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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面北眉南     名门闺杀txt下载     名门闺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三章 让该走的走

    (因认真的书友指正,改了两个错别字。)

    三娘带着白果与三七出了孙氏的正房,才一走出松龄院白果就像活了过来。

    “小姐,您真厉害。我和三七差点就要让那些嬷嬷打死了,你才看一眼三七的手就把我们救了回来。小姐,那白芨真是狠毒,我们与她无冤无仇的,她一开口就想要我们的命!小姐……”

    “行了,瞧你的猴儿样!我看是皮太紧实,让嬷嬷们帮着松乏松乏也好。”白英轻叱道。

    白果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跟在后面不再说话。

    三娘却是没有注意丫头们说话,她低着头似是在想什么问题。

    白英看了看三娘,低声道:“小姐可是在担心赵嬷嬷的事情?”

    三娘正要说话,却见迎面走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圆脸柳眉,一身大红如意纹妆花褙子,头上带着一对赤金镶红宝石蝴蝶步摇,看着很是富贵。

    三娘往旁边让了让,避在了一旁,那妇人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很快行了过来。

    “大伯母。”三娘朝着为首的那妇人行礼道。

    大夫人金氏拿眼角扫了过来,淡淡地点了点头:“三娘这是刚从老太太院子过来?”

    “是的,大伯母。”

    金氏眼睛转到了三七的身上,打量了几眼,道:“这是老太太院子里新来的那个丫头?”

    三娘柔声道:“是的,大伯母。祖母把三七赏给了三娘。”

    金氏“唔”了一声,又看了三七一眼便领着身后那群人继续向孙氏的院子走去。三娘等金氏一群人过去了才往荷风院方向去。

    到了荷风院,赵嬷嬷已经站在门口翘首已久,看到三娘一行人回了来,忙双手合十念了几句“阿弥陀佛,谢天谢地。”把三娘迎进了正房的明间。

    “白英,你带三七下去,安排好她的住处。这几日就先别给她派活儿,让她先把手上的伤养好了。”

    白英应声,正要带三七出去。三七却先走到了三娘面前,恭恭谨谨地跪了下来“砰砰砰”磕了三个头,口中道:“奴婢谢小姐救命之恩。”

    三娘叫白英扶了她起来,她起了身也不多话,只站到了白英身后,跟着白英出了正房。三娘也打发白果她们出去,赵嬷嬷见三娘额头上有了一层薄汗便去打水,要帮三娘擦擦脸。

    三娘不喜欢房里总是候着一群丫鬟婆子,所以平日里除了留下一两人当值,其余的丫头婆子都打发了出去,丫头婆子们自然也乐意不在主子跟前。这会儿人都被打发了出去,房间里便只剩下了三娘一人。

    三娘走进了书房,靠坐在了榻上闭目养神,耳中是院子里不知道那棵树上的蝉的鸣叫声。过了一会子,有人打帘子进了屋,三娘也没有睁开眼。又过了一会儿,三娘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缓缓挣开了双眼,却瞧见赵嬷嬷站在帘子旁,背向着这边,像是拿着袖子在擦眼泪。

    “嬷嬷?”

    赵嬷嬷一顿,又提着袖子擦了擦,半响才转过身来,那眼睛却是红肿了的。三娘看着眼前这个老人心里突然也有些难过,她站起身走到赵嬷嬷身前,拉着她坐到了榻上,抱住了她半只胳膊。

    “小小姐,奴婢什么时候走?”赵嬷嬷说完这句后突然泣不成声。

    三娘眼睛也红了,她伸手拍了拍赵嬷嬷的背,柔声道:“嬷嬷自然是要一直跟着三娘的,三娘年纪小什么也不懂,怎么离得开嬷嬷?”

    “小小姐,奴婢听白果说了,李嬷嬷她……”赵嬷嬷说不出话来。

    三娘轻抚着赵嬷嬷的背道:“李嬷嬷她再如何也只是个嬷嬷,我又何惧?”

    赵嬷嬷搂着三娘哭了一会儿,慢慢收了声,擦干了眼泪。

    “小小姐,老奴舍不得你和少爷,这院子里的人……叫奴婢怎么放心的下哟。只是,李嬷嬷她虽只是个嬷嬷,这些年来却很得老夫人信任,这内院里多的是她的人,小小姐万万不能为了奴婢与她对上,这样以后小小姐你的日子恐怕会更难。奴婢还是去庄子上吧,至少还是在这王家的庄子上,奴婢也能想法子隔三差五地打探到小小姐的消息。”

    三娘从袖中拿出一块帕子,递给了赵嬷嬷。

    “嬷嬷觉得自母亲故去之后,荷风院的情形如何?”

    赵嬷嬷正拿着帕子擦眼角还残留着的泪痕,闻言一怔。

    “这……”

    “嬷嬷可是觉得荷风院的处境很是艰难?”

    赵嬷嬷没有说话,但是那表情已经很能说明她是赞成这句话的。

    三娘一笑,道:“我曾经听院子里的婆子说起两条街外的陈府的事情,陈二小姐是大房的嫡女,却因父母双双去世成了孤女,便跟着承了家的二房伯父过活,上头还有一个祖母却是陈太老爷的继妻并不是陈二小姐的亲祖母。就在去年冬天,这陈二小姐被发现冻死在了她的房间里。嬷嬷,我的处境比之陈二小姐如何?”

    赵嬷嬷说不出话来。

    三娘替她答道:“我能吃饱穿暖,比之陈二小姐自然是好的。”

    “可是,小小姐,三老爷他……”

    三娘一笑,说道:“三老爷他在大同。”

    三娘把窗推开了一些,这样从榻上能看清楚院子里的情形,若是有人靠近是能马上发现的。

    “其实我们应该感谢李嬷嬷。”

    赵嬷嬷闻言很是一惊。“小小姐……”

    三娘回头冲着赵嬷嬷一笑:“这一年,若不是有个李嬷嬷,说不定我的日子会更难过。”

    “这话怎么说?”

    “大伯母为人尖刻,她当年与母亲有些嫌隙,母亲去后更是在用度上对我们克扣。而且她为人好财,当家这几年利用管家之便谋了不少的好处,这点祖母应当是知道的。祖母虽是知道却因着她是嫡长子之妻嫡长孙之母睁只眼闭只眼,但是也不想太纵着她,于是便让身边的李嬷嬷协理,也算是对她的敲打。这样在这府中除了稳坐钓鱼台的老夫人真正掌控内院的是大伯母与李嬷嬷。她们之间其实是相互制衡的。”

    “可是那李嬷嬷是大老爷的乳母。”

    三娘摇摇头道:“李嬷嬷是大伯父的乳母不假,可她却不是大伯母的乳母。大伯母更相信自己身边的林嬷嬷,而这些年来李嬷嬷的手越伸越长,她未必没有触犯过大伯母的利益。这些年来李嬷嬷和大伯母之间并没有大的冲突,其根本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一个平衡点,这个平衡点是老夫人。老夫人是乐见她们之间这种微妙的平衡关系的,也正因为府中势力的这种平衡,我们荷风院才能这般相对安稳。”

    赵嬷嬷似懂非懂。

    三娘道:“你想想,这府中若是大伯母只手遮天会是什么情形?二伯母因着二伯父是庶出的关系对家事从来是不插手的。大伯母与李嬷嬷虽说都对荷风院苛刻,但是她们自己本身的存在就是对对方有一种威慑,让她们不管做什么都不敢太过分,超过那个度。”

    “小小姐的意思……”

    三娘微笑道:“我只是想告诉嬷嬷,李嬷嬷她确实是得老太太的信任,但是这信任却不是绝对的。她在这内院再能呼风唤雨,这呼风唤雨的本事却是老太太赋予她的,老太太能给她自然也能收回去。所以她不是不可战胜的而是之前她的存在对我们未必无益。”

    赵嬷嬷看着眼前这个她从小看护到大的小女孩有些惊讶。“小小姐?”

    三娘冲着赵嬷嬷一笑:“嬷嬷,你别担心。我说过的会让你一直在我身边,哪儿也不去。”

    “小小姐你要做什么?”

    三娘眨了眨眼睛:“当然是让该走的走,该留的留。”

    赵嬷嬷有些感动,也有些疑惑。

    “可是小小姐你不是说,李嬷嬷在的话不是坏事,若是她走了,那大夫人岂不是?”

    三娘摇头道:“现在到也未必了。势这种东西总是时时变化着的,要想府内势力平衡,也不是非李嬷嬷不可。”

    赵嬷嬷还想说什么,却让三娘制止了。

    “嬷嬷你放心吧,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的,我保证我自己会平平安安的。离老夫人的寿辰还有好几个月,这事情可慢慢谋划。”

    三娘正和赵嬷嬷说着,却看见窗外白英与白芷正朝着正房而来。三娘与赵嬷嬷便也不在说了,不一会儿那两人便进了屋子。

    “小姐,三七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奴婢让她与白果一起住在了右面的小耳房,也安排了另外一个小丫头平时帮着照料她。”白英进来回话道。

    三娘点点头道:“这样安排很好。”

    白英又道:“小姐可要为三七重新起名儿?”

    三娘笑着摇摇头:“不必了。三七原是祖母院子里的丫头,名字也是祖母起的。改了恐怕对祖母不敬。且三七这两个字叫起来也顺口,就叫这个吧。”

    白芷道:“小姐,白芨被李嬷嬷打了五十个板子赶了出去。”

    三娘叹气道:“你去她房里把她的东西收拾一下递出去与她吧。”

    白芷便应声去了。

第十四章 隔墙有耳

    对像三娘这样的闺阁小姐来说,每日向长辈的请安是一日当中的大事。三娘与王璟刚出了花园,却见通往芳芷院的那条小径上走来了几个人。打头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脸上是一双灵活的大眼睛,此时那双眼睛正追随着偶尔从花草间飞出的一两只蝴蝶,顾盼生辉,却偏偏迈着小碎步做出一副端庄的模样不敢有大动作,那模样让人见了着实有些好笑。

    那姑娘眼珠子一转,却正好看看见了三娘与王璟这一行人,她眼睛一亮,再也顾不得要端庄得体,提起裙摆就蹦跳着奔了来。

    “五哥,三姐。”

    三娘见她穿着一件绣着一身彩蝶的衣裳从小径上飞奔过来,再瞧瞧被她的脚步惊起的蝶儿一两只,不禁有些好笑。

    “五妹妹,身子可安好了?”三娘笑着问道。

    “安好了,安好了,本就没有什么事儿嘛!姨娘总是瞎紧张。”五娘王玥忽闪着大眼睛道,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走上前来挽起了三娘的一只胳膊晃了晃,嘟起嘴说:“三姐也不去看看我,姨娘她不准我出院子,我浑身上下都要长蘑菇了。”

    三娘看了一眼被五娘扯着的衣袖子,犹豫了片刻最后也只能选择无奈地由着她,听到她的话也不解释,只是问道:“五妹妹这可是要去给祖母请安?”

    五娘也没注意话题被转移了,只点了点头高兴道:“是呀是呀,没想到还碰上了五哥和三姐,我好几天没有见到你们啦。还有大姐姐,我也很是想她,昨天她还差人给我送药了,其实我早好了嘛,那药我也没有用,不过今天见了我还是要谢谢她的。”

    “咳,五小姐,时候不早了,再不过去就要晚了。”站在五娘身后的玉竹突然轻轻拉了拉五娘的袖子提醒道。

    五娘闻言抬头看了看天色,“呀”了一声,扯起三娘的袖子就往前走。

    “糟了糟了,光顾着和三姐说话了。三姐,五哥我们快些走,不然等会儿晚了又要被四姐姐和六妹妹说我们不把请安的事情放在心上了,然后我回了院子还要被姨娘念叨。”

    三娘摇了摇头,由着五娘牵着她往松龄院去。

    到了松龄院孙氏的正房,各房的人已经都到了,金氏今日居然也在。平日里金氏这个时辰是在议事厅那边处理家务的,要等晚一些时候才过来给孙氏请安,顺便把当天的家事汇报给孙氏,今日不知为何却是带着孩子们一起来了。

    三娘等人上前给孙氏磕头请安,之后又给金氏,白氏行礼,与众兄弟姐妹互相见礼后各自坐在了自己平日里的位子上。

    “五娘身子可好了?”孙氏问道。

    五娘在孙氏面前不敢造次,忙站起身来回道:“多谢祖母关心,五娘已经尽好了。”

    “那就好,这种时候天总是说变就要变的,你们平日里都要注意加减衣裳。”孙氏道。

    各房晚辈忙应着“是。”

    孙氏点点头,又转过头对着伺候在她旁边的金氏说话:“这么说这次何家是遇上大麻烦了?”

    金氏忙应道:“是的,母亲。听外院的王总管说何家现在正忙着卖铺子和庄子呢。”

    孙氏摇了摇头,有些唏嘘:“都说富不过三代,这何家也是靠着先祖白手起家,却是传到第四代就要没落了,这就是命啊。”

    金氏笑道:“这些暴富的巨贾又怎么及的上咱们数百年传承的名门世家,稍微一点风雨就能让他们舟毁人散,听说他们的当家老爷已经被下了狱了,说是涉嫌贩卖私盐。”

    孙氏点了点头:“就是这话。这些商贾之家,毕竟是底子浅。稍微一点利益就能让他们铤而走险,不顾家族安危。”

    金氏赞成点头,又道:“那田庄的事?”

    孙氏摆了摆手:“你看着办吧,若是确实是好的,近尽买下来也无妨。”

    金氏见目的达到,很是欣喜,也不多留,忙道:“那媳妇就先去议事厅了。”

    孙氏点头让她去了,又打发各房的哥儿去学堂。于是不过半会儿,孙氏的正房里就又剩下了白氏与几位姑娘。

    坐了一会子,李嬷嬷进来报说带了几个小丫头来让孙氏挑人,孙氏也就打发着白氏与孙女儿们先回房去。

    几人走到孙氏的松龄院门口,白氏照旧带着元娘先去了。四娘,六娘与五娘相互看了几眼。

    六娘撇了撇嘴道:“昨天还病得起不来,今儿就这般活拨乱跳的。当谁不知道呢?就是想偷懒不想来请安罢了。”

    五娘闻言气得鼓起了腮帮子:“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六娘一听不乐意了,跺着脚指着五娘道:“你说谁小人?谁小人?”

    五娘翻了个白眼:“爱谁谁。”

    六娘气得指着五娘的手直抖。五娘却扯住了三娘的袖子小声道:“三姐我们快走,有人又要发威了。”

    三娘叹气,果然这两人一遇上这戏码就得上演。

    “时辰不早了,我的绣活还没有完成,不如都各自回院吧。”三娘道。

    五娘马上附议:“对对,我的绣活也没有完成呢。我让玉竹回去给我取过来,我去三姐的院子里一块儿做。”说完拉着三娘就跑。

    三娘对着瞪着眼睛的六娘和四娘点了点头便由五娘拉着走了。刚走了不远,三娘见松龄院旁的角门边有个身影一闪。三娘沉思了片刻,突然叫住了五娘。

    “呀,我头上的那只簪子呢?”

    五娘闻言看向三娘的头上,果然见三娘的头发上光溜溜的什么首饰也不见。

    “是刚刚掉了么?”

    三娘皱了皱眉,道:“可能是掉在松龄院了,我还是回去找找吧。”

    五娘闻言,犹豫了一会儿,说:“要不我陪三姐回一趟老夫人那里吧。”她其实很不喜欢去老夫人的院子。

    三娘拍了拍五娘的手道:“不用了,你先回去吧,下次再一起做绣活。”

    五娘撅了撅嘴,虽说是有些不乐意却也没有反对,行了一礼便带着丫鬟们走了。

    三娘见五娘走远了,四娘与六娘也不见了踪影便吩咐白芷带着丫鬟们先回去,她自己只带了白英往回走。近到松龄院的院门却不进院子,而是拐进了一旁的角门进了夹道。白英看了三娘一眼,见三娘并无示意便也就随后跟着也不多话。

    这夹道很是狭长,三娘带着白英慢慢地走过,过了半盏茶时间眼见的夹道就要走到头,再往前走就是一个通往孙氏后院东西穿堂的一个偏角门,孙氏后院住着松龄院的一些婆子和丫鬟。

    随着角门的临近,一阵啜泣声随着风传了过来。

    “是姑妈没用,连累了你。”那啜泣着的声音说道。

    “姑妈千万别这样说,自爹娘去世后若不是有姑妈,庆娘与哥哥也不知道会颠沛流离到何处。”

    “唉!本来想着拼着几十年的情分求着老夫人让你进了松龄院,等日后帮良哥儿也谋上一份差事,这样我对你们也就放了心,等到了地下也能有脸见兄嫂。却不想灵芝她还记着当年的恩怨,这次更是做的这么很绝,竟是想要你的命啊!”

