕颜从毛厕里钻了出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厕所真脏!”
段缨络将淡然一笑:“姑娘现在想反悔还来得及!”
顾夕颜俏笑将段缨络手中的柳条提夺了过来转身进了毛厕不一会儿就出一个穿着朴素的小姑娘。她佝偻着身子脸色黄黄的好象得了什么大病似地。
段缨络笑道:“嗯。是那么回事了。还是太漂亮了些。”
顾夕颜斜睇了段缨络一眼目光滟潋妩媚动人:“你快去换衣裳吧免得有人寻来了。”
段缨络笑着也进了毛厕换了一身朴素的装扮。
两人镇定自若地出了侧院路上有管事模样的人见了她们正欲说什么段缨络忙接着顾夕颜给那人行了一个福礼。笑道:“我们是顾府陪嫁地粗使丫头那边的嬷嬷吩嘱我们找我们送亲的李管事说顾家借了一辆马车给贵府的让别忙着回去姑娘等会要打赏的。这位爷。知不知道我们府里的马车停在什么地方了?”
“什么你们府我们府的姑娘进了左府就是左府地人了。”那人笑着调侃了几句然后指着前面道:“姑娘们从这里直走拐弯出了甬道就是外院了我们刘管事在那里陪着府上送亲的人呢你去那边问问!”
两人道了谢按照那人说的到了外院。
外院张灯结彩酒案旁的宾客却不多大家都去正厅看拜堂去了。尽管如此。她们走出左府大门的时那青衣管事还是把她们拦下来问了几句知道是顾家粗使丫头奉了嬷嬷地指派找车的才放了行。
两人出了左府却并没有去找顾府的马车而是在段缨络的带领下拐了几个弯。进了一个死胡同。她们等了一会儿。胡同口停了一辆青帷油车车辕上坐着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中等身材须全白段缨络拉着顾夕颜的手上了车没想到车内还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相貌端庄穿着华美气质不俗。妇人对她们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对那老者道:“袁先生辛苦您了。”
老者没有出声鞭子凌空打了一个响马车辘辘地开始向前驶去。
熙照的婚礼是在晚上七点一刻是吉时现在已是八点左右古时候的人晚间娱乐活动有限都睡得很早除了一些风月场所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
车子很快就驶到春明门高大地城门前儿臂粗的火把照得通明城墙上不时有士官来回巡逻城门半开几个青衣小吏坐在案前闲聊另一旁则站着几个穿着铠甲的士官。看见她们的马车大家都望了过来袁先生把马车停在了青衣小吏们的案前其中一个小吏迎了上来:“袁伯接到姑奶奶了吗?”
袁先生点了点头从怀里抱出几块碎银子递给那小吏:“五儿等会和几位爷去喝杯酒。”
小吏接过银子道了谢马车就这样大摇大摆地驶出了盛京城。
顾夕颜咋舌。
盛京城门七点就关没有金吾军地令喻谁也不能随便进出。所以她原来地计划是准备在盛京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住一夜明天一大早出城没想到跟段缨络一说她竟然提出由她来安排出城事宜顾夕颜考虑到她地背景就把自己要去棱岛的事说了段缨络笑了笑说请她放心定会平平安安地把她送到棱岛的。
顾夕颜也只是纸上谈兵地谋划了很久听段缨络这么一说当时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今天再看看人家出城的方法顾夕颜决定这一路都要跟着段缨络等到了棱岛再去想办法摆脱段缨络。
天上零零散散地坠着几颗星子圆圆的月亮出明亮的光芒把厚厚堆积的青色云层硬生生的撕了开来。
马车飞驶在宽敞的驿道上顾夕颜被颠簸得东昏西倒的那妇人的情况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段缨络却很殷情地在那里伏侍那妇人而且态度很真诚不象是因为尊卑的关系顾夕颜怀疑这妇人是段缨络的长辈世交之类的。
第八十三章 千里迢迢(上)
大约走了一、两个小时马车停在了一片树林旁那中年妇人下了车马车又立刻飞驶起来。
顾夕颜好奇地撩开马车旁的窗帘向外看了几眼。
只看见一辆和自己所坐马车一般一样的青帷油车错身而过那辆车的车辕上坐的赶车人也是须全白。
李代桃僵之计!
顾夕颜惊异地撩开了马车的车帘车辕上坐的袁先生听到动静回头过来朝着顾夕颜微微笑了笑。顾夕颜也回了他一个礼貌的微笑缩回头来段缨络把刚刚靠在那妇人身后的大迎枕递给顾夕颜:“你也靠一靠吧!”
顾夕颜很难受爬过去靠在了迎枕上。
迎枕上隐隐的香味非常淡雅好闻。
顾夕颜闭着眼睛嘟道:“那位妇人是你的长辈吗?”
段缨络犹豫了一会道:“是李大人的夫人!”
顾夕颜一时没有听明白在脑海里转了一遍才想起段缨络是怎么来顾家的。想到刚才段缨络对李夫人的态度她有点担心起来:“会不会连累到他们家!”
段缨络目中闪过温和的光芒她笑了笑答非所问地道:“你闭上眼睛睡一会吧睡着了就不会觉得难受了!”
怎会没有风险呢?
顾夕颜不敢多想闭上了眼睛在颠簸地马车里睡着了一觉醒来。马车继续在飞驶车厢里昏沉幽暗段缨络盘膝在车内打坐见她醒来。笑道:“醒了!”
顾夕颜觉得浑身都象散了架似的呻吟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们到了哪里?”
段缨络从掏出怀表了一眼道:“八点一刻。我们已经出了富春县。”
出了富春县是个怎样的概念呢?
顾夕颜有片刻的茫然问道:“我们离棱岛还有多远?得几天地路程?”
没等段缨络回答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袁先生在隔着车帘道:“段姑娘你们趁机梳洗一番我去买点吃食。”
“有劳了!”段缨络非常客气。然后撩开了车帘。
金色的阳光洒进来耀花了顾夕颜的眼她不由伸手挡住眼睛低下了头眼角扫过去现马车停在一个小坡上。坡下有一条两米来宽地小溪溪边三三两两的长着半人高的灌木。
段缨络扶着顾夕颜:“走我们下去洗个脸。”
顾夕颜带了个包袱和段缨络到了溪边。她们各自找了一个溪边的青石块蹲了下来用顾夕颜带包袱里的杯子打了水沾了牙粉刷牙。
溪水有点凉顾夕颜的手伸进去的时候不由哆嗦了一下。
段缨络找了一个灌木丛蹲在旁边解决了生理问题。
顾夕颜也憋着尿可她生平还是第一次需要在野外解决她咬了咬牙也学着段缨络地样子找了一个灌木丛。当她蹲下来的时候总担心灌木丛里会有小虫子之类的东西跑出来咬她的屁股。感觉非常不好。
等她们梳洗完回到马车顾夕颜现袁先生根本就没有走远而是背对着小溪站在那里想来是怕两个女孩子不自在特意如此说的。
袁先生从车辕旁一个木箱子里拿出几个冷馒头递给她们两人就着水囊里地冷水吃了一点。然后又开始赶路。一路上。顾夕颜和段缨络都尽量少喝水少吃东西这样可以减少上厕所的次数。节省时间。到了晚间袁先生找个林子停下来段缨络值班袁先生就在车辕边打个顿到是顾夕颜并不担心安危问题所以能倦在马车里睡个好觉。
因为值班的关系段缨络睡觉的时候挪到了每天的早上。所以顾夕颜和段缨络虽然同坐在一个马车里大家只有在下午才有时间说说话儿。可不知道为什么段缨络自从出了盛京城就很少主动和顾夕颜说些什么有时候被顾夕颜问烦了才不冷不淡地吭几声。
态度和在盛京的时候有着天壤之别。
顾夕颜不知道为什么免不了要七想八思可又暂时没有什么办法只得压处心中的疑惑。
或者是说顾夕颜相信的是介绍段缨络来的齐懋生。
这样走了四、五天袁先生把马车停在一个林子里面他御了马道:“这马不行了我要去前面集市上买匹马。”
段缨络笑道:“我们等袁先生三个小时如果还没有回来就先走一步了。如果袁先生回来没有看见我们就到绿柳山庄去报个信。”
袁先生点了点头牵头马走了。
顾夕颜知道这是怕袁先生万一进城被捉住了只要能拖两、三个小时她们就可以脱险;如果她们被现了就请袁先生去那个什么绿柳山庄求救。
待袁先生走远了段缨络拉着顾夕颜道:“走我们趁这个机会也去梳洗梳洗顺便把水囊装满。”
顾夕颜坐了几天地车身子骨都僵硬了段缨络扶着她慢慢下了车这次她们在河边的草丛中解决了生理问题。
看得出段缨络野外生存能力比顾夕颜不止高一个档次顾夕颜左顾右盼地整理衣服的时候段缨络拿着牛皮做的水囊到河边去装水了。
顾夕颜盯着脚下小心翼翼地从草丛里出来到河边寻了块石头垫脚洗一个冷水脸。擦脸的时候眼角却看见河边石缝里有枯结了地大便。她身子一僵喊段缨络:“别别装水了这水太脏了。”
段缨络身轻如燕地几个起落落在了顾夕颜地身边。紧张地问:“你现什么了?”
