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不安
定西侯认为皇帝对此事难以定夺心中惶恐不安,但一旁的太监蔡重却看出实际上皇帝是走神了。
蔡重看了眼皇帝,又看了眼跪在外边的定西侯。
这个侯爷他也不怎么来往,这个侯爷也很少进京,对京城的人来说,有些陌生,但念在年年逢年过节该有的礼都不少的面上…
.虽然那些礼不过是一些芋头什么的永庆府特产,不过真要是贵重的礼他们还不敢收呢,像他们这些人,一则是爱金钱,二来也是爱面子情义,因为他们也知道,在世人眼里他们恰恰没有的就是面子。
蔡重捧了茶矮身过去,这动作让皇帝回过神。
“是这样啊。”他缓缓开口说道。
定西侯在外忙再次叩头。
“是臣教子无方,臣甘愿..”他诚惶诚恐的颤声说道。
话没说完,皇帝就打断他。
“朕准了。”他说道,“你自己的儿子,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
定西侯愣了下。
这就准了?
他一时没回过神。
这边皇帝已经起身了。
“怎么?你还有事?”他看到跪着不动的定西侯,皱眉问道。
在皇帝面前多一事永远不如少一事,定西侯忙谢恩告退。
“哦对了。”皇帝又想到什么,叫住起身退出的定西侯。
定西侯心里咯噔一下。
“你回去告诉常云成,暂时不用走,等另派差事吧。”皇帝说道,然后走开了。
完了!
定西侯只觉得透心凉。
到底还是没保住职位。
定西侯世子被除名,饶家的女儿灵柩运回山东,事情就这样低调简单的结束了。
让等着看更大更长时间热闹的京城人很是遗憾,好多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加入看戏的队伍。
这些权贵人家就是这点没意思,什么事都不敢往大了闹,雷声大雨点小,一阵风就刮没了,真没意思!
不过聊以可慰的是饶家女儿的灵柩装车时,随侍的丫头悲痛欲绝发狂撞棺材而亡殉葬了,让人很是唏嘘感叹一刻,算是给这场戏画上了圆满的悲情的句号。
“他还是不见我?”齐悦问道,有些焦躁。
阿如点点头。
“定西侯府什么人都不见,门不开,谁喊都不开,谁来也不见。”她说道,“我都去了三回了。”
“不见正好,这种丢人的事,再扯上你就真不是人了,算他还是个人。”周茂春说道,一面吃着一块水晶肘子,一面招呼齐悦,“来来,尝尝,尝尝,这是五城兵马司那个什么大人特意孝敬我的。”
周茂春不爱钱不爱物,乱七八糟的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搞得那些要讨好他的人费尽了心思。
“义父,吃了东西,连是谁都记不住,这人可真是亏得慌。”齐悦说道,坐下来看着那些食盘子,摇头,“我哪里吃得下。”
“怎么吃不下?”周茂春挑眉说道,一面再次吃了一大口,含糊说道,“这么高兴的事,真是老天有眼,让那定西侯家作怪,活该,报应,让他们长教训!敢耍我!让他们鸡飞蛋打!”
“义父。”齐悦喊道,伸手指着自己,“你女儿还在这里呢!”
周茂春噗嗤笑了,呛得有些咳嗽。
“是是,我知道女生外向。”他说道。
“云成也是无妄之灾,太不公平了。”齐悦说道。
“不公平什么?这算什么无妄之灾?这是该有的。”周茂春哼声说道,“他有那样的父母就是他的命。”
齐悦不和他说了,手拄着头叹气。
“他也是担心我受到牵连,所以才避而不见的。”她说道,“不见就不见,我写封信,你让人递进去好了。”
阿好忙从一旁拿过笔墨纸砚。
周茂春看着她写。
“告诉那小子,他现在没人要了,来求求我,我发发善心,让他来咱们家当上门女婿。”他说道。
齐悦笑着点头。
“好啊。”她说道,一面低头写了几行字,就收了笔。
“就写这么点啊?”阿好歪着头看问道。
“不用说那么多。”齐悦笑道,将信纸抖了抖。
阿如伸手接过去晾干。
“周大人,周大人。”外边有人恭敬的喊道。
“我忙着呢。”周茂春磕巴都不打一个干脆的说道,“谁来了也都去给我等着。”
说着话,又端起茶汤美滋滋的喝了口。
“周大人,不是别的人,是陛下找你。”外边的人含笑说道。
周茂春咳嗽两声。
这就不能让人等了。
他忙忙的跟着去了。
阿如去送信,齐悦则回到陈氏那里。
“夫人吃过药了吧?今天还好吧?”她问道。
“那边是采青姑娘伺候的,奴婢们不知道。”仆妇答道。
齐悦看了眼陈氏的屋子方向,皱了皱眉。
自从那件事后,她没有再去和陈氏见面,也问了周茂春陈氏的病到底怎么样,周茂春只含糊说就那样,养着吧。
“宅子挑好了?”齐悦问道。
阿好点点头。
“阿如姐姐说今日就挑选家具。”她说道。
齐悦再看向陈氏那边。
“等她好一些,我再去告诉她我们搬出去。”她说道,说到这里又想到什么,“说到家具,千金堂也要一些,我们去看看。”
阿好点头。
二人才进门又转身出去了。
陈氏那里很快就知道了。
“小姐,齐娘子她是要搬出了吧?”采青低声说道。
陈氏闭着眼躺着,嗯了声。
“那..拦不拦?”采青问道。
“不用。”陈氏说道,声音软软没了力气一般,“现在不用我拦了,只要她在京城,住哪里都一样。”
“如果,她要离开京城呢?”采青忍不住问道。
陈氏笑了,睁开眼,眼神似乎有些茫然。
“那也不用我拦着了…”她说道,“有人会拦…”
采青哦了声,俯身给陈氏掖了掖被角。
“天已经黑了吗?”陈氏忽的问道。
采青身子颤抖一下。
“没。”她颤声说道。
陈氏哦了声,什么也没说,闭上了眼。
采青站在床边,眼泪如雨而下。
齐悦已经到了千金堂所在的那条街,远远的就看到围了好些人,指指点点的兴奋的看着什么。
“让让,让让。”
身旁挑着担子的货郎喊着飞快的从她们身边跑过。
“有热闹看啊。”齐悦笑道,一面撞了撞阿好,“走快些。”
阿好高兴的应声是。
越走近越觉得不对劲,直到看到人头攒动上牌匾的三个大字,千金堂。
“去找胡三,带人来。”齐悦二话不说,一拍阿好的肩头。
阿好转身就跑了。
齐悦则挤入人群,倒要看看自己这个根本就没开张的药铺惹上什么人。
千金堂里,首先入目的是四个小厮抱着胳膊堵住门,然后便是屋子里正中一张被拉过来充作椅子的桌子,其上正翘腿坐着一个年轻男子,锦衣华袍,面如玉冠,风流俊俏。
在他们面前的是安老大夫和刘普成。
人虽然不多,但是很热闹。
“老白毛,既然是开药铺,怎么就不看病啊?”那公子说道,一面晃着腿,带着一副令人很不舒服的笑说道,一面伸出手,“瞧瞧嘛,神医嘛。”
“小王爷,我已经说过了,这不是我的药铺,还请小王爷见谅。”安老大夫说道。
“这里真不是药铺..”刘普成也忙说道。
话音未落,就听哗啦一声。
原来是一个小厮将一张桌子踹倒了。
安老大夫神情越发的难看。
“小王爷..”他声音不由提高。
“喊什么,你不是说这不是药铺吗?”小王爷笑道,一面再次抬手,又是一阵哗啦的声音,几个小厮就近将能接触到的桌椅踹开了,还有人干脆拿起凳子狠狠的砸在地上。
“你们干什么?”刘普成喊道,“这是我家的药铺,青天白日的,你们..”
“到底是不是药铺啊。”小王爷皱眉笑道,“一会儿是,一会儿不是,你们有病吧?”
“小王爷,你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伤及无辜。”安老大夫整容说道,推动轮椅上前一步。
“没事啊。”小王爷笑道,“见你能有什么事啊,你不是大夫啊,看病呗,来来来..”
他说着话将手伸出来。
“安神医,我肚子疼,你给我看看呗。”他说道,一面说一面哈哈笑。
“小王爷,你要我怎样,直说好了。”安老大夫看着他说道。
“我能要你怎么样?看病啊。”小王爷瞪眼故作惊讶道,“怎么?难道你不愿意给我看啊?”
他说着胡一抬手。
“天啊,你们这什么药铺啊,看病还挑人啊?还有没有医德啊!”
一面说一面捂着肚子喊肚子疼啊肚子疼啊疼死了…
伴着他的喊,小厮们又动手了,眼前可以砸的都砸完了,一群人干脆冲柜台去了。
刘普成慌忙要去阻拦,被一个小厮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倒。
“谁要看病啊?”
一个女声此时传进来。
正砸的起劲的小厮们停了下,大家都向门口看去。
“我是这里的老板,也是这里的大夫。”齐悦说道,目光扫过屋子里的人,落在那小王爷身上,“不知道,怎么冲撞几位了?”
小王爷打量她一眼。
“老白毛,你可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让个娘们出来顶缸。”他呸了声说道。
“你们是哪里的?”齐悦没有理会他的话,再次问道。
一个小厮就一摆头。
“也不怕告诉你。”他说道,叉腰,“我们巨鹿里。”
齐悦哦了声。
“巨鹿驴啊。”她说道,带着几分疑惑,“我们这里,是药铺,不是给牲畜看病的地方啊,你们是不是走错了?”
小厮一愣,旋即涨红了脸,外边已经响起哄堂大笑。
这小厮说话带着浓浓的口音,自报家门巨鹿的音节听起来果然像驴字。
这也是他们那个地方人通病,因此在外难免得个诨号巨鹿驴。
但这话用在别的巨鹿人身上没什么,但用在他们司马家,那可就是找死了!
“你这小娘子胆子真不小!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那小王爷也拉下脸,喊道。
“知道,巨鹿驴嘛。”齐悦笑道。
安老大夫急了,忙推轮椅过来。
“齐娘子,齐娘子,这是我的事,连累你了,你不要往心里去。”他说道又冲那小王爷连连施礼,“小王爷,是我的不是,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还请不要牵涉无辜。”
“我要怎么样?我能怎么样啊?我好好的来看病,你们倒好,先是拒诊,接着又骂人…”小王爷从桌子上跳下来,喊道,“这事没完…”
“没错,这事没完。”齐悦打断他说道。
话音未落,外边响起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人群的骚乱。
“师父,师父。”胡三的声音在外响起,然后涌进来至少十七八个人,因为都急着冲进来四五个人差点卡在门口。
小王爷等人愣了下,倒没有被吓到。
“行啊,老白毛,人不少啊。”他笑道,啐了声,“怎么?不给看病?还要打人啊?”
安老大夫忙忙再次伸手阻拦。
“没错。”齐悦说道,往后站了下,摆了摆头。
胡三等人领会瞬时涌上来。
竟然来真的?
这些人吓了一跳。
“喂你们知道我们什么人吗?”
但这声音很快被呼痛声代替。
“知道,驴嘛。”已经退到一边的齐悦哼声说道,看着被围住吞没的那几个人,啐了口,“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街上的民众激动不已,潮水般涌过来,深恨门窗太小,看不清内里战斗的详情。
皇宫里,周茂春给皇太后诊完脉。
“不用吃药,娘娘好好吃饭就行了。”他说道。
皇太后笑着应声是。
一旁的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亲自捧茶过来。
“陛下。”她低声说道。
皇帝没有接。
“忙吗?”皇太后问道。
“再忙也有时间陪母后说话。”皇帝笑道,在一旁坐下来。
皇太后笑了,那女子便退到一边,也坐下来神情木然。
“那臣就先走了。”周茂春说道。
“你如今忙什么呢?”皇太后又看着他笑问道,不待回答又想到什么,“听说你收了个义女?”
周茂春点点头笑呵呵的应声是。
“什么时候带进来让哀家瞧瞧。”皇太后笑道,一面看了皇帝一下,“听说也是个大夫?”
皇帝点点头没说话。
“那更好,以后你不在宫里,有你义女在也就行了。”太后笑道。
“她啊,她不行,她在宫里不合适。”周茂春摆手说道。
皇太后依旧含笑。
“哦,为什么?”她问道,“莫非你还藏着掖着,怕哀家抢了她去?”
她说着笑起来,四周侍立的宫女也忙陪笑,只有皇后不笑。
“她不适合给宫里的贵人们看病。”周茂春依旧笑道。
“这看病还分什么人啊?不都是大夫嘛。”太后说道,一面看皇帝,“皇帝说是不是?”
“是。”皇帝含笑说道,没有丝毫的迟疑。
皇太后的笑便微微凝滞一下。
一个小太监低头从外边进来,在蔡重耳边说了几句话。
皇帝看到了,便站起身来。
“皇帝快去忙吧。”皇太后知道这是有事了,便忙说道。
皇帝走出去,周茂春也忙跟着走出来。
蔡重这才对着皇帝低语几句。
皇帝微微惊讶,但旋即又笑了,扭头看周茂春。
周茂春被这似笑非笑的视线看的发毛。
“陛下,臣可没说错话啊。”他忙说道。
皇帝哈哈笑了。
“朕说那齐娘子是个惹事精,你还不同意。”他说道,微微一笑,“这个惹事精,又惹事了。”
周茂春一愣不解的看着他。
“她带人把司马鹏打了。”皇帝说道。
周茂春倒吸一口凉气。
司马鹏?
司马王家的小王爷!
皇帝亲姑姑的嫡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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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身体不舒服,四千五百字一章吧。
第三百九十章 三言
周茂春倒吸完凉气又吐了口气。
“我可怜的女儿啊..”他扯嗓子喊道。
皇帝和蔡重被他这突然的一声吓了一跳,旋即忍不住笑。
“周大人,是齐娘子,把小王爷打了。”蔡重轻咳一声提醒道。
不是齐娘子被小王爷打了,你先别哭的这么冤…
“她一个人弱女子怎么能打得过…”周茂春瞪眼喊道,又拉长声调要哭。
“她带了二十个人,小王爷,只有四个人。”蔡重忍着笑说道。
周茂春张了张嘴,还是一拍腿拉长声调。
“我可怜的女儿,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这是被欺负的多惨了…”他说道。
“行了老头,小司马虽然说荒唐了些,欺负女人的事他还真没干过。”皇帝笑道,一面看向蔡重,“人都带来了?”
“带来了。”蔡重忙躬身说道。
毕竟涉及到司马王家,事情越早越快控制越好,因此当场那些暗卫就把千金堂的一干人带走了,五成兵马司来了就只看空荡荡的一片狼藉的大堂。
“走走,瞧瞧去。”皇帝笑道,显得兴致勃勃。
迈进大殿,就看到屋子里的人。
躺在一张摇椅上正连声呻吟,被三四个宫人围着安抚的自然是小王爷,另一边跪着两个,一个是齐悦,另一个是安老大夫。
一看到安老大夫,迈进大殿的皇帝和周茂春都恍然了,知道这是为什么会打架了。
从得到的所有信息来看,这个惹事精每次惹事基本上都是因为护短。
司马家的人见了安老大夫会有什么态度,皇帝自然再清楚不过。
他的嘴角不由微微一翘。
以前的那些事只是听说,此次亲眼看了才更加印证。
这女人可真敢下手啊!