    “姑妈,你看我这不是没有事吗?以后我会小心的,这次本也是我做事鲁莽了。”

    “唉!你不明白。我与她自幼便在一起伺候主子,她是最记仇的,这些年也是她一再打压……只是,她怎么对我我都不想计较,可是她竟然狠毒到连你也不放过!若是以后良哥儿能进了府里谋得一差半职她岂不是也要下狠手?我……我是绝不能容许的!良哥儿可是我们家的独苗啊。”

    “可是姑妈,如今老夫人对她言听计从,若是她真有心谋害,那我们……”

    “庆娘你放心,姑妈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不要,也定会护得你们周全。”

    听到这里,三娘朝白英使了下眼色,两人故意放重了脚步向角门走去。

    “这里的木槿花真开得那般好?”

    “是的小姐,奴婢前几日找老夫人院子里的甘松要些绣样子,看到后院后面的那一片木槿花正结了花苞,如今想是已经开了好一些了。”

    说着两人已经到了偏角门,门内站着一老一少两人,老的那个是孙氏院子里的常嬷嬷,少的那个却是如今已经分到了荷风院的三七。

    常嬷嬷与三七对视一眼,赶紧上前来行礼,常嬷嬷眼角还有些刚刚来不及擦拭干尽的泪痕。

    三娘笑着免了她们的礼,道:“本想到这后院摘些木槿花,想着这条道往常无人走动,可以不惊动祖母院子里的人,不想却遇见了你们。”

    常嬷嬷道:“三七刚进府,许多规矩还不懂,奴婢是想着多嘱咐她一些好让她以后少些错处。”

    “嬷嬷在府中这么些年,对府中的规矩自是熟悉的。”说着三娘又看了三七一眼,笑道:“既然三七在这里,那等会儿你回荷风院的时候就帮我摘一些木槿花带回去吧,我就不进院子了。”

    三七恭谨地答道:“是的,小姐。”

    常嬷嬷看了看三娘,有些欲言又止,三娘却是一笑,朝常嬷嬷点了点头便带着白英原路回去了。

第十五章 陈年旧事

    三娘与白英回了荷风院,等着更完了衣,丫头们上了茶,三娘便把小丫头们都打发了出去。只让白英伺候着看书。

    “这个常嬷嬷也是当年祖母的陪嫁?”三娘问道。

    白英拿起一柄团扇轻轻扇着风,闻言答道:“是的,听我娘说起过,当年老夫人身边的四个陪嫁大丫鬟如今还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着的就只有李嬷嬷和常嬷嬷了。”

    “这常嬷嬷只是个二等嬷嬷,平日里也不常出现在祖母面前,可是有什么缘故?”

    白英偏头想了想道:“好像是听说,这常嬷嬷当年本也是在老夫人面前得意的人,后来还被指给了一个管事,却不想还没有过门儿那管事就得急病死了,常嬷嬷守了望门寡。府里就传言常嬷嬷命薄克夫,注定是孤煞的命格,是个不详之人。老夫人便远了她,只让她做一些不近身的活儿。”

    三娘若有所思,又问道:“那你可知道她与李嬷嬷之间究竟有何恩怨?”

    白英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道:“听是听说过,可是也是传言,做不得数。”

    三娘道:“无妨,你说来便是。”

    “听说李嬷嬷当年有一个哥哥,因着胎里就带了病这里有些问题,到了三十岁还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白英指了指头道。

    三娘点头,示意白英继续说。

    “李嬷嬷家里是老夫人娘家世仆,父母很是有些本事。他们见儿子三十岁还没有成亲便把主意打到了当年的常嬷嬷身上,常嬷嬷虽也是老夫人娘家家生子却是父母早逝只有一个哥哥相依为命。常嬷嬷的哥哥是个老实人,也心疼妹子,便不同意这门亲,更是花钱打点关系让常嬷嬷到了老夫人身前伺候。常嬷嬷慢慢的也得了老夫人的信任,李家便不好把主义打到常嬷嬷的头上。这样过两年,常嬷嬷和李嬷嬷都成了老夫人房里的一等大丫鬟,李嬷嬷的哥哥却在一个冬天不慎掉进结了冰的池子里冻死了。而常嬷嬷却让老夫人的母亲做主许了一门好亲,打算等老夫人嫁过来后让她与那管事成亲当个管事娘子。却不想……”

    三娘闻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三娘拿着书翻了几页,又道:“既然你家与常嬷嬷都是老夫人娘家出来的,相必也是彼此之间知根知底的。我有件事情想交给你去办。”

    白英闻言马上道:“但凭小姐吩咐。”

    三娘让白英附耳过来,细细交代了她一番。

    白英闻言心中很是一惊,却是没有插话,认真听完便点头道:“小姐这般信任奴婢,奴婢一定不负小姐所托把这件事情办好。”

    三娘便让白英退了下去换白芷上来伺候。

    到了晚间,三娘照旧谴了小丫头们下去,只留了白英在跟前伺候。

    “小姐,常嬷嬷那边奴婢已经去过了。”白英服侍三娘上了床,轻声道。

    三娘靠在床头道:“她可是明白?”

    “奴婢瞧着她是明白了,她还让奴婢代她谢过小姐。”

    三娘点点头:“当年她既然能得到祖母的信任,想来也不是愚钝之人。”

    “奴婢还听说一件事。”

    “哦?”

    “昨日西城的何家,因着家主涉嫌贩卖私盐已经被收了监,何家老夫人为了疏通关系救出牢里的当家现在急着变卖手下的产业。何家大少爷却怕老夫人把何家名下的产业全数变卖了将来给他剩下个空壳子便也偷偷地卖起了家中的房产。听说我们家大老爷已经经过何大少爷的手买了何家在近郊的一所别院。”

    三娘想起今早在松龄院听到的老夫人与金氏的对话,原来这夫妻俩都瞄上了人家家中的产业。只是听说这位大伯平日里喜欢呼朋唤友参加文人聚会,流连青楼楚馆,花钱很是如流水,平日里手中也没有什么现钱,很多时候还需要孙氏补贴。这回却能有这么大手笔买下一所别院?

    “奴婢听奴婢的婶娘说,外院的冰窖今年只储存了往年十分之一不到的冰,有时候外院用的冰还是从内库取的。”

    今年荷风院中用冰很是紧张,内院的管冰窖的厨房那边总是克扣份例,原来是还要顾着外院的用度。而外院管着采买的正是金氏身边的林嬷嬷的儿子,内院厨房的管事顺德媳妇的丈夫。三娘便有些明白了。

    “你平日里到是可以与府中的亲戚多多走动一些,咱们这荷风院本就闭塞,多探听些消息,若是有事情发生我们也可以早做反应。”三娘轻声嘱咐白英道。

    白英也轻声应了。

    这次是白英主动探听外院的消息报与三娘听,对于这种现象三娘自然是乐见其成的,这也说明当初她的考量并没有错,白英已经形成了一定的派系意识。当年爸爸就说过,所谓派系,其实就是对你的手下予以重用,只要没有严重的利益冲突,他自然而然就会成为你派系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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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又是一个大晴天,一大清早天就已经全亮,到处是刺眼的光线。孙氏起的很早,今日伺候起居的除了两个大丫鬟还有新进松龄院的那个小丫头半夏,和一个叫沉香的刚提进里屋近身伺候的未留头的小丫头,半夏的娘老子就是孙氏院子里的三等嬷嬷刘嬷嬷。

    常嬷嬷如往常一样进来给孙氏梳头。

    “这盘桓髻还是你梳的最好。”孙氏对着镜子称赞道。

    “奴婢倒是不敢当这个最字,奴婢的娘就比奴婢会梳。”常嬷嬷从首饰盒中挑出了一只三翅莺羽的衔珠金簪给孙氏戴上,一边笑着说。

    孙氏仔细回想了一下,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到是想起来了,你娘老子原也是伺候我母亲梳头的,当年母亲也是极爱梳这盘桓髻的。”

    常嬷嬷笑道:“老夫人真是好记性,居然还记得奴婢的娘。当年奴婢就听娘说过,太老夫人每次会客不喜欢梳博鬓到是喜欢梳盘桓髻,却不想到了后来让各府的夫人回去之后争相效仿。”

    孙氏很乐意听常嬷嬷说起以前娘家的事情,闻言便道:“说起来当年我也很是眼馋你母亲的梳头手艺,想让母亲把她给了我,母亲没有同意,说我还小还哄我说你母亲不会梳小姑娘的发式。不想到了后来,你娘虽是不在了,母亲却让你到了我跟前伺候。”

    常嬷嬷道:“奴婢与奴婢的娘都是有福气的。”

    因着提起了从前,孙氏觉得与常嬷嬷又亲近了几分,便又和常嬷嬷聊起了很多当年还在闺阁中的事情,常嬷嬷也配合着回忆。

    “我还记得你娘的绣活也是很好的,平日里母亲的鞋都是她绣的鞋面,当年还给母亲绣了一个双面绣的小炕屏让别府的夫人们很是艳羡。”

    “奴婢虽说把奴婢娘老子娘的梳头手艺学了个十之七八,可她的绣技却是半点没有学到。记得当年小姐想让我给你绣个鞋面子,我却硬是把那黄鹂绣成了鸭子,这事被灵芝她们笑话了好些日子。”

    孙氏闻言大笑出声:“对对对,我也想起来了。我还以为你的绣活肯定如你母亲一般很好,却不想……哈哈哈哈……”

    常嬷嬷假装不服气道:“小姐可别再笑话我了。您可不知道,自那以后我苦练针线,这二三十年的练下来,现在也是略有小成了,如今可不是当年绣鸭子时的手艺可比了。”

    孙氏闻言不信道:“都说三岁孩儿看到底,你的针线也就是那点斤两了。”

    常嬷嬷急道:“可不是也有言说勤能补拙么?您要是不信,奴婢把绣活取来让您过目。”

    孙氏笑道:“那就取来看看吧。”那表情却像是想看笑话。

    常嬷嬷立马起身出去了,很快便又提着个包袱回来了。

    常嬷嬷把包袱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拆开包袱结,里面是一些绣好了的鞋面,荷包,汗巾,还有一双做成了的软底绣花鞋。

    孙氏看了一眼那些绣品,却是一愣。这些东西都做工精致,孙氏拿起一个绣着“喜上眉梢”的荷包,只见那梅枝上的梅花像是真正的花瓣飘落在了荷包上,两只喜鹊更是连身上的羽毛都纤毫毕现。

    孙氏又拿起那双软底绣花鞋,那鞋面是绣的花间黄鹂,无论是花还是鸟儿都是活灵活现。

    “这鞋?”

    常嬷嬷有些不好意思:“当年奴婢连双鞋都做不好实在是汗颜,这些年来奴婢每年都要照着当时那双鞋的式样做上一双,这双正是前几天做的。”

    孙氏闻言拿手量了量那双鞋的长度,点点头道:“你有心了。只是这么些年,我的脚倒是瘦了一些,不知道还合不合脚。”

    常嬷嬷道:“奴婢每年做鞋都会找双小姐穿的鞋做模子,因此这鞋也应当是合脚的。”

    孙氏闻言心中满意:“既如此,我便穿着试试吧。”

    常嬷嬷闻言喜出望外:“那,那奴婢伺候您试鞋?”

    孙氏点头,常嬷嬷便上前帮孙氏把脚上穿着的鞋子退下换上那双绣着花间黄鹂的。

    孙氏穿上后试着走了几步,点头道:“确实是合脚的,便留下吧。”

第十六章 暗流

    孙氏让甘草把鞋收了起来。

    “吩咐摆饭吧。”孙氏今日起的比往日早,平日里用早膳的时辰也要晚上一些。

    常嬷嬷见甘草走开了,便让甘松在房里伺候着,自己打帘子出了正房去传饭。常嬷嬷打发了个小丫头去了厨房,转身看见刚在孙氏身边伺候着的小丫头沉香端着个翠竹梅花纹的釉下彩痰盂出了正房。

    那小丫头见了常嬷嬷咧嘴一笑,走了来。

    “嬷嬷,多谢你给婢子的药,昨日晚间婢子试了一试,今日觉着这耳鸣也不那么厉害了。”沉香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道。

    常嬷嬷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小声嘱咐道:“这毛病你记着别让他人知道了。老夫人喜你伶俐可爱许你近了身伺候着,若是让别人知道恐怕你就不能留在正房了。这药是我从荷风院的白英那里要来的,说是每日早晚都要用一次,日子久了很见效果,日后你若是见了她也定要谢她一谢。”

    “婢子知道了,谢嬷嬷提点。”沉香脆声道。

    常嬷嬷又摸了摸她的头,让她下去做自己的事。

    沉香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住,转身走了回来凑近常嬷嬷小声道:“嬷嬷,婢子起先出来打水的时候见着李嬷嬷往秋衡院去了。”

    常嬷嬷一顿,思索了片刻,便招沉香附耳过来嘱咐了几声。

    沉香听完点了点头转身又去了,不多会儿厨房的早膳食盒被抬了来,常嬷嬷又进了孙氏的正房帮着摆饭。因李嬷嬷不在,常嬷嬷便留下来伺候孙氏用膳,孙氏也就任她留了下来。

    “李嬷嬷去了哪里?”孙氏放下手中的调羹随口问道。平日里李嬷嬷若是无事,一般都会在一旁伺候孙氏用膳。

    常嬷嬷拿起银筷往孙氏的小碟子里夹了一块翠绿的瓜片,闻言答道:“刚刚听厨房的小丫头说,李嬷嬷去厨房里催完了膳便去了针线房,说是要找针线房的绣娘要个时兴的鞋样子给老夫人做双鞋。”

    孙氏夹起瓜片吃了,见很是爽口便又指了指,常嬷嬷又往小碟子里夹了一片。

    孙氏慢慢吃了,常嬷嬷道:“这瓜片夏日吃了确实爽口,只是早晨吃多了恐怕性凉伤胃,老夫人再用些别的?”

    孙氏停了筷子罢了罢手:“撤了吧。”

    小丫头们上来撤了桌子,常嬷嬷伺候着孙氏漱口净手。

    孙氏接过常嬷嬷递过来的棉布巾擦干净手上的水渍,一边说道:“上次倒是听她提了要做双鞋的,也就是你们这些老人做的鞋穿着顺脚。这些小丫头们绣活儿是不错,但不知怎么的这鞋一上脚总觉的不舒服。”

    常嬷嬷笑道:“这可是奴婢们的福气。李嬷嬷事儿忙,奴婢到是每日都能有功夫做这些,以后奴婢就多给老夫人做几双。”

    孙氏把手递给常嬷嬷扶着:“你有心了。扶我去院子里走动走动,消消食,他们请安的要晚些时候才来。”

    常嬷嬷小心地接过孙氏的手,扶着出了正房,也不走远,就是在院子里慢慢走动。

    常嬷嬷与孙氏正一边走着一边闲聊,远远的见抄手游廊那边一个小丫头提着一篮子木槿花蹦蹦跳跳走了过来。那小丫头显是刚看见院子里的孙氏,愣了一愣,收敛了脚步。

    孙氏见了那个小丫头,便向她招了招手,那丫头便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

    “老夫人。”那丫头左右看了看,把手中的花篮子放到了脚边,向孙氏行礼,微低着的脸上却有些怯怯。

    孙氏并未注意,只是看着那花篮子道:“这花儿开的到是好,从哪儿摘来的?”