顾夕颜恶心地指着石缝间的东西。
段缨络却要凑过去看。
顾夕颜拉着她地衣袖:“别别看了就是那东西。”
段缨络笑起来:“我们在上游打水就是了。”
顾夕颜望着蜿蜒的小河。呻吟了一下。
结果一整天顾夕颜都忍着没有喝一口水。
晚间段缨络找一个庄户人家讨了口热水给顾夕颜喝又借了人家地毛厕让顾夕颜用。顾夕颜已顾不得那多端起油腻腻的海碗咕噜咕噜地连喝了三大碗水当她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人舒服不少。她握着拳对段缨络道:“你放心。我能适应地。”
段缨络笑了笑道:“走吧!”
两人又上了马车连夜赶路。
她们又日夜兼昼地赶了七、八天的路带的干粮都吃完了就在一个小集镇上买了两笼馒头带到路上吃。馒头下肚没有半天的功夫。顾夕颜开始拉肚子。行程明显的开始慢了下来到了晚上顾夕颜整人象焯了水似的恹恹的。段缨络没想到顾夕颜地身体这么不经事皱着眉头停在了一个小镇上请了大夫为她看病。
顾夕颜知道现在她们是在和时间赛跑根本耽搁不起就让段缨络在小镇上买了一个马桶寻了家小客栈里将药全煎了带到车上去喝。
大家也是心如明镜。明知道这样不妥但没有谁反对。
就这样走了十来天天气越来越冷顾夕颜的病一直不能完全好断断续续的。身子瘦得只有一把骨头了。最让她不能忍受的是自己的狼狈。吃喝拉撒都在马车里而且还当着对自己越来越冷淡地段缨络的面。
顾夕颜觉得自己这样连做人最起码的尊严都没了。
终于有一天。顾夕颜开始不能进食吃什么吐什么连喝水都吐。
段缨络和袁先生商量走水路从淞江坐船直下棱岛。
袁先生沉默不表态。
段缨络笑道:“袁先生放心这个人情我们修罗门一定认帐。”
顾夕颜在马车里听到“修罗门”三个字为知为什么突然想到了那些武侠小说里的邪门魔教。
车外的袁先生听了段缨络的话语气中透着一丝喜悦:“既然如此那我就帮着姑娘联系水龙帮的人送姑娘去棱岛。”又是“门”又是“帮”的顾夕颜听着不由不得苦笑。
难道老一辈的人常说一辈子不出门是个福人。
段缨络没有反对。
她们又赶了两天地路马车停在了路边的一个凉亭旁袁先生跳下车辕低声道:“姑娘暂且在此歇歇我去凉亭里等人。
段缨络撩开马车的车帘非常客气地说了一声“有劳了”。
待袁先生进了凉亭段缨络以一种少见的敏捷一把抓起顾夕颜的手把她地衣袖捋了起来露出白皙纤细地手臂。
这里的天气已有点冷暴露在空气中地手臂立刻起了层鸡皮疙瘩顾夕颜吃惊之余不由道:“你你要干什么?”声音带着一丝恐惧。
段缨络一边把一个长约一肘粗约一寸的竹筒绑到她的手臂上一边低声地道:“这是袖箭水龙门的人来后我们下车和他们谈条件如果袁先生对你有什么举动你就射杀他。”
射杀……既然如此关心她为什么这一路上都对她那么的冷淡难道是因为袁先生?
顾夕颜一把抓住段缨络的手:“我们是不是在渴鸠止渴?”
段缨络立刻明白了段夕颜的意思犹豫了一下直言道:“是。他们都是一些绿林高手每个人帮我都有不同的目的。”顾夕颜点了点头问:“这个袖箭的开关在什么地方?”
段缨络有点意外没想到顾夕颜这么快就接受了事实。她细细地指点她:“在你肘关节的这头看见没有一个凸起的钢钉把它按下去就成。”
顾夕颜冷静地问:“能射几次?每次射几箭?射程有多远?”
“能射三次每次射一支射程大约有十米左右。”
顾夕颜思忖了一下。
车帘离这里只有一米左右如果袁先生有什么动静这箭的力道完全可以让他丧命。
她朝段缨络点了点头语气坚定:“我知道了!”
第八十四章 千里迢迢(中)
不一会儿马车外就传来袁先生的声音:“段姑娘水龙帮的刘副帮主来了!”
段缨络深深地望了顾夕颜一眼撩帘而去。
顾夕颜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保持着自然的坐姿全神贯注的等待着。
她能感觉到车帘外袁先生的气息听到行人经过的脚步声马车驶过的辘辘声。
等待使时间变得无限长。
待段缨络撩帘而入时顾夕颜松了一口气才这现自己手心湿漉漉的。
她们保持着一贯的沉默马车又开始行驶。
到了黄昏马车颠簸得比平常更厉害了顾夕颜只觉得五腹六腑都被颠得换了位置似的想吐又不吐不出来。她闭上眼睛捂着胸口歪歪斜斜地躺着尽量不让呻吟逸出口。
段缨络见顾夕颜脸色雪白眉头紧锁的捂着胸口知道她又不舒服了。想到她一个名门闺秀这一路上餐风露宿从来不曾抱怨过她忍不住安慰她:“你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到水龙帮了到时候你就能好好的梳洗一番睡个好觉了。”
顾夕颜勉强地朝段缨络露出一个笑容来安慰她道:“你别担心我会没事的!”可惜她这段时间瘦的太厉害了一笑露出惨白的牙龈来。
段缨络侧过脸去不忍看她。好容易车停了下来。段缨络扶着顾夕颜下了马车周围是一片茂密树林袁先生朝段缨络拱手作揖:“段姑娘告辞了。”
段缨络笑着点了点头:“这一路上辛苦了。”
袁先生笑了笑。驾着马车离开了。
两人在树林里等着。
顾夕颜低声地问:“袁先生和水龙帮不和吗?”
段缨络犹豫了一下笑道:“也不是不和只是不愿意碰面。毕竟听说和眼见是两码事。”
顾夕颜明了地点了点头:“怕被人知道是他送我们出的盛京?”
段缨络笑了笑:“那当然。”她的话音刚落。顾夕颜就看见一个俊美少年龙行虎步地朝她们走来。他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袭宝蓝色地圆襟长袍服装质地剪载看得出都很精美。远远少年就抱拳道:“段姑娘在下水龙帮刘三郎。劳姑娘久候了!”
段缨络笑着和他打招呼:“原来是刘副帮主啊!”