“你们算个什么东西?打人竟然还能被带到这里来?”小王爷呻吟呼痛间隙不忘指着齐悦骂,又喊一旁的宫人,“直接送去大牢打死了事!”
齐悦低着头不理会。
“嚣张!看你还嚣张!知道本王什么人了吧?现在怕了吧?娘的,你这贱婢福气不小,临死都能来皇宫转一圈…”小王爷骂着,又去骂这些宫人,“我说你们这些太监厂卫是怎么回事?这次傻了吗?这种人当场打死了事,还一起带进来干什么?”
当时一群人涌进来,他就认出是皇帝跟前的人,这些人可是无法无天横行霸道甚至可以先斩后奏。
他还等着看这些狂徒被当场打死呢,没想到竟然和他一般待遇!
当然也不一样,至少自己现在是坐着躺着,而他们是跪着!
他正骂着,皇帝来来,几人忙叩头施礼,小王爷免了叩拜大礼。
“陛下….”他扯着嗓子喊。
话音还没落,一个更大的声音盖过他。
“女儿啊女儿啊你怎么样了!”
周茂春几步冲过去,看着跪在地上的齐悦就开始喊,并且还挤出眼泪,似乎眼前的人是多么的惨不忍睹。
小王爷愣了下,也恍然了。
他就说嘛,敢这样动不动就动手打人的,在京城肯定不是一般人,原来是这周茂春的女儿!
爹是个混球,女儿自然也嚣张的很!
怪不得能大摇大摆的被带进宫里来!
不过,哪有怎么样?
“哎哎哎,姓周的!”小王爷坐起身伸手指着周茂春,“躺在这里遍体鳞伤的是本王!你看清楚再哭!”
皇帝此时已经在龙椅上坐下,也不说话,神情看不出喜怒。
“哪有遍体鳞伤。”周茂春看了小王爷一眼,整容说道,“小王爷,大夫面前不要说这样的笑话。”
小王爷气的撸袖子。
这老头越来越不像话了…
仗着太皇太后的余恩横行霸道这么多年了还不收敛!
对别人不客气也就罢了,竟然对他也这般无礼!
皇帝敲了敲桌子。
大家便不敢说话了,屋子里安静下来。
“说说吧,为什么打啊?”皇帝问道。
“陛下,我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这女人进门就打人!”小王爷先喊道,指着齐悦,“我都说报上名号了,她还打!”
可不就是因为你的名号人家才打的…
你要不说,说不定还没事呢…
大殿里几个明白人都低下头。
“陛下都是臣的错..”安老大夫伏地颤声说道。
“朕问的是,为什么打?”皇帝皱眉不耐烦的说道,说着随后将面前的一物拍在桌案上,发出咚的一声。
大殿里被这陡然的声响吓的心跳了三跳,噤若寒蝉。
小王爷也不例外,除了惊吓更多的是震惊。
看来皇帝是不打算为自己出头了,要不然也不会这样问。
他不由去看那周茂春,虽然听说这老家伙在皇帝面前很受宠,但没想到真的会宠到这种地步!
“我去看病,他们不给看,我就说了两句,他们就打人。”他忙说道,带着几分委屈。
“他先砸店的。”齐悦说道,抬起头,“这店是陛下您金口赐下的,谁要是砸它,民妇就绝对不罢休!”
皇帝愕然,旋即有些忍不住想要笑,抬手掠过鼻头掩饰一下。
小王爷则瞪大眼。
“陛下,这店是您开的?”他喊道。
又去看周茂春和齐悦。
这次是踢打铁板了!怪不得这女人如此嚣张呢!
“你当时怎么不说?”他喊道。
“看病是吗?”皇帝打断他说道,“周茂春。”
正一副女儿受委屈又气愤又无奈慈父模样的周茂春应了声是。
“给他看看。”皇帝说道。
“我现在没事了!”小王爷忙喊道。
“没事就快滚。”皇帝不耐烦的说道。
小王爷二话不说施礼告辞就一溜烟的出去了。
这一场破天的大事三言两语就完了?
大殿里的人还有些没回过神。
“没打他啊?”周茂春则忍不住低声问齐悦。
齐悦看他一眼,那神情是说还没傻到那种地步…
“一下手就拖墙边去了。”她低声说道。
周茂春就嘿嘿笑。
皇帝哼了声。
“说完了没?”他问道。
周茂春和齐悦垂下头乖乖的跪着。
“行啊齐娘子,你还真敢说,当面撒谎都不带脸红的。”皇帝哼声说道。
“民妇没撒谎。”齐悦叩头说道,“要不是陛下,民妇现在造成了阶下囚了,哪里还能奉皇命以千金堂来筹备医药物资,当时民妇一进门就看到有人在打砸,就什么也顾不得想了,只想着陛下的面子..”
她说这话抬起头神情坚定。
皇帝这次没忍住,噗哧笑出声,既然笑出来了也就不忍着了干脆哈哈大笑。
笑得满殿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朕第一次见女人也能如同那些朝官一样把那些拍马屁的话说的正经八百的…太好笑了….”皇帝笑着说道。
“陛下,民妇真心实意…”齐悦忙说道。
皇帝再次大笑,一面摆手。
“行了行了,少给朕来这套。”他说道,一面又忍不住笑起来。
有那么好笑吗?
也没说什么啊?这不是套话官话吗?
齐悦忍不住嘀咕。
“周茂春,你可真该跟你女儿学学。”皇帝好容易收住笑,看着周茂春说道。
周茂春连连点头。
“是,是,陛下,臣记住了,以后谁要是敢对咱们太医院不敬,臣就打他!说什么也不能让陛下失了脸面!”他大声说道。
“滚。”皇帝再次笑出声,骂道,“好的不学,学坏的!”
周茂春笑着应声是放心的退了出去。
大殿里又恢复了安静。
“你就不怕万一这马屁不管用?”皇帝忽地问道,手轻轻敲着扶手,发出顿顿的声音,“你不会不知道这司马王是什么人吧?”
齐悦郑重叩头。
“不怕,陛下是个好人。”她说道,“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保住安大夫的命。”
皇帝没说话,看向在一旁跪着的安老大夫。
安老大夫身子发抖,他似乎明白什么又似乎不明白,只是觉得心内情绪激荡。
“陛下,罪臣再次谢陛下护佑之恩。”他俯身在地说道,声音竟然已是哽咽。
皇帝看着他。
“这么多年了,你也没什么变化,不错,不错。”他说道。
安老大夫已经泣不成声了。
“罪臣没想到还有能面见天颜…”他哭道,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无法说出来,伏在地上呜咽。
齐悦从来不知道一向稳重的安老大夫会失态成这样,心里有些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一个太监此时从门外进来,碎步低头过去跟蔡重说了句话。
蔡重迟疑一刻,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什么事?”皇帝主动问道。
蔡重这才上前低声说了几句话,蔡重说话的声音很小,地下跪着的齐悦没听到。
皇帝看了蔡重一眼,似笑非笑,只看得蔡重把头低下去几分。
“一个个说的都冠冕堂皇的!”皇帝笑道,摇摇头,“朕没空伺候他们!都下去吧!”
这话齐悦听到了,扶着安老大夫一起叩头谢恩退了出来。
推着安老大夫才到宫门,就看到常云成一个人站在宫门正中,双方视线相撞都愣了下,然后便都急忙迎过来。
“你没事吧?”
他们齐声说道。
“我没事。”
又齐声答道。
原本还处在神情激动中的安老大夫被他们这整齐的对话逗笑了。
“这时候敢出门来找我了?不怕牵连我背骂名了?”齐悦笑问道。
“骂就骂吧,再骂你也是我的宝贝。”常云成说道。
齐悦冲他纵纵鼻头。
正要上车,内里又有几个太监出来了。
“常大人慢走。”其中一个喊道。
常云成和齐悦都忙转过身,看着那几个太监走近。
“常大人,陛下给你两个东西,让你选一个。”为首的太监含笑说道。
什么东西?
齐悦有些不解,看着两个小太监各自捧着一个锦盒站过来,递到常云成面前。
第三百九十一章 可笑
常云成先是恭敬的施礼,然后才伸手接过,打开一个。
齐悦迟疑一下,退后一步避开了。
常云成看着左右两个盒子,微微的迟疑,他扭头看齐悦。
齐悦冲他一笑。
常云成也冲她笑了笑,但神情却越发迟疑。
太监们笑眯眯的看着他,也不出声催促。
常云成最终转过头,将一个盒子退还给太监,躬身施礼。
“谢陛下。”他说道。
太监们含笑点头转身走开了。
齐悦立刻跳到常云成身边。
“让我看看。”她说道,“什么好东西?”
常云成便打开。
“也没什么,是张地图。”他说道。
“地图?”齐悦伸手拿,想到什么,又放下,冲常云成笑,“回去再看。”
常云成也冲她笑了笑,只是笑的有些牵强。
这边二人上车离开,那边司马小王爷正躺在太后宫里被两个宫女服侍擦药。
一旁太后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怎么擦破了脸,回去让你母亲看了岂不是要怨哀家没看好你。”她说道。
小王爷倒不觉得怎么疼了,他更关注的是别的。
“太后娘娘,陛下缺钱了吗?”他问道,“怎么想起开什么药铺了?缺钱就说一声,我父王说了,别的帮不上陛下,要钱要粮都没问题。”
太后被他逗笑,笑了一刻又拉下脸。
“再缺钱也没到那样挣钱去的地步,成何体统!”她轻声说道。
小王爷的耳朵竖起来,眼珠转了转。
“对了,周茂春这老家伙什么时候生了个女儿?”他想到什么说道,一脸的不解,“还长得挺漂亮,一点也不像他。”
皇太后哼了声。
“长得像才怪。”她说道,“义女。”
小王爷哦了声,笑嘻嘻的说难怪呢。
“不过娘娘,我不知道陛下又请了那姓安的,冲撞了,陛下不会生气吧?”他做出害怕的样子说道,“娘娘,你可要记得替我跟陛下说好话,我实在是见了那姓安的就忍不住,这样好了,我这就离开京城,回去告诉父王,俺们以后少进京来了..”
太后脸色更难看了。
“你哪里是冲撞了陛下。”一旁一直静默的皇后开口了,“你是冲撞了人家齐娘子,人家这是给那姓安的出气呢。”
小王爷一副惊讶不信的神情。
“皇后娘娘别打趣我了。”他笑道,一面站起身来,摸了摸脸,“好了好了,这伤没什么大碍,我就不打扰娘娘们了,我这就回去了。”
太后娘娘也没强留,让人好好的送出去。
小王爷一出宫门就催着大家快走,一面嘿嘿的笑了两声,带着几分得意以及不屑。
“找女人当靠山,谁不会啊。”他哼声说道,重重的啐了口,“姓安的,咱们走着瞧。”
他紧走了两步,忽的停下伸手按了按肚子,嘶了一声。
“小王爷,您怎么了?”小太监们忙问道。
小王爷吐了口气。
“没事没事,肚子疼了下。”他说道,“岔气了吧。”
说完就不疼了,便不在意的忙忙走了。
而此时的齐悦已经让人回去给陈氏报个平安,自己则带着常云成去看新买的宅子。
这是一间小小的四合院,在京城来说不算大,但胜在精巧,位置又好。
“行啊,这地方只怕不好找吧?是哪个孝敬齐娘子的?”常云成笑着打趣道。
“我哪里知道,等着孝敬我的人满城都是,我哪有那功夫记住他们。”齐悦哼声笑道,一面负手踱步。
常云成伸手戳她的头大笑,齐悦拉下他的手,二人携手逐一转看这间宅子,一面说些闲话。
“谢老夫人走了吗?”她问道。
常云成摇摇头又点点头。
“就这几天,外祖母和母亲,身子都有些不好。”他说道。
闹了这么大的事,谢老夫人又是那么大年纪的人,谢氏又到底是动过开喉手术的,二人都躺下了。
“请太医看了吗?”齐悦问道。
常云成默然一下。
“安老大夫看着呢,也开了药,让吃几天。”他含笑说道。
定西侯不好意思去找周茂春了吧,齐悦点点头。
“你别担心。”她握紧了他的手说道。
常云成冲她一笑,也回握下,点点头。
“你早些回去吧,家里没人,你也不放心。”齐悦说道,一面伸手捏捏他的脸。
常云成笑着拉下她的手。
“好。”他也没再客气,点点头。
上了马拐出巷子,常云成才轻轻的吐口气,还好,她没有再问地图的事。
她必然认为是军务之事,所以没有在意吧。
他收住马,又回头看巷子,眉头皱起。
可是,早晚得告诉她…
“他要是想说一定会说的。”齐悦说道,看着阿如锁门,“现在他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阿如点点头。
“吓坏了吧?”齐悦问道。
阿如哼了声。
“习惯了,不害怕。”她说道。
齐悦哈哈笑了,挽起她的胳膊,走向马车。
皇帝是一直到第二天,才见到常云成还回来的锦盒。
“哦,朕忙的都忘了,他选了哪个?”他一面擦手,一面随口问道。
蔡重忙打开小太监捧着的锦盒。
“陛下,这里面是京城防卫图。”他说道。
“真没劲,朕就知道他会选那个。”皇帝说道,将手摆了摆,“所以说什么英雄难过美人关,那都是假话,不是美人关难过,而是那英雄自己本来就过不去这个关,才假托到美人身上,给他换个丑的,一样过不去。”
蔡重笑着应声是。
“奴才们看戏太多了,都觉得那上面说的都是真的。”他笑道,一面从香囊里拿出一块银锭,带着几分心疼放到桌案上的小瓷罐里,发出闷闷的一声响,“这个月,奴才可是输了好多了。”
“少来哭穷!”皇帝笑道,将毛巾扔到一旁,“你们一句话,外边可是有人拿着千两银子来买的。”
蔡重陪笑着说不敢不敢,那不是买奴才的话,是买陛下您的金口玉言呢。
皇帝哈哈笑着不以为意。
“上朝闷的很,头疼。”他说道,一面坐下来,找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冲蔡重抬抬下巴,“你昨天说,齐娘子真的当面喊小司马巨鹿驴?”
蔡重笑眯眯的应声是,一面站着学。
“你们是哪里的?”他模仿齐悦的声音说道。
“我们巨鹿里。”他又转身换做小厮的声音说道。
然后又换回来,微微的一抬下巴,做出几分女子的娇俏。
“巨鹿驴啊。”蔡重拉长声调,“我们这里,是药铺,不是给牲畜看病的地方啊,你们是不是走错了?”