    那丫头抬眼见孙氏并不像要责怪的样子,便松了一口气,人也活泛起来。

    “回老夫人,这是婢子在后院里摘的。婢子见这花儿开的好,想老夫人定是会喜欢的,便采了来想给甘草姐姐布置在老夫人的屋里。”

    孙氏见这丫头口齿清楚,人也伶俐,很是满意。

    “那便交给甘草布置吧,去让李嬷嬷找个白瓷花觚瓶,更称这花色儿。”

    沉香满脸欢喜地道:“是的老夫人,婢子早先远远瞧见李嬷嬷她从厨房出来就往秋衡院去了,等她回了来婢子就去。”

    孙氏闻言却皱了皱眉:“你说李嬷嬷去了秋衡院?”秋衡院与针线房一东一西隔了很远。

    沉香扑闪着大眼睛道:“是的,奴婢见李嬷嬷一个人往秋衡院去了。”

    孙氏沉默了片刻便让沉香退了下去。

    “想是刚刚厨房的人听差了。”常嬷嬷笑道:“李嬷嬷跟着老夫人是个有福气的,她是大老爷的乳娘,难免会与秋衡院有些往来。”

    孙氏闭着眼睛道:“我倒是差点忘了,她还是柏儿乳娘。回屋吧,我也走乏了。”

    常嬷嬷闻言便扶着孙氏回了正房。

    ###

    秋衡院里,李嬷嬷正在林嬷嬷屋里说话,林嬷嬷与儿媳福顺媳妇在陪。

    林嬷嬷请李嬷嬷坐了上座,李嬷嬷也不推辞,在主位上坐了。

    “这是这月的孝敬。”福顺媳妇陪笑着递给了李嬷嬷一个荷包。

    李嬷嬷接了,在手中掂了掂,脸上却没有露出笑来。

    “这个月怎么瞧着少了些?”

    福顺媳妇脸上一僵,却马上又笑道:“瞧嬷嬷说的,之前每月也是这么多,并没有少。”

    李嬷嬷把荷包放在了一旁的桌上,慢悠悠地端起了茶碗揭开碗盖,撇了撇茶叶末子,垂着眼睛并不说话。

    福顺媳妇见了向一边的婆婆递上一瞥,示意她帮着说说话。

    林嬷嬷见状便笑道:“她小孩子家不懂规矩,若有不对的地方您当自己家孩子教训着便是,她是不敢说二话的。”

    “这茶不好,你们看还有这么些茶叶梗子。”李嬷嬷把手中的茶碗往前递了一递,便放在了桌上。

    林嬷嬷笑道:“因这是今年的新茶,便端来想让嬷嬷尝尝,却不想嬷嬷毕竟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平日里吃的用的都是好的,眼界自然要比我们高。我那里还有几两‘红芽歪尾桃’是夫人赏下来的,这就叫人沏了来。”

第十七章 埋下的种子

    李嬷嬷却不搭理林嬷嬷的殷勤,只微闭着眼睛道:“这茶叶啊你们瞧着,浮上来的色泽乌润的都是茶叶,沉下去的却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渣滓梗儿。这浮浮沉沉间也是颇有些门道的。”

    林嬷嬷与福顺媳妇对视一眼,福顺媳妇上前来笑道:“晚辈们粗鄙,哪里就懂这些个门道,平日里也多亏了嬷嬷教诲才不至于出大差错,以后还是要劳烦嬷嬷多多提点才是。”

    李嬷嬷似笑非笑道:“你既然知道是承了我的情,那就好办了。那日我就说了,以后每月至少是这个数。”李嬷嬷说着比了个手势。

    福顺媳妇一噎,心里有些狠狠地。这一开口就要二十两,也太狮子大开口了。虽说厨房一直是李嬷嬷管着的,她捡了这个肥差是靠着李嬷嬷点了头的,但是她也打听过了之前的厨房管事们每月给的孝敬都是十两左右不超过十五两的,到了她这里就要二十两,这不是欺人太甚么。

    李嬷嬷心里也是冷笑,之前那些厨房管事每月只给十几两银子。那是因为那些个管事都没有福顺媳妇这么能往自己口袋里扒拉钱,她也就没说什么了。这个福顺媳妇一上任那是能捞不能捞的毫不手软,每月从二房三房那里克扣的食材就不知道值多少银子,如今却只想着用十几两打发她,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当初她也是看着这媳妇是大老爷院子里出来的才允了这个肥差,却不想是个不上道的。

    “嬷嬷,这个数是不是多了些?厨房里还没有这个先例。”福顺媳妇挤出个笑脸道。

    李嬷嬷眼也不抬道:“厨房里是没有这个先例,厨房的管事之前也没有随意克扣主子们食材的先例。”

    福顺媳妇心里一突,有些气短,却也不愿意就这样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李嬷嬷看了眼前的婆媳两人一眼,漫声道:“既然你不能开这个先例,那想必满府之中还是能寻出个能开这先例的人的。出来了这么久,我也该回老夫人那里了,时间久了老夫人该问了。”说着就作势起身。

    林嬷嬷立即上前拦住了李嬷嬷,并狠狠瞪了自己媳妇一眼骂道:“也没个眼力劲儿,李嬷嬷是什么人?今儿既然能来这院子是看得起你,也是看着大老爷的面儿。还不快上来赔罪!”

    转脸又对着李嬷嬷笑道:“媳妇不懂事儿,您老就原谅则个。这事儿我做主了,就二十两,少一个铜板儿也不行。”

    福顺媳妇看了自己的婆婆一眼,想出声反驳,被婆婆那眼风一剜气势立马弱了。磨磨蹭蹭地上前从袖袋里掏出几两银子装进了刚刚被李嬷嬷丢在桌上的荷包中。

    林嬷嬷拉着李嬷嬷坐,李嬷嬷也就顺势又坐下了。

    “咱们这个岁数按理说不该与这些晚辈计较,若是别人我不理就是了,我也是瞧着她是秋衡院里的人才屡次提携她给她脸面。你要知道我们这些半截身子要进棺材的人还有几天好日子?这以后还不都是这些年轻人的天下?现在不好好教导她让她知道轻重,以后怎么上得了台面?”李嬷嬷接过林嬷嬷亲自递上来的荷包,漫声道。

    李嬷嬷笑道:“嬷嬷说的是,以后该教训的您还是得教训,等他们成了才也忘不了您的好。”说着又拉顺德媳妇上来赔罪。

    顺德媳妇见钱反正已经交了出去,再不愿意也是于事无补,便立马换了一付笑脸上前给李嬷嬷道了个万福,口中称:“晚辈不懂事,多谢嬷嬷提点。”

    李嬷嬷点了点头,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又略坐了一会儿便要起身告辞。

    这次林嬷嬷也不多留,只道:“嬷嬷事儿忙,那我这儿就不多留了,以免耽误嬷嬷的正事。”

    林嬷嬷与顺德媳妇亲自送了李嬷嬷出院子。

    眼见着李嬷嬷拐过游廊不见了踪影,顺德媳妇收起了笑,朝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浓痰。

    “老不死的东西,仗着自己是老夫人面前得用的还奶了大老爷就作威作福起来,我呸!”

    林嬷嬷瞪了自己媳妇一眼:“收起你这副乡里村人的作态!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几两银子就让你沉不住气了,以后还能成什么事?”

    顺德媳妇见婆婆发威,立马老实了,只敢嘟囔道:“媳妇是见这老虔婆欺人太甚,气不过。娘你可是当家夫人跟前的第一得意人儿,这婆子也不卖您面子。”

    林嬷嬷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别人在,便小声叱骂道:“你懂什么?夫人虽说是当了这个家,可凡事还不是要看着那一位的眼色。”她指了指松龄院方向。

    “别说是我,就是夫人平时也得卖这婆子几分面子。”

    顺德媳妇看了婆婆一眼,便低眉顺眼站在那儿不敢反驳。

    林嬷嬷看了自己媳妇一眼道:“再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厨房捞了多少的好处。”

    顺德媳妇听到这里抬头想解释,林嬷嬷却罢了罢手道:“别跟我讲一些有的没的,我不找你要银子。我也就顺子一个儿子,有什么不是他的?你好好伺候他,给我生个胖孙子比什么都强。”

    顺德媳妇脸一红,想着银子还是会在自己手中握着心里又有些欢喜,便羞羞答答地上前小声道:“媳妇,媳妇省的的。”

    林嬷嬷又交代道:“只是以后不可与李嬷嬷冲突,她要银子你就给她,你要知道若是没了这份差事,你可是什么也捞不着。”

    顺德媳妇闻言心中虽是不愿却也得恭声应了。

    林嬷嬷又嘱咐了媳妇几句,便打发她回厨房,自己也去了议事厅找金氏。

    这边李嬷嬷回了松龄院,见新来的三等丫鬟半夏站在正房的竹帘子边上候着,便朝她招了招手。

    半夏得了她娘刘嬷嬷的嘱咐,知道这个李嬷嬷是一定要好生伺候着的便立即小跑着到了李嬷嬷的面前。

    “嬷嬷。有何事吩咐婢子?”

    李嬷嬷问道:“老夫人可用了早膳?用的可好?现在在做什么?”

    半夏立即回道:“老夫人用过早膳了,用了一碗碧梗粥,一个小花卷儿,半个鸡蛋羹和一些酱瓜片儿。现在二夫人和各房的小姐们正在陪着老夫人聊天。”

    李嬷嬷点了点头。

    半夏又道:“老夫人问起过嬷嬷您,听说你往针线房那边去了便没有再问了。”

    李嬷嬷虽说没有去针线房,听了这丫头这么说也并不在意,只当是哪个丫头婆子见孙氏问起而随口帮她遮掩,便点点头自己进了正房。

    正房的明间,孙氏正闭目坐在榻上,四娘和六娘正并排站在榻前背诵《地藏经》中的忉利天宫神通品第一,两人声音清脆整齐口齿清楚。

    在三娘看来如果是诗歌朗诵的话到也不错,可是要这样背的是佛经的话那可真是有够别扭的。不过她也挺为这两个丫头争宠的斗志而折服的,要是她,面对这么拗口的文章且在对其意七窍通了六窍的情况下是怎么也背不了的。因此她可能是这屋里听得最为认真的一个人,前世养成的好习惯,对别人的努力予以尊重。

    二夫人嘴角含笑,端坐在那里,谁也不看,似是也是在认真听着。

    元娘努力在听,却因为很难把这两个妹妹口中念着的佛经与她记忆中的对上号而有些纠结,并不是说四娘与六娘背错了,相反她们是一字也不差,可就感觉不怎么像佛经。

    五娘也老老实实端坐着,可那双灵活的大眼睛却是动个不停,显然是不在状态,因此李嬷嬷进来她是第一个发现的。

    李嬷嬷进了房间也不说话,轻手轻脚走到孙氏榻前立着。孙氏感觉到有人近身,微微睁眼看了一眼便又闭上了。

    过了一盏茶功夫,孙氏睁眼道:“行了,背的还不错。今日就先到这里吧,下次得空了再接着听。”

    四娘与六娘得到孙氏的肯定很是兴奋,也不枉她们起早贪黑足足背了一个多月。两人笑着对视一眼齐声道:“是的,祖母。”说完六娘还不忘微微侧脸朝五娘投去示威的一瞥。

    五娘正小小地打着哈欠,无意中接到六娘的眼风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又被六娘狠狠一瞪。

    孙氏又道:“你们都散了吧,我要歇会子。”

    众人都起身告了退。

    孙氏今日起的早,这会儿又有些回困,便半躺下来闭目养神。

    “怎么在针线房待了这么久?那边可有什么事?”孙氏似是随口问道。

    李嬷嬷心里顿了一顿,想着这次去秋衡院办的并不是可以过明路的事又见孙氏以为她去了针线房便没有反驳,反而回道:“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和管事的嬷嬷聊了聊时兴的花样子,想着挑几个给老夫人做做衣裳。”

    孙氏眼皮一动,却并没有睁眼,只淡淡“唔”了一声便不再问了。

    李嬷嬷见孙氏不再说话只当她是乏了,便往右次间去了,从榻上取了一柄团扇来想为孙氏扇风。却没有见到她转僧时孙氏突然睁眼往她投去的那凌厉的一瞥。

第十八章 李嬷嬷的弱点

    三娘回了荷风院,白英却是晚一些时候才回的院子。

    白英回了正房,见三娘在左次间摆了一个绣架正在绣花,白芷和赵嬷嬷不在,白果伺候在旁。白英谴了白果下去,换自己在旁伺候。

    “这绣花真是个体力活儿。”三娘站起了身,远着些距离欣赏了下自己那绣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寿比南山图”。这图样子是赵嬷嬷挑的,是个寿星翁身后跟着一头驼着两个大寿桃的大青牛与两个总角仙童,背景是一座仙山,三娘琢磨了半天也琢磨不出这其中的意境。且她绣工不行,赵嬷嬷只让她绣那一个个隐纹的“寿”字,其余的复杂图形都由赵嬷嬷和白芷这两个枪手代劳。

    白英闻言看了那绣图一眼,有些忍俊不禁。三小姐这般聪慧的人不知怎么的在绣花上居然缺少天分,只是配色却比别人都配得好,连赵嬷嬷都是称赞的。

    三娘轻轻活动活动了手腕问道:“事情如何了?”

    白英往外看了一眼,见院子里并没有人,便走到三娘跟前微微倾身小声禀告了一番。

    三娘听完后沉思了片刻道:“以后每日去祖母院子的时候你都去找她,有什么事情及时回来汇报,明日你再这样嘱咐她。”三娘又让白英附耳过来细细交代了一番。

    白英听了连连点头,心中却是有一些疑问。

    “小姐,李嬷嬷她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那么久,常嬷嬷虽说也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可那情分终究是不能与李嬷嬷相比的。常嬷嬷她……”

    三娘闻言一笑:“在你心里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白英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是不敢随意评价主子。

    三娘也不为难她,又问道:“你觉得李嬷嬷一直以来受祖母宠信凭的是什么?”

    白英偏头想了想,道:“因着李嬷嬷自小便在老夫人身边,自然是最了解她的。还有李嬷嬷是大老爷的乳娘,与别人比自然多了些体面?”

    三娘伸手抚了抚绣架上的那幅绣图:“李嬷嬷了解老夫人不假,这也确实是她能走到今日最重要的优势,但是反过来老夫人又何尝不了解她?当然老夫人了解李嬷嬷可能不及李嬷嬷了解老夫人的十分之一,但是我要的就是这可窥见冰山一角的十分之一。”

    白英眨了眨眼并不是很明白。

    三娘也不多解释,只道:“老夫人只要知道依李嬷嬷的性子可能会做出什么事就够了,至于她到底做没做并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

    三娘在绣架旁坐下,又拿着针绣了两针。

    “至于你说她是大老爷的乳娘,这从前确实也是她横行内院的依仗,但是这优势只是在府中其他仆妇面前的。而这种‘优势’到了老夫人面前,却可能成为她致命的错处。”

    “何以至此?王家一直是以孝道……”白英说着说着却突然住了,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三娘抬眼看了白英一眼,微微一笑。

    “这个‘孝’字可不是谁都能消受的起的!在老夫人眼里当的起他嫡长子以长辈相待的从来就不可能有李嬷嬷这一号人。”孙氏可是最注重嫡庶尊卑的封建老太太。

    “况且祖母她让李嬷嬷代她指点大伯母管理内院,并不想看着李嬷嬷与秋衡院太亲近。”本来李嬷嬷就是她用来牵制金氏的,如果李嬷嬷与秋衡院连成一气那么孙氏不就等与被架空了么?