两句话的时候刘三郎已在离她们两米左右的距离停住了脚步:“段姑娘我已吩嘱下去安排船只。只是事出仓促还要请姑娘等两、三天。”他一边和段缨络说话一边用眼角地余光打量着顾夕颜目光中闪烁着灼热的光芒。第一次见面用这种目光打量她。
顾夕颜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半个身子躲在了段缨络的身后。
段缨络感觉到了顾夕颜的举动还以为她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站着太累了的原因忙向刘三郎笑道:“刘帮主太客气那就恕我们打扰了。”
刘三郎笑道:“段姑娘可千万别这么说能为修罗门出一把力我们水龙帮甚感荣幸……”说着打了一个响指树林里驶出一辆青帷油车来。只是赶车的人是个年轻小伙子。
“水龙班人多口杂帮众良莠不齐还请段姑娘在别院委屈一下。”刘三郎笑着望着顾夕颜“我看这位姑娘身体虚弱也正好在别院调理修整一番。再赶路也不迟。”
段缨络笑着说了一声“有劳刘帮主费心”了。就扶着顾夕颜上了马车。
马车转出密林又走了一小会。停在了一座精致小巧的院落门前刘三郎上前叩了门应门地老者看见刘三郎很是吃惊刘三郎朝那老者低声说了几句老者一边用好奇的目光望了马车一眼一边跑去下了高高的门槛使马车能够直接驶进内院。
没有了阻碍马车直驶到内院的二门前停下刘三郎在前面带路段缨络扶着顾夕颜跟在后面。
此时已是月明星稀之际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处点了灯火入目均是绰绰黑影尽管如此顾夕颜也能感觉到这座院落地景色优美布置精致。
她们穿过几重院子又走过一片花圃停在一幢有些破旧的小小瓦房前。瓦房一明一暗的格局非常的紧促门虚掩着借着月光可以看见里面堆放着一些水桶、扁担、铁揪之类的东西象是花匠用来堆放杂物的屋子。
刘三郎上前推开了堂屋的门语带歉意:“段姑娘这里虽然偏僻简陋但少有人来往屋后即是一片密林有什么事也好变通。”
段缨络扶着顾夕颜进了屋笑道:“让刘帮主费心了。”
刘三郎目含深刻地望了顾夕颜一眼笑道:“两位姑娘一路风尘仆仆的想必都累了还是早休息吧。我先告辞了。”
段缨络无言地朝刘三郎笑了笑刘三郎抱拳作揖告辞。离开的时候他还很细心地帮她们关上了门。
段缨络扶着顾夕颜撩开粗布门帘进了旁边地内室。内室和堂屋截然不同看得出是精心收拾过干净整洁的架子床被褥和搭在镜台上的毛巾、牙粉、牙刷、香胰子看得出来都是新的靠着窗子还有一个小木碳炉子和一个约有人高的木桶木碳炉子上面托着一个大大地铜壶壶嘴里还腾腾地冒着热气。
段缨络笑道:“姑娘终于可以喝口热水。洗个热水澡了。”
顾夕颜虽然已经累得什么也不想做了但还是强打着精神准备清洗一番再上床。段缨络看她连毛巾都拧不干挽了衣袖帮顾夕颜洗头和身子然后用干毛巾裹了头把她抱到床上才开始收拾自己。
顾夕颜躺在软软地床上。盖着散着干燥地阳光气息的被褥觉得自己幸福的都快要融化了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不知醒了过多。顾夕颜被段缨络推醒了:“你还没有吃药快起来吃药。”
顾夕颜强打着精神起来喝了一碗浓浓地中药。
段缨络披着湿漉漉的头披着一件夹袄服侍她喝药:“得请个大夫认真用药才行这样拖下去会把身体拖垮的。”
顾夕颜也知道这个道理问道:“不知道盛京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如果时间上来得及我们不如歇两天。”说到这里她想起了刘三郎看她地目光。又道:“就是不知道水龙帮里安全不安全。”
段缨络笑道:“你也别太担心只要我们到了棱岛就安全了。”语气中颇安慰她的意思。
顾夕颜一怔。
段缨络是齐懋生的人难道她已经把消息传给了齐懋生齐懋生在棱岛有什么安排不成!
想到这里。顾夕颜露上不由流出似嗔似喜的表情。
她细细地回忆起和齐懋生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
在那种生死关头还这样费心地为她安排难道就对她没有一点感愫在里面?
顾夕颜突然睡不着了她轻声地问段缨络:“你们在棱岛是不是还有什么安排?”
段缨络惊讶地望着顾夕颜:“你要去棱岛难道不是国公爷安排的?”
顾夕颜吃惊地望着段缨络:“当然不是!”
两人面面相觑。
电光石火中她们都意识到:误会大了!
顾夕颜以为凭着段缨络来历、见识和本领愿意帮着自己离开顾家那简直是大材小用何必把简单的事情繁杂化。一切听她安排就是。
段缨络以为顾夕颜一个养在深闺地女子能有这么大的胆子逃婚还千里迢迢地逃到棱岛去如果不是有燕国公齐灏在背后撑腰她怎有这个胆子……当她看到顾夕颜的逃婚计划的时。只觉得啼笑皆非。漏洞百出。为了尽快完成任务也为了自身的安全。段缨络主动要求帮顾夕颜离开盛京。她动用了修罗门在江湖上地力量以最快的度赶往棱岛。她以为到了棱岛自己就能交差了可没有想到……
顾夕颜一时间面如死灰!
根本就不是齐懋生叫段缨络来帮自己的……
段缨络一时间脸色雪白!
棱岛根本就没有接应的人……
两人异口同声:“我们要好好谈谈!”片刻又齐声道:“你先说!”
言多必失!
顾夕颜忙道:“你是姐姐你先说。”
“好我先说。”段缨络略一思忖“你和燕国公是什么关系?”
顾夕颜道:“他在盛京受伤我无意间救了他一命。”
段缨络点了点头顾夕颜道:“他为什么会要你来做我的婢女?”
段缨络犹豫了一下道:“说来话长。你知道什么是修罗吗?”
顾夕颜摇了摇头。
段缨络道:“在太初李学里修罗是一个女子她有绝世的容貌却有比火还烈的暴躁的脾气。她性情刚烈法力强大修罗门的第一代门主谷仙子以修罗为名创建立了一个门派。那时候政局混乱民不聊生谷仙子收留了很多因战乱而无家可归地女婴她教她们功夫然后把一些武艺强的弟子介绍到豪门富户的内院中当女保镖收取一定的管理费再用这些费用维持修罗门的日常开支。熙照统一夏国后我们修罗门地长老们对时局生了一些争执。有地认为应该解散修罗门有的认为应该归顺朝庭也有人认为应该保持修罗门地特色减少弟子人数走高端路线专门为出得起钱的士族贵胄提供女护院。后来修罗门就分裂成了北修罗和南修罗。经过几百年的展北修罗现在大约有五百多名弟子其中女弟子占一小半大部分是男弟子女弟子出师后一般都会被介绍到豪门大户当女护院男弟子则会到一些镖局里当镖师。南修罗则在三百多年前在江南郡秀峰设立了一个道场专门收授男弟子为朝庭训练禁卫军、金吾军和羽林院。”
第八十五章 千里迢迢(下)
顾夕颜认真的听着道:“那你就是北修罗的人了?”
段缨络点了点头:“南修罗的人走了仕途已渐渐与江湖脱节现在人们提起修罗门指的都是我们北修罗。”
顾夕颜脑袋飞快地转着。
也就是说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修罗门要保护的人非富即贵。
这会不会就是刘三郎看她眼泛绿光的原因呢?
她盘算着趁机问道:“你在修罗门里是个什么身份地位?”
段缨络但笑不语。
顾夕颜眉头微皱:“我们现在陷入这样的困境就是因为少了沟通和坦诚的原因。段姐姐你如果还这样神神秘秘的我们不如分道扬镳各走各的……免得到时丧命如此你抱怨我我抱怨你的。”
段缨络笑道:“你一个人能到棱岛去吗?”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和带着善意就象在说一个闹别扭的小妹妹。
顾夕颜俏笑:“我看那刘三郎看我的眼神就象饿狼看见了肉似的。如果我让他送我去燕地你说他会不会同意。”
段缨络失笑:“你就会耍这些小聪明。要知道段三郎在水龙帮也只是一个副帮主而已……”
顾夕颜打断她的话:“所以他才会冒险一试啊!”
段缨络的笑容有点僵。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是修罗门门主地小师叔。”
这么看得起我?
竟然派了一个辈份如此之高的人来身边伏伺。
顾夕颜笑道:“门主开出了什么条件请你出山?”
段缨络心中一动眼中闪过异采。
一直密切注视着段缨络的顾夕颜见此事景再一联想段缨络这一路上和袁先生、刘三郎应酬的情况。笑道:“你是不是不怎么在江湖上走动?”
段缨络眉角一挑。
看来猜对了!
顾夕颜开心地笑道:“你肯定是修罗门里数一数二地高手所以要花大量的时候练习武艺。不要说在江湖中走动就是门派里的任务。你也很少出手。这次门主肯定是对你说她们最重要地客人燕国公出了天价要她们提供一个身手非常高的人去执行一项任务修罗门里几个身手很好的人都没能通过燕国公的考验现在只有求你亲自出马。你心里非常不愿意但又长年受修罗门的供养所以勉为其难地出了山。”
段缨络脸上露出讪讪然的笑容为她们的门主辩解道:“我也不是很为难。如果你不逃婚。我就呆在你身边精服美食又可以修练武功还是个不错地任务。”
顾夕颜很喜欢段缨络的态度不抱怨。不迁怒。她嘻笑:“我要是你们门主也要把你诳出山。你一天吃饱了不做事在山上也是浪费还不让你接了这个任务反正也是吃饱了不干事。到哪里呆着不是呆着不如找燕国公收点钱一举两得……”
段缨络并不动气淡然地笑了笑。
顾夕颜叹一口气:“那家伙到底打什么主意就算是报恩。也不用这样啊!他明知道我不会乖乖接受家里人的安排……”
段缨络闻言却心中一动她想起了燕国公接见她时的神态。
好象很无可奈何的样子!
一个让燕国公齐灏无可任何地女孩子!
她转过头来凝视顾夕颜。
夜色中顾夕颜清瘦的脸庞嘴角含笑白皙的皮肤晶莹如玉甜美静谧的让人怦然心动。
真的就这么简单。一个救命恩人?