皇帝哈哈笑起来,不知道是笑这句话呢,还是笑蔡重的样子。
“这女人可真坏!”他摇头笑道。
“哎呦,陛下,你这么说可不公平。”蔡重捧茶过来,说道。
皇帝看他。
“人家齐娘子可是常常说,陛下你是好人。”蔡重说道,又努力的瞪大眼,做出几分女儿神态,将茶递过来。
皇帝再次大笑,抬脚踹他。
“丑死了。”他笑道。
“奴才可不是比齐娘子丑的很..”蔡重笑道,虽然身子歪了下,但手里的茶还是稳稳的放在桌案上。
皇帝长臂一探拿过茶杯,一面慢慢的喝,一面若有所思,嘴边挂着一丝淡淡的笑。
一个小太监此时疾步进来,蔡重沉脸看他。
小太监忙放轻脚步。
蔡重这才允许他走上前,小太监低声说了几句话,蔡重神情微变,他转过身忙走过来。
“陛下。”他开口说道。
皇帝没理会他,将茶喝完。
“太后娘娘可能有些不舒服。”蔡重接着说道,迟疑一下,“方才让人请了齐娘子过去了。”
皇帝哦了声,手里转着茶杯。
“昨天,小司马是从太后那里走的吧?”他问道。
蔡重忙应声是。
皇帝将手里的茶杯仍在座位上,站起身来就走。
蔡重一句话也不问招呼着小太监们跟上。
“太后娘娘。”齐悦再次叩头,“民妇是怕失职。”
“怎么会失职?”太后慢慢说道,“你不是女医吗?让你留在哀家这里,你是不是觉得哀家这老婆子不值得伺候?”
“民妇不敢。”齐悦忙再次叩头说道,“民妇医术浅薄,是怕担不起娘娘的托付。”
太后笑了。
“你怎么医术浅薄呢?你不是神医吗?你要这么说,那是你谦虚呢?还是陛下浅薄?”她含笑问道。
哎呀我的妈呀!
齐悦只得再次叩头说不敢。
“娘娘,民妇在医术上是略有所成,但是,术业有专攻,民妇的医术,不太适合在宫里给贵人们看病。”她说道。
“这话说的哀家真是不明白。”太后说道,看着跪着的女人,神色已经很是不好看,“你的意思是,你不适合跟着这些妃嫔,而是只适合跟着皇帝喽?”
哎呀我的天啊,这老太婆真会扯!
“娘娘,民妇不是那个意思,民妇的意思是..”齐悦说道。
话没说完,外边有太监急匆匆进来。
“娘娘..”他施礼。
还没说话,太后就抬手打断他。
“看到没,这么快救兵就来了,好像哀家多吓人似的,连找个女医来说话都不行。”她不咸不淡的对一旁的侍立的宫人说道。
那叩头的太监一脸尴尬。
“娘娘,是太医院的周大人..”他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太后娘娘就嗯了声。
“你去跟他说,哀家不会吃人的。”她淡淡说道。
太监跪着没动。
“娘娘,周大人说,说..”他结结巴巴的说道。
“怎么?只能周大人说,哀家是不能说话了?”太后沉脸喝道。
太监吓得哆嗦一下。
“娘娘,周大人说,司马小王爷病了,病情迅猛,太医院应对无措,请齐娘子前去会诊!”他一咬牙大声说道。
司马?
太后愣了下。
“他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她急忙问道。
“是,小王爷昨晚发病的,折腾一晚上了。”太监忙说道。
“什么病啊,太医们都不行?”太后问道,看了眼齐悦,“齐娘子真是太谦虚…,你瞧没了你,太医院都转不动了…”
齐悦尴尬的连声说不敢。
小太监迟疑一刻。
“小王爷是,是,肚子疼。”他叩头说道。
话一出口,皇后最先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太后一脸愕然。
“肚子疼?”她问道,啪的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沉下脸,“真可笑!”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为难
一群太医就因为一个肚子疼说无措!
肚子疼!太医们都蠢到这种地步了?连一个肚子疼也看不好?
她原本也不想为难,你们开口了就给你个面子,但编理由也编的像样点!
如果这都放行,岂不是让人笑她这个太后太蠢了?
这不是求情,这是赤裸裸的无视吧?
“实在不行,去外边找个大夫给瞧瞧。”太后似笑非笑道,“街上随便找个郎中就能治好这肚子疼。”
小太监也是一脸的尴尬。
他都说了,要太医院的人换个说法,这个说法铁定不行的!
这不是找骂嘛!
“娘娘,这肚子疼也是不能小瞧的。”齐悦忙说道。
太后笑了。
“哀家知道,哀家没有小瞧你。”她说道,如果说先前只是话里暗含讽刺,那么现在太后的面子上已经毫不掩饰不悦了。
“民妇不是这个意思,是说肚子疼也可能是很严重的病。”齐悦低头再次说道。
“是,听到了没?”太后看向那小太监,“告诉太医们,肚子疼很严重,让他们好好的看,别连一个肚子疼都看不好,丢了太医的脸。”
小太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着,简直太丢脸了,他忙应声是退了出去。
齐悦心里叹口气,随便吧,打了一个堂堂的小王爷,不被人上眼药简直太逆天了,早就料到了,那就受着吧。
皇帝过来的时候,齐悦并没有还在听太后训话。
“皇帝怎么过来了?这时候不是正忙的时候吗?”太后似笑非笑问道。
“听说母后身子不舒服?”皇帝问道。
“没有。”太后很干脆的笑道,“是宫里的人托哀家请这位齐娘子给瞧瞧病,大家久仰这位神医大名很久了,只是这位齐娘子,不是不太好请嘛。”
说着看着皇帝。
“皇帝,不会不高兴吧?”她笑问道。
皇帝笑了。
“她这人是不太好请。”他说道,便端起旁边的茶吃了口,问太后别的事岔开了话题。
太后也没说别的,顺着他的话接过去。
皇后站在另一间屋子的珠帘后,看着那边相谈甚欢的母子,笑了笑。
“不管怎么说,皇上可是好久没有跟太后娘娘这样说话了。”她说道。
旁边的一个年长的宫女应声是。
“看来,能留住这位女医,对太后娘娘来说,还是件好事。”皇后又说道。
“那是她的福气。”宫女含笑说道。
皇后看着帘子外,皇帝不知道和太后说了什么,正露出笑脸。
“的确是她的福气。”皇后喃喃说道。
一盏茶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屋子里始终没有人来,而太后也没有让人出去。
皇帝端起茶喝了口。
“陛下该忙就忙去吧。”太后含笑说道,“前朝事多,哀家这里陛下无须操心。”
皇帝点点头。
正说着,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娘娘,娘娘,太医院的人来了!”太监们一溜小跑的进来了。
太后的脸顿时拉下来了。
还真给杠上了不成?
皇帝没什么神情,手里还端着茶。
“哀家还没到用得着他们太医院的时候!”太后沉声说道,“告诉他们,等哀家病的要死了,自然会去找他们来!”
哎呦这话可就重了,太监们纷纷跪地,但却没有人退出去。
“娘娘,太医院的人抬着小王爷来了。”他们喊道。
什么?
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
“娘娘,娘娘,快让齐娘子来看一下。”外边响起周茂春的喊声。
这种事也只有周茂春想得出来也干得出来。
皇帝放下茶杯微微一笑。
而太后此时也回过神了,脸色很是难看。
太过分了!竟然玩这种把戏!
“抬进来!”太后喊道,“哀家倒要看看,怎么个肚子疼就闹得太医院束手无策了!”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果然四个太监抬着一张担架进来了。
“哦,这就是齐娘子他们药厂出的那种担架。”蔡重忙对皇帝指点说道。
皇帝点点头,饶有兴趣的打量这个担架。
而其他人则看向担架上躺着的人。
司马小王爷躺在担架上,发出一声接一声的痛呼。
“哎,那个带子,也是担架上本来就有的吗?”皇帝指着将司马小王爷固定在担架上的宽带子问道。
“应该是。”蔡重猜测说道。
“想的挺周全的。”皇帝笑道。
他们主仆这边说话,那边太后已经被司马小王爷的样子吓得站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她喊道。
真的是肚子疼?
还疼得这么厉害?
“你们,你们是不是故意不给他看病的?”太后指着跟进来的众位太医忽的说道。
太医们愕然。
“娘娘!”周茂春喊道,“您可以指责我们蠢,治不好病人,但是您不能说我们没有尽心治病!”
太后哼了声。
“鹏哥儿?鹏哥儿?”她暂时顾不得理会这些太医,俯身过去,拉着小王爷的书焦急的询问,“你怎么样?怎么会这样?”
小王爷除了喊疼死疼死了,别的什么也答不上来。
皇后也出来了,一群人围着担架又是急又是慌,乱哄哄的哭的喊的。
“到底怎么了?”皇帝此时才站起来问道。
“回陛下,小王爷是昨晚夜里腹痛加剧的,经询问,先前曾有腹痛症状,但都是轻微的,也没在意,大约算下来有四五天的样子。”一个太医躬身说道。
“没有腹泻,轻微呕吐。”另一个太医跟着说道。
“无高热畏寒。”还有太医说道。
皇帝皱眉。
“谁问你们这个!”他说道,“朕只问是怎么了!”
“陛下,我们怀疑,小王爷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周茂春说道。
“废话。”太后在一旁皱眉说道,“可不是吃坏了东西才会肚子疼,既然知道了还不快些用艾用药。”
“都用过了,不管用。”周茂春摇头说道,“所以才要请齐娘子来。”
又是这个齐娘子!
她才不信呢,这个周茂春摆明是在要挟自己!
他不是正在干这样的事吗?
霸主太医院医令的位置,不就是为了对付那些得罪过他的人吗?
竟然对自己也用上这把戏了!
为了这个所谓的义女!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竟然拿司马小王爷做靶子!
司马小王爷什么人?
皇帝和周茂春都疯了吗?
“请她来又能如何?你们这么一群人,都白发苍苍的,年纪都白活了?怎么非要喊着要一个年轻女人家来?她来了能怎么样?她比你们多只手啊还是多只眼啊?”太后气急喝道。
“她来了可以将小王爷吃错的东西从肚子里拿出来!”周茂春看着她也提高了声音。
什么?
从肚子里拿出东西来?
太后愣了下。
“娘娘,已经一夜了,再拖下去,小王爷的命可就保不住了!疼也要疼死了!”周茂春又上前一步说道。
“去请齐娘子来。”皇帝开口说道,在一旁坐下来。
皇帝发话,便有宫女忙向殿后跑去,等了半日也没见人出来。
“怎么回事?是要摆架子等朕去请吗?”皇帝忽的喝道,将手边的一个茶杯扫在地上。
皇帝突然发怒了,满大殿的人都吓得不敢说话了。
安静下来的大殿里小王爷的痛呼声更加的吓人,似乎下一刻就要死去一般。
“回陛下。”一个宫女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齐娘子,齐娘子,被贤妃娘娘请去了..”
皇帝没说话,神情阴沉不定。
“还不快去请回来。”太后低声喝道。
已经有人去请了,不过宫女还是应声是跑了出去。
此时的齐悦正在贤妃娘娘宫中,一个五六岁的女童倚在贤妃娘娘身边,哭着喊着还将手里的东西砸向齐悦。
“坏人走开坏人走开!”她喊道。
“乖,蓉蓉,让女医给你瞧瞧,怎么会不爱吃饭呢?”贤妃柔声说道,并没有阻止孩子的哭闹。
说完又看向齐悦,带着几分不满。
“你到底会不会看病啊?”她说道,“怎么只会傻呆呆站着?给小公主看啊!”
这孩子哪里有病!看看哭喊的那力气那精神!齐悦有些无奈。
“娘娘,小公主身体健康的很。”她再次说道。
“哦,那你的意思是本宫故意为难你了?”贤妃娘娘沉脸喝道。
齐悦站直了身子,看着这位娘娘。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说道。
“大胆,你竟然在娘娘跟前自称我!”一旁的宫女立刻喝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什么东西也不是。”齐悦说道,“娘娘,既然您说我是女医,那我这个女医说的话您又不信,那您叫我来到底是做什么啊?”
哎呀,怪不得太后娘娘故意要给这女人难看呢!
看看这嚣张的态度!
仗着一个周茂春就在宫里横行霸道了?
她又没有救过太皇太后的命!
竟然敢把司马小王爷打了,司马小王爷在太后眼里可是宝贝的很!
太后娘娘不出这口气怎么行!
贤妃大怒,重重的拍了下桌案。
“大胆,贱婢,竟然如此跟本宫说话,来人拖出去杖三十。”她喝道。
话音未落,就见殿外急匆匆的跑进来四五个宫女太监。
是太后那边的人,贤妃很是高兴。
那些人进来似乎没看到贤妃,直接就冲齐悦施礼。
“齐娘子,快,快,太后娘娘和陛下请你快去,司马小王爷病了,等着你救命呢。”一个宫女气喘吁吁的说道。
什么?
等着她救命?
大家都愣了下,齐悦也愣了下。
“那..”她并没有抬脚,而是看向贤妃娘娘,神情郑重,“娘娘您的杖刑我是先领了再去,还是等会儿再来领?”
第三百九十三章 当场
所有人都没料到齐悦会这么说。
这是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挑衅!
贤妃娘娘气的浑身发抖。
这个女人竟然如此大胆!
有了台阶不赶快下,竟然立刻就要找回场子!
她以为她是谁?
太后不过再次请了下,这病治好治不好,还不一定呢,拽什么啊?
“先救了命再说吧。”贤妃娘娘深吸一口气,看着齐悦微微一笑说道。
齐悦点点头。
“好,多谢娘娘。”她说道,转身走了。
看着这女人的背影,贤妃娘娘气的甩了袖子。
“走,我们也去,看看这位神医是怎么救命的!”她说道。
伴着太监宫女们的通秉,齐悦迈入太后的屋门。
看着这女人进来,皇帝抬手将刚刚摆上的新茶杯扫在地上。
“架子可真大啊!是等着朕去请你吗?”他怒声喝道。
声音很大,怒气很盛,一瞬间盖过了屋子里司马小王爷的呼痛惨叫。
太监宫女又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太后神情漠然。
她当然知道皇帝是生气了,但却不是生那女人的气。
齐悦也被吓了一跳,抬眼看了眼皇帝。
多谢帮忙给找场子出气,但是,您好心我还得多跪几次..
“民妇有罪..”她说道,就要下跪。
“现在别急着认罪,等小王爷有个好歹,朕一个一个跟你们算账!”皇帝喝道。
齐悦从善如流的站直身子,几步就奔那司马小王爷去了。
“怎么个疼?”她开口问道,伸手就放在了小王爷的肚子上,按了下去。
司马小王爷一声更尖利的惨叫,吓得刚站起来的太后又坐回去。
“吃坏了东西?急性胃炎?”齐悦又问道,看着周茂春,手不停,在司马小王爷身上游走按揉。
伴着小王爷一声高一声低的惨叫。
“你,你会不会治病啊?”太后再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急道。
此时司马小王爷的随从侍妾等人也都来了,围在一旁哭的也高一声低一声的,让整个大殿里乱成一团。
这乱糟糟没有干扰到齐悦等人。
周茂春摇头。
“都用过了,不管用。”他说道,“而且..”