    孙氏自已故太夫人陆世去世后长达几十年的婆媳斗争终于以她的胜利告终,对于权利的掌控孙氏可以说已经到了一种偏执的地步。虽说她这几年表面上看着是不管事了,更注重于养生方面,不愿太为家事劳心,但是这种放权是以整个内院都在她的掌控下为前提的。

    白英本就聪慧,被三娘一点拨已是明白了七分,心中对三娘也更是信服。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三娘便又专心绣起字来。

    “自从女先生走后,学业便一直荒废着。听说大伯母正在寻新的先生,却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到。”王家的女孩子以前是跟着一个女先生学习识字吟诗,琴棋书画。只是这女先生在今年春末的时候因事回了家乡,王家的小姐们这两个月来便一直是在各自的院中自己看书练字。至于绣活,像王家这样的家族各房之中都不乏绣技出色的丫鬟嬷嬷,因此也都是在自己院中学的。三娘这两个月来每日的活动只限于请安、看书、练字、绣花,竟有些怀念刚来那几个月的日子。

    “听说大夫人已经谴人去京城里寻了。小姐学问这么好,且自先生走后也一直不曾离书,定不至于荒废的。”

    帘子一掀,白芷端着一个青花缠枝莲花卉纹大盖碗进了来。

    “小姐,奴婢去厨房取了一碗冰镇酸梅汤,走了这一路凉得刚刚好,你用一些吧。”

    三娘瞧着她额上细细的汗珠,让她把碗放下擦擦汗。

    “去取几个小碗来,分着喝了吧,我喝不了这么一大碗。”三娘吩咐白英道。

    白英应声下去了。

    三娘让白芷做在小杌子上歇会儿,自己继续研究针线。心中却是想着自己对白芷的态度。白芷与白英都是她的二等丫头,王家的小姐们没有一等丫头,因此这些二等的与一等的丫头也没有差别。

    白芷温柔顺从,性子甚至比白英还要好一些,三娘却从来不把一些隐秘的事情交给她去办。白芷是柳氏指派过来的人,家中有一个寡母和一个幼弟在庄子上。像这样一个顺从的性子,还有明显的把柄捏在了柳氏的手上,三娘不是不想而是不敢用她。虽说白芷现在看着也不像柳氏刻意安排来的眼线,但是以后可能会成为柳氏打进荷风院的突破口。

    三娘与孙氏不可能出现不死不休的局面,但是因为有王璟的存在将来与柳氏之间局面就说不定了,看着父亲这位平妻在她母亲赵氏死后以雷厉手段打发了她跟前所有的随侍之人就知道了,这个女人绝不会是一个省油的灯。

    这样想着白英已经拿了四个小碗进了来,白英与白芷将大盖碗中的酸梅汤分盛出四碗,白芷端起一只奉给了三娘。

    “奴婢再给赵嬷嬷送一碗去。”白芷又端起一碗道。

    三娘点点头,拿着小调羹喝了一口。清凉爽口味道还不错,便慢慢喝完了一小碗。白英见状忙又端了一碗过来道:“小姐再喝一碗吧。”却是端的她自己的那一份子。

    三娘摆摆手道:“不喝了,你们用了吧。”

    白英便不再勉强,只把那碗放在桌上等白芷回来了一起用。

    过了一会儿,白芷却是跑着进了房。

    “小姐,少爷刚回来了,已经回了院子,赵嬷嬷已经去了左偏院。”

    三娘闻言皱眉道:“哥哥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王璟等人平日在学堂是要待到下午散学时分的,就连午饭都是府中送过去在学里吃的。现在才是巳时,也就是上午九点钟的样子。

    “可是出了什么事?”三娘站起了身问道。

    白芷摇了摇头道:“奴婢是去找赵嬷嬷的时候听一个小丫头说的,便回来告诉小姐了。”

    “我们去哥哥的院子里看看。”三娘闻言便带头出了屋子。

    荷风院虽是一个偏僻的院子,规模却是不小,正院自赵氏去后便一直空着,只赵嬷嬷每日带人去打扫到也并不破落。三娘现在住在正院右后面的右偏院,而王璟则住着左偏院。

    左偏院与右偏院格局一模一样,也是三间正房。三娘不让人通报直接进了正房,却见右次间王璟的卧房里赵嬷嬷与王璟的两个大丫头朱砂和当归都在。

    “嘶~轻点,轻点。这是胳膊不是面团!”王璟的抽气声。

    “少爷,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万一胳膊出了什么岔子,以后笔都拿不起,那可怎么是好?”赵嬷嬷担忧道。

    “嗨!没事没事,嬷嬷你看我皮糙肉厚的那就那么容易碰坏?又不是玻璃瓷器的。再说了这不伤的是左手嘛,我右手还是能写字的!”王璟大大咧咧道。

    “我可没见过独臂的状元探花,哥哥是想着要独树一帜?”三娘说着已经绕过了围在王璟身边的众人,走到了王璟面前。

    王璟有些惊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三娘,呐呐道:“妹妹怎么来了?不是吩咐过不要惊动那边么?”说着还瞪了自己两个丫鬟一眼。

    王璟的两个丫鬟,朱砂和当归,当归面容清秀性子沉稳也不爱说话,朱砂杏眼朱唇长的很是漂亮性子也有些活泼。

    当归被王璟一瞪并不辩解,朱砂却是撇撇嘴讥讽道:“五爷被三小姐责骂就只会拿我们这些小丫头撒气!也不想想您一个大活人进了内院,与咱们只隔着一箭之地的西偏院能不知道么?这还要我们巴巴地跑去告状?”

    王璟被朱砂一噎,也不生气,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看着三娘不知道说什么好。

    赵嬷嬷却是对着朱砂轻叱道:“没个规矩!爷们也是你说的的?责你骂你就好好听着!”

    朱砂吐了吐吐舌头,站在一边低着头再不敢出声了。

第十九章 意外

    “哥哥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娘坐到王璟身边拉起他的左手查看。手臂上有一条三寸长的口子,血已经止住了,看着并不太严重,三娘也就放了心。

    三娘又仔细打量王璟,见他只有手臂上一处伤口,衣裳虽有些凌乱手掌上也有一些轻微的擦伤却也不严重。

    王璟看了三娘一眼,有些吐吐吐吐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些小擦伤罢了。”

    三娘却不接受这种敷衍的解释,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王璟,也不说话。

    王璟被三娘这么一盯便已投了降。

    “今日先生让背书,我和大哥背得不好,先生便让我和大哥去外面站着,说没背熟了不准进去。”说道这里王璟看了三娘一眼,见三娘并没有失望的神色心中稍安。

    “我在外面站着背了会儿书,大哥突然凑过来说他知道景阳街那边新开了一个极好的笔墨铺子,先生爱好收集砚台和笔墨,不如跟他去店里寻寻看能不能找到好的笔墨砚台,买了来送给先生,好让先生免些责罚,这样总比在那里傻站着强。我本是不愿意去的,可是大哥说我如果不跟他去,先生见我比他听话会更加责难于他,这样我就是不讲兄弟情义。我实在拗不过他便只得跟着他去了。”

    王璟说到这里苦笑着摇摇头:“我就不该信大哥的,他说那笔墨店路远要乘马车去,上了马车却是让车夫往西城的闹市去了。还说反正都出来了不如去热闹的地儿先逛逛,说不定能买到别的物件儿让先生中意。我见上当受骗了便硬是要下车回学堂,这时马车已经到了闹市了。我正与大哥僵持着,却不想这时旁边有一个跑江湖卖艺的把式正在训一只猴儿,那猴儿挨了打四处逃窜,正好冲着我们拉车的马来了,那马眼睛被猴儿抓了一把便惊着了竟狂奔起来。”

    众人听到这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王璟怕吓着妹妹忙道:“没事没事。我和大哥当时也被吓了一跳,正想着要怎么办呢,那马车夫因为事出意外当时就被马甩了出去。这时候却有人追上了我们的马车跳上了马背竟然没多久就让那马安静了下来。我手上的伤便是那时候被车上摔碎的茶碗在颠簸中割伤了的。”

    众人听到这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们猜那个制住发狂的马儿的是什么人?”王璟见气氛终于轻松了些,便想卖卖关子。

    “是什么人?难不成这么厉害的人我们还认识不成?”朱砂抢先问道。

    王璟却讨好地看着三娘道:“妹妹你这么聪明,猜猜看?”

    三娘失笑,她可不是神仙。

    “我猜不出来,哥哥别卖关子了。”

    王璟嘿嘿一笑,道:“这人还真是我们认识的,你们当是谁?却是那日我们去寺里回来的路上遇上的那个张三。”

    屋里的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些惊讶,朱砂更是直接怀疑道:“竟是那个强盗?怎么可能?”

    王璟瞪了朱砂一眼道:“什么强盗?张大哥可是好人!”

    三娘闻言皱了皱眉,这才半天不到连大哥都叫上了?虽说这次多亏了他相助,但是这个人心机确是不可谓不深。

    “他可是认出了你来?”三娘问道。

    王璟点了点头道:“那日我虽只是开始时站在外围站了一会儿,可是今日他一见我出马车就惊讶道:‘竟是少爷的马车?’我便与他寒暄了几句。原来他早年离了家还曾干过贩马的活儿,所以学会了一手套马驯马的手艺。”

    “那他今日来城里是干嘛来的?又想坑摸拐骗?”朱砂眨眼道。

    王璟有些无奈,摇头道:“不可这样说,张大哥当时那样做也是有苦衷的。”

    “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和哥哥说。”三娘突然柔声打断王璟,对着众人说道。

    屋里几人相互看了几眼,赵嬷嬷却说道:“小姐你可要好好说说少爷,他再这样跟着大少爷胡闹可怎生是好?”赵嬷嬷刚才一直没有说话,脸上隐隐还带着失望的神色,可听三娘说要和王璟谈谈却是举双手赞成,她自是以为小姐定是要好好敲打少爷,却又不好当着丫鬟们的面让少爷没脸。

    三娘也不多解释,看着赵嬷嬷将几个丫鬟带了出去还‘体贴’地带上了房门。

    “妹妹……我……”王璟有些羞愧,欲言又止道。

    三娘却是微微一笑:“我不是要责备哥哥,三娘知道哥哥是个重情义的人,当时跟着大哥出去也是迫不得已,并不是任着性子胡闹。”

    王璟闻言眼睛一亮,他刚刚虽然面上没有什么,还兴致勃勃地与众人谈起张三,其实心里有些紧张,他怕他今日逃学堂的行为让大家失望,所以刚刚其实有些顾左右而言其他的意思。见三娘屏退众人他也与赵嬷嬷想的一样,以为是三娘不想当着丫头们的面责备他。

    三娘见他如此有些心酸,王璟今年虽只有十一岁,身上却总是有个无形的担子压着他,再加上他憨直的性格想必内心也总有苦涩,却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流露。这个年龄的少年放在现代就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学生,因此三娘总是有些心疼他。

    “嬷嬷她把我们当成自己的孩子在疼爱,所以对你也是望子成龙的心态,你不要怪她。”三娘看着王璟认真道。

    “不,不,我从来没有怪过嬷嬷,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王璟摇着手道。

    三娘点点头,不在谈论这个话题,以免王璟又多想。

    “张三今日来城里可是为了他村中被收押之人的事情?”

    王璟一愣,道:“妹妹怎么知道?我也是今日才听张大哥说起。”

    三娘只道:“我也是听我屋里的白果说的。”

    王璟知道白果就是上次去找里正来的那个丫头,因此也不惊讶了。

    三娘又问:“那事情如何了?”

    王璟叹了一口气道:“人到是暂时已经放了出来,想必张大哥他们筹了不少的银子。不过我今日见他脸上并无欢欣之色便问了一句,才知道人虽然已经被放了出来却不知道会不会随时又被抓进去。”

    三娘闻言点点头,本来那官府抓人就是以莫须有的罪名,目的只是为了讹诈些银子,自然能放了这家再抓那家,这事情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完。

    “哥哥欣赏张三这个人?”三娘突然盯着王璟道。

    王璟闻言摸了摸头:“张大哥他会驯马还会拳脚功夫,为人也很是仗义,今日更是能出手救助不相干之人,我对他是有些欣赏的。”说着还小心看了三娘一眼,怕她觉得不妥。像他们这种身份之人与张三那种市井之徒是不该有交往的,今日就连大哥对着这个救命恩人也只是赏赐了些银子并不愿与之亲近。见他与张三说话也是远远站着,还不时催促他早些走。

    三娘见状对他一笑。王璟一直以来对那些有功夫的侠士很是仰慕,对有着侠义精神的人也很是敬重,他自己本身就有着很深的英雄情结。对这个年龄的少年来说这是很正常的。

    “听你这么一说这张三到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侠士。”有着英雄情结的少年自然也希望自己心目中的英雄让人认同。

    王璟闻言咧嘴一乐,见牙不见眼。

    三娘笑着摇了摇头,却又突然正色道:“不过哥哥你与他在人前不可多了往来,否则恐怕会给他惹来麻烦。”

    王璟一愣,问道:“为何?”

    三娘道:“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是一个还没有功名的王氏子弟,他是有着侠义心肠的市井汉子,你们的交往本就会让世人觉得怪异,若是让家族知道了你觉得会如何?”

    王璟眼睛一暗,他自然是知道的,世家大族之人往来最注重的是门第观念。若是让祖母他们知道他与一个市井之徒往来恐怕真的会给张三惹来麻烦。

    三娘不忍见王璟难过,想了想便道:“不过救命之恩不可不报,你虽然不能与他在明路上多了往来,帮他一帮却是可以的。”

    王璟猛一抬头,面露喜色:“妹妹,我们能帮他么?怎么帮?”

    三娘见他高兴心里也欢喜,故意卖了个关子:“我说能帮那就是能帮。”

    王璟闻言却点头:“妹妹向来聪慧,定是能想出个好的法子的。我也想帮他,还想着让大哥去求求大伯父让他跟衙门打个招呼,可仔细一想这事情恐怕有些难度。”

    虽说今日张三救了王璟与王玬两人,但是看王玬今日的态度就明白在他们的心目中张三那种人与他们不是一个阶层的,这种救命之恩用一点银子答谢就好。或者有麻烦的是张三本人,王家也会插手帮助一二,但是要王家去帮助张三为他们村子里的若干人去损害青城县一干官府之人的利益,即便是县衙肯卖王家这个脸面,王家也会顾虑这样做会不会让这些个小官员们心里有微词。毕竟官场沉浮是很难说的,与其得罪一个未来可能有前途的官员还不如不管无干系的平民的闲事。

第二十章 救命之恩

    “张三还在城里么?”三娘问道。

    “我听他说今日还要去县衙走一些公文上的过场,因此暂时在他朋友的一个绸缎庄里歇脚。那绸缎庄就在今日惊马的地方附近。”

    三娘点头,朝王璟招了招手,让他坐过来。王璟便也坐在了三娘坐着的榻上。

    “你等会儿去一趟外院,看看外院的李大得空儿没,让他替你走一趟张三歇脚的绸缎庄。”三娘后来打听过那李大的背景,他并不是王家的家仆,而是从外头聘了来的护院,家中并无其他人在府中当差,人际关系相对简单。

    王璟闻言点了点头,专心听三娘的话。

    三娘有道:“你与那李大也不必多说,只需让他替你给张三捎一些谢仪,并给他讲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王璟一愣。

    三娘将背靠在了引枕上,缓缓道:“从前有一个县里出现了一种恶习,县府向下面下了规定若是哪个村中有孤寡老人或者乞丐或病死或饿死冻死,村里不许私自掩埋了事,而需呈报县衙,等县衙验过了尸体确认死因无疑才可掩埋。这样每次官府派人来验尸那些官员总是前呼后拥,拖拖拉拉来一大群人,上到地方官师爷书吏下到皂隶马仆轿夫,有时会来百多人不止。这些人下了乡,村里要准备休息的地方,要准备吃食茶水,还要给些那一百多个随从发辛苦钱。这样每次都弄得村民们苦不堪言,每一次村中有乞丐死,大家都要提心吊胆怕会被折腾得倾家荡产。后来有一个村里有一个教书先生,他找到村里的乡绅,让他联合各村里有威望的人家前来一起前来商议。那个教书先生献出了一个对策,他提议让各个村有钱的乡绅每年筹集一笔费用,献上去给府衙,作为县府大小官吏们的辛苦钱,同时也请求县老爷若是那些乞丐和孤寡人士死因确实是没有疑点便不用辛苦官府中人下乡来了,让村中自行处理。众人欣然接受了教书先生的提议,并且委派这个教书先生去与县衙与父母官交涉。最后父母官同意了这个提议,于是困扰这个县下面村民多年的恶习终于根除。”

    王璟听完这个故事偏着头想了半天,不确定地问道:“妹妹的意思是让张大哥效仿这个教书先生去和县衙交涉,让各个村的富户每年都筹集一笔费用用来作为官府抓捕贼人的幸苦钱?”