不会乖乖接受家里人的安排……逃婚……修罗门里身手最好的……
难道?
段缨络并不常在江湖行走。可这不代表她就笨。
她嘴角泛起一丝洞察世事后得意的笑容摸了摸顾夕颜的头:“快睡吧。你这几天累坏了。”
顾夕颜还是有点担心:“那个刘三郎你要小心。我觉得他不会这么简单。你了解他吗?我们能不能通过其他地途径去棱岛……”
这段时间她们同吃同住段缨络知道顾夕颜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她轻易不会信任谁。每当她因为值夜需要休息的时候顾夕颜不管身体如何的不适都强忍着保持清醒的头脑只有段缨络在她身边地时候她才会沉沉地睡去。
段缨络见顾夕颜这样喋喋不休地笑道:“你不睡那我睡了!你值夜吧!”
顾夕颜果然闭上了嘴巴:“还是我先睡吧等我醒了换你睡。我身体太差了这地方太让人没有安全感了……”
段缨络轻轻咳了咳。
顾夕颜忙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她翻了一个身不一会就呼吸平稳进入了梦乡。
段缨络身体虽然疲惫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并不是不放心水龙帮地人而是她必须调整一下以后的路程。
段缨络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从包袱里拿出一支细细的熏香插在了屋外的地上然后望着暗红色的香火沉默了半晌才回睡躺下。
顾夕颜一睡醒来只觉全身懒洋洋的不想动弹好象就这样睡到天荒地老。
段缨络早已经起床了屋子正中点着一粗细细的香袅袅的轻烟升到一尺来高就散了屋子里有股淡淡的茉莉花香。非常地好味。
顾夕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在被子里小小的赖一下就起来谁知段缨络却推门而入。她穿着一身杏黄色的劲装细条的身材尽显无遗。额头上还挂着细细地汗珠看样子是一早出去运动了。她笑盈盈地和顾夕颜打招呼:“还不起来太阳都要晒到屁股了。”
顾夕颜还是被子里蹭了一会。才勉强起身。
段缨络服侍她梳洗:“今天我会请个大夫来给你仔细瞧瞧我们也趁着这两天养养精神。”
顾夕颜问:“盛京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段缨络笑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顾夕颜想起前世的手机、电脑还有通讯卫星不由叹道:“如果有个飞鸽传书之类的东西就好了。”
段缨络笑:“鸽子都是军方特有地民间是不允许私养的否则以谋逆罪论处的。”
顾夕颜啧舌:“没有民主没有人权……”
她有点自言自语的。声音很小就算是段缨络这样的高手也只听到个断断续续。段缨络笑道:“说些什么呢?”
顾夕颜忙改口:“我们吃饭怎么办?”
段缨络打开木碳炉子旁的小箱子从里面取出几个馒头和一大海碗菜:“刘三郎准备的多周到。”
顾夕颜看了看那菜竟然是一碗大蒜炒肉。
她叹了一口气:“这菜我怎么吃啊!”
段缨络把木碳炉子上地铜壶盖子打开。在壶口架上两根筷子把馒头放上去蒸热:“你当然不能吃那是我吃的。你就吃馒头……”
这已经进了九月中旬天气渐冷她们一路上都吭着冷馒头顾夕颜又因为拉肚子经常在马车里解决生理问题段缨络靠在马桶旁边吃东西那能吃得香吗?
顾夕颜心中涌起淡淡的歉意。她故作快乐地嚷道:“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
两个人嬉笑了一番顾夕颜就着热茶勉强吃了两三口就吃不下去了这已经比昨天好多了段缨络不强求她。收拾好碗筷。段缨络又点了一根细细的香:“这是安眠香。你趁机睡会。”
顾夕颜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很差了如果想活着到棱岛。现在就得多吃多睡。她闭上眼睛在淡淡地花香中再次进入了梦乡。
中午顾夕颜被段缨络叫起来又吃了几口馒头段缨络找出袖箭给顾夕颜戴上:“我要出去给你寻大夫来你一个人在这里小心点。”
电影里面会常常有这样的景头。男女主角在屋里商量着如何离开坏蛋就躲在屋外听着等男主角一离开坏蛋就跑进来把女主角枪毙了或抢了从此以后一对恋人就海角天涯分离两地再也无缘一面……她现在就有这种担心和害怕她拉着段缨络的衣袖:“你要早点回来走的时候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在门口设点机关什么的有人一靠近我就能听到树枝断了的践踏之声……”
段缨络也看到她眼中的不安保证道:“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顾夕颜任她把袖箭绑在自己的手肘上忐忑不安地目送段缨络离开。
四周静悄悄地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没有。
百无聊赖中顾夕颜又想起了齐懋生。
如果我死在了这里段缨络一定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吧。就是不知道他听了会是什么表情?
自己又不是没有经过风月的人明明能感觉到他对自己很有好感的样子可他为什么又表现的那么风轻云淡地呢?而且最后一次去见她一点也不提私章地事……难道是留一个借口以后好再见面吗?
这也不对啊!自己都嫁人了再见面有什么用啊!
顾夕颜怅然地叹了一口气。
生命这么短如果自己死在了这里那岂不是永远不知道答案。
也许是因为成长的原因顾夕颜对生活中地一些事情都很能容忍哪怕是朋友背叛有时想想也觉得情有可谅。只有男女间的感情她很珍惜喜欢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不愿意暖暖昧昧。因为她觉得那是构成家庭的基础如果连个这基础都是虚浮的那家庭又怎能经得起时光的流逝岁月的冲击呢!
顾夕颜突然觉得如坐针毡很想拉着齐懋生问个明白。
从来没有哪段感情让她这么矛盾!
明明已经决定放弃却无法不思念。
第八十六章 时局如棋(上)
还好事情没有她们预想的那么糟糕顾夕颜安全地等到了段缨络回来。
段缨络带来了一个男大夫三十来岁样子很平凡但神色间很孤傲。段缨络喊他莫大夫。
莫大夫给顾夕颜把了脉又态度严肃地问了她一些问题最后总结道:“还好没有转成痢疾。我开几副方子做成药丸你们带到路上吃。”
段缨络沉吟:“只是我们时间不多。”
莫大夫道:“做药丸最快也得三天。”
顾夕颜以前坐船的时候是晕船的。如果现在自己的身体也晕船的话恐怕难以活着到棱岛。她插言道:“段姐姐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三天吧。”
这一路行来顾夕颜从来没有要求过休息怕是身体实在是撑不住了吧!
段缨络立刻同意了并和莫大夫约好了三天后的中午再见。
送走了莫大夫顾夕颜问段缨络:“这是南修罗还是北修罗的人?”
段缨络奇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顾夕颜嘟了嘟嘴:“我们躲在别人家里这个大夫还能大摇大摆的进来给我看病当然也非泛泛之辈。”
段缨络笑了笑:“他是我的一个侄孙医术不错我让他来看看。”
顾夕颜问:“本地还有修罗门的人段缨络见她反应这么灵敏。想瞒也瞒不住点了点头但还是叉开了话题正色地道:“顾姑娘。你逃婚出来有什么打算吗?”
顾夕颜沉思了一会道:“我准备找个地方自由地生活。”
段缨络轻声地道:“你不准备去燕地吗?”
顾夕颜犹豫了。
虽然有过失败地恋情但顾夕颜从来没有因此而不相信生活是美好的。她总是阿Q地想。再痛苦的时候只要坚持过完这一刻前面就会有好运等着自己。所以每一段恋情她总是全情的投入从不吝啬给予因为在她心里总认为你想得到什么。就得同样地付出什么……虽然结果总是不如人意!
如果和齐懋生已缘定今生自然是死活都要去燕地的。可现在自己去燕地干什么呢?又以怎样的身份去呢?
她苦涩地笑:“不我不准备去燕地。”
段缨络有点诧奇。
顾夕颜笑道:“如果现在修罗门的人突然选你当门主你会怎么办?”
段缨络认真地想了想。道:“当然会动心但不会接受。那样我就不能专心致志的练习武技了。”说完她若有所悟地望着顾夕颜。
顾夕颜趁机说服段缨络:“你不如就和我们一起吧。我有一点积蓄生活不成问题再请几个丫头家务事也不会打扰你你可以一心一意地修练。”当然她也有一点私心有这样一个高手在身边。总让人会觉得安全点。
不问俗世!
段缨络好象被她的说词打动了似的:“到棱岛定居吗?”
顾夕颜很诚恳地征求段缨络的意见:“你觉得哪里好?我当时选棱岛完全是因为那里流动人口多交通便利。”
段缨络道:“我觉得连云山好。那里四季大雪封山少有人烟……”
大雪封山人烟罕至!