他说道这里停下来,因为齐悦的手也停了下来。
“右腹股沟肿块。”齐悦点点头说道。
周茂春点点头。
急性弥漫性腹膜炎?急性阑尾炎?肿块跟腹痛有没有关系?这肿块到底是什么?
齐悦脑子里斟酌着病症。
看着齐悦又不说话,只是在司马小王爷身上乱摸,走过来的太后又急了。
“你到底能不能治啊?”她喝道。
“我能治。”齐悦说道。
答的这样干脆,到让太后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你不是说不怎么会看病吗?”她忍不住问道。
“我是不会看太后娘娘您说的那种病,我会看的是这种。”齐悦说道。
这种那种,有什么区别?
太后看看齐悦又看司马小王爷。
不过有点她可以确定,虽然皇帝在这里坐着没说话,但这女人说话可是越来越硬气了。
“很好,那你就好好看吧。”太后说道,看着齐悦一眼,转身坐回去。
看不好了,哀家再和你说话。
就连一个贵妃,她这个做太后的说打也就打了,说罚也就罚了,更何况你这一个小小的连宫女都算不上的女医!
齐悦不知道也根本就不在乎太后心里的念头,她从司马小王爷身上收回手。
“我要进行剖腹探查手术,请在太医院准备出一间手术室来,至于怎么做,千金堂的弟子们知道。”她开口直接说道。
周茂春双眼放光。
就等着这一刻呢!
“没问题。”他大声喊道,立刻转身要催着人去办。
“慢着!”太后喊道。
大家都看向她。
“什么病不能当场治?宫里什么药都有,非要去太医院做什么?”太后竖眉说道。
不在哀家的眼皮下,到时候你们随意推脱吗?
“娘娘,这里不合适。”齐悦忙说道。
“怎么不合适?哀家这里不配让齐娘子出手吗?”太后冷笑道。
“太后娘娘,手术很吓人的,惊扰了娘娘民妇大罪。”齐悦说道。
太后笑了。
“吓人?”她由下及上看了眼齐悦,似笑非笑道,“自从见了齐娘子,哀家一直在受惊,惊吓的习惯了,也没什么。”
齐悦看着太后。
“那好吧,民妇遵旨。”她说道,“民妇便在太后娘娘这里当场实施手术。”
整个太后宫中的人都忙碌起来。
“要做什么?”
“做手术?”
“手术是什么?”
“是给司马小王爷治病。”
消息很快传遍了,各宫里的妃嫔女官都好奇的涌过来。
而宫外胡三得知消息后立刻集合余下的四五位弟子,指挥着太监们开始装车。
“床也要啊?”太监们看着一张奇怪的床被抬上车忍不住惊讶的问道。
没人理会他们,所有的弟子们都在忙碌将满当当的两车拉进了太后宫里。
这是他们第一次进宫,也可能是这辈子唯一的一次,但没有一个人好奇的看四周。
伴着药水的喷洒,刺鼻的奇怪的味道顿时弥散开来。
妃嫔们顿时忍不住掩口鼻。
“干什么呢?”
“这都好半天了,叮叮当当的,治了还是没治啊?”
大家看着面前垂纱帘子,朦朦胧胧的可以看到里面的人。
帘子里的人也可以看到外边的人,齐悦忙碌的间隙看过来,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多人?”她说道。
“都来看热闹了。”周茂春笑道。
“这热闹可不好看,不习惯的,第一次见的人会吓坏的。”齐悦皱眉说道,又看周茂春,“义父你..”
“开什么玩笑,我没见过吗?我又不是第一次见。”周茂春忙说道,站开几步,“再说,我是那种会被吓到的人吗?”
每个人都会这么说,齐悦撇撇嘴,又看其他的太医。
正好奇的看着千金堂弟子布置的太医们迟疑一下。
“诸位,现在司马小王爷由我接诊了。”齐悦说道,“诸位还是回避一下好。”
接诊就意味着接过了责任。
一方面大家想看这技艺,另一方面,如果在这里的话,万一出了事他们难免要被连带责任。
“站在帘子外,也可以看的。”齐悦含笑说道,“况且,人多的话,会影响我手术。”
这位娘子虽然年轻,但看起来是很会做人的啊。
太医们垂下头说了声多谢,带着几分感激几分钦佩,冲齐悦微微施礼,退了到另一边帘子后。
“师父,手术告知书要去宣读吗?”胡三问道。
齐悦嗤了声。
“跟这些人,有什么好宣读的,说了也没用,不费那口舌。”她摇头说道,看了眼帘子外。
正说着话,忽地见两个太监过来,竟然掀起了帘子。
“喂,这是干什么?”齐悦忙问道。
“娘娘说,看不清。”太监们回道。
齐悦皱眉,看向那边,见皇帝神情淡然,太后面色沉沉。
真是难伺候!
“既然如此,那民妇有件事要拜托陛下。”齐悦说道,冲那太监招手。
太监忙过来。
听了齐悦的话,他面色惊讶有些犹豫,但还是应声是转身快步出去了。
皇帝看到了齐悦和太监低语,所以当看到这太监犹豫着要冲自己过来时,他笑了笑,抬了抬手。
“陛下,齐娘子说陛下是男子,胆子要比女子大一些,所以开始手术后,还望陛下帮忙,如有女子们吓到了,务必请陛下出面维护,莫要阻扰了她的手术。”太监这才上前,躬身附耳低声说道。
皇帝笑了。
一旁的太后则哼了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是说悄悄话呢?真是猖狂!不知廉耻!
“朕知道了。”皇帝说道,一面看向内里,那女人已经转过身又和一旁的弟子们说什么。
掀起帘子,看得清楚多了。
这样看来,穿的那样奇怪的衣服也不算太难看了…
“这么久了,可以开始了吧?”太后带着几分不耐烦说道,又想到什么猛地站起来,“鹏儿怎么不出声了?”
内里的胡三看了眼手术床上安静的闭上眼的司马小王爷。
“师父,麻醉快要好了。”他说道。
齐悦看向门口处。
“再等一下,还缺个助手。”她说道。
助手..自己晕血不算一会儿要出去,阿如在…
“哎?刘师父呢?”胡三忙问道。
刘普成在胡三等人装车的时候,听一个太监说了句话,便忙驱车直奔一间宅院。
“什么?司马家的小王爷?”安老大夫听了神情惊讶。
“齐娘子让太监带句话给你。”刘普成说道,神情复杂,“她说,她不敢保证,但,你愿不愿意赌一次?”
这句话听起来没头没尾,但安老大夫整个人却激动起来。
敢不敢?愿不愿?
上一次,司马王家,让他身残志毁。
这一次,又是司马王家…
敢不敢?
愿不愿?
是稳妥余生,只要远离京城不见司马,还是就此一搏或者生或者死?
安老大夫的手抚着毫无知觉的腿。
虽然毫无知觉,但是他依旧记得被生生打断的时候的那种痛!
依旧记得当众被打断腿,四周那讥笑的眼神带来的痛!
那种痛比身体的痛更痛三分!
那种痛,夜夜相缠,痛彻心肺,深入骨髓,就算是死了,烂了,也终将缠绕在枯骨上,生生世世不散!
“我不能..我不甘心..我也不想..带着这种痛到死,到下辈子!”安老大夫颤声说道,他从腿上拿开手,转动轮椅向外而去。
能有这个机会已经是上天的垂怜,人这一辈子都在等待机会,但真正能得到机会的又有几个?
安老大夫的嘴边浮现笑意。
感谢上苍!
第三百九十四章 惊乱
六月十八这一天,成了很多人铭记的一天。
拿着特批给千金堂弟子的条子的刘普成和安老大夫走进太后宫中,一直向外张望的齐悦松了口气,而原本紧张不安的司马家的人则猛的站起来。
“喂,这老头怎么来了?”
“打出去!”
他们纷纷喊道。
喊话的人年轻者居多。
“按理说,十几年前的事,这些人怎么好似都认得安老大夫?他们那个时候还不记事吧?再说也不会当时都在场吧?”齐悦忍不住低声问道。
周茂春轻咳一声。
“当初巨鹿王放过安老大夫一命,但立誓说今生不许安老大夫见司马,但凡见了就要打,为了保证做到这一点,巨鹿王将安老大夫的画像散发下去,保证家里老老小小上上下下都认得他,甚至连狗也嗅了安老大夫的衣裳…..”他低声说道。
齐悦汗颜。
可真够有心的。
看着那边司马家的人果然真敢在这里要动手了,齐悦站在帘子边喝止了。
“这是我大弟子。”她说道。
司马家的要动手的人愣了下。
“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太后在上发话说道。
免得被那女人治不好鹏儿的时候以此为借口说自己受到干扰什么的。
既然太后说话了,司马家的人只得收手,但这不代表他们就此放过安老大夫。
“这扫把星来,就是活人也得治死了!”
“你这庸医蠢货今天死定了!”
“这老不死的杂种!竟然还有脸出来!”
“为了混下去连女人都认来当师父了!”
司马家的人纷纷喊道,指着被刘普成推着的安老大夫。
要不是顾忌太后皇帝在场,他们还会骂的更难听。
安老大夫不说话也不争辩,这一次他没有低着头,而是平视前方,在这片唾骂中前行。
齐悦站在帘子边看着,没有再制止,就那样看着安老大夫转动轮椅走近,然后她抬起手。
“消毒。”她说道,“现在进行剖腹探查手术。”
大殿里安静了一刻。
“她说什么?”太后问身边的人,“剖腹?剖腹是什么意思?”
宫女们那里知道,要是从字面意思来看的话..
好像是把肚子剖开?
但是,那怎么可能!
哪有这样治病的?
不知道怎么回答的话摇头便是最好的回答。
“治个病,搞的阵仗倒不小,神医,神棍还差不多。”太后哼声说道。
“据说那些有本事的高人都是这般的,一般的小病都不看。”一旁坐着贤妃忙低声说道。
太后瞥了她一眼。
“你见过几个高人啊?”她问道。
贤妃讪讪笑着低下头。
这边说话,其他的人也开始说话。
大家看向这边敞亮的屋子,带着几分轻松随意,见四五个穿着难看白大褂的人分别站定在那张奇怪的床前,床上躺着的是被手术单罩住的司马小王爷。
“哎呀,小王爷怎么被弄成这样了?”
“好像脱光了..”
“这你都看得见?那那边岂不是看的更清楚?好几个女子呢..真是..真是成何体统..”
“用针针灸烧艾也不至于都脱了啊…”
期间还有宫女们逐一上茶,喝的茶还不一等。
“…我宫里新得了一味好茶,去拿来让姐妹们尝尝..”
“…是啊,陛下只给妹妹一个人了,我们托妹妹你的福气尝一尝..”
很快大家的注意力便不在这什么治病上了,有皇帝在的地方,谁还会注意别人。
“陛下,莲儿新学了一首诗,嚷着要念给父皇听。”一个妃嫔含笑上前,对皇帝说道。
皇帝斜倚在椅子上,似乎漫不经心的看着手术室那边,闻言嗯了声。
妃嫔大喜。
“那臣妾现在让人叫她过来?”她忙说道。
皇帝这才看向她,笑了笑摇头。
“不用了,别吓到孩子。”他说道。
“怎么会,莲儿见到父皇,就什么都不怕了。”妃嫔笑道,一面看着皇帝一旁的空位,又看着这边桌案上摆上的茶。
她一弯身捧起来。
“陛下请用茶..”她说道,一面准备顺势坐下来。
尖叫声就是在这个时候陡然响起的。
这声音来的突然,来的尖锐,就如同晴天陡然一个霹雳,吓得人抖了三抖。
那妃嫔手里的茶就一歪,茶托与茶杯发出清脆的声音,茶水洒在了身上。
她还没来得及认错,尖叫声又响起来。
这次不是一个,而是二个,三个,四个…
靠近帘子边的太监宫女们见鬼一般向后退开,面色惊恐,浑身发抖。
“你确定是这里?”齐悦问道,头巾口罩后露出的两只眼看向对面的安老大夫,她手里的刀微微闪亮。
“我不仅确定在这里,还能确定这是一块骨头。”安老大夫说道,神情坚定。
“好家伙,你的手感比X光还厉害啊。”齐悦笑道。
安老大夫深吸一口气,虽然努力想冷静,但还是忍不住轻轻发抖。
“娘子你再斟酌,我不知道我说的能不能帮上…”他迟疑说道。
他的话没说完,这边齐悦已经在他说的位置落刀了,干净利索没有丝毫的迟疑。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近距离看齐悦做手术了,但这种刺激生生割开肌肤的场面依旧还不是常见到习惯了,安老大夫下意识的移开一下视线。
刘普成纱布擦拭血迹,一面牵引,层层肌肉分离开来。
“杀人了!”
“杀人了!”
尖叫声后便是嘶哑的喊。
站立最近的太监宫女终于慌张的后退,撞到了捧茶穿梭的宫女,捧茶的宫女们打翻了手里的托盘茶杯。
尖叫声,盘子落地声,茶杯碎裂声,在大殿里交替上奏。
说笑的妃嫔都吓呆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大家下意识的跟着尖叫,然后便下意识的看向那帘子边。
腹部的切口完成了,齐悦伸手探进去,提出了十二指肠。
“…十二指肠没有溃疡病变….”她一面说道。
一旁阿如飞笔记录。
血腥气散开,那个女人的手上满是血,从小王爷的肚子里抓出什么,花花绿绿细细弯弯的,贴近面部,似乎在嗅在看在咬…..
咬?
一个妃嫔眼一翻晕了过去,栽倒在一旁的妃嫔身上,那尖叫着的妃嫔再次尖叫,然后也痛快的晕了过去。
殿里的男人们只有司马家的几个,在被接二连三的女人们的尖叫声吓蒙之后回过神,那堪比屠宰的场面再次让他们懵了。
小王爷…被人宰了…
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只回荡着这个念头,这个念头回荡着让他们终于清醒过来。
“杀人了!”他们喊道,扑向帘子那边。
“大胆!”
一直沉默不语的皇帝忽的喊道。
但他的声音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屋子里实在是乱成一团了,每个人都在拼命的尖叫,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心中的恐惧驱散。
“护驾!”皇帝吐了口气,靠回椅子上,淡淡说道。
这一次声音轻的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似乎一眨眼,门外涌进来二三十个禁卫,每个人都亮出了兵器。
皇帝抬了抬手,指了个方向。
“拦住。”他简单说道,“敢靠近者,杀。”
血腥气,禁卫军,闪亮亮的刀,那边的正扒开人肚子的女人…
不知道是哪一个妃嫔带头连滚带趴的冲了出去,接下来宫女也好妃嫔也好纷纷跑了出去。
宫门外赶过来的太监宫女禁卫见到了从来没见过的场面。
那些日常衣着鲜亮姿态高贵仪态万方的贵人娘娘们,此时或者趴或者跪或者坐或者躺在地上,乱了发鬓,歪了朱钗,花了脂粉,哭着喊着瑟瑟发抖着。
宫变!