    三娘抿嘴一笑,现出两个可爱的小梨涡:“你只要把这个故事转达给张三就是,至于他要怎么做那就是他的事儿了。”

    王璟闻言摸着头憨笑道:“妹妹你真聪明,什么都知道。不过那个教书先生也很聪明,看来多读书确实是有用的。”

    三娘闻言一愣,继而噗哧一乐。这论调听着怎么这么耳熟?教书先生果然成了“聪明”的代名词了。

    王璟虽不明白妹妹笑什么,但是笑总是开心的,便也跟着笑。

    “好了,既然你没事我也该回去了。这伤口记得不要碰水,大热天的容易出汗,这药也要常换着。”三娘站起声道。

    王璟也跟着站起身:“妹妹你放心,我知道的。”

    三娘点点头往外走,一边对跟着送出来的王璟道:“这事必定瞒不过祖母,他若问起来你要实话实说,不可隐瞒。”

    王璟犹豫了一会儿,道:“那大哥他……”

    三娘在心中叹气一声,停下脚步看着王璟说:“哥哥,对长辈说谎是为不孝。”

    王璟闻言低下了了头:“我知道了。”

    三娘拍了拍王璟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带着候在院子里的白芷白英回自己院子了,赵嬷嬷留下照看王璟。

    松龄院那边知道消息的时候孙氏正在招外院总管王德安的媳妇张嬷嬷问话,这王德安以前是老太爷王宏身边的小斯,因个性沉稳,办事牢靠后来成为了王家的大总管。他媳妇张嬷嬷却是曾经在孙氏身边伺候的,现在跟着王德安在外院管事。

    “大老爷最近在忙些什么?”孙氏屏退了小丫头,只留着甘草和甘松。

    “回老夫人,京里派了钦差来了济南府,大老爷最近忙着陪济南府的大小官员接待。”张嬷嬷垂手立在榻前,恭敬地回道。

    孙氏闻言点了点头,以王家在济南府的地位这倒是很常见的。

    “现如今跟在大老爷身边伺候的还是平安?”孙氏问道。

    张嬷嬷闻言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孙氏,又立即垂下了头道:“正是大老爷的乳兄平安。”

    “平安如今也到而立了吧?他和大老爷一起长大情分自然是好的,只是总跟在大老爷身边跑前跑后的也没有什么作为,你让德安注意着看看外头的庄子铺子有没有什么好的差事,给他找个好的前程,也不枉他跟了大老爷一场。”

    张嬷嬷闻言心中一惊,这跟在大老爷身边当个随从虽说听着并不是个很有名头的差事,可是实际上大老爷的身份摆在那里,平日里接触的都是些官员出入的也是官府衙门,这其中的门门道道她是清楚的。不说别的那眼界就不是一般的管事可以相比的,可以说在府中跟在大老爷身边当个随从那是不得了的殊荣,否则以李嬷嬷在府中的地位怎么可能放任自己的儿子待在那个位置上这么些年?

    心中虽是千回百转,面上张嬷嬷却没有半分犹豫得躬身道:“是,奴婢回去就跟我家那口子说。”

    孙氏点头,闭目歪在引枕上养神。

    张嬷嬷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又道:“老夫人,奴婢听说大老爷在外头买了一个别院。”

    孙氏闻言并未睁眼,半响才开口道:“你可知道他哪里来的银子?”

    张嬷嬷垂首小心地答道:“奴婢不太清楚,只是,只是听我家那口子有一次提起说外院的冰总是不够用,有时要借用内院的。”

    孙氏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了,这事不要张扬出去。”

    张嬷嬷立即答道:“是的老夫人,奴婢省得的。”

    这时候外头有个三等婆子求见,孙氏朝一旁的甘草挥了挥手,甘草便转身出了正房听那婆子回话,不一会儿甘草便急急转回来。

    “老夫人,刚刚外面的婆子来报说大少爷与五少爷从学堂回了来,车夫也跟了回来并且受了伤,说是路上惊了马。”

    孙氏闻言立即起了身,并推开了前来相扶的甘松,急声问道:“怎么样?少爷可曾受伤?”

    甘草立即回道:“只五少爷手臂受了轻伤,看着并无大碍,大少爷不曾伤到。”

    孙氏松了一口气,口中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转而又狠声骂道:“这两个孽障!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侍立的几人都低头不敢出声。

    孙氏气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吩咐张嬷嬷道:“你下去吧,让王德安去回春堂请张大夫来给璟哥儿看看,可别留下病根。”又吩咐甘草与甘松道:“你们分头去秋衡院与荷风院看看,有什么情况立即来报与我知道。”

    张嬷嬷甘草与甘松领命退了出去,孙氏招人叫常嬷嬷进来伺候。

    ###

    荷风院那边,大夫还没等来却先等来了大夫人金氏。

    三娘回到自己的院子不久,就听到白果来报说金氏带着人气势汹汹进了荷香院,正往王璟住着的院子去了。

    三娘抚了抚额头,吩咐白英白芷道:“跟我再去一趟西院。”

    三娘带着丫头匆匆赶到西院的左偏院,院子里的丫头婆子都立在院子里窃窃私语,王璟的大丫鬟朱砂见了三娘忙跑了来。

    “三小姐,大夫人她把我和当归赶了出来,自己带着一群丫鬟婆子进了里间。您快进去看看少爷。”

    三娘脚步不停往正房方向走,朱砂忙走在前头为三娘打帘子,见三娘进去了也悄悄跟在白芷后面进了房。

    三娘一进正房就听见一个女声骂道:“你自己不长进还敢带坏兄长!我好好的一个孩子就是让你这不学无术的坏胚子给带坏了!瑞哥儿可是长房嫡长孙,是我们王家今后的脊梁骨,你说说你到底安得是什么心?”

    难怪都说老婆是别人的好,孩子是自家的乖。瞧瞧这倒打一耙的架势!三娘听着也不由得火起。那边王璟却是低着头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就这么听着,赵嬷嬷也站在一旁虽说有些着急也不敢插嘴。

    “大伯母,听说您过来看望哥哥,三娘在这里替哥哥谢过了。哥哥他笨嘴拙舌的也不会说感激的话,您请见谅。”三娘上前对着金氏盈盈拜下,柔声道。

    金氏被这一打岔也愣了一愣,三娘走到王璟身边笑道:“其实哥哥就是被瓷器片儿割伤了手,虽说伤在了手上以后可能会影响握笔写字,但是哥哥毕竟是个男子,皮糙肉厚的,休养一段时间就行了。您是长辈,事儿又忙,实在是不必走这一遭的。”

    金氏闻言看了王璟的手一眼,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瞧不出伤在何处,但是见他手有些不自然的垂着也就信了王璟确是受了伤。想着自己儿子虽然是衣裳有些凌乱但是全身上下完好无缺心里就平衡了一些,平衡完了又有些幸灾乐祸。

    PS:打滚要推荐~^^

第二十一章 一场闹剧

    (作者表示自己很乖,今日加更^^~)

    三娘又道:“我与哥哥父母皆不在身边,这些年多依仗着大伯母照料。来往的人家哪个不赞一声大伯母你慈爱善心,视侄儿侄女如几出?瞧今儿个,哥哥才受伤回来您就赶着过来看望了,这叫我和哥哥心中如何能不感激?三娘听说大哥哥也在那受了惊的马车上,还没有来得及去秋衡院探望呢,不知道大哥哥现在如何?可有受惊?”三娘紧张地问道。

    金氏被这一连串的恭维弄得有些尴尬,见三娘眼神诚挚想着可能她没有听见刚刚她说的话,但是现在也不好再骂了。瑞哥儿可是全须全尾地半点伤也没。

    但是她也不甘心就这样放过王瑞,便板着脸道:“你们知道我是好心就好。我说璟哥儿你也要争一口气!虽说你现在亲娘没了,可平日里老夫人和我也没少教你。怎么还是这么不知轻重?王家的脸面可不能败在你的手里!”

    王璟闻言看了妹妹一眼,却还是没有出声。

    金氏又道:“这次的事情学堂那边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你等会儿就去先生府上请罪,说是你拉着瑞哥儿逃了学闯了祸,要怎么罚任凭先生。”

    三娘挑了挑眉头,这是要找顶缸的?正想着要怎么应对,那边帘子又被掀开。

    跑进来了一个身穿宝蓝色菖蒲纹杭绸直裰的少年,那少年与同龄人相比个头微高身形较胖,因是跑着来的额头上还有细汗,仔细一看却是大爷王瑞。

    “娘,都说了是我拉着五弟逃的学,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您别责怪五弟。”王瑞一进来就拍着胸脯道。

    金氏被气了个倒仰,指着王瑞说不出话。

    王瑞却是笑嘻嘻地上前帮金氏顺了顺气,道:“娘你别气,气坏了身子儿子心疼。”

    金氏闻言气笑不得,只狠狠提起了王瑞的耳朵,也不管这动作太粗鄙,而旁边还有一堆丫鬟婆子。

    “你这个孽障!你帮他说什么好话?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事定都是璟哥儿撺掇的。”金氏恨铁不成钢。

    王瑞“哎哟哟”地乱叫唤,金氏见状便下意识放松了些手,王瑞却趁机溜开了。

    “娘,你这可说错了,其实平日里都是我撺掇五弟的,他那老实的性子怎么可能撺掇得了我?”王瑞装模作样呲牙咧嘴地揉着耳朵道。

    金氏不信,又要再说。

    王瑞却抢先道:“再说今日,若不是五弟相救,您说不定就见不着儿子了!”

    金氏闻言一愣,继而紧张地上前拉着王瑞上下查看:“我儿,到底是怎么了?你哪里受了伤?”

    王璟闻言也是一愣,不明所以地看向王瑞,王瑞却悄悄朝王璟眨眨眼然后对着金氏道:“娘,我没受伤,是当时差一点受伤。当时情况万分紧急,桌上的茶壶因为摔在地上碎了,车子又被那疯马拉得跌跌撞撞,儿子一个没坐稳就面朝地上倒去,正好这脖子就朝着那碎磁片儿去了,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是五弟他向着儿子扑了过来用手臂替儿子脖子承受了这一劫。您说说看五弟他是不是儿子的救命恩人?”

    金氏听王璟唱大戏似的说着当时的经过,心也提了起来,最后又见儿子确实没有事便有些怀疑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王璟拍着胸脯保证:“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我骗你干嘛?我要是说谎就把姓倒过来写!”

    金氏没有注意王璟那明显捣巧的赌咒,只是想着这事儿儿子确实没必要骗她,在金氏心理或者在大多数溺爱孩子的母亲心里,自己的孩子贴心又乖巧是不会说谎的。再精明的女人到了孩子面前也只是个母亲而已。

    金氏看了王璟一眼,道:“虽是如此,可是先生要是怪罪下来还是得璟哥儿去找先生认错。”说着又止住王瑞不让他说话,“你不必说了,娘是不会相信这事情是你带头的。”

    王瑞闻言眼珠子一转,点头道:“好吧,五弟要是去请罪被先生责罚了那儿子不再去学堂上学就是了,娘你就让他去吧。”

    金氏一惊,急道:“瑞儿为何不去学堂?”

    王瑞叹了口气:“我连累了弟弟,最后还让救了自己的弟弟去帮我抵罪,我那还有脸出现在先生同窗面前,这书不读也罢。”

    金氏闻言气结,这是威胁。可是面对儿子的耍赖金氏毫无办法,王瑞虽说平日里嬉皮笑脸,但是到是个言出必行的性子,金氏只得道:“这事情府里会好好处理,你们以后要是再敢这样胡闹,看我不……”

    王瑞不等金氏说完就上前去扶住了金氏的胳膊,殷勤道:“娘你别气,孩儿日后一定规规矩矩,在家听您和祖母的,在学里听先生的。”

    金氏看了王瑞一眼,叹了口气。转眼瞧见三娘和王璟兄妹却是瞪了一眼,扶着王瑞的胳膊就出了屋子。

    王瑞临出门前还不忘回头朝着这边挤眉弄眼。

    三娘瞧完了这一出母子大戏,也不由的有些好笑,真是一物降一物。转眼看向王璟,却见他望着金氏母子远去的背影眼中有着来不及掩饰的艳羡。

    三娘叹息,走上前去拍了拍王璟。王璟见妹妹看过来咧嘴一笑,刚刚那不符合年龄的忧郁表情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

    这时当归带着老夫人院子里的甘草进了屋,三娘看了看当归的表情,立即明白了甘草恐怕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却因为金氏的缘故没有进屋。眼看着金氏与王瑞出了屋子才走进来。

    甘草看着十七八岁的样子,样貌有些普通不及孙氏身边另一个大丫头甘松漂亮,性子却极为沉稳,后院的人都明白孙氏面前除了李嬷嬷就是甘草与甘松两个丫鬟最得孙氏的信任。孙氏也一早放话,以后是要给这两个丫头配年轻管事的,好继续留着她们做管事娘子。

    “是甘草姐姐来了啊。”三娘笑着迎上去。

    甘草不顾三娘的避让,执意给王璟与三娘行完全礼,起身笑道:“原来三小姐也在。老夫人听闻五少爷受了伤急的不得了,差我来看看回去后好把情况报与她知,还谴了了王总管去回春堂请张大夫,估摸着就快来了。”

    说完又仔细打量了王璟一番,关心道:“五少爷,伤到了哪里?可严重?伤口处理过了没有。”

    王璟一一答了,甘草见王璟确实不像是伤得很重的样子也放了心。

    “虽是小伤,也不可马虎,你们可要小心照料了,若有疏忽老夫人可是不饶的。”这话却是对着朱砂和当归说的。

    朱砂和当归连忙应了。

    甘草又问了事情的经过,王璟也一一说了,只轻描淡写了当时的惊险过程。

    “万幸五少爷您和大少爷都是吉人天相。等我回去回禀老夫人,老夫人定会派人备厚礼答谢那位仗义出手之人。”甘松听着也吓出了一身汗。

    这时有人来禀告说大夫来了。

    三娘便避进了右次间的书房让当归请大夫进来。

    等大夫看完了伤甘草又细细询问了一番,那大夫说伤势并不严重,只是天气热伤口可能会好的慢一些,让注意不要沾水,留下一些药便走了。

    甘草便也告辞:“老夫人此刻正着急呢,奴婢就先回去回禀老夫人了,也好让她放心。”

    三娘同王璟亲自送了甘草出去。

    见着身边没有外人了王璟朝着三娘嘿嘿一笑,指指又被重新包扎过一遍的胳膊道:“瞧,我说没事吧?那我先去外院了,等办完了事情再回来。”

    三娘知道王璟是还惦记着张三的事情,知道他的性子便也不拦着,只道:“等会府里定会派人送谢仪去你让李大看看能不能设法谋了这差事。”这种没有油水的差倒是容易谋到的。

    王璟应了,三娘又交代当归和朱砂好好照顾着便带着自己的丫头回去了。

    晚上三娘在自己院子用过晚膳,带着白英白果去花园子里散步消食,白芷却找了来说五爷来了东院正在等着三娘。

    三娘便又带着三个丫头往回走,到了院子门口便看见王璟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上瞧着这边。三娘吩咐丫头们去上一些茶点,自己走到另一个石凳子上坐下。

    “怎么这会儿来了?可吃过了?”

    王璟点头道:“吃过了才过来的。”

    见左右并无旁人又低声道:“我今儿交代了李大一番便回了院子,刚刚饭前的时候又去了一趟外院,李大谋到了那送谢仪的差事已经跑了一趟见过张大哥了。李大说张大哥听他说了那个故事沉思了一会儿便说:‘此计可行。’并让李大代他谢过我,说是明日一早就回去准备。”

    三娘闻言点了点头。

    王璟有些兴奋,又道:“妹妹,我们能帮上张大哥么?”

    三娘看着王璟微微一笑:“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事?尽人事听天命而已。即便是此计不通,也还会有别的办法。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不用太过挂心。”

    王璟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是我心急了,不过张大哥他救了我,我是真心希望能够帮到他的。”

    三娘笑道:“成与不成你都尽了心出了力,这次帮不了还会有下次,总能帮到的。”

    王璟点点头,高兴道:“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念书了。”

    三娘又交代他不要念书念到太晚,要早些休息便让他去了。

    第二日,三娘给孙氏请安,白英又找藉口去了后院。

    王瑞与王璟自然免不了受到孙氏的一番斥责。等王家的少爷们去了学堂,三娘特意挑起孙氏感兴趣的话题引着四娘与六娘说话,众人竟也相谈甚欢,孙氏便多留了会儿她们在房里。

    等三娘出了孙氏的的正房,白英早已经侯在廊下,见三娘出来便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第二十二章 崔姨娘

    阳光正好,三娘正想着要不要去花园里走一走感觉袖子被人扯了一扯。

    回头却看见一张笑着的小脸

    “三姐,我去你院子里绣花好不好?”五娘睁着一双灵活的大眼睛道。

    三娘失笑,故意逗她道:“五妹妹,我的绣活可不好,和我一起做绣活万一近墨者黑你以后也绣出我那种活计可怎么好啊?”

    五娘小嘴一撅,不满道:“怎么不能是三姐你近朱者赤,绣出我那般的活计?”