顾夕颜想想都觉得全身冷得颤。
她婉转地道:“那一天和一年又有什么分明啊!万一我们想改善一下伙食有钱都没有地方
段缨络道:“那还是我们修罗门好。背山而筑身后是深壑。身前植着密密麻麻的巨大翠竹。形成了一道天然壁垒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往山下。离修罗门不到一百里地就有个集镇。什么东西都有买地非常方便……”
两个人一卧一坐的貌似非常认真地讨论着。
到了晚上刘三郎来了他说船只紧张能不能由他护送她们到下游的桃渡渡口坐船。
看出来段缨络对刘三郎的态度非常不满竟然冷冷地一笑反问道:“水龙帮无船?”
刘三郎笑嘻嘻地道:“不是无船而是实在调不出船来。姑娘还不知道吧对岸打起来了。”
段缨络冷哼:“那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刘三郎道:“燕国公齐灏取道晋地回燕地七月二十一日走到平河郡的陵州时遇到了土匪随身财物都被一抢而空五百护卫死地死伤的伤还有一部分人跑进了伏牛山。有逃出来的士官到平川郡的晋国公府求助。晋国公府一边上报了朝庭一边派了一千名护卫前往伏牛山救援。谁知道一千护卫刚出忻州就被莱州的土匪头子常六盘给歼灭了。燕地闻讯由燕国公府少府事龚涛带领三千骑兵一路而下先后攻下了眉州、邛州、陵州、茂州和嘉州据说歼匪共计十万余众……好好一个平江郡如今乱成了一窝粥!”
两人同时色变。
还真让她给说对了。经晋地回燕地的时候遇到了土匪。十万余众整个晋地有没有这么多的人口都是个疑问竟然出了这么多的土匪……明眼人一听就知道事情不对劲。只是不知道齐懋生怎样了?是否还活着?他身上还带着旧伤呢?
顾夕颜心焦如灼面上却不敢露出关切之情。
“晋地但凡有点家资的人家都往这边逃了过来如今淞江上船只如梭我们水龙帮也要趁着这机会捞点吧!”刘三郎说完。目光灼灼地望着段缨络。
段缨络完全被这消息惊呆了急声问道:“消息可确凿!”
“实在不敢瞒段姑娘!”刘三郎很诚恳地说“如苦不信姑娘可到码口头看看。到处是拖家带口地人。镇上能住的地方都住满了到处是卖儿卖女的十几吊钱就可以买死契……和我交好的刘班头说了。县太爷已经上报朝庭可能就这几天朝庭就要派兵来驻守了免得大批流民涌入了盛京惊扰了圣驾。”
段缨络不由朝顾夕颜望去。
一直仔细观察着她们神色地刘三郎眼中闪过异采。
段缨络还是少在江湖中行走对人心期望太高。
顾夕颜捕捉刘三郎和段缨络地神态不由心底暗叹一声。硬着头皮出面道:“如此就有劳刘帮主了我们暂且等几天看看情况再说。如果实在不易那就再想其他办法吧!”
刘三郎笑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们水龙船李大哥地七姨太有一艘画舫。说地是画舫。实际上是由一艘小吨远洋船改装而成内部装饰极其精美平日里七姨太舍不得用停在同里码头。如果姑娘们实在走地急我出面去借借。”
段缨络一听道:“那就有劳刘帮主出面借借了。”
刘三郎满口应好人却磨磨蹭蹭地不愿离开顾夕颜转念一想从枕头边摸出四锭小银子递给刘三郎:“刘帮主。还请买些礼品带给七姨娘。”
刘三郎笑着推辞:“姑娘怎能如此见外这买礼品的钱我刘三郎还是出得起的!”
顾夕颜身材弱得连拿这几锭银子都觉得吃力只得示意段缨络将银子给刘三郎:“刘帮主您给七姨娘买。那是你的孝敬。我们给七姨娘买那我们的心意。只是我们出门在外。手头不方便还请刘帮主不要嫌弃才好……”
刘三郎眼巴巴地盯着银子执意不要顾夕颜则好说歹说一定要给两人象吵嘴似的推来搡去了好一会刘三郎才勉为其难地接下了银子:“那我就代七姨娘谢谢两位姑娘了!”
顾夕颜笑道:“刘帮主见外了应该是我们多谢七姨娘才是。”
两人又说了几句寒暄话刘三郎这才告辞。
段缨络一直没有吭声待刘三郎走了她不由嘴角微撇:“我看他英姿爽飒地样子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人。”
顾夕颜笑道:“真希望他是这样的人就好了。但凡银子能解决的事都不是什么大事。就怕是出了银子也解决不了的事……不知道这刘三郎在江湖上地名声如何我们可别被他这番做作哄上了当才好!”
段缨络讪然:“我也不太清楚。他是袁先生介绍的我想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吧!”
顾夕颜听了直摇头。
当初怎么会以为段缨络江湖经验丰富呢!
段缨络却象想到了什么似的急急地对顾夕颜道:“我早上出去的时候都没有听说平河郡那边有了战事会不会是刘三郎在诓我们?不行我要出去打听打听。”
顾夕颜也担心着齐懋生的情况。但是如果刘三郎骗她们的话那目的和动机又是为什么呢?段缨络是修罗门的人本身又有武功他不敢惹段缨络难道是说给自己听地吗?顾夕颜顿时觉得危机四伏她起身要去趿鞋:“段姐姐我和你一起去吧!”
段缨络不同意:“你身体这么差还是在睡里休息休息吧!”
顾夕颜出主意:“要不你再点几只香试试。”
段缨络鄂然:“你怎么知道?”
顾夕颜笑:“反常即为妖嘛!你平时连香蜜都不擦现在竟然点起了安息香……”
段缨络苦笑着摇了摇头沉忖了片刻听从了顾夕颜的建议在屋外点了一支香。
等待总是让人心焦的。段缨络关心则乱和顾夕颜絮絮叼叼的:“……这次和我一起出来的还有我地两个师侄和六个徒孙她们是和燕国公一起回燕地地不知道怎样了……”
反到是顾夕颜不停地安慰她:“你别担心只是遇到了几个土匪而已。凭她们的身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她边说边苦笑觉得这话与其是说给段缨络听地还不如说是说给自己的听的。
第八十七章 时局如棋(中)
第二的傍晚莫大夫出现了。他神色凝重开门见山地道:“祖师姑掌门请你立刻去一趟伏牛山。”
两人大惊失色。
莫大夫道:“燕国公失踪了国公府现在由齐毓之主持大局我们在燕晋两地的弟子全部联系不到就连主持燕晋两地修罗门事务的九师姑也不知去向。掌门让你无论如何也要去陵州一趟探明齐灏的下落为我们下一步行动作准备。”
顾夕颜再也顾不得许多脸色煞白地伏在床弦上目光焦灼地望着莫大夫:“燕国公失踪了这消息可靠吗?”
莫大夫不明所以地望了望段缨络。
段缨络点了点头:“你直管说就是。”
莫大夫神色悲痛:“消息可靠。是我们在燕军中的弟子递出来的消息。”
懋生懋生……没想到真让我这乌鸦嘴给说中了……
顾夕颜只觉得一股悲凉慢慢地浸到了胸间。
段缨络目中含泪歉意地望着顾夕颜:“夕颜不好意思我必须去一趟陵州……你这边我实在是顾及不到。你如果你同意我让水龙帮的人送你去棱岛吧你看如何?”
顾夕颜立刻打了一个寒颤脑海里浮现出刘三郎那过于灼热的目光来。
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地。让水龙帮的人送自己去棱岛那简直就是把小白兔送到虎穴里去一样……
可如果不答应又该怎么办呢?
她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迷茫地望着段缨络良久不语。
段缨络和莫大夫交换了一个眼神。莫大夫笑道:“顾姑娘你放心我们修罗门既然接了这笔生意。就一定会完成交易的。等我们从陵州回来一定会去棱岛找您地。”
顾夕颜失去焦距的眼神慢慢聚了起来她轻声地问:“你们在江湖上一直都这么有信誉吗?”
“当然!”莫大夫露出受辱的表情“修罗门立足江湖四百余年靠地就是诚信二字。姑娘养在深闺可能没有听说过。有一年我们修罗门接了一笔卖买。从江南郡送七枚百年的参果到山南郡路上遇到劫匪重伤两人命在旦夕。大夫说如果有一枚百年的参果入药即可保性命无忧。结果我们修罗门的人眼睁睁地望着同门死去。也没有动一枚参果把货安全及时地送到。姑娘我们修罗门只要订下了契约就一定会遵守合约完成任务的。”
顾夕颜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好我们一起去陵州。”语气轻的象羽毛口气却绝然得没有回旋的余地。段缨络望了望莫大夫莫大夫苦笑着朝她摇了摇头。段缨络坐在床弦边轻轻地抚着顾夕颜地鬓角:“我们不知道陵州那里到底生了什么。太危险了你还是先去棱岛吧在那里等我我一办完事就会去那里和你碰头的……”
顾夕颜摇着头。
缨络。你不知道。那个人。不管自己处在什么情况下让你保我十年的平安了……
可正如你说的。十年谁知道十年中会生什么。
你看一次偶然间的进食我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生命多无常……
现在我只是想见见齐懋生!