所有热看到这场景的人闪过的念头就只有这个。
但他们跑近来,看到的是内里禁卫们肃立,皇帝依旧坐在椅子上,神态悠闲。
“将这些人都抬出去。”皇帝摆摆手说道。
回过神的太监们颤抖着去做,到底是身子发软手发抖,不小心还摔了晕过去的妃嫔几次。
大殿里终于安静下来了。
没有跑出去的是司马家的男人们,他们都呆立在原地,看着那边。
那边的人似乎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这边的热闹,似乎有一道屏障为他们隔绝了这边的喧闹,他们身形稳稳,动作有序。
“是穿孔!”齐悦说道,吐了口气。
“哪里?”刘普成安老大夫等人忙来看。
“回肠这里。”齐悦说道,一面拉出来给他们看,“好家伙,距离盲肠只有这么近。”
她说着话一伸手。
“剪子。”她说道。
一个弟子准确的递过来。
此时的大殿里,女人们基本上都没跑光了,但太后一直坐着没动。
她坐在椅子上,死死地看着帘子那边,一眨不眨。
“唔。”皇帝探身向前看,一面伸手指了指,“母后,你看,是把肠子剪下来了吗?”
他说道,顺手捡起桌子上的一块点心。
茶被那妃嫔打翻了,万幸茶点还无恙。
皇帝放进嘴里嚼着,听不到身旁太后的声息,忙转头去看。
太后有些木木的将视线看向他。
皇帝嘴里嚼着的是一块红豆羹,做成细长条,软软糯糯,是宫里女子们都爱吃的小点心。
“母后,你也来一块?”皇帝见太后看自己看着这么认真,忙一笑说道。
露出的牙齿上沾着红羹。
太后眼一翻,伸手捂住嘴,发出一声干呕,也不用宫女搀扶,自己跌跌撞撞的呕吐着跑出去了。
自六月十八起,太后宫中禁食红豆羹,直至太后薨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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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16,这个不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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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瓜看站短收到书没?
第三百九十五章 夜安(加更)
屋子里终于安静了。
皇帝轻轻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陛陛下..”蔡重颤声喊道。
“看看去?”皇帝问他。
蔡重面色发白的摇头。
“陛下,又是血又是刀的,不吉利…”蔡重颤声说道。
“瞧把你吓的,你的手下那些人干的事比这个吓人多了吧?”皇帝笑道。
蔡重抬手擦汗咽了口口水。
皇帝养的暗卫刺探们干的事自然手段花样繁多,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办不到的。
“老奴又没有亲眼去看…”他低声嘀咕一句。
皇帝就笑了。
“这么说,你刚才都看了?”他侧身轻声问道。
蔡重愣了下。
“陛下没看吗?”他结结巴巴问道。
皇帝微微一笑。
“朕看的跟你们看的不太一样。”他说道,目光再看过去。
一个弟子正伸手给这女人擦汗。
那女人微微抬头,好让这弟子可以擦的干净一些。
头脸都包起来,只露出半个额头一双眼以及半个鼻梁的女人,看起来跟日常完全不同。
蔡重顺着皇帝的视线,这才看明白。
“还是陛下聪明…”他忍不住笑道。
皇帝也笑了笑,看着那女人擦完汗,又低下头。
皇帝迟疑一下。
真的有..那么..吓人吗?
杀猪宰牛的,他倒也见过,群殴打架,也曾观摩过,血啊伤啊什么的,也就那样吧。
他的视线便从那女人的脸上落到胳膊上,胳膊上又到手上…
那双手伸入人的肚子里…
两个奇怪的铁皮将肚子上的伤口扒开,露出其内…
皇帝一转头,用手背挡住嘴。
“哦哦找到了。”齐悦说道,一伸手。
一旁的弟子递上镊子。
“我看看我看看。”周茂春第一个往前站,却被阿如拦住了。
“老太爷,您再等等。”她低声说道,“手术台前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
因为不是助手,周茂春虽然得以近距离观看,但还是看得不尽兴,他实在是手痒痒的不行,但没办法,因为从来没有上过手术,齐悦根本就不允许他帮忙,哪怕是牵拉也不行。
“牵拉?我当初上手术,光看就看了一年呢,也就干干铺单的事。”齐悦笑道,“现在是没办法,不能要求那么严了,要不然这个手术只能我一个人来完成了…”
她说着话,将一块骨头夹了出来,放在一旁的瓷盘里,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腹腔发现游离骨头…”齐悦说道。
阿如看了眼骨头便忙做记录。
“….呈V形,两臂长约cm和cm…”齐悦接着说道,一面再次看了眼那骨头,又冲安老大夫竖起大拇指,“牛啊!”
安老大夫被她逗笑了,一直提着的心到此时才稍微的放下一些。
缝合完最后一针,刘普成用剪刀剪断,敷上药棉包扎。
另一个弟子已经整理完记录查看了所有用具。
这些事齐悦已经不再操心了,她晃动了下僵硬的头,又看了眼血压计。
“手术完成。”她宣布道。
弟子们齐声应声是,再一起说声辛苦了。
齐悦一面晃动头,一面看那盘子里的骨头。
“这是什么骨头?”她问道。
“鸡骨。”周茂春又看还在麻醉中的司马小王爷,嘀咕道,“这么大人了,吃个东西狼吞虎咽的,小心真的变成死马。”
齐悦笑了笑,伸手拿起那盘子。
“让他们看看去。”她说道,转过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看向大殿里面色讶异。
哎?
人都跑光了啊!
夜色降下来时,皇宫里点缀着如同繁星一般的灯火。
太后被宫女喂了两口参汤,稍微缓了缓神。
“母后,怎么样?还要太医…”皇帝在一旁关切的问道。
太后的面色再次一白。
“别跟哀家提那个字。”她说道。
“哪个字?”皇帝不解的问道。
太后闭眼,又猛地睁开,又看四周。
四周的宫女女官乌泱泱的站了一屋子,灯火通明,人气满满。
太后这才松口气靠在引枕上。
“哀家没事,陛下放心。”她说道。
一个太监此时从外进来。
“陛下。”他尖声细语说道,“太医问,司马小王爷肚里取出的鸡骨头,送到哪里去?”
肚子里…取出…骨头…
太后的眼前又浮现那可怕的一幕。
她伸手扶住胸口,一旁的宫女忙拿过痰盂,太后一阵干呕。
“快滚出去!”皇帝怒声喝道。
那小太监立刻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皇帝又喊着请太医,又催着宫里的女医过来。
听到女医这个词,太后眼前便再次浮现那个女人,那个穿着白衣,手拿刀的女人!
民妇的医术,不太适合在宫里给贵人们看病。
那女人淡淡的说道。
那时候听起来看起来是无比让人讨厌,此时想起来…
更是让人讨厌!
讨厌中还有恐惧!
怎么会有那样的女人!
怎么会有那样的大夫!
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医术!
她明白了,她知道了,她懂了。
“让她走,让她走,不许她再进宫!不许她再进宫!”太后伸手抓住皇帝的衣袖,大声的喊道。
走出太后宫门时已经起了夜风。
皇帝停下脚,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宫殿,忍不住笑了笑。
“找个太医在这里伺候着,估计母后这几天是睡不好了。”他说道。
“何止太后啊,这宫里的妃嫔大概都睡不好了。”蔡重说道。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笑。
“不过,娘娘们都没有请太医..”他说道。
以往娇贵的少吃一粒米都恨不得把整个太医院搬来务必要皇帝知道的娘娘们,这一次不管是晕倒的还是吐的胆水都出来的,谁也没有说请太医的话。
“只是给库房多支了些蜡烛佛香什么的。”蔡重接着说道。
皇帝忍不住笑了,但又忙收住。
他的视线扫了眼四周,那些层层叠叠的宫殿的确是看起来比往日要明亮许多。
一个太监迎面走来。
“陛下,景仁宫那边已经收拾好了,齐娘子说随时可以换地。”他施礼说道。
皇帝笑了。
“不用换了,让她们就在那里吧,估计母后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景仁宫了。”他说道,摆摆手,抬脚前行,夜风掀起他的衣角。
看着皇帝走的方向不对,蔡重忍不住提醒一句时候不早了。
“小司马都这样了,你竟然还睡得着?”皇帝皱眉说道。
蔡重低下头忍着笑。
小司马什么样,只怕都不会影响到皇帝睡觉。
不过是想去看个人嘛,至于这样说嘛。
他们走过来时,那个女人正站在景仁宫外,这里的灯一如既往,没有多加也没有挑亮,淡淡的柔柔的灯光夹杂着星光铺在那个正和几个太监说话的女人身上。
黑影里,皇帝可以看到那女人拿出一些钱塞给那几个太监,他嗤声笑了。
“这齐娘子果然有钱啊。”他说道。
蔡重嗨了声,加重了脚步。
那边的人被惊动了,这才看到是皇帝过来了,顿时忙施礼。
“要什么?”皇帝直接问道,看着那女人往身后藏的手。
“也没什么。”齐悦知道被发现了,干脆笑着说道,“陛下,民妇是想辛苦这几位公公跑跑腿。”
皇帝笑了笑,抬脚向宫门走。
蔡重轻咳一声。
齐悦看向他,蔡重对她摆了摆头。
齐悦恍然,忙跟上皇帝。
但蔡重没跟上,而是站在宫门口,看着这几个太监开始训话。
“陛下,民妇是想给家里报个平安,免得他们担心。”齐悦说道。
皇帝先上了几步台阶,回头居高临下看她一眼。
“有什么可担心的?不就是看病吗?”他说道。
齐悦笑了,搓了搓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民妇看病,都闹得..恩挺那啥的。”她说道。
“那啥是哪啥?”皇帝问道。
“就是,挺吓人的。”齐悦说道。
皇帝这次没忍住哈哈笑了。
“的确挺吓人的。”他说道,转身继续迈步。
齐悦忙跟上。
“其实我是无心的。”她说道,“只是我的专长就是这样,外科手术一向看起来很吓人的。”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你不适合在宫里当女医?”皇帝侧头问道。
齐悦点点头。
“陛下,我知道,你们身体发肤尊贵无比,我擅长的是外伤,重症创伤,或者内脏探查,一来陛下和娘娘们不会有这种伤,再者,在肌肤上动刀子,对陛下和娘娘们来说,也是大不敬的。”她低头说道。
想想定西侯府的那个姨娘,宁愿死也不要剖腹产子,这皇宫可比定西侯府要尊贵的多得多,这些妃嫔们也比那小小的姨娘尊贵的多的多,但同样的是都是女人,都是以色侍人,真要在肌肤上留下疤痕,估计大家的选择都一样。
宁愿死,也不要丑陋生。
她的医术,只有在面对那些愿意生,不论如何也要求生的人身上才能体现。
所以,这一次,宫里的这些人,都会明白了,自己也可以不用当这个什么女医了。
齐悦露出几分喜悦,抬头去看前边的皇帝。
皇帝正回头看她。
“是要给陈氏报个平安吗?”皇帝问道。
这个话题是变了吗?或者说又跳回最初的话题了。
齐悦愣了下,忙点头。
皇帝嗯了声转过头。
“还有别人要说一声吗?”他忽的又转过头问道。
齐悦眨了眨眼。
“有。”她毫不犹豫的点头说道,“定西侯府的常云成,也斗胆请陛下吩咐太监们去说一声。”
说着嘻嘻笑施礼。
皇帝看着她。
“要不要请进来亲眼见见?”他问道。
齐悦眼睛一亮。
“可以吗?”她问道。
“不可以。”皇帝说道,然后转过头迈入殿门。
齐悦被说的噎了下。
不可以!不可以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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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更新规律是,今日如果单更,明日的更新就会在早上8点,如果今日双更了,那明日的更新就会在中午以后,如果早上更,下午可能会有二更,如果中午更,那今天就没有二更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次日
齐悦一开始还担心皇帝要进去参观一下术后的司马小王爷,甚至还会掀起被单看看伤口什么的。
毕竟现在是重症监护中,别人可以阻拦,阻拦皇帝的话不太合适,不过,皇帝只是站在隔扇门前往里面看了眼就走开了,齐悦甚至觉得他其实什么都没看到。
真是个好同志,齐悦很高兴自己不用费口舌。
“陛下圣明。”她说道。
皇帝转头看她。
“陛下第一次看手术现场一点也不慌乱,因为知道是治病的所以不会大惊小怪,此时也不急吼吼的要去看病人,也是从对病人好的立场来一切听大夫的。”齐悦看着他一脸钦佩的说道,“只有像陛下这样英明神武的人才会不用我们大夫解释就明白如此吧。”
真无耻啊..
一旁司马家的人目瞪口呆。
他们还是一次见有人拍马屁拍的这样赤裸裸。
皇帝明明是没必要去看司马小王爷,到了这女人的嘴里就成了英明神武了!
并且主要目的还是踩他们一脚!
没错他们是吵着闹着要进去,但这不是很正常吗?哪个病人治病不让家属探视的!
怎么就成了不英明不神武了?
她可真敢!皇帝又不是傻子!
这女人!
“治不好的话,你更会知道朕是怎么样的英明神武的。”皇帝说道,看着这一脸崇拜的女人。
“有英明神武的陛下在,司马小王爷一定会痊愈如初的。”齐悦躬身施礼说道。
这是一个大夫说的话吗?
司马家的家属们再次咬牙。
这应该是神棍道士们说的话吧!
皇帝没有再说话,他神情淡然,转过身迈出门。
众人附身恭送陛下,没有人看到转过身的皇帝脸上陡然无声的大笑。
这女人太讨厌了!
一夜无话。
齐悦是早晨交班去睡觉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地方的缘故,她一直睡不踏实。
“姐,你躺那边去。”
还有人推推她。
这是她的弟弟,齐悦看到自己躺在家里的沙发上,对面厨房里可以看到妈妈正在做饭。
这是他们家周末才会出现的场景。
“你没去接楠楠?”齐悦问道,坐起来,看着已经坐在沙发上看球赛的弟弟。
“姐,你睡太久睡傻了?”弟弟眼睛没离开屏幕,说道,“楠楠不是被姐姐和姐夫接出国了?年底才回来。”
齐悦哦了声,摸了摸头,门开了。
“我遛狗回来了,小悦醒了没?睡得时候可真够长了,该醒了吧?”父亲的声音传进来。
首先入门的是一只大狗,摇着尾巴就扑过来。
齐悦忙伸手挡,但厚厚的狗毛还是糊到她脸上。
在憋死之前,齐悦睁开了眼,大口大口的呼吸。
室内霞光一片,光影里男子一笑,露出白牙。
“怎么呆呆的,睡觉睡傻了?”常云成笑道,将手里的扇子放下。
齐悦眨眼看着他。
“是你突然起来撞到这扇子上的,可不是我用扇子挠你了。”常云成忙又说道。
齐悦呸了一声,也不起身伸手就去捏常云成的脸。
常云成笑着一躲。
“骗鬼呢。”齐悦说道,展开笑颜,“你怎么来了?”
“我啊,兵部有事,我陪着进来的。”常云成说道,一面理了理衣衫。
他穿的是官服,只不过,已经不是以前从五品的武略将军的服饰,前一段降成正六品的防守官,还没换上官服,便又因为饶郁芳的事再次被降职,如今备案的职位只是张掖卫下一个管队。
新的官服还没做出来,因此常云成只是穿着最普通的武将服。
想到这里,常云成忙掩饰性的遮挡了下衣衫。
其实他多虑了,看个衣裳齐悦可看不出这么多事。
“哦。”她拉长声调,“不是来特意看我的?”