    三娘噗哧一笑:“那我可要沾沾五娘的光了。你先回去和姨娘打声招呼再过来吧。”

    五娘闻言眼珠子一转,转身从一个小丫头手中拿过一个包袱,笑得很是得意:“三姐你看,我连东西都备好了。这会儿要是回去的话姨娘肯定又有一大堆理由不让我出门了,你就让我去嘛,我让玉贵回去和姨娘说一声就是了。”

    三娘见她可爱精灵的样子很是无奈,只得点头应了,五娘立即转头对着玉贵吩咐道:“你回去和姨娘说一声,我去三姐那里了,要她不要担心。”说完也不等玉贵回答拉着三娘就跑。

    三娘瞧着拽着自己的庶妹很是无语,这纯真的性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

    三娘带着个拖油饼便暂时搁浅了去逛院子的计划,与五娘径直回了荷风院。赵嬷嬷看见三娘身后跟着的五娘,脸色一沉,只板着脸不咸不淡地喊了一声“五小姐”

    五娘看到赵嬷嬷立马老实了,不敢再跳脱,拉着三娘的手也松开了。

    三娘见五娘有些拘谨,便吩咐赵嬷嬷去忙别的,只留了白英白芷在旁伺候。五娘见赵嬷嬷出了正房不见了身影便吐了吐舌头,又活跃起来。她从书房看到到卧房,从卧房踱到明间,这里摸摸那里碰碰,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三姐,我好久没来了,你这里也没有什么变化呀?”五娘参观完毕又蹦到了三娘面前。

    三娘接过白英递过来的茶捧给了五娘,笑道:“你上回来这里也不是很久。”

    五娘低头喝了一口茶,闻言急道:“怎么不久,也有十来天了,那次我凳子还没坐热茶都没喝上一口就让姨娘打发人来叫走了。我不管,今天我要在这里吃完饭再走。”

    说到这里又咂咂嘴疑惑道:“这是什么茶?怎么从前没喝过?”

    三娘笑道:“这是凉茶,夏日里喝着最止津解渴,是白英亲手熬的。”

    五娘闻言又喝了一口,点点头道:“果然是不错,我定要多喝几杯。”

    白英赶紧道:“五小姐,这凉茶也不宜多喝的。”

    五娘白了白英一眼:“瞧你,讨你几杯茶喝还这么小气。”

    三娘伸指轻弹了一下五娘的额头,笑骂:“小促狭鬼,明明听白英说了是‘不宜’还在这胡说八道欺负人。”

    五娘捂着额头叫道:“三姐,到底是谁在欺负人!”

    众人见状都笑了。

    三娘让白芷在左次间摆好绣架,五娘也拿出自己的绣绷子,三娘看了一眼,五娘绣的是一副猫戏蝶的帕子,配色上很是活泼,到是符合五娘的性子,针脚也还算细密。在这个年龄的闺阁小姐中绣技算的上是中等偏上的,难怪她敢嫌弃三娘的手艺。

    五娘是个坐不住的性子,每每绣个几针便又叽叽喳喳地寻三娘说话。这情景到是另三娘想起前世还是念小学的时候和那些伙伴们放了学一起扎堆写作业的景象,也是写不了几个字就你一言我一语起来。五娘在一边说,三娘便笑着听她说,对五娘偶尔蹦出来的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也耐着性子回应。

    “我最喜欢三姐了,她们都不喜欢听我说话,便是姨娘也总是让我学那些大家闺秀的端庄沉稳,还总是派她身边的玉竹和玉贵在一旁拘着我。”五娘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三娘不由得摇头失笑,正想说她几句,白果掀帘子进来报说崔姨娘身边的玉竹来了。

    五娘闻言把手中的绣棚往地上一摔,嚷嚷道:“瞧我说什么来着?就是见不得我有一时半刻的快活,尽想着拘着我。我不回去,让她走!”

    三娘拍了拍五娘,示意她不要闹。转头吩咐白果让玉竹进来。

    不一会儿白果便领着一个面容清秀的丫头进了屋子,那丫头想必刚刚在外头已经听到了五娘的话,此时便有些拘谨地上前来向三娘和五娘请安。

    三娘叫她起来,五娘却是背过了身子看也不看她。

    “三小姐,姨娘让我来叫五小姐回去。姨娘说五小姐风寒方愈,怕她在外头待久了会有不妥。”玉竹上前来对着三娘说道。

    五娘听着却鼓着腮帮子转过脸来:“怎么就不妥了?我在这屋子里待着绣花哪里也没有去怎么就不妥了?再说我那劳什子风寒早就好了,姨娘根本就是拿借口拘着我不让我出门,更不让我来见姐姐。”说完又气鼓鼓地转了回去。

    玉竹闻言有些尴尬,呐呐地站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三娘笑着对玉竹说:“你就回去回禀姨娘说五小姐好好的在我房里待着,并不曾在外面胡闹,不用担心又受了寒。等会儿我再劝她回去。”

    “我要吃了饭才回去。”五娘背着身子嘟囔一句。

    三娘被逗笑了,而玉竹见这情形知道这小主子任起性子来自己肯定招架不住,便行礼退了出去。

    五娘偷偷外后瞥了一眼,见玉竹果然已经出了去,便回过了身子。见三娘正笑吟吟地看着她,她便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摸了摸鼻子小声喊道:“三姐……”

    三娘见她真的不好意思了便也不再笑她,重新拉着她坐到绣架旁。

    到了快午饭的时间,白芷上来问三娘午饭安排。三娘看了五娘一眼,见她虽是低着头在绣花,耳朵却竖着听这边的动静,三娘便笑道:“五小姐今儿也在荷风院里吃,你们把她的份例一块儿领了来。”五娘闻言嘴角便向上一勾,满意了。

    三娘见两人已经做了很久的绣活,怕伤了眼睛便让丫头把东西都收起来,拉着五娘起来,让她试着看看远处。姐妹两人正倚在窗旁一边看着稍远处的绿色一边说笑,却见院子门口一个穿着浅蓝色褙子,通身上下没有带一件首饰的年轻妇人带着个丫鬟进了院子。

    五娘看见那个身影笑容便一僵。

    正房外守着的丫头这时候也进来报说崔姨娘来了。

    崔姨娘也是巴掌大的小脸并大眼睛,长相与五娘有七分相似。只是五娘性子活泼,配着那副长相显得分外可爱俏丽,而崔姨娘却总是柔柔弱弱的样子再加上常年一身素服便给人弱不胜风之感。

    “婢妾见过三小姐。”崔姨娘进了房,对着三娘盈盈拜下。

    三娘对崔姨娘笑着点点头,见五娘还是站在窗边不愿意转身便笑道:“姨娘请坐吧。”

    白英见状递了个锦杌子过来,崔姨娘谢过侧着身子坐了。

    “五娘在此打扰三小姐了,婢妾给三小姐赔罪。”

    “你是什么身份?即便是赔罪也轮不到你来!她们同是王家的小姐,是亲姐妹,若论关系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妾室来替谁赔罪。”

    众人闻言朝门边看去,却是赵嬷嬷冷着脸进来了。

    崔姨娘见着赵嬷嬷忙从杌子上起身,低眉顺眼站在一旁。赵嬷嬷冷哼一声,站到了三娘背后。那边五娘一直偷偷注意这这边的情形,待见到赵嬷嬷斥责了崔姨娘,心中很是不安,便又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却是低头站在了崔姨娘身边。崔姨娘低头看了五娘一眼,眼神很是柔和宠溺。

    “姨娘你应该是知道的,赵嬷嬷就是这样的脾气,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你看她年纪大的份上多担待一些,不要与她计较才是。”三娘柔声对崔姨娘道。

    崔姨娘忙躬身道不敢。

    三娘看了五娘一眼,笑道:“我到是很想留五妹妹吃饭,不想姨娘却寻了来。不如姨娘也一道留在荷风院用饭吧。”

    五娘闻言眼睛一亮,转头看了崔姨娘一眼眸子又暗淡了起来。她摇了摇头道:“我还是和姨娘回去吧。”

    崔姨娘低头对着五娘柔和地一笑,五娘却咬着唇低下了头,崔姨娘对着三娘再次盈盈拜下。

    “那婢妾就同五小姐回芳芷院了。”

    三娘点点头,温声道:“既如此那我就不多留了。”转头又对五娘一笑,“五妹妹,改日再来一起做绣活儿吧,妹妹的绣工确实是比我好,那方猫儿戏蝶的帕子绣的很是传神呢。”

    五娘闻言抬头,终是笑了:“姐姐喜欢么?等我绣好了送给姐姐。”

    三娘笑道:“那是再好不过了,只是我恐怕拿不出回礼来还你。”

    五娘眼珠子一转,拍手道:“那三姐多请我来喝喝茶当回礼。”

    三娘笑着应了,亲自送三娘和崔姨娘出了院子。

第二十三章 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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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医养生崇尚“子午觉”,因午时是人体精气合阳的时候,有利于养阳。子时则是人体精气合阴的时候有利于养阴,所以子时与午时是最适宜休息的时候。孙氏近些年来越发注重与养生,因此每日饭后午时都会小憩上一段时间。

    今年夏天来的早,才立完夏没多久就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就连树上的蝉鸣听着也比往年热闹一些。松龄院里,孙氏刚睡下不久,除了正房门外躲阴的檐下无精打采地立着几个随时等着传唤的婆子丫头,院子里见不到一个人影。

    通往后院东西穿堂的偏角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穿藏青比甲的婆子。那婆子出了偏角门拐进了夹道,从夹道出了松龄院的垂花门往东去了。松龄院坐落在王府的中轴线上,是府中的主院。东边是大房住着的秋衡院以及二房洗翠院,三房的芳芷院在西面。

    那婆子显是很了解府中的情形,她沿着内院的院墙穿游廊,绕假山池塘,一路走来竟是没有看到半个人影。半刻钟后她便到了秋衡院的墙外,那扇通往外院方便东院的男主人们进出的偏门是关着的,她走过那扇偏门拐进了一箭之地外的小夹道,这条夹道却是通向东院的下人们居住的裙房的。

    这一带的裙房是东院这边拖家带口的下人们居住的,这个时间院里也没有什么人,当差的在当差,不当差的偷得这半日闲也正好眯个小觉。这婆子径直往裙房中最宽敞的那个院子行去。到了门前她轻轻扣了扣门上的铜环,半晌才有一个还未留头的青衣小丫鬟“吱呀”一声拉开了门。

    那丫鬟探出头往外看,看到来人愣了一愣,揉了揉揉眼睛问道。“嬷嬷找谁?”声音里还带着些鼻音。

    来人对着小丫头笑了笑:“请问林嬷嬷这会儿在歇着么?我是松龄院的常嬷嬷。”

    “林嬷嬷在屋里呢,还不曾歇。嬷嬷稍等,容我去通禀一声。”那丫头说着就朝院子里跑去。

    过了一会儿,那丫头又跑了出来,对常嬷嬷说:“林嬷嬷请您进去。”

    常嬷嬷笑着点了点头,便跟在那丫头身后进了院子。林家的院子是这一代裙房中最宽敞的,住着林嬷嬷与她的儿子媳妇。常嬷嬷跟着小丫鬟进了林嬷嬷住着的那间北方,小丫头将常嬷嬷让了进去,自己又退了出去。

    房里是一色儿的酸枝木家具,摆设到是极少,只有一些半新不旧的物什看着倒像是平日里常用着的。林嬷嬷正歪在一张凉塌上,见常嬷嬷进了屋便起了身迎上去。

    “哟,今儿是吹的什么风?我还以为小丫头报错了呢,这可是稀客啊。”林嬷嬷笑道。

    府中之人都知道如今常嬷嬷回到了孙氏身边伺候,虽只是伺候梳头,但是像林嬷嬷这样的老人自然是知道这贴身伺候的活儿即便是端茶倒水那也是不同的,因此也不敢怠慢。

    常嬷嬷笑着上前携了林嬷嬷的手道:“瞧你说的,这就是怪我不常来走动了。”

    林嬷嬷顺势携了常嬷嬷在榻上坐下:“可不是么?我可是有好一阵子没有见到你了。只上回听我媳妇回来说起那天你侄女……哎,可怜见的。”

    常嬷嬷闻言淡笑道:“这是她自己的命,说到这事儿到是要谢谢福顺媳妇,若不是她后来指证了那丫头,我们家庆娘恐怕……”

    林嬷嬷眼神一闪,她那日虽然正随着金氏外出但是后来也听说了当时的情景,对自己媳妇的秉性也是清楚的,当时的情况自然不是那么简单。不过既然常嬷嬷这样说起,她当然也不会出口反驳,因此也顺着说了几句。

    常嬷嬷也不想再提这事,便又说道:“你怨我不来走动倒是冤枉我了,这些年的情景你也看在眼里,可是我不愿与你们往来么?我是顾及着我那个名声。”

    林嬷嬷闻言也是一叹:“这就是你多虑了。别人或许会顾忌,我又有什么好顾忌的?咱们本就是同命人。”林嬷嬷的丈夫也是很早的时候便去了,只得了一个儿子。

    常嬷嬷拍了拍林嬷嬷的手:“你是个比我有福气的,现在不是正享着儿子媳妇的福么?”

    林嬷嬷闻言摇了摇头:“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虽有这么个儿子,可是他成亲也有些年头了,她婆娘的肚子却是一直没有动静。他爹走的早,我们林家可只有这一根独苗。”许是因着常嬷嬷也是守着寡,甚至还是望门寡,林嬷嬷对这常嬷嬷到是吐起苦水来。

    常嬷嬷早就听闻林嬷嬷近年来满院子打听生子秘方,听她这么一说便道:“虽说这命里有子无子都是注定了的,可是侄儿侄媳贤伉俪还年轻,成亲也才两年,有些事情到也并不是不可为的。”

    林嬷嬷一听便精神一振:“你可是有什么好法子?”

    常嬷嬷叹道:“当年我那短命的冤家噩耗传来的时候,我是想过跟着他去的。只是想着就那么去了如何对得起如父如母的兄嫂,便硬是打消了那念头。之后的日子你也知道,那真是艰难。这世上之人又多的是逢高踩低,少的是雪中送炭,周围的人都是恨不得上来多踩你两脚把你往泥里踩的。只是我记得老姐姐你却从不曾轻待我,甚至在我最艰难的时候还接济过我,我心里一直记挂这你这份情,总想什么时候定的报上一报。”

    林嬷嬷听她这么一提倒是想了起来,当年常嬷嬷从孙氏房里被排挤出来后日子确实是很不好过。她因为也丧了夫,因此对常嬷嬷便有着些同命相连的意思在。因此有一次见常嬷嬷实在是过的拮据便送了她一些衣服和吃食,到不想常嬷嬷还一直记着。

    “瞧你说的,这点小恩小惠的你还记了这么多年。”

    常嬷嬷摇了摇头:“这患难时的恩惠才是最值得记挂的。这些年来我也没有什么能力报答,只是前一阵子听说你因为儿子子嗣的事情在着急,便想起或许我能尽一些绵力。”

    林嬷嬷眼睛一亮:“老姐妹,你是说……”

    常嬷嬷微笑道:“说来也巧,当年我哥哥和嫂子成亲多年一直无所出,也是急的不得了。偏有一天,遇上了一个游方道人,因我嫂子心善施舍了他一碗饭,他便给了我嫂子两个方子,这两个方子分别是给夫妻两人用的。说是夫妇两照方抓药,连着煎服半年便能调理好身子,再要想得子就容易得多。我兄嫂二人将信将疑,却仍是照着那道人说的法子服了半年的药,不想没过多久还真是怀上了,后来还是子女双全。”

    林嬷嬷听到此处激动道:“这个真是太好了,那道人难道还是活神仙不成?”