用力地拥抱他一下让他知道曾经有一个女孩子那样深情地憧憬过他……
让他再也不必为失去叶紫苏而孤单落寞!
顾夕颜望着段缨络的眼神渐渐变得坚毅。
段缨络苦笑着望着莫大夫。
莫大夫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她们决定明天一早就乘船过淞江莫大夫和另一个在本地的修罗门弟子**峰护送她们到刑州那里紧临被燕军占领了的嘉州。到时候他们再见机行事想办法去陵州。
三个人商量定了莫大夫急着去做准备段缨络催着顾夕颜好好地休息明天开始她们又将面临日夜不停的行程。
顾夕颜强打着精神吃了大半个馒头然后又让段缨络扶着她在屋里走了两圈才上床休息。
也许是**上的疲惫盖过了一切当晚顾夕颜睡得极熟第二天一早还是段缨络把她推醒的。两人梳洗了一番段缨络扶着顾夕颜出了门莫大夫和一个面相陌生的青年已背着包袱在门外等了。
那个青年想必就是**峰了。他年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剑眉星目神态温和修长高佻地身材肩宽臀窄如玉树临风非常俊美。如果要挑什么毛病的话那就是他的一双手骨节分明青筋凸起给人刚劲如铁的感觉略略破坏了他文雅的气质。
大家没有说话含笑着互相点了点头**峰恭敬地喊了段缨络一声“祖师姑”。
莫大夫领着她们延着花圃旁地墙角来到一个角门。两扇地黑漆角门上挂着一个落满灰尘的铜锁莫大夫用手一捏门锁就断了他打开门侧着身子让段缨络一行过去然后掩了角门。
角门外树木葳蕤杂草丛生只有一条羊肠小道蜿蜓伏在地上。
**峰指着顾夕颜对段缨络提议:“我背着她吧!”
顾夕颜觉这是个好主意可段缨络想也没想拒绝了:“我背她你帮我们拿东西。”
**峰没有多话。接过了段缨络手里包袱段缨络背起了顾夕颜一行人延着羊肠小道很快出了树林。
树林外是一条寂静地土路。她们上了土路看见不远处刘三郎带着七、八个手拿大刀、五大三粗的汉子正笑吟吟地站在路中央。
几个人一怔。不由顿了顿。
刘三郎上前几步笑道:“段姑娘我好吃好喝地招待你们。你们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离开这也太不地道了吧!”
段缨络不由脸色一红:“刘帮主实在是对不住我们有急事……”
她的话还没有说话顾夕颜只觉得身边一道疾风蓝色的人影落在了刘三郎地身边。
顾夕颜定眼一看竟然是**峰。
刘三郎神色大变朝后连退三步。**峰却人如电掣般地贴了上去举手就捏住了刘三郎的肩膀“卡擦”一声伴着刘三郎的惨叫声他地一条肩膀被**峰御了下来丢在了满是灰尘的大道上。
顾夕颜傻了眼。
刘三郎带来的几个人也傻了眼。
刘三郎疼得跪在了地上。捂住的肩膀鲜血如涌豆大的汗水瞬间就浸湿了他的脸。
**峰负着手冷冷地道:“我们需不需要和你打招呼?”
刘三郎一言不用怨恨的眼神盯着**峰。
背着顾夕颜地段缨络轻轻地叹了一声。
刘三郎带来的一群人这才如梦初醒般惊恐地哆嗦着靠在了一起谁也不敢上前去扶刘三郎一下。
莫大夫皱了皱眉道:“青峰收拾一下我们快走。”
**峰闻言大步朝那群人走去。
顾夕颜正犹豫着要不要出言阻止。如果阻止了谁知道他们之中没有没谁会泄露她们的行踪呢?如果不阻止。这样也太草芥人命了……
正在此时一个年约四旬的大汉带着两个身材魁梧年轻人朝这边急匆匆地跑来远远的那大汉就叫道:“在下水龙帮帮主李镇江帮下弟子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修罗门地诸位英雄手下留情。”几句话间。人已飞奔而至。
刘三郎戚戚艾艾地喊了一声“李大哥”。
李镇江看也不看刘三郎一眼笑着朝**峰抱拳。再次自我介绍:“在下李镇江不知道这位英雄如何称呼?”
**峰非常文雅地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我在修罗门下宏字辈里排行第十六。”
李镇江立刻恭敬地道:“原来是宏十六郎啊。老李这厢有礼了!”说完面色一沉朝身后的两个年轻人扬了扬下颌:“把这群不长眼的小兔崽子都给我砍了简直是丢我水龙帮的脸。”
两个年轻人一听拔刀一阵乱砍刘三郎带来的一群人不敢还手立刻做鸟兽状地乱奔偏偏**峰不知道是把李镇江的话听实了还是根本就不准备理会李镇江竟然也欺身上去挥手乱舞。
他气势如虹如猛虎落入羊群般。也只是一瞬间功夫随着不绝于耳的“咔嚓咔嚓”声刘三郎带来的那群人全部倒在了地上或是捏碎了脖子歪倒在一边或是捏碎了头颅倒在地上只有一、两人是被刀砍中地能出气的没有几个了。
一场血腥味弥漫在四周。
修罗场也不过如此!
顾夕颜全身软地从段缨络的背上滑下扶着一边的大树哇哇哇地吐了起来连隔夜的苦胆汁都快要吐出来了。
可她更多地是害怕。
一个修罗门地**峰都有这么好的身手齐懋生身边跟了八个修罗门地人遇到伏击后却死亡无数跑进了伏牛山里……那是一群怎样的土匪答案已呼之欲出!
刘三郎见状象个小孩似的在一旁呜呜呜地哭得泪流满面哪里还有第一次见面里的气度。
李镇江脸色煞白强作笑容:“宏十六郎教训的是。”
**峰闲庭信步般地从躺着的尸体间走过来看也不看顾夕颜一眼恭敬地对段缨络道:“祖师姑我们走吧!”
段缨络笑着点了点头帮着吐完了在一旁蹲着的顾夕颜顺了顺背轻声道:“我们快走。十六郎这一招怕是为了杀鸡敬猴。”
顾夕颜点了点头乖乘地再次爬到了段缨络的背上。
几个人有的唱红脸有的唱白脸。
那莫大夫满脸谦意:“李帮主十六郎少在江湖走动不懂规矩还望您海谅。”
李镇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哪里哪里。是我们水龙帮失礼在前!”
莫大夫打蛇上身:“既然如此还请李帮主帮忙出面给我们借一艘船我们要过江。”
李镇江豪爽地道:“这是小事。请几位同我来。”说完给那两个站在一旁呆的年轻人使了一个眼色。
第八十八章 时局如棋(下)
顾夕颜一行人跟着李镇江到了码头。
还真如刘三郎所言码头上拥挤杂乱儿啼马嘶到处尘土飞扬人人神色疲惫而且通常是男女老幼一家相伴而行江面上船只来往如梭明显的是来的人多去的人少常常是船刚靠岸就立刻调头往对面划去。
有李镇江出面很快为她们找了一艘小小的乌蓬船。那船很小用块薄薄的板子隔成了两个空间一边是放着船家的铺盖行李盥洗生火用具一边是个不足一米的铺盖板放着两床看不清楚颜色的被褥。
河上的天气比岸上更低些乌蓬拼缝处不时有风透进来。
李镇江很抱歉的样子:“实在是这两天形势吃紧……我虽然是帮主可也不能夺帮下弟兄的饭碗!”
莫大夫看那摇橹的佝偻老人问道:“老汉贵庚?”
那老汉看了李镇江一眼才回道:“我我今年五十九了。”
莫大夫胸有成竹地笑了笑然后请了段缨络上了船。
段缨络和顾夕颜在后仓坐下船就吱呀吱呀地离开了码头。
猎猎寒风吹着李镇江的衣襟他象石雕般地伫立在那里。
莫大夫一笑把摇橹的老汉赶进了船仓亲自动手操橹船飞快地朝对岸驶去。
段缨络把散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气味地被褥披在顾夕颜身上为她挡风。责怪道:“青峰你这手太过了些!”