常云成故作严肃的点点头。
齐悦笑着抱住他的胳膊。
“傻样,装的一点也不像。”她笑道。
常云成笑了,一只手就把她揽在身前。
“亏我担心的不得了,托门扒窗户进来了,你倒好,睡得那个香啊,阿如说你都睡了快一天了…”他说道,一面伸手捏她的脸,“哈喇子都流了一脸..”
齐悦忙抬袖子擦嘴。
“干什么?嫌弃啊?美人流哈喇子也是美人。”她哼声说道。
“臭美什么!”常云成笑着伸手推她额头。
他说这话就看了看外边。
“来看看你我就放心了,你接着睡吧。”他说道。
齐悦抱着胳膊不放。
“已经一天多没见了如隔三秋啊。”她眨着眼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说道。
常云成大笑,抬手在此推她的额头一下。
“油嘴滑舌!”他笑道,“大爷我不吃这一套。”
嘴都咧到耳根了!还不吃!
齐悦笑着捏了捏他的脸。
看她的样子,常云成忍不住嘿嘿笑,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就这样在一起坐着,就觉得满心欢喜的冒泡。
可是…
齐悦看着他欢悦的神情忽的凝滞一下。
“别担心,我已经顺利做完手术,余下的事就不用我操心了,这些都是水平很高的太医,有他们在,我基本上就可以消失了。”她说道,拍着常云成的胳膊,“我明天就出宫,你明天还不走吧?”
常云成侧头看着眼前女人亮晶晶的眼,再次堆起笑点了点头。
“没事,我想办法来见你。”他说道,“你不要乱闹,说话做事稳妥些,这里是皇宫,你的坏脾气要控制着…”
“谁坏脾气啊。”齐悦哼声说道,伸出手戳他的前胸,“你才是坏脾气,我的脾气最好不过了。”
常云成再次伸手,这次齐悦机灵的向后躲了下,没让他拍到自己的额头。
“哈,哈。”她有些得意的笑了两声。
常云成笑着抬手向下,在她的臀上重重的拍了下。
“起来,我走了。”他说道。
送走常云成,齐悦简单洗了把脸,就来到隔壁的临时病房里。
用太后娘娘的寝宫做病房,这司马小王爷也算是值了。
齐悦抬头环视下四周。
换了衣裳进来,屋子里阿如正在做记录,一个太医正在诊脉,另有两个太医在斟酌商讨药方加减。
这些人都按照阿如的要求进行了消毒以及穿罩衫戴口罩。
“醒了吗?”齐悦问道。
“醒了,刚又睡着了。”阿如答道,一面将病情记录本递给她。
齐悦接过翻看。
“从现在停止止痛的汤药。”她说道,“等他醒了,协助他在床上做些轻微运动,调正半坐式,准备明日下床。”
阿如应声是,一旁的太医忍不住插话。
“这,这样就活动,没事吧?”他们问道,指了指司马小王爷身体里安置的引流管。
“没事。”齐悦说道,一面矮身查看了引流液盆。
一个弟子此时进来,捧着注射针筒以及药瓶。
“青霉素吗?”齐悦问道。
弟子点点头。
“这就是齐娘子你说的在前方战事上对伤兵有起死回生之效的药?”一个太医问道。
齐悦点点头。
“也算是吧。”她笑道,说着又冲几位太医施礼,“不过,病人的康复还是要靠前辈们了。”
看着这位态度诚恳落落大方的女子,太医们感慨颇多。
从书面上以及别人的话来听的,这个齐娘子真是嚣张又粗鲁无礼,但接触了便又觉得和气大方且谦虚。
试问哪个大夫能大方的让其他人观看她的独门诊治技艺,且还想着不牵连其他人。
单凭这一点,他们自叹不如。
夜色降下来时,皇帝放下奏章,微微闭了闭眼。
“不看了。”他说道,活动了下手。
“一天没歇息了,这眼可受不了,陛下咱们出去走走?”蔡重忙说道。
皇帝睁开眼。
“去哪?”他问道。
看皇帝的神情,蔡重有些尴尬。
“去,去看看司马小王爷,听说,醒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皇帝没说话,手慢慢的抚着奏章的封面。
蔡重只觉得背上冷汗一层。
“醒了就好,朕可以睡个安稳觉了。”皇帝说道,“司马王爷快到京城了吧?”
蔡重稍微松口气应声是,再不敢多言,引着皇帝向寝宫而去。
层层幔帐落下。
蔡重转身要离开。
“别自作聪明。”幔帐后传来皇帝的淡淡的声音。
蔡重利索的跪下了。
“收了人家的钱,就痛痛快快的让人家进宫。”皇帝的声音接着说道。
蔡重附身在地颤声应是。
内里再无声息,蔡重这才慢慢的退了出去。
这次他可真有些不知道皇帝的心思到底是什么样了!
搞不懂不止皇帝的心思,还有常云成的心思。
蔡重的人得到吩咐,第二日便亲自来找常云成。
常云成没有在家,一大早就去了兵部,此时刚交接完手头的事,寻了个茶铺简单吃碗茶汤,对于这个太监找到这里来,他有些意外。
“可是齐娘子她..”他问道。
“不是不是,齐娘子好的很。”太监笑着摆手,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讨好,“常公子你托我的事,我办好了。”
他说道,一面推过来一个牌子。
常云成更意外,他前日得知齐悦入宫一直没出来,打听消息陈家又没人理会他,越没消息越担心,托关系花钱要进宫看看齐月娘,但以往那些门路突然对他都卡死了,想来是瞧着自己被剥爵削职,人走茶凉也是很正常的,最终还是拖了兵部相熟一个大人的关系,进去看了眼。
怎么今日这人主动找来了,还给了牌子。
常云成笑了笑,将牌子推回去。
太监愣了下。
“不用了。”常云成说道,“我已经见过她,知道没事就安心了。”
“那再多看几次多安几次心呗,齐娘子一时半时可出不了宫。”太监忙又推过来。
“不用,这样就好了见一面安心了,总是去看,反而让她不好。”常云成含笑说道,再次推回去。
太监都要抓狂了。
“常公子,你这就要走了,一走辽东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还不多见见,走之前将亲事说定了也好…”他说道。
常云成的神情微微停滞。
“亲事,还是算了吧。”他说道。
太监更愣住了。
“为什么?”
这句话问出来,太监吓了一跳,他忙伸手摸自己的嘴。
他知道自己不算是个男人了,但声音竟然也变成女的了吗?
常云成也愣了下,他转头看向门外。
齐悦站在门口,面色惊讶的看过来。
“为什么?”她再次问道。
太监这才看到了,松口气,拍了拍胸口,太好了太好了,我还没变成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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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七章 如是
皇帝要在奏章上点批的手停了下。
“是因为她一大早就出去了?”他问道。
一个太监忙应声是。
“所以司马王爷家的人和周大人吵起来了,说齐娘子也太不负责了,这时候她怎么能出去,而且竟然将所有的诊治都交给了安老大夫。”太监说道。
皇帝嗯了声,没有再说话,抬手唰的划过一道在奏章上,这本奏章便扔到一边,他又拿过一本。
太监低头一刻便犹豫着退开了。
蔡重思虑再三到底也没说什么,这边李桐又拿着几本奏章进来了,屋子里陷入安静中。
常云成将伙计新端上来的茶汤推过来。
“你要不要尝尝这个?”他问道。
对面坐着的齐悦看着他,点点头。
“好啊,我已经吃过了,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不介意再吃一次。”她说道,果然拿起勺子就吃。
“烫。”常云成忙说道。
但还是晚了,齐悦张着嘴用手扇风。
“茶水,茶水,凉的。”常云成忙递过来。
齐悦摆摆手。
“多谢关心,我就爱吃烫的。”她说道,拿起勺子。
常云成笑着按住她的手。
“说你脾气坏,你还不信。”他说道,“好好说话。”
“你打算好好说了吗?”齐悦看着他问道。
常云成笑着点点头。
“那好,我说过了我这人很随和,你好好说话我就好好说话,你要是吃了喝了冷不冷热不热今天天气不错的东拉西扯,我也自然也相陪。”齐悦说道,将勺子放下,往椅子上一靠,看着常云成。
常云成一直看着她。
“你这女人,一直都是这样,说话嘚啵嘚啵的不停,还特别有理。”他笑道,“总是让人想打你一顿。”
“又不是没打过。”齐悦哼声说道。
“哪有打,是你太弱了,我只是轻轻推了下而已。”常云成抬下巴说道。
“哎呦,现在又不认账了?”齐悦说道,也学他的样子抬起下巴,“你那时候的拽样子,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你那才是让人真想打你一顿呢。”
说起以前,二人都不由想起曾经。
“真是奇怪,我总觉得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千金堂,而不是在定西侯府。”常云成笑道。
齐悦忍不住打个呼哨。
你说对了…
他们第一次见可不就是那时候。
真是神奇,那时候,她可没想过会和这么可恶的恶霸的嚣张的男人有今天。
齐悦的嘴角弯起来。
常云成看着她也笑了。
“那时候你又丑又呆又傻。”他笑道。
“哪有。”齐悦抬手撩了头发,不可惜的是古代的发鬓没有现代那种卷发可以让她撩到,“我一直都美貌如花,是你眼光有问题,看不到我的美。”
她说着还强调的拍了拍自己。
“内外都美。”她补充道。
常云成大笑。
“是啊。”他笑道,“而且还越来越美。”
齐悦挑挑眉,做个了算你有眼光的神情。
“人美,而且还能救人。”常云成说道,伸出手掌,“算一算到现在多少人受过你的恩惠扶助了,多少人都围在你身边,感谢着你,崇拜着你,想要追随着你,就像,冬天的太阳一样。”
齐悦看着他,眼睛瞪大,又忍不住笑。
“接着说接着说。”她笑着点头,“这些词是你想好的,还是范艺林写下来,你背过的?”
常云成笑着摇头。
“总之,你是越来越闪闪发亮,神医齐娘子,你将来还会更好。”他说道,“所以..”
齐悦不笑了,看着常云成,打断了他的话。
“所以,你就不要和我成亲了是不是?”她说道。
常云成看着她要说什么,但是还是被齐悦打断了。
“看看我。”齐悦伸手指了指自己,“我现在可不是当初你们定西侯府那个无父无母的小乞丐了,要钱有钱,要名有名,要人有人,就是把王爷打了,也没人敢把我怎么样,这样的事,连你们这些侯府伯府什么的子弟们都不敢想的,我一个小小的女子就做到了,看看,看我现在什么人,什么地位。”
她说到这里,又伸手指着常云成。
“再看看你。”齐悦说道,“以前的高帅富,定西侯府世子,未来的定西侯,皇帝眼中的年轻有为的后备干部,家世地位前途无量,从什么时候起,一次又一次的降职,被罚,到现在连世子的位子都没了,定西侯府大公子,那个什么将军也没了,现在怎么称呼你的职位?”
“常管队。”常云成说道。
“哦,对,常管队。”齐悦接着说道,“所以,现在是我如太阳星辰般耀眼,而你则昨日黄花夕阳西下,你就觉得配不上我了?然后一副大义凌然可怜委屈自我牺牲的骄傲来告诉我,为了我更好的幸福,你和我就此分手,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常云成笑了,靠在椅背上抱着胳膊看着她。
“你是想等我跪下来哭着喊着求你告诉你我是多么离不开你吧?然后你义正言辞的不得已转身离去萧索背影多么悲壮感人啊。”齐悦说道,站起来,“常云成,你别做梦了,这种小孩子把戏姐姐我才没功夫和你玩呢!不成亲就拉倒。”
她说完就走。
从身边经过时,常云成伸手拉住她。
“你这女人,脑子真的是有毛病的。”他说道,想笑又忍住笑,看着齐悦,“你刚才巴拉巴拉的说的都是什么鬼东西啊?”
什么鬼东西?小说苦情戏什么的很正统的....
“你这女人,这样古古怪怪的,”常云成叹口气摇头,“除了我,只怕也没人要了。”
齐悦看着他。
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现在很耀眼,很招摇,也很值钱,多少人盯着你想要打你的主意。”常云成说道,摇着齐悦的手腕,“但是呢,你要记住,你是我的女人,我就要走了,一去好些年,你在家里给我安稳点,守点妇道,别给我红杏出墙,要不然,你就死定了。”
齐悦看着他,先是绷着的嘴慢慢变弯,接着咧开笑起来,笑完了,又忙收住。
“说的那么难听,女人守不守妇道,跟女人没关系,跟男人有关系,得看男人值不值得让女人去守。”她哼声说道。
“我说让你守你就好好的听着就行了。”常云成拽了她一下,“越来越话多了。”
齐悦嘻嘻笑着贴在他的胳膊上。
“那你干吗说不成亲啊,我眼巴巴的过来见心上人,结果陡然听到这话,真是要气死了。”她说道。
“现在没时间了,我明日就要走了,我不想你这样成亲。”常云成说道,“你现在好歹也是有名的神医,哪能这么仓促的就成亲。”
“所以你是要等建功立业之后再来和我成亲?”齐悦皱眉问道,“那得等多久啊。”
“怎么?你等不了啊?”常云成皱眉问道,将她拉着坐在怀里,“还是你这么看不起我?觉得我会让你等一辈子吗?在辽东别的没有,遍地都是功劳,随便捡的。”
齐悦哈哈笑了,伸手捏他的脸。
“瞧你这臭美样。”她大笑道。
常云成看着她,哼哼笑了两声。
“不过。”他看着齐悦,问道,“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齐悦转了转眼,啊了声。
“你说我什么昨日黄花夕阳西下的?”常云成伸手扳过齐悦的脸,看着她说道,“你,在心里竟然是这样看我的?”
齐悦冲他咧嘴一笑。
“哪有,没有没有。”她嘟起嘴,“亲亲。”
常云成扳住她的脸,没让她靠近。
“少扯别的,你给我说清楚。”他哼声说道,“你这臭女人,在心里是不是瞧不起我?”
齐悦整容看着他。
“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她说道,伸手拍拍常云成结实的胸膛,“年轻人,从来只有自己瞧不起自己,绝对没有别人瞧不起你。”
常云成愕然,噗嗤笑了。
“别胡扯!”他笑道,伸手晃了晃齐悦的头,“给我说人话!”
齐悦被他晃的哎呦。
“人家做了一天手术,又值班一夜,头都疼死了,你还晃!”她喊道。
常云成忙松手,紧张的扶着她的脸。
“昨晚守了一夜?那你还出来做什么?赶快去睡。”他说道。
齐悦嘻嘻笑着贴在他胸前。
“想你想的睡不着啊。”她说道。
感受到男人胸膛因为大笑而传来的震动。
常云成没有再说话,伸手抱紧她。
“你之前犹犹豫豫的就是因为这个啊。”齐悦问道。
常云成嗯了声,蹭了蹭女人的发鬓。
“陛下给我两个选择。”他说道,“一个是京城防卫,一个是辽东营头堡防卫,京城安稳,但是..”