    常嬷嬷道:“是不是神仙我到是不知道,但这药房管用到是真的。”说着常嬷嬷从衣襟里摸出了两张纸片。

    “这方子还是我侄女儿进府的时候带来的,我今儿将它抄了一份”说着常嬷嬷把那方子递给了林嬷嬷。

    林嬷嬷赶紧地接过了。

    常嬷嬷又道:“虽说我哥嫂用过,但是身体之事也不可马虎。这方子你用之前还是先找大夫看看妥是不妥,若是没有什么害处那就试着用用。”

    林嬷嬷道:“那是那是。这真是要谢谢你了。”

    常嬷嬷笑道:“等你抱上了大胖孙子在来谢我不迟。”

    林嬷嬷赶紧道:“那是一定,到时候一定还要请上你一桌酒席。”

    常嬷嬷道:“俗话说善有善报,你得了孙子那也是你结了善缘的缘故。”

    两人又谢来推去了一番,常嬷嬷见时候不早了便道:“等会儿老夫人也该起了,我得回去了。”

    林嬷嬷便亲自将常嬷嬷送到了院子门口,临了还热情道:“得空了也多来坐坐,咱姐妹说说话。”

    常嬷嬷道:“你既是不嫌弃,我自然定是要常来的。之前是不方便,现在也渐渐好了,也不怕别人嚼什么舌根了。”

    常嬷嬷便别了林嬷嬷沿着来时的路回了松龄院。

第二十四章 挑拨

    常嬷嬷拜访完林嬷嬷回到松龄院,才回屋略坐了会儿正院那边就有小丫头来叫说孙氏醒了,请常嬷嬷去梳头。常嬷嬷对着镜子稍微打理了一下便去了孙氏房里。

    “老夫人今日倒是起的比往日早了些。”常嬷嬷一边熟练得帮孙氏把头发盘上,一边道。

    “今儿是十五,晚上各房都要来松龄院用饭,老大不知今日能不能赶回来。”王家平日里各房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用饭,但是每逢年节以及每月的初一十五各房的人都要来孙氏的院子用晚膳。

    “大老爷若是得空自然是会回来的,若是不能赶回来那也定是忙着公务了。”常嬷嬷一边挑着簪子一边道。

    孙氏叹了一口气:“这儿子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一个两个的都是一年到头不着家。”

    常嬷嬷帮孙氏插好簪子,笑道:“都说男儿志在四方,这儿子有出息了你这个当娘的到埋怨起来了。”

    孙氏闻言也摇头笑道:“到是我的不是了。你说的也对,至少两个孩子都不像他们老子。”说起老太爷王宏孙氏刚刚还带着笑容的脸又沉了下去。王老太爷如今不在府中,几天前他听人说起兖州府有一只极其罕见的九色鸟便连夜带着一群随扈赶车去了兖州府至今未回,只派人捎了信回来说还要在那边待上一阵子。

    常嬷嬷见孙氏脸色不好看,想了想便转移了话题:“奴婢瞧着两位老爷到是孝顺的,就说三老爷,虽说人在大同,可着逢年过节送回来给您的孝敬可从未薄过,平日里也是家书不断,一有些稀罕玩意儿也总是不远千里稍回来。”

    孙氏脸色好看了些。

    常嬷嬷又道:“说起孝顺,奴婢到是又想起了一件事儿。”

    “哦?是什么事儿?”孙氏自从重新招了常嬷嬷近身伺候,平日里也喜欢和她聊聊家常,见常嬷嬷这样一说便自然接口问道。

    “老夫人可还记得在京城的时候那住在猫眼胡同的宋家?”

    孙氏微微回想了一下便恍然道:“哦,就是那个一门五进士,人口却很是单薄的宋家?”

    常嬷嬷笑道:“老夫人好记性,奴婢听说的时候还是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有这么一户人家。您却能一下子就记起来。这宋家的孙子据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孝子。”

    孙氏又回想了一下,道:“我记宋家这个孙儿是三代单传,到了他这一辈宋家只得了他一个男丁。他生母到是早就去了,父亲续弦的新夫人不是个贤惠人,当时他的日子也是不好过的。怎么现在他对继母以德报怨了?”

    常嬷嬷摇头道:“那到不是,这位继母听说前年已经得了急病死了。”

    “哦?”

    常嬷嬷继续道:“这位宋少爷到是没有辱没祖辈之名,今年春闱中了探花,等到金銮殿皇上召见,皇上临时又与他策问了一番想考校他,他也是对答如流。皇上龙颜大悦便问他想要什么赏赐。老夫人猜猜宋少爷想要的是什么?”

    孙氏略沉吟了一下道:“赏赐无非是些官职财物罢了,你既是问我那想必不是寻常的这些。莫非,他看上了哪个门名闺秀甚至是公主郡主的想让皇上赐婚不成?”

    常嬷嬷摇头道:“也不是。难怪您猜不到,便是当时在场的人也没有想到,宋少爷竟是请求皇上册封他乳娘诰命。”

    “竟有这种事?”孙氏讶然道。

    常嬷嬷道:“可不是么?这位乳娘也是家中祖坟冒了青烟了,竟然能得主子这般看重。”常嬷嬷的语气中不掩羡慕。

    “那之后如何?皇上可曾允了这宋少爷的请封?”

    常嬷嬷摇了摇头:“这到是不曾。皇上说封乳母不合规矩,可以追封他已故的母亲。不过皇上也赞扬这宋少爷孝顺,还赏赐了那位乳母金银田地。”

    孙氏点了点头:“生母还未封,怎能封乳母?”

    常嬷嬷道:“宋少爷后来对人说那虽是乳母却堪比生母。他幼年丧母,凡事都是靠这位乳母打点的。”

    孙氏心中很不以为然,但是既然皇上赞扬那宋少爷在先,她自然也不好明说宋少爷糊涂。

    “你去找个小丫头把李嬷嬷找来,我要看看今晚上的菜单子。”孙氏对常嬷嬷道,不再谈宋少爷的话题。

    常嬷嬷立即躬身应了:“奴婢这就去。”便退了出去。

    常嬷嬷出了孙氏的正房,招手叫来了候在门口的沉香到一边问道:“李嬷嬷去了哪里?”

    沉香脆声回道:“听沉香说李嬷嬷的儿子托人来说要见她,李嬷嬷出了垂花门去了。”

    常嬷嬷道:“你去一趟告诉李嬷嬷,说老夫人要看晚上的菜单子。”

    沉香应了,常嬷嬷见周围没有人又在沉香耳边小声嘱咐了几句。

    沉香安静听着,最后点了点头往垂花门方向去了。

    这时候李嬷嬷确实是在垂花门外见儿子。

    深宅大院的垂花门,也称二门,是内院与外宅的分界,也是内院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男客在此就要止步了。

    “娘,您可要在老夫人面前帮我说说好话,让我在大老爷面前继续伺候着,别的地儿我可都不去。”李嬷嬷的儿子平安对李嬷嬷求道。

    李嬷嬷冷着脸道:“你以为这府中是我们说了算,想怎么伺候怎么伺候吗?”

    平安不以为然:“您是老夫人面前的老人了,还是大老爷的乳娘。在这府中虽说说不上是你说了算,那也是一人之下……”

    “闭嘴。”李嬷嬷喝住儿子,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人过来又骂道:“让你跟着大老爷是为了在外头见些世面也长些本事,怎么现在还是一点长进没有?”

    平安被李嬷嬷这么一骂,不好回嘴,只得站在一边听训。

    李嬷嬷瞪了儿子一眼,道:“这事你是听谁说的?”

    平安凑过来小声道:“是王德安这阵子一直在物色接替我的人,让他身边一个小子知道了偷偷告诉的我。”

    李嬷嬷闻言冷笑:“王德安,他算个屁!”

    说完又皱眉道:“不对!王德安他不是个喜欢自作主张的人。”李嬷嬷看向自己的儿子,“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惹了大老爷不高兴?”

    平安闻言大叫冤枉:“我能惹大老爷不高兴?虽说他是吃了我娘的奶水长大的,可我在他面前那是乖得狗都比不了。”

    李嬷嬷狐疑地看了儿子一眼,却也明白他确实不敢惹了大老爷。

    “行了你先回去吧。这事儿我知道了,等我弄明白了到底是什么事儿再说。你先好好当差,记住了,千万把老爷伺候好了,万事都要顺着明白么?”

    平安道:“行了娘,这个不用你嘱咐。老爷要睡女人我给他脱裤子,要杀人我给递刀子,保准伺候他满意了。”平安平日里没少跟大老爷混迹青楼楚馆,主子和美人们花前月下的时候他便和别的老爷们的跟班喝酒打屁,什么段子都敢说,这回忘了眼前的是自己老子娘,张嘴就贫。

    李嬷嬷闻言扬手就要抽他一巴掌,平安却早已闪身溜了。临走前还不忘喊一声:“亲娘喂,您可千万别忘了啊。”

    李嬷嬷气得直喊“冤孽!”

    这边母子两人说着,没有注意垂花门后面闪过了一个小小的青碧色身影。

    儿子走后,李嬷嬷也转身回松龄院,到了院门口三等小丫鬟沉香便迎上前来说孙氏要看晚上的菜单子,李嬷嬷便没有进院子转而去了厨房拿单子。

    沉香见李嬷嬷走远了,自己回了正房回孙氏道:“老夫人,婢子在垂花门那里找到了李嬷嬷,她说去厨房拿了单子就来回您。”

    “李嬷嬷去垂花门那边做什么?”孙氏问道。

    沉香睁着一双大眼答道:“是李嬷嬷的儿子来,李嬷嬷在二门外见了。”

    孙氏点了点头,似是随口问道:“这个点儿,平安来做什么?怎么没跟着大老爷出门?”

    沉香微仰着头想了想,不确定道:“奴婢只隐隐约约听李嬷嬷的儿子说什么大老爷……冰……帮着想法子……先瞒住……奴婢离得远,不曾听清楚。”沉香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

    孙氏闻言眼睛一眯,瞒着?瞒着谁?她自己的亲儿子需要一个奴才来帮他瞒着谁?

    这么想着孙氏眼中已是阴云密布。

第二十五章 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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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月初一和十五王家的晚膳是府中的一件大事,王家之人三代同堂共聚天伦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在世家名门,有爱热闹的老人在的话甚至会每日晚膳都会在一起用。只是孙氏喜好清净,便藉口不想拘着晚辈们只定了每月初一与十五两日。

    三娘午睡起来练了几页字,看了几页书便被赵嬷嬷催着去穿着打扮。

    三娘因在孝中,平日里都穿的素淡,身上也不见金饰珠玉。但是孙氏却喜欢看着孙儿孙女们装扮地热热闹闹的。

    “小姐今日是穿这件鸭卵青的褙子吗?”白芷从箱子里找出好几件衣裳,拿出一件颜色十分素淡的问三娘道。

    “不好不好,这件颜色太过于冷清了些。”赵嬷嬷拿过那件鸭卵青不带半点花纹的褙子看了一眼便摇头反对道。

    “那这件湘妃色的如何?”白芷又递上一件湘妃色绣暗纹鸡心领直身褙子给赵嬷嬷过目。

    赵嬷嬷立即摇头道:“这个又太鲜艳,不行不行,小姐还在孝期。”

    三娘本是坐在梳妆台旁任白英梳理她的头发,听闻赵嬷嬷与白芷正在为她今晚的穿着发愁便道:“我瞧着那件水蓝色底同色镶边偏襟褙子就行。”

    赵嬷嬷仔细想了想便吩咐白芷去箱子里将衣服寻出来备着。

    等三娘装扮好与从学堂回来的王璟一同赶到松龄院前厅的时候各房都人也都到了。松龄院的前厅位于正房前面的那一进,一排三间贯通的大厅,主要是待客用的。平日里家宴都只开中间的那间主厅,主厅两侧通往左右两间侧厅的雕花月洞门前分别是用两架黑漆绘山水人物题诗嵌金木的十二扇大屏风拦着的。

    “三姐姐每次都到的最晚。”着一件簇新的石榴红月季花妆花褙子的六娘见三娘进门便道。

    “三妹妹住的院子偏院,难免会比我们略迟一些。”元娘对六娘道。

    六娘撅了撅嘴,便不再搭理三娘。

    三娘也不介意,只对着元娘一笑便与王璟上去与各位长辈同辈见礼,然后坐到了元娘身边的位子。王璟也自去兄弟们那边坐了。

    孙氏抬眼环顾了一圈,问一旁伺候的甘草:“人都齐了么?”

    甘草抬头认真看了看回道:“老夫人,只大老爷与二老爷还未到了。”

    孙氏点了点头:“柏儿遣人回来说过今儿会赶回来用饭,再等他一等,想是路上耽搁了。”

    正说着外边走进来一个身穿宝蓝色直裰中等身材的男子,那男子走到孙氏面前恭敬地行礼。

    “儿子给母亲请安,因铺子有些事耽搁了些时间来的晚了,请母亲恕罪。”

    孙氏看清楚来人的面貌,眼中刚刚那一抹喜色便淡了下去。

    “你幸苦了,去那边坐吧。”孙氏点了点头道,听不出喜怒。

    二老爷王松闻言便自去了子侄那边。

    孙氏看着王松的背影,眼神有一瞬间变得幽深,随即又恢复了正常,端起搁在桌上的茶碗轻轻抿了一口便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那边王璟几兄弟见王松走了来忙起身行礼,王松笑着一一应了。

    二老爷王松不曾走科举一途,只替家中管着田地庄子和一些店铺。但是他为人温和,且相貌温润很有儒商的风范,二房的二爷王璋与其父在面貌上很有些相似之处,微笑的时候总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这次管事去江南采买生丝的时候,我让他替我寻了几方砚台。虽不是名品,但听说是出海的商船从别国带来回来的,我瞧着到是很有几分雅趣。等会儿让人给你们送去。”

    兄弟几人忙上前谢了,王松又细细问了几兄弟的学业,因王松平日待子侄们很是和蔼,子侄们也不怵他,因此这边也是相谈甚欢。

    那边李嬷嬷进了正厅走到孙氏面前禀道:“老夫人,大老爷刚刚遣人来报说今晚有应酬推脱不得,因此不能赶回来用饭了,让您别等着。”

    孙氏摆摆手示意知道了,随即吩咐李嬷嬷道:“既如此,让厨房那边准备传膳吧。”

    晚膳十分丰盛,众人分两桌坐了,杯盘推盏之间不闻一点声响。等吃完了碗饭,众丫头们又捧着漱盆茶盏等物上来伺候主子们漱口,之后又上了饭后香茶。

    姐们几个,兄弟几个各自坐在一边聊天,金氏白氏和二老爷王松陪在了孙氏两侧。

    “怎么不见阮姨娘在你身边伺候?”孙氏摆摆手推了甘草递来的茶碗,漫不经心地问二夫人白氏道。

    白氏忙笑答道:“她身子有些不适,我便让她躺着歇了。否则这一番站着伺候下来恐怕有不妥。”

    孙氏皱了皱眉:“之前在我身边伺候的时候瞧着到是好的,怎么自从生了瑞哥儿之后到娇弱起来了?”说着看了白氏一眼,又道:“你也不可太惯着,虽说她是我院子出去的,肚子也争气生了个少爷,可是奴婢就是奴婢,这尊卑不能乱。”

    白氏看了一眼低着头的三爷王瑞,笑道:“她平日里是个规矩人,又是老夫人调教过的,到并不曾恃宠而骄。”

    孙氏点了点头又转头对一边二老爷道:“这么些年你身边就只有我给的阮姨娘,她又身子不好,你瞧着这家里哪个丫头若是合适我便做主将她给了你,你们二房也该添些新丁了。若是家里的丫头瞧着笨拙入不了眼,我便让人从外面寻那家世清白的良家女子与你,即便是想纳进来做妾那也是可以的。”

    二老爷看了孙氏一眼,微笑道:“让母亲挂心了,是儿子的不是。阮姨娘伺候了儿子与芸娘这么些年,倒是尽心尽力,虽身子弱了些仔细调养下来也没有大碍。儿子想着纳妾一事还是缓缓吧,如今儿子儿女双全,白氏与阮姨娘也都还年轻。”

    孙氏听了闭着眼没有做声,白氏一直在一旁笑着听着并不插话,而金氏虽一直注意着这边的谈话,但害怕会被殃及便也一直低头喝着茶没有做声。

    “行了。我累了,你们去回自己院子歇着吧。”孙氏突然出声道。

    原在说笑的众人闻言互看一眼便上前行礼告退。

    李嬷嬷扶着孙氏回了正房,招呼着丫鬟上前来给孙氏换了平日家居的衣裳,帮她卸了头上的钗环。

    “这二老爷和二夫人这么些年到是还好得蜜里调油一般。”李嬷嬷撇了撇嘴道。

    孙氏哼了一声道:“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到底是少见了世面,不知道轻重的。当年要不是我把阮姨娘送过去老二还想着独宠她一人,也不想想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家!岂容得了他胡来!”

    李嬷嬷摇了摇头道:“这不是您肚子里出来的到底是隔了一层,当年要给他一个姨娘还推三阻四的,今日也还是这般。哪里比得上大老爷孝顺?”

    孙氏闻言抚弄发鬓的手顿了一顿,突然变脸道:“行了,这里也用不着你伺候了。甘松,去把常嬷嬷叫来。”

    李嬷嬷一呆,她本来是想顺着孙氏说几句好话然后再提一下自己儿子的事情的,却不想孙氏居然翻了脸。往日孙氏是十分乐意听到儿子孝顺之类的话的,今日是怎么了?