**峰淡淡一笑没有出声。
顾夕颜却忍不住去看他那双手。
指节分明象钢铸铁雕的。有种无坚不摧的力量。
莫大夫听见为**峰辩驳道:“祖师姑那姓袁的本与飞龙帮有些罅隙。他素知飞龙帮地刘三郎最是贪财李镇江最护短却引了你们去飞龙帮……”
**峰却不欲说这些道:“莫师兄要不要我帮着摇橹。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那李镇江应该会很快调了江中好手在江面上伏击我们……”
段缨络望着青天白日头又望了望左右来来往往的般只。反驳道:“不会吧?”
她地话音刚落乌蓬船的左侧就有传来惊呼声大家循声望去一般大船飞地朝她们驶来一些避之不及的小舟如饺子似的纷纷翻在了江中。扑通扑通落水声中不时有“救命”声传来。
真是人命如草贱啊!
顾夕颜侧过脸把同情象驼鸟的头似的藏在了翅膀下。
莫大夫冷冷一笑:“祖师姑你们坐好。”
段缨络闻言立刻将顾夕颜抱在了怀里。
船立刻象箭似地朝对岸射去风呼啸着从顾夕颜耳边掠过刮在她的脸上生疼。
等那艘巨船驰过来地时候乌蓬船已离它甚远。
事实证明有了莫大夫和**峰旅程变得简单的多。
一上了岸。**峰立刻出面买了一辆四轮马车并亲自充当了车夫。车厢里一边上垫了厚厚的棉絮段缨络把顾夕颜象婴儿似地裹在被褥里莫大夫塞了一颗黑色的药丸到顾夕颜的嘴里马车起步没有多久。顾夕颜就昏昏地睡了过去。
虽然也是日夜兼程。可旅程地质量不可同日而语。**峰好象对晋地了如指掌每天都能正好路过一个比较大的集市或是城镇。补充新鲜的食品。莫大夫每隔几个小时就帮顾夕颜把一次脉就这过了两三天的功夫顾夕颜竟然能吃完一小块馒头段缨络不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越往前走衣襟褴缕的人越多人们的神态也越呆滞有一次她们还被一群拿着木棍、面黄枯瘦的人攻击。**峰却一反教训水龙帮时的凶狠只是扬鞭催马有点狼狈地逃出了包围圈。
终于有一天她们遇到了一场雪。象破絮般的雪绒花轻盈地落下来出簌簌簌地声音不一会儿山川河流、树木大道都笼上了一层白茫茫的厚雪整个世界粉妆玉砌般的干净。马车驶过不时可以听见路边传来凄凄惨惨的哭声。
孤傲的莫大夫有时眼中也闪过不忍:“这雪来地太不是时候了!”
大家都紧闭着嘴巴生怕说话什么令人心酸地话来。
当天晚上**峰把马车停在了驿路边的一间客栈里。客栈规模很大但冷冷清清地一个掌柜伏在柜台上打磕睡两个伙计在一起交头接耳他们好象是唯一的客人。
**峰很快和掌柜交涉好了在后院收拾了两间上房房段缨络扶着顾夕颜住了进去。
屋子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洁屋子中间放着一大盆烧得红彤彤的木炭给人一丝暖意。
莫大夫给她们端了吃食来非常简单的肉煮白菜还有几个热气腾腾的大白馒头。他给顾夕颜留下了几粒药丸:“祖师姑今天晚上我和青峰进城去探探情况你就留在客栈里照顾顾姑娘吧!”
段缨络有点担心神色间有点黯然地嘱咐他:“你们小心点。我们修罗门这几年折兵损将再也经不起了再有什么闪失。”
莫大夫连连点头:“祖师姑你放心吧!我们会见机行事的。”
段缨络知道莫大夫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苦笑又叮嘱了他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话然后亲自送他出了房门。
晚上段缨络和顾夕颜都忐忑不安地挤在被褥里。都睡不着。
顾夕颜和段缨络说话分散对莫大夫和**峰地担心:“我们这是到了哪里?这么的冷?”
段缨络下床用火钳拔了拔火盆里的木炭让更多的氧气透进去火烧得更旺些:“已经进了平江郡。在嘉州边境。”
“离陵州有多远?”
“离这里大约有五百多里路。”
“我们还有走多久。”
“如果快马加鞭没有什么意外七、八天就能到陵州了。”
“陵州地伏牛山。你去过吗?”
“去过。很久以前师傅还在世的时候我曾经伺候她到牛伏山静修了一段时间。那里的风景很优美四季如春还有温泉庄子。我那时候小觉得极乐世界也不过如此可师傅说这里太奢侈。不是静修地好地方住了两三个月就去了连云山。那里四季冰封人烟罕至我在那里呆了七年下山的时候话都不会说了……”
段缨络检查了门窗。重新上床和顾夕颜依偎在一起说着话儿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醒来室内白花花段缨络把窗棂推开一条小小的缝隙刺目的白光反射过来照得人眼睛明晃晃的外面已是琼楼玉宇天上地下。全是白如细盐的雪在清晨的日光中幻映出一道道五光十色地彩虹。
直到吃中午饭的时候莫大夫和**峰都没有回来段缨络有点坐立不安起来。顾夕颜本想安慰她两句但一想到齐懋生的遭遇。心里也开始有点不确定起来。
两人半晌无语。
望着越来越大的雪。顾夕颜怅然。
天气越来越冷了……齐懋生那家伙一向命大福大。希望这次也能逢凶化吉就好。
段缨络却好象知道顾夕颜在担心些什么笑道:“姑娘别担心了。如今龚涛已占领了陵州他自然会千方百计寻找齐灏的。他是齐灏最信任地大将据说用兵之能还在齐灏之上。有他出马齐灏不会有事的!”
顾夕颜犹豫了一下道:“龚涛这个人你了解吗?”
段缨络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笑道:“曾经听门中的弟子议论过他。他本是晋人出身卑贱被卖入燕国公府为奴是帮齐灏牵马的小厮后被齐灏所用。他虽然用兵如神又受齐灏的重要但因性格狷介和齐家其他人的关系都很紧张也不来往。据说有一次因为军务起了分歧他说话太狂妄惹得齐潇扬言要杀了他……我相信齐灏失踪了他比谁都要紧张!”
顾夕颜勉强地笑了笑:“但愿如此!”
段缨络见状不由道:“说起来我觉得齐潇更让人担
顾夕颜听了一怔不解地望着段缨络。
段缨络道:“齐潇比齐灏只小三个月同样都是庶子也都是从小在军营里长大的而且都很善长带兵。齐潇此人性格开朗为人豪迈又不拘小节在燕军中声誉颇高。他和龚涛、林永昭、袁泽寰号称燕军四将。在燕地还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如果齐灏的生母魏夫人不是出生关内郡地豪门士族那世子之位早就是齐潇的了!”
顾夕顾沉吟:“齐灏和军中诸将的关系不好吗?”
段缨络笑道:“齐灏十五岁即继承了爵位御下颇严为人又有些冷峻和他在一起自然不如和齐潇在一起自在随意了!”
顾夕颜苦笑:“何处是净土!”
段缨络一怔神色间有点讪讪然。
到了傍晚时分莫大夫和**峰面带喜悦地回来了:“祖师姑您看是谁来了!”说着他们侧身一个女郎走了进来。
段缨络一见惊喜地道:“若梅竟然是你!”
那女郎大约二十八、九岁的女郎圆圆的脸有点臃肿地身材戴着皮帽穿着男式地皮背心脚上穿着一双齐膝的皮靴。
她上前几步在段缨络身前跪下兴奋地喊了一声“祖师姑”。
段缨络忙把她搀了起来:“你还好吧!怎么掌门师侄说和你们失去了联络?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八十九章 陵州之行(上)
那叫若梅的女子没有回答段缨络的问题反而颇为警惕地望了顾夕颜一眼。
段缨络微怔。
若梅直言不讳地笑道:“祖师姑我们还是到隔壁说话吧!”
段缨络有点歉意地望着顾夕颜笑了笑道:“姑娘你你先休息一会。我去去就来。”
顾夕颜能理解。
她们毕竟是同门又说的是些辛秘之事。
她笑着点了点头。
修罗门的人出去了顾夕颜却狠不得自己能变成一只小蜜蜂嗡嗡地飞到隔壁去。
她一直待到天色全黑了下来段缨络才推门而入。她的脸色有点凝重道:“姑娘你准备准备我们过一会就走。”
顾夕颜急急地道:“出了什么事?可是齐灏的情况不妥?”
段缨络犹豫了一下道:“齐灏的弟弟齐潇带着林永昭现在在陵州把齐毓之留在了雍州燕国公府主持大局袁泽寰在高昌还没有回来……整个格局对齐灏很不利。我们综合修罗门传出来的消息恐怕齐灏的情况不乐观所以齐潇才急急赶了过来。为的就是以防万一……齐潇可能会取而代之!