“但是会碌碌无为。”齐悦接过话说道,何止碌碌无为,像常云成这样被削去世子之位的还要面临多少嘲讽冷眼讥笑,是个男人都不想也不会这样过一辈子的,“而辽东那边就不一样了。”
常云成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对,虽然看起来,那边荒凉危险,历来是发配之地。”他说道,“但是,对于目前的我,却是最好的机会。”
齐悦点点头。
“看来陛下是你的亲陛下。”她笑道。
常云成也笑了。
“陛下对我一直很好。”他说道,“这是他特意给我的机会,只是,我的地位再不似以前,一切都要从头从新开始重来,所以我可能会很长时间不回来,不能见你,不能陪着你,甚至书信也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齐悦笑了。
“笨蛋。”她说道,“这算什么大事,就说了你太笨了,都不能和我们聪明人一样说话,我和你一起去不就行了。”
“不行。”常云成断然拒绝,“那边很危险,再说,我也跟以前不一样,不能调动多少人来保护你….”
“哎呦哎呦,说的我好像离了你就不能活似的。”齐悦哼声说道,伸手捏他的脸,“我,我谁啊,太阳,神医,多少人崇拜我尊敬我要报答我,一招手,信徒遍地..”
常云成哈哈大笑。
“我用你保护啊,我要找人保护,不过是一句话的事。”齐悦接着说道,“行了,这点事也算个事,别再说了啊,丢人啊。”
“可是,你现在在京城正是声名鹊起时…”常云成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微微一笑,“陛下太医院也倚重你,你却抛下这一切跟我去的话…”
齐悦端正身子,看着他。
“其实,我不是那么重要的。”她说道,“看起来我这些很厉害的技术也好,制药也好,不是依附与我存在的,没有我,它们总会出现的,只是早晚而已,那些制药的技术也好设备也好,我说过一遍,大家都领会的很到,我几乎没去过药厂,药厂运转的很好,再比如司马小王爷的病,我做完了手术,余下的事,也根本就不需要我了…或者说,我如果想的话,不管在京城也好,还是在别的地方,我都能同样的做起来。”
说到这里,看着常云成笑了笑。
“但是,常云成,你是唯一的,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的,我如果没了你,就再没了。”她说道。
常云成看着她,齐悦也看着他,微微笑。
“没错,我就是不可替代的,所以,你这辈子就好好的跟着我,荣华富贵也好刀山火海大鱼大肉也好吃糠咽菜也好,都要跟着我。”常云成说道,又皱眉,“还有,以后这种甜死人的话只能对我说,别动不动就对别的男人笑,说些讨人喜欢的话,很讨人厌的..”
齐悦大笑,常云成伸手扳住她的头,重重的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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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八章 而安
重新点的茶汤以及蒸饼送了进来。
“公子,娘子,外边有叫卖的杏片,要不要来一碟?”伙计陪笑问道。
这种稍微好点的茶铺是不允许提篮叫卖进入的,不过伙计们也会招揽个私活。
“好啊。”齐悦点头说道,看了眼常云成又问那伙计,“有没有什么肉食?”
伙计很高兴。
这男人包了这间屋子,先是来个太监,也没点吃的,又来个女人,还是没点什么像样的东西,伙计还以为不是什么大方的呢,没想到原来是人家还没开始吃。
“有,有。”伙计忙点头说道,“我们家有烤猪皮肉,是全京城最有名的..”
齐悦点点头。
常云成冲伙计摆摆手。
伙计高高兴兴的唱诺,不多时点的饭食都送来摆了一桌子。
“是不是在皇宫里吃不好?”常云成问道,看着齐悦摆开架势准备大吃一场。
“才没有。”齐悦笑道,一面顿了顿筷子开吃,“吃得很好,御膳的水准哪里会差。”
她说完准备吃,看到常云成还看着自己。
“哎?”她疑问一下。
“你是不是有话还没说完?”常云成问道,咳了声,坐正身子。
齐悦看着他。
“..哦。”她恍然笑了,也咳了声,冲常云成眯起眼一笑,“不过,再好的饭菜,没有你陪着,也都不好吃。”
常云成这才点点头。
“那快吃吧。”他说道。
齐悦哈哈大笑。
“明天什么时候走?”她吃了几口,问道。
“早上就走了。”常云成说道,“太早了,你别来送我。”
齐悦点点头。
“好。”她爽快的答道,“我忙完司马小王爷以及药厂的事,就过去。”
“也不用急。”常云成说道,“我到了之后,在附近的城里找好住处。”
说到这里一笑。
“赶上过去过年就可以了。”他说道,“不过我的钱不多了,家具什么的下人什么的,还得靠娘子你了。”
齐悦正吃一口茶汤,闻言差点喷出来。
“没钱。”她说道,一面抬手擦嘴角,瞪着常云成,指了指四周,“没钱,大少爷你还来这种地方吃早饭!随便在街上提篮叫卖买张蒸饼就行了。”
“虽然我是昨日黄花夕阳西下,但是也得体面的吃顿饭吧,满京城的人都等着看我笑话呢,我怎么能让他们如愿?”常云成绷着脸说道,夹起一块肉扔进嘴里狠狠的嚼着,“这顿你付钱。”
齐悦大笑。
吃过饭走出茶铺。
“我送你?”常云成说道,看了看皇宫的方向。
齐悦点点头。
常云成抬脚迈步。
“你的马呢?”齐悦问道。
“没钱了,当了。”常云成说道,头也不回的径直前行。
齐悦笑的不行了,追上去。
“那边穿的用的,都准备好了吧?”
一边走一边闲谈。
常云成点点头。
“母亲都准备好了。”他说道。
“你母亲一定很难过吧?”齐悦转头看他问道。
常云成点点头嗯了声,没有再说,齐悦也没有再问。
街道上人已经很多了,二人在人群中穿梭,按理说要分别应该有很多话要说,但却并没有说上多少,就这样一直偶尔交代几句杂七杂八的日常注意事,就已经到了御街前。
这里的人就很少了。
常云成停下脚。
“你去吧。”他说道。
“那我就不送你了。”齐悦说道。
“走吧走吧。”常云成摆手说道。
齐悦看着他笑,点点头,冲他摆摆手,便转身慢慢向皇宫那边走去,一路没有回头,直到宫门前交付出入牌的时候,才回头看了眼。
那个男人还在原地站着直直的看过来。
齐悦再次摆摆手,转头进去了。
看着皇帝停下脚,身后的太监忙抬手,跟随的一溜太监宫女便都停下。
几步外的高台下,一个小太监正引着那个女人走过。
女人低着头看上去没精打采的。
“哎呦,齐娘子可算是回来了。”一个太监忍不住说道,“那边都闹了半天了。”
皇帝没说话,看着那女人拐过一条夹道。
由太后寝宫改成的病房里很是热闹。
“…你们都是死人吗?快想办法啊?”
“…这都要疼死了…”
“…姓安的,你休想靠近我家小王爷一步…”
“..老白毛,说的就是你,别装傻…”
“…你们这些太医都是废物吗?…”
“..那齐娘子呢?那齐娘子呢?是不是治不好提前跑了?”
齐悦啪的推开门。
这陡然的声响让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都看过来。
“吵什么吵?谁让你们进来的?”齐悦扫过屋子里司马家的家属,皱眉问道,“谁让你们在病房大声喧哗的?”
“你..”司马家的一个男人回过神,带着几分怒气要开口。
“你什么你?你还有理啊?”齐悦打断他问道,伸手指着他上上下下,“你有没有消毒啊?你有没有穿隔离衣啊?你就这样在你们小王爷的病房里进进出出?你知不知道你身上多脏啊?”
男人被说的发懵,脏?!
他不由低头看自己。
这是新换的袍子,上好的绸缎,最新的式样…
虽然忧心小王爷的病,他昨晚也是洗过澡的…
“你的手上身上,呼出的气体里,带着多少细菌你知道吗?”齐悦接着说道,又指着其他人。
其他人尤其是女子们,更是紧张,低头看自己。
真是太过分了,竟然说她们脏!
你,你才脏呢!
“都出去!再敢这样乱闯乱进的,抬着你们小王爷给我滚。”齐悦喊道。
“你,你,要是我们小王爷..”司马家的人怒气交加,说不上话来,也抬手指着齐悦。
“我什么?”齐悦盖过他的声音,嗤声一笑,“我治不好你们小王爷的话,我的尸体就要被抬着出去了是吧?”
“你知道就好。”那男人恨声说道。
齐悦这次倒没抢着他的话,而是上前几步,打量这男人。
要是别的时候,这么个漂亮的女子这样看自己,男人一定会得意洋洋,但现在,他只觉得浑身长刺。
“你是谁啊?神仙?妖怪?佛祖?阎王爷?”齐悦笑道,“既然你那么厉害,干嘛还要找大夫啊?你自己对着你家小王爷这样喊不就行了?你让他生他就生,多厉害啊,治好了是你们命大,是你们吉人天相,治不好了就成了我的错了?拿我的命抵他的命?真亏你们敢想!我告诉你,我是大夫,治病是我们的本分,不是罪过,治好了,是我们的本事,治不好了,是你们的命!”
司马家的人都目瞪口呆,隔壁病房里司马小王爷的呼痛声都停下来。
“还不快走?你们要是不走的话。”齐悦说道,抬手挥了挥,“大夫们,我们走,这里交给他们了。”
她说着果然迈步。
这臭女人!
司马家的人气的浑身发抖。
皇帝就是在这时候来了,没有通报,他就这样站到了门口,看着屋子里对峙的双方。
大家这才回过神施礼。
“走。”皇帝简单说道。
司马家的人自然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他们低着头认罪叩头,这才鱼贯而出。
“还有。”齐悦却又开口了。
蔡重忙冲她打眼色,皇帝都不说话了,你就别说了。
齐悦自然看不到。
“以后,别让我看到听到,你们作践我的弟子。”她说道,看着司马家的人。
摘下手套口罩,齐悦走进来,看着坐在太后寝宫正殿高椅上的皇帝。
“陛下,司马小王爷已经醒了,意识清醒,血压正常,切口没有出现…”她施礼说道。
皇帝敲了敲扶手。
齐悦很机灵的住口。
“目前看来恢复很好,但危险期还没有过去。”她干脆的说道。
“脾气挺暴啊。”皇帝说道。
齐悦低着头。
“民妇有罪。”她说道。
“你这也是欺软怕硬?”皇帝问道,看着眼前低着头乖巧的女人。
“不是。”齐悦抬头说道,“因为陛下是英明神武的,民妇有没有罪,陛下心里断定的英明清楚,所以不管民妇说什么都无关紧要。”
皇帝抬手挡脸笑出来。
“你可真..”他笑道,看着齐悦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民妇出身乡野,不懂规矩,有什么就说什么,反正不喜欢民妇的人,民妇也犯不着去讨他们喜欢。”齐悦说道。
皇帝再次笑。
室内沉默一刻。
“发了脾气,倒是精神很多了。”皇帝忽的说道,站起身来。
齐悦有些不解,看着皇帝扶着太监的胳膊走下来。
要走过去时,又停下脚,看着齐悦。
齐悦看着他。
“你总是这样看人吗?”皇帝问道。
齐悦愣了下,蔡重在后冲她做个了垂头的动作。
哦对了,这是皇帝,要敬畏,哪里能这样随便的直视。
“陛下,民妇是觉得这是尊重。”她忙低下头说道。
尊重?这女人总是能说出自己的道理。
“尊重的话,齐娘子也许不该为了自己的私事就忘了大夫的本分吧?”皇帝说道。
是说自己扔下司马小王爷跑出去的事。
“陛下,其实,民妇现在没什么用了,都是靠这些太医们开药啊诊脉啊什么的…”齐悦忙说道。
跟这个女人说话最痛快的是,她总能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但是…..
皇帝又停下脚,转头看她。
“闭嘴。”他说道。
齐悦停下不说了。
皇帝抬脚缓步而去。
蔡重冲齐悦伸手点了点做了个太大胆的神情这才跟上。
听得外边皇帝摆驾而去,齐悦松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娘子。”阿如的声音在外响起,“现在要再加一层腹带吗?”
“我看看,是肯扶着坐起来了吗?”齐悦说道,抬脚迈出去。
门外千金堂的弟子们进进出出,不时拿出一张方子调配汤药,窗下太医们聚首低声商讨,浓浓的药味弥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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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是能保证的,二更不要刻意等。
第三百九十九章 惊惧
“我不敢我不敢..”
屋子里传来司马小王爷惊恐的喊声,甚至还夹杂了些许哭声。
“没事,你别怕。”齐悦说道,伸手按在小王爷的腹部。
小王爷真的快哭出来了。
“你要要要干什么…”他颤声抽气喊道。
“听我的,咳嗽吧。”齐悦说道,双手往中间一挤。
小王爷吓得哇哇叫,但也顺利的咳嗽出来。
阿如给他擦汗。
司马小王爷躺下来面色发白,可见吓的不轻。
“多大了,别像小孩子一样哭。”齐悦重新看了切口,更换了敷料,扎上腹带,起身看着司马小王爷,笑道,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司马小王爷下意识的缩了缩手臂,脸上浮现几分恐惧。
这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女人,此时在他眼中已经如同恶魔般的存在。
昨日他醒过来,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是肚子疼的要死过去,但现在是还活着吗?可是身体传达给他的感觉却是快要死了一般难受,然后就听到自己的随从侍妾连哭带喊的讲述。
自己,竟然,被,割开了,肚子!
司马小王爷一瞬间差点吓死过去,他都没胆子去看自己的肚子,但却清晰的感觉到那切口…
再看自己胳膊上悬挂的奇怪铁管瓶子,四周穿着白大褂蒙着头脸的人…
一切都是匪夷所思的场景…
他的眼前浮现那女人手持刀狞笑着刺入自己肚子的场景…
那女人在那边呵斥自己随从侍妾的声音也传过来。
治得好是我的本事,治不好是你的命…
太可怕了,竟然敢这样说!
当然最关键是不是她敢这样说,而是她这样说竟然没人喝止!
这里是太后的宫殿,听外边还有皇帝来去的动静,所以,这个女人是已经得到允许的!
没有人会阻止她!
就是她真弄死自己,也无关紧要!
有人推门进来了,轮椅咯吱的转动。
以往见了这个人,听到这个声音,司马小王爷就会如同见了猎物的兽一般兴奋,但此时他却只打个寒战。
“是有些腹胀。”安老大夫说道,“师父有什么好的办法?”
齐悦摆摆手。
“我没有,你自己随意来吧。”她说道。
司马小王爷就看着这个害死过他那个哥哥的老白毛转着轮椅来到他的脚边,打开了药箱,拿出了银针,凉飕飕的感觉从脚底一瞬间传到头顶。
父王!救命啊!