    李嬷嬷心下虽是狐疑,面上却是诚惶诚恐的样子,不敢辩驳半句就弯腰退下了。

    等出了正房才皱着眉头站在檐下琢磨。儿子突然要被换了差事,老太太近来愈加喜怒无常,难道不是平安做事出了什么岔子,问题其实是出在自己身上?她毕竟是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这样一想就越觉得是自己在哪里惹了孙氏的厌。

    李嬷嬷这么想着,却见通往后院的角门一个小丫头领着常嬷嬷进了来。李嬷嬷看着常嬷嬷那张似乎总是没有什么喜怒的脸越来越近,那隐在院内灯光阴影下的脸色变得忽明忽暗。

    看来明儿她得好好查查这院子了。

第二十六章 有客来访

    (今日更新晚了,很抱歉~)

    辰时,济南府青城县长乐大街上缓缓行来了一辆翠盖珠缨饰雕刻着八吉祥纹的华丽马车。那马车行驶到王府大门外稍远一些的地儿,从马车里传来了一个妇人慈和中透出一些疲惫的声音。

    “且先把车停在一旁吧。”

    马车夫听闻,应了一声便拉紧了手中的辔头把马车靠边,停在了王府的外墙旁。

    “这王家不比别的人家,那是世代簪缨的名门望族。若是进了府,你记住万万不可失礼于人前。这次我们来是借着上回在寺中冲撞了王家三小姐的那件事儿来登门赔礼的,虽只是借这个由头想见上老夫人一面,但面上可要做足了,该你赔罪的时候可不要给我摆你那何家少夫人的谱儿,听明白了没有?”

    马车上坐着四人,一老一少两主子加一个嬷嬷和丫鬟。这一老一少两主子正是三娘那日在清明寺中遇上的那两婆媳。

    何少夫人撇了撇嘴应了,心中还是有些不服地小声道:“明明是桃花那小贱人使坏。”

    何夫人骂道:“人都被你打去了半条命赶到了庄子上,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何少夫人有些委屈:“姑妈,若不是她上赶着去勾引爷们,我怎么会下这样的狠手?表哥都被她迷得不知东西南北了!我刚有了身孕就跟我提要纳了那小贱人。这次我把那贱人收拾了,他还冲我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差点让我动了胎气。最后还是我把莺儿给了他他才消停下来!”说完狠狠瞪了伺候在一旁的那已经梳了妇人头的娇俏丫鬟一眼。那丫鬟忙低眉顺眼地跪下了。

    何夫人摆摆手打断何少夫人的抱怨:“若非如此我怎么会默许你把她送到庄子上去?”

    “至于你表哥”何夫人看到何少夫人那微红的眼睛,叹了口气:“男人哪有不贪新鲜的?哪个女子不是这样熬过来的?等你有了儿子这些自然就看得淡了。”

    何少夫人低头摸了摸自己那还未显怀的小腹,眼神有些暗淡。

    “我们府中突逢大难,如今正如履薄冰。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也用不着自怨自艾,还是待这祸事完了再谈其他有的没的。”何夫人有些疲惫地道。

    何少夫人闻言抬头道:“姑妈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

    何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今日先递你的帖子进去试试能否见得了哪位主子,即便是见不了主子,能和有体面的管事婆子搭上话也是好的。”

    何少夫人不解道:“为何不递上姑妈的帖子?姑妈的面儿不是比我这少夫人大?”

    何夫人摇了摇头:“我们这些商户人家在王家面前哪有什么面儿?更何况还是正遭难的商户?你的还是我的帖子在她们面前还不是一样?今日只是露个脸试试态度而已,这样即便是今日不得进府日后我也好转圜。王家大夫人的几个管事因这次买卖田庄的事情与我们还有一些往来的,这次你若是不得见,他日我还可厚着脸皮借着这个是由去求见王家大夫人。”

    说完,何夫人拿出一张红色烫金的帖子对着那个嬷嬷道:“刘家的,你拿着少夫人的帖子去门房。”

    刘家的忙双手接过帖子,掀帘子下了马车。

    松龄院里,李嬷嬷正在倒罩房漫不经心地听一干婆子禀报些杂事,看着有些疲累。她昨日回去想了一夜几乎未睡,只是越想越是心惊。回想这几日孙氏的态度心中更是有了八分肯定孙氏定是听了什么话,对她起了防备的心思。

    这些年她在内院过得顺风顺水,连大夫人金氏在她面前都得礼让三分。她行事也渐渐少了年轻时候的谨慎低调,在孙氏面前对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也敢阴奉阳违了。想到这里她出了一身冷汗,这要是二十年前,便是打死她她也不敢的。看来以后她还是得谨慎些才是,孙氏那里也要想法子让她放松防备。

    “李嬷嬷?李嬷嬷?”李嬷嬷正想得入神,却听到一个声音叫道。

    “什么事?”见上前来唤她的是刘嬷嬷,李嬷嬷伸手揉了揉眉间的睛明穴。

    刘嬷嬷赶紧道:“是门房那边的婆子,说是何家少夫人递了帖子来。”刘嬷嬷见一个三等丫头端着茶盘进来,忙上前用手试了试茶盘上茶碗的温度,再双手捧了恭谨地递到李嬷嬷面前。

    李嬷嬷摇了摇头,让刘嬷嬷将茶碗放到手边的桌上,转眼果然看到一旁还站着一个刚进来的三等的婆子。

    “哪个何家?”

    那门房的婆子难得有机会在李嬷嬷面前回话,见问,忙凑了上去,却被刘嬷嬷拦了。

    “站那里回话就是了,你们这些外院的别冲撞了我们李嬷嬷。”刘嬷嬷瞥了那婆子一眼道。

    那婆子看了刘嬷嬷身上的衣服,心中暗恨:你不也就是个三等婆子么?却不敢在这里放肆,只陪着笑回李嬷嬷道:“就是西城宝瓶街的那个,家里开了好些个香料铺子,据说是青城县首富的何家。”

    李嬷嬷闻言想起了最近听到了关于何家涉嫌贩卖私盐的传闻,皱了皱眉:“何家少夫人来我们府上做什么?”

    那婆子忙道:“听那送帖子的嬷嬷说,前些时候在清明寺里她家少夫人不小心冲撞了我们府上的三小姐,所以今日是来府上赔罪的。”

    李嬷嬷闻言眉头皱得更深,并朝刘嬷嬷看了一眼。

    刘嬷嬷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拍手道:“这么一说我到是想起来了。”说着便把当时进清明寺的时候那个小小的插曲说了一遍。

    刘嬷嬷说完,又转了转眼珠子,看了看屋子里的人,小步上前凑到李嬷嬷耳边小声道:“嬷嬷,清明寺的事情本已经遮掩过去了。这要是再在老夫人面前提起会不会又有什么变数?”

    李嬷嬷闻言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朝那门房的婆子道:“你去回了何家的人,说三小姐身体微恙不便见客。老夫人与大夫人正接见前来拜会的知州夫人,不得空。”王家每天上门拜访的人多不甚数,主人家并不是每个都要见的。很多并不常来往的人家家中的管事婆子就可以打发了,李嬷嬷这么做到也不算大的僭越。

    那婆子闻言应声去了。

    常嬷嬷正在后院伺弄一盆兰花,突然看见小丫头沉香在院子门口边探头探脑,便朝她招了招手,小丫头蹦蹦跳跳跑了的来。

    “嬷嬷你在养花呀?”沉香笑着露出两只小虎牙。

    常嬷嬷笑了笑:“闲着没事,打发时间。养兰花的人都道:六月骄阳暑气加,芬芳枝叶正生花;凉亭水阁堪安顿,或向檐前作架遮。再过阵子这花就要开了。”

    放下手中的小铲子,常嬷嬷又道:“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很喜欢兰花,还亲自种了好几盆名贵的品种,嫁进了王家来的时候还把那几盆花带了来,后来……”

    后来王老太爷养的几只鸟,将孙氏的那几盆兰花糟蹋得不成了样子,孙氏那时候年轻气盛心里气恨不过,便去抱了两只猫来放在房里养着,结果可想而知。那次的事情之后王老太爷有近一年时间不曾进孙氏的房间,孙氏也自那之后再不曾养兰花了。

    常嬷嬷回过神见小丫头正好奇地看着她,便掏出帕子擦了擦手,笑道:“你是来找我的?”

    沉香这才想起了正事:“嬷嬷,刚刚门房来了人说是有个何家少奶奶递帖子进来说是要找三小姐赔罪,被李嬷嬷打发走了。婢子想着您让婢子留意着李嬷嬷的动向,这件事情又与荷风院的三小姐有关便来寻您告知。”

    常嬷嬷闻言沉吟了一番,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

    见小丫头又笑得露出了两颗虎牙,常嬷嬷想起她年纪比自己的侄女庆娘还要小些,在这府中更是无依无靠,心中有些怜惜,便摸了摸她的头叮嘱道:“虽是让你平时留意,但是你也要小心不要让李嬷嬷发现了。如果有危险便不要凑上去,小命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小丫头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的,嬷嬷。我会小心不让人发现的。”

    常嬷嬷再嘱咐了她几句,又进自己屋子里包了一包莲子糖出来给沉香便打发她去前院了。

    常嬷嬷见沉香走远了,站在原地想了想便从夹道出了松龄院。

第二十七章 园子

    见着阳光正好,花园子里各种花卉争奇斗艳、色彩斑斓,坐在荷风院的绣架旁都能闻到那浓郁的花香味。三娘兴起了画画的兴致,便让白英白芷去收拾笔墨颜料,想去花园中间的凉亭里写意一回。赵嬷嬷知道了连忙赶了来,吩咐着众人去准备锦垫、纱帘子,茶水、糕点、百草熏虫香……林林种种,让三娘不由地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过于兴师动众了,好不容易兴起的兴致也稍减。

    但是想到这都是出于赵嬷嬷的关怀之意,她见自己在府中被轻视便更要在众人面前面前好强,万事都要做得与王家小姐的身份相匹配,三娘便也不做声只在书房里翻着书等着亭子那边布置妥当。

    这身体的正主原本也是和王家的小姐们一起同先前的女先生学过画儿的,但是这技艺连同刺绣那些如今的三娘并没有同这具身体一并继承下来。上一世王珂到是学过画画儿,但当时学的主要是油画,且还没有太多的艺术细胞,画出来的作品让当时的老师评价那就只有四个字:很是平平。就这句评语还让王珂认定老师定是不好伤了她爷爷的面子,只是安慰话而已。

    不过好歹也是学过的不是?虽说国画和油画说起来似乎是两个系统的,但是学油画还要学素描,给油画打底。而王珂当时学打底画的时候是习惯用水墨起稿的,因为教她画画的意大利老师还说用水墨打底油画是一件极有趣的事儿,因为画出来的墨线可以用油画色覆盖,也可以保留,因为它不容易被松节油洗掉。

    好不容易等赵嬷嬷指挥着丫头婆子们将亭子布置好请三娘移步过去,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三娘带着几个丫鬟去了花园当中的那座怡然亭。亭子名字普通,许是三娘见得多了觉得亭子本身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个撮角亭子。因这亭子有些年头了且还位于少有人来的后花园里,多年未加修葺,连那四根亭柱上的红漆都有些许剥落。如今这亭子三围都让赵嬷嬷带人用纱帘围住了,只留有一面供人进出。赵嬷嬷打发个小丫头手执一柄马尾拂尘站在入口处驱赶蚊虫,亭中的石桌上摆着笔墨颜料,石凳上铺着锦垫。一旁还放着两个梅花小几摆放茶水糕点。

    三娘见这亭子的野趣都被糟蹋掉了,不由得叹气,不过这周围虽围着纱帘,因纱帘有孔通风到也不至于气闷。见一个丫头正在点那百草驱虫香,忙止住了她,对赵嬷嬷道:“这亭子围着帘子,那香就不用点了,瞧着这附近也没有蚊虫。”

    白英也道:“奴婢瞧着这附近种着些天竺葵,这花香到是可以驱蚊虫的。”

    赵嬷嬷便罢了。

    三娘笑着对赵嬷嬷道:“嬷嬷,您忙去吧。昨儿不是说要去哥哥的院子盯着丫头们把被褥都拿出来晒晒的么?瞧着今天日头正好这呢。”

    赵嬷嬷想想也对,又见这亭子里万事都布置妥当了便交代白英白芷好好伺候着,自己回了荷风院。

    三娘站在亭子里观赏了一会儿园中的景致,站在桌前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风景给糟蹋了。又一次提笔踌躇的时候,看见留在院子里的白果远远走了来。

    “可是院子里有什么事?”三娘笑着问刚进来了亭子的白果道。

    白果屈身行了个礼:“小姐,松龄院的常嬷嬷来了。她是来给三七送药的,听说小姐你在园子里便让奴婢来禀告一声,想过来给小姐请个安。”

    三娘一愣,常嬷嬷这些天都没有来过荷风院,平日里也只是和白英两人交换信息,今日怎么来了,还特地要过来给她请安?

    这么想着,三娘对白果道:“常嬷嬷是祖母院子里的,切不可怠慢了,还不快请过来。”

    白果应声去了,不多久便带着常嬷嬷与三七进了亭子。

    两人一进来便对着三娘行礼,三娘忙抬手扶了常嬷嬷一把。

    “嬷嬷太客气了,还特意找到了园子里来,您是伺候祖母的,三娘倒是不安了。”

    常嬷嬷道:“三小姐万不可这样说,您是主子,奴婢是奴婢,这规矩是不可废的。”

    三娘又转头问三七道:“伤口可好些了?那药用的可还好?”

    三七忙屈身道:“奴婢还没谢过小姐赐药,那药效极好,擦了药奴婢的伤口不疼不痒,今儿拆了纱布瞧了,看上去再过两天就能尽好。”

    三娘点头笑道:“药管用就好,等会儿我再差小丫头给你送一些去。你先把伤养好了,差事等你的手无碍了再说。”

    三七忙又拜谢。

    “我瞧着这花园里的花开得真是好,那日小丫头采了一些献给老夫人插瓶,老夫人极是喜欢。今日我也采上一些回松龄院,让老夫人再高兴高兴。”常嬷嬷笑道。

    三娘闻言忙道:“既是祖母喜欢,那还是我亲手采了让嬷嬷带回去的好,也是我这做孙女儿的一番心意。”

    常嬷嬷点头道:“如果是三小姐亲手摘的,老夫人必定更是喜欢。”

    三娘便转头吩咐道:“白芷,你带着她们回去寻花篮子,剪子等物。白英,白果你们两个先随我同常嬷嬷去挑花儿。三七也跟着去看看花儿吧,心情好了伤口自然会好得更快一些。”

    白芷带着几个丫头回去了,三娘与常嬷嬷带着白英、白果,三七往园子深处走去。

    白英带着两个小丫头落后一些,一面走一面给她们讲一些花草的品种习性,常嬷嬷与三娘便走到了前头。

    “三小姐,刚刚何府的少夫人来访,说是来给您赔罪的,被李嬷嬷打发了回去。”常嬷嬷突然低声道。

    三娘一愣,她并不认识什么何府少夫人。到这里一年基本上没有见过外客,赔罪之说又从何而来?说到见外人,那就只有上回去清明寺……等等……何少夫人?

    三娘回想起那日进寺的时候遇到了那两个衣着华丽的妇人,那为年长的夫人似乎说了一句“你想要人看我们何家的笑话吗?”三娘再仔细想了想这段日子似乎没有见过别的外府夫人,心中不由的有几分肯定。

    可是,时隔好几日,为何现在才上门来致歉?而且这事情,也用不着对她致歉,毕竟那位少夫人教训的是她自己的丫鬟,她只不过是正好路过看到了。双方当时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

    想到这里她问道:“嬷嬷可知道这何家是何来历?”

    常嬷嬷点头道:“我刚又去门房那边打听过。这何家是住在城西的商户,家里是开香料铺子的,算得上是这青城县的首富。只是前几日他们当家的老爷被官府收了监,说是涉嫌贩卖私盐。”

    三娘听到这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何家是打算攀关系来了。又想起上回在孙氏房里大夫人说的田庄的事情,恐怕何家早就打算攀上王家了。

    “说起这何家,我曾经听说他们家已故的老夫人马氏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强女子。这马氏听说也是出身京城的官家,嫁进何家之后因丈夫是个懦弱不管事的性子,何家偌大一分家业竟是靠她一个女子支撑起来的。”

    “等等,嬷嬷你说何家已故的老夫人姓马,还是京中人士?”三娘听到这里突然微微一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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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闺杀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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