顾夕颜颤颤抖抖半晌没说话。
段缨络道:“我们要从伏牛山抄近路赶往陵州……”
顾夕颜抬起雪白地脸。目光幽幽地望着段缨络。
段缨络被她望的心中一颤道:“你你怎么了?”
顾夕颜突然一笑凛冽而惨然:“我跟着你走就是!”
段缨络觉得她的样子有点奇怪。还是有点不放心:“可是身体觉得不舒服?”
顾夕颜摇了摇头说:“只是累!”
段缨络微笑着:“这段时间苦了你了。”
顾夕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副强打起精神的模样:“我们快收拾吧!你们约好什么时候了没有?”
纷纷扬扬地鹅毛大雪象棉絮似地从空中飘了下来。若梅带着她们在驿道旁的一个凉亭里等着带他们进入伏牛山的人。
不一会儿苍茫地大地上出现一个小黑点若梅语气中带着兴奋:“祖师姑是福伯。”
几个起落间一个人影停在了凉亭外面。
那是一个年约六旬的老者戴着毛茸茸的皮帽矮小的身材。面红如婴目光炯炯神采奕奕。
他上前作了一个揖恭敬地喊了一声“十二姑”
段缨络矜持地笑道:“福伯!这次辛苦您了!”
福伯恭顺地道:“十二姑可别折煞老夫了。”
两人客气了几句
段缨络又向福伯介绍了莫大夫和**峰。顾夕颜这才知道原来莫大夫叫莫子期。
福伯听到莫子期的名字时只是很礼貌地向莫子期行了礼而听到段缨络介绍**峰的时候却很仔细地打量了他两眼。
至于顾夕颜段缨络没有提福伯也很识实务地没有问。
大家在福伯的带领下顶着冽凛地寒风走进了凉亭旁的树林若梅站在凉亭里一直目送她们直到身影不见。才转身离去。
茫茫大雪依旧下个不停很快就将凉亭边的脚印掩去。
段缨络早有准备和顾夕颜换上了男装头上也戴着毛茸茸的帽子腿上穿着兽皮做成的毛靴。用棉布把脸都缠住了。只留下一双眼睛。尽得如此顾夕颜走了一段路就觉得有点吃不消了。
福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从背上解下一个负重地背篓放长牛皮带子递给**峰:“当成竹篓背着她走。”
**峰望着顾夕颜目光平静。
顾夕颜没有客气地坐了上去。
以她的身体根本就吃不消这样的天气。
段缨络毫不奇怪地给顾夕颜披上一件披风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峰、莫大夫还有福伯三个人轮流做“担夫”。雪越下越大天地间茫茫地一片。
在福伯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到了一个山崖。
福伯领着大家进了山崖下的山洞山洞里还有些干柴**峰升了火莫大夫御下背后的行囊里找出一个铝壶来塞了雪水烧了一壶热水。
段缨络受到了上次的教训从腰间解下水囊让顾夕颜喝:“虽然冷点但不至于拉肚子。”
顾夕颜从善如流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囊里的冰水:“从这里到伏牛山要走几天?”
福伯笑道:“这里就是伏牛山了!”
顾夕颜有点意外。
段缨络解释道:“这伏牛山在平河郡和平川郡交壤处贯穿晋地八百多里因形状象一头趴着地老牛而得名。我们这是在伏牛山的牛尾峰从这里一直向前走走到牛肚口往西就进了陵州境内。虽然道途崎岖天气恶劣但胜在人烟罕至可以避开晋军和燕军……少很多麻烦。”
顾夕颜明白她的意思。如果晋军可能会被当成燕军的奸细;如果遇到了燕军可能会因与齐灏的关系而被误会;如果要是遇到两军交战时那就更危险了……从这里偷偷进入陵州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大家当天晚上就在山洞里休息。
第二天一早三个人又轮流着给顾夕颜当“担夫”。晚上是在一个坍塌地小木屋里过地夜。
第三天晚上她们是在一个背风的大岩石后面过地夜。
顾夕颜趁着福伯背他地时候问道:“您对这伏牛山很熟悉吧!”
刚好风雪小了点没有了逆风吹面福伯回答的很畅快:“嗯。我是在伏牛山里长大的。伏牛山地牛头坝在燕地境内的关内郡平常我帮着门里传递消息从燕地到晋地只要七、八天。比走驿道还快。只是伏牛山里险境丛丛寻常人不敢走而已。”
跟着后面的段缨络侧着头望着他们。
顾夕颜笑道:“我听段姑娘说伏牛山里还有温泉在什么地方?”
福伯笑道:“在牛头坝那里。燕地天冷有很多达官贵人都在那里设别院。我们修罗门在那里也有一座别院叫绿萍不过规模很小。地泉水引不到那里但四季如春绿树成荫景色也是很漂亮的。”
“就是我上次和你过的。”段缨络也加入了谈话的圈子“那时候伺侯师傅。就住在那里。”
“哦!”顾夕颜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那里最漂亮的别院是谁家地?”
福伯笑道:“当然红袖招了。那里是燕国公的弟弟齐潇齐大人的私产。原来也是燕国公府的别院现任的燕国公齐灏不太喜欢这些东西分家地时候齐潇要就给了齐潇。我们修罗门的绿萍原来也是燕国公府的产业后来赏给了我们。当年我还曾经去过名字和别院可相配了满眼浓翠。我就寻思着要是燕国公家的产业每个都和名字相符。那红袖招里是岂不是养了很多的美人哪天我也要是能到那里去看看就好了……”说完他爽朗地大笑起来。
顾夕颜也被逗乐了。
段缨络在一旁少见的娇嗔:“福伯你可别乱说话!”
她的话惹来福伯一阵大笑。他悄声地对顾夕颜道:“十二姑从小就这样拘谨。所以她从不和师兄师姐们玩总是呆在师傅身边……功夫到是好。就是人呆板了一些……”福伯说起段缨络小时候的事来气氛变得和乐融融起来。
到了晚上她们在一个山洞里休息顾夕颜照样是喝她的冷水。
福伯笑道:“嗯明天下午我们就能雪海了晚上就能到洪台过夜姑娘到时就能有热水喝了。”
只走了四天。
“这么快啊!”顾夕颜叹到。
福伯眼神明亮地象太阳:“不快不快。要不是顾及你身子骨不好我们早就到了。”顾夕颜也笑眼睛弯得象月亮。
雪海真的是一片雪的海洋。
顺势而下的山坡都堆积着厚厚的雪块均匀而细腻皑皑茫茫大地和天空被雪混成了一体。偶尔有风刮起雪粉飞扬大地间就笼罩上一层银色地雾在日光中闪烁着绚丽地光芒透着圹野间鲜洁的气息清冷又纯洁。
顾夕颜不由大大地吸了一口气。
福伯象孩子似地大呼一声滚了下去在雪地里留下一个深深浅浅的槽。
段缨络出呵呵的笑声象一个蹁跹的蝶儿轻盈地追了过去。
莫大夫也露出亲切和蔼的笑容:“青峰我们也别落得太远。”
背着顾夕颜的**峰理了理肩头的牛皮带子一本正经地延着福伯留下的槽朝前走着。
雪海的尽头是一片密林。那些落光了叶子的树木上挂满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雪球儿。她们经过时带来的气流打拢了那些雪球儿它们不时从树上抖落下来把玉屑似的雪末儿扬进顾夕颜的身上好象在责怪他们的不请自来。
出了密林是条颇为宽大的土路厚厚的雪层上不见一点杂质道路两旁是护树林林后是被大雪覆盖了的茫茫田地中间偶有坍塌得只剩一个架子的小屋。天地间一片寂静只有顾夕颜们脚踏雪地的吱吱声清晰而细琐地回荡在空中。
有雪的天气夜就来的不那么早等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高高的土坯城墙已遥遥在望。
福伯停下脚步回望**峰。
**峰目光中含着激动道:“你们在这里等着。”
段缨络忙道:“你小心点!”
**峰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朝土坯城墙的方向走去。
福伯招呼着大家蹲下来背靠背围成了一个圈段缨络和莫大夫面对着城墙福伯和顾夕颜背对着城墙。
不一会儿顾夕颜就听到震耳欲聋的喊声:“在下**峰求见龚涛龚大人!”
顾夕颜回头看见**峰双手高举地站在土坯城墙的城门前城墙上人影绰绰。
不一会儿在轰隆隆的声音中城门大开举着火把的士官把城门口照得通亮顾夕颜看见了城墙鲜红的两个大字“洪台”。
火把后面站着黑鸦鸦的人。
**峰慢慢地走进了城门城门又在轰隆隆的声音中关上。
顾夕颜明显地感觉到福伯松了一口气紧绷的面孔露出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