“危险期初步过去了,司马小王爷恢复的很好,肠胃功能也好,已经开始进食了,家属也可以探望陪护了。”齐悦说道,一面翻看着手里的病例记录。
面前皇帝坐着看着奏章,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陛下,民妇说完了。”齐悦说道,合上本子。
“说完了就等一等,不用提醒朕。”皇帝淡淡说道,视线没有离开奏章。
齐悦心里撇撇嘴,看着皇帝略思索一刻,提起笔在奏章上写了几个字,既然专注的忙着看奏章,那就等闲了再问病情嘛。
齐悦干脆低下头再次翻看自己的本子。
室内安静无声。
一个太监低着头进来,看了眼站在一旁如同不存在般的蔡重。
蔡重冲他瞪眼摇头。
太监一脸为难只得低下头不言不语的候在一边。
皇帝放下奏章,伸手端起茶,看了眼这边的女人。
她站着,低头看自己手里的本子,站相不算很好,因为此时正微微抬起一只脚在蹭另一边的小腿,裙角波动露出小小的绣鞋,身子晃动一下,双脚站好,自始至终视线都没有离开本子,看得专注而轻松随意。
皇帝抬头环视下四周,没错,这的确是自己的宫殿,而不是这个女人的起居室。
“什么事?”皇帝问道,看着蔡重。
齐悦回过神抬起头。
见一个太监走上前。
“回陛下,周大人要请齐娘子去,说病情有些事要说..”他低头说道。
看着齐悦急忙忙退了出去,皇帝冲蔡重摆摆手。
蔡重领会忙出去了,不多时进来。
“陛下,周大人说谎呢。”他笑道。
皇帝看着他,捏着手里的笔。
“是在说常公子的事。”蔡重说道。
皇帝点点头。
“走了?”他问道。
“是,昨天走的。”蔡重答道。
皇帝没说话。
“真是的,齐娘子都不知道,想必一定会很难过吧。”蔡重接着说道。
“我知道啊。”齐悦笑道,看着周茂春。
周茂春一愣。
“你知道?”他问道。
“我前天见过他了。”齐悦笑道,“说好了,所以我没有送他。”
“那亲事怎么说?”周茂春问道。
“不急,以后再说。”齐悦笑道。
“以后?以后是什么时候?你个傻姑,别为这不靠谱的男人耽搁了。”周茂春瞪眼说道,“他也就敢来哄哄你,你看他怎么不敢来和我说?说了我不打断他的腿!”
齐悦笑着推着他走。
“义父,等到来提亲的时候,他一定会来见你的。”她笑道。
“臭男人,不过是要面子,等?得等到什么时候?谁有功夫等他?”周茂春愤愤说道。
“不急不急,还有时间嘛。”齐悦笑道。
“他以为他是谁?谁要等他!不等,月娘,明天为父就给你找好人家…”周茂春气道。
齐悦笑着推着他一路走开了。
七月初,天气依旧燥热,两个太监抬着一筐蜡烛走进宁秀宫,衣服都湿透了。
“这些够不够?”他们问道。
两个宫女看了眼点点头。
“先凑合用吧。”她们说道。
“怎么太后晚上还是不能睡吗?”太监忍不住低声问道。
两个宫女点点头。
“必须点着灯,还得好些人陪着。”她们也是低声说道。
太监们面色惊讶。
“这已经是第九天了,这样熬着可怎么行?找个太医给看看..”他们说道。
两个宫女忙冲他们嘘声。
“别在这里提太医。”她们忙喝止道,一面摆手,“快走快走。”
两个太监忙忙的缩头转身走了。
宫女抬起筐进去了。
太后躺在床上,似睡非睡,一个女官在面前正低声说话。
“亲眼看见了,在屋子里走呢。”她说道。
太后睁开眼。
“自己走?”她问道。
“两个人搀着。”女官忙说道。
太后吐了口气神情又变得哀哀。
“那是故意做给你看的吧。”她说道,“听你说的,鹏儿这些日子被吓傻了,呆呆的也不敢说也不说哭,还不是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女官忙低声安慰。
“貌似,真的好多了。”她说道,想到在那边听到的话,“说今日就能拆..拆线了。”
“拆线是什么?”太后不解问道。
这个女官知道,她当时多听了两句。
“就是缝住伤口的线拆开抽出来。”她忙答道,一面伸手比划一下。
太后看着她,伤口,缝住,线,刀子…
她伸手扶住胸口,扭头对着一旁的白瓷痰盂干呕。
屋子里的人又紧张的忙乱起来。
正乱着外边通秉巨鹿王来了。
“快宣,快宣。”太后扶着胸口喊道。
伴着这声话,一个身材高瘦年约五十左右的男人进来了,他穿着简单的玉色宽袖儒衫,头上戴的不是冠,而是一块儒巾,形容清秀,文质彬彬,半点不像如今粮仓巨富的巨鹿王爷,而像是个教书先生。
巨鹿王进门迎头相拜。
“承蒙太后照料鹏儿….”他颤声说道。
太后打断他。
“哀家当不上,当不上。”她亦是喊道,眼中含泪,“你去看过鹏儿了没?”
巨鹿王摇头。
“鹏儿让陛下和太后受惊了,臣先来请罪..”他说道,再次大礼参拜。
“快别拜了,哀家心里受不起。”太后说道,一面用帕子拭泪,“你快去看看吧,你快去看看吧,鹏儿是生是死哀家都不知道啊。”
巨鹿王面色惊愕的抬起头。
什么?
“师父没在?”安老大夫问道,看着阿如以及两个弟子端着摆满刀剪瓷瓶等等器具的盘子。
“周老大人拉她说了几句话,好象是说陈夫人有什么事,娘子就急忙走了。”阿如点点头说道。
安老大夫点点头,面带几分忧色。
“安老大夫别怕。”阿如含笑说道,“拆线很简单的,我们都会的。”
安老大夫笑了,摇头。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师父。”他说道,“师父最近看起来总是心不在焉的,精神也不好。”
阿如笑了。
“那是因为犯了相思病。”她压低声音说道。
安老大夫这才恍然摇头笑了,转动轮椅和阿如等人一起进了病房。
正如阿如所说,他们做这个很熟练。
看着最后一根线抽出来,安老大夫忍不住凑近几分看那伤口。
“这局部麻醉药真厉害。”他一面说道,一面感叹。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你们什么人?这里不能进..”
“滚开!”
伴着这声呼喝,有人一脚踹开屋门。
屋里的人吓了一跳,一直木木的司马小王爷猛地精神了,他看向门边,看着那个出现在门口的高瘦男人。
“父王啊!救救孩儿啊!”他嘶声喊道。
伴着喊他挣扎起身。
巨鹿王一眼看到安老大夫,儒雅清秀的脸上浮现阴翳。
“老东西,又是你!”他阴沉声道。
安老大夫看着他,面色虽然没有变化,但呼吸微微乱。
“王爷,我们是在给小王爷治病..”他说道。
话音未落,阿如忽地尖叫一声,手里尚未放下的刀剪啪嗒落地。
“裂开了裂开了!”她喊道。
什么裂开了?
众人忙看去,只见尚裸露的司马小王爷的腹部,那愈合期的狰狞伤口绽开来,花花绿绿的肠管从中涌了出来。
屋子里顿时惊叫声四起,司马小王爷正半坐,闻声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腹部,这是他这些日子来第一次看自己的肚子…
原来肠子是这样的啊…..
司马小王爷的眼一翻,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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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9月7号金钦、475888、衣锦褧衣、josephine11、懒羊羊好、桃花谢了打赏平安符,感谢okeeffe打赏香囊;感谢9月8号峡兮、吴千语、懒羊羊好、将谋风火、青儿0105、josephine11、jojo819、沉香如屑、金钦打赏平安符,感谢元慕、榭缤榆打赏香囊,感谢baiyishang和氏璧~~
第四百章 重来(加更)
好多人涌进来,耳边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
“安金忠!你干的好事!”
“安金忠,我儿子怎么样了?”
安老大夫后退几步,看着面前的男人,一阵恍惚。
男人们喊,身旁还有女人们乱跑,扑向床上。
“天啊,鲲儿!鲲儿!”
“小王爷,小王爷!”
“你这个庸医!你说能治好他的!”
女人的哭喊,还有人冲上来,捶打他摇晃他。
安老大夫只觉得呼吸困难,他一步一步后退,看着床上。
锦缎如花的床上,那个小小的婴童面色青白,四肢瘫软。
怎么会?
不会的..
他用的药是对的…
“安金忠!”巨鹿王抓住他的衣襟,双眼发红,狠狠的摇晃,“本王听你的!都听你的!你说的你能治好的!本王听得清清楚楚!你说,现在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应该是对啊..
是对啊..
“你到底能不能治?”巨鹿王喊道,“能不能治?”
能不能?
能不能?
安老大夫只觉得呼吸困难,他转头看床上,女人们跪在床边拍床痛哭,婴童不停的抽搐…
我是对的..吧?
能…不能…
“安金忠!你能不能治!”
“安金忠!你说话!”
耳边的叱问一声高过一声,最终安老大夫耳边只有这句话在如同震雷般轰隆隆而过,眼前也只有那个躺在床上不断抽搐的小儿。
“我不能治…”他终于闭上眼。
“安金忠!你要为你说过的话负责!你为了你的面子,要我儿受此折磨!还不如早些投生去!”
“安金忠!你个废物!”
“安金忠!你去死吧!”
“安金忠!你活该这辈子,下辈子,世世辈辈,都要受人唾弃!”
安老大夫捂着心口想要后退,但身体的无力让他猛地醒过来,他看着眼前的巨鹿王已经是个老人,而自己也是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就连后退都不能自由做主。
“安金忠!这是怎么回事?”巨鹿王已经揪住他的衣领,喝道。
怎么回事?
安金忠扭头看去。
门边跟进来的人都面色惊恐的看着床边,阿如蹲在地上浑身发抖。
“裂开了裂开了!”她重复的喊道,一面慌张的四下寻找,“齐娘子,齐悦!齐悦!怎么办!怎么办?”
她跟着齐悦,从一开始是最早的接触这些的人,她比胡三强,不怕血肉,她虽然比不上张同等学医出身的弟子,但却有着他们没有的护理手法,她一直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怕了,但其实是有那个女人在的时候,她才什么都不怕。
“安金忠!你又要弄死我一个儿子吗?”巨鹿王看着床上,那可怕的一幕,让他肝胆欲裂,嘶声吼道,抬起手攥成拳头,“你不能治为什么要治!”
他的拳头没有砸下去,因为安老大夫抬手死死的挡住。
“我能治!”他说道,看着巨鹿王。
“你能治死人!你能治个屁!你能治?你怎么能治?”巨鹿王喊道,手上加大力气。
但安老大夫依旧挡住。
“我能。”他说道,声音提高,神情坚定。
巨鹿王微微怔了下,安老大夫一把甩开他,转动轮椅向床边而来。
“针线!”他喊道。
听到动静外边的弟子们已经跑过来了,屋子里的场景也把他们吓坏了。
“闲杂人等都出去!”安老大夫喝道。
乱哄哄的哭喊惊叫稍微降了一些。
巨鹿王看着安老大夫,安老大夫也看着他。
“我能治!现在,无关人等都出去!”安老大夫说道。
巨鹿王看着他,面色铁青。
“安金忠,这话以前你就说过。”他一字一顿说道。
安老大夫看着他。
“我不止以前说过,现在说,将来还会说,一直说。”他说道,说罢再不理会这些人,转过身伸手,“消毒,手套。”
阿如还蹲在地上,但这已经是下意识的习惯了,她不由站起来。
“这没有什么,伤口开裂而已,战场上我们见得多了。”一个弟子回过神大声喊道,要安抚屋内的所有人。
“对对。”其他弟子也反应过来,师父说过,第一要务是安抚情绪,免得被恐惧所害,耽误了病情耽误了自己。
伴着他们的安抚解释,屋子里的气氛稍微缓和一些。
阿如已经取过消毒液给安老大夫擦拭,戴手套。
“老白毛!我家小王爷都要死了!你还..”
巨鹿王的随从喊道,伸手就冲安老大夫打过来。
“滚出去!”安老大夫回头喝道。
这声音震怒,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人还没死呢!就有救!就可以救!就能救!”安老大夫喝道,“无关人等出去!”
“老东西,你以为你还是院判呢?”那随从回过神,面色涨红又羞又怒的喊道。
“滚出去!”巨鹿王喝道。
“对,滚出去!”随从忙再次喊道。
“我让你滚出去。”巨鹿王看着他喝道。
随从愣了下,有些不知所措。
“都出去!”巨鹿王喝道。
随从们这下都反应过来了,犹豫一下忙出去了。
屋子里令人窒息的气氛一下子减轻了。
巨鹿王就站在那边,看着床边的人。
“把他弄醒。”安老大夫说道。
不问为什么,立刻有个弟子取过金针,抗休克针灸一刻,司马小王爷就醒过来。
这边安老大夫已经用消毒辅料处理的流出来的肠子。
醒来的司马小王爷一瞬间的迷茫后就要哭喊,不待他哭喊,一个瓷瓶被安老大夫送到鼻息下。
刺鼻辛辣,司马小王爷重重的打个喷嚏。
屋子里响起一片低呼。
不过这低呼中满含喜悦。
“进去了!”一个弟子说道,指着已经重新进入腹腔的肠子。
“…换线。”安老大夫手下不停说道。
“这个线还是太细了吗?”阿如问道。
安老大夫点点头。
一个弟子便将另外一个托盘递过来。
“看看这个。”他说道。
安老大夫从其中捡一条,伴着司马小王爷的惊恐的哭声,开始飞针走线。
这边如此骇人的事很快传开了。
“什么?肚子又破了?”太后颤声问道。
“是啊是啊,肠子都流出来了…”一个宫女浑身发抖颤声说道。
吓死人了吓死人了!
肠子,流出来…
这宫里是不能呆…..
太后这次都没来得及干呕,眼一翻,晕了过去。
皇帝的脚步大约是走的最快的一次,身旁的太监们都一溜小跑的跟着。
“…已经追回来了….说是出去一趟….”蔡重一边跑一边说道。
皇帝面色木然,看不出喜怒,手负在身后,衣角飞扬,疾步而行。
转过一个夹道,便看到齐悦也正跑过来。
“陛下..”她喊道。
皇帝停下脚看她一眼。
“我先去看病人,陛下一会儿再跟我算账!”齐悦喊道,从皇帝跟前跑过去。
这个大胆的女人!
皇帝咬了咬牙,也继续迈步。
一个女人家竟然跑的这样快!
皇帝走到太后宫殿时,却见那女人站在门外不动了。
死了?
皇帝面色微微一沉,负在身后的手松开垂在身侧,加快脚步走过去,太监们早已经驱散围观的巨鹿王的随从们。
皇帝站在齐悦身后。
齐悦感觉到,回头看他,眼里泪光闪闪,神情似悲似喜。
这是第一次见这女人如此神情,皇帝微微怔了下。
“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哭有什么用,现在怕也晚了。”他淡淡说道。
“谁怕了?怕什么?”齐悦说道,再次转头看屋内,“安老大夫做的多好。”
什么?皇帝皱眉也看过去。
屋子里的门大开着,一眼可以看到床边那个老者低着头专注的飞针走线,旁边的弟子们或者递刀剪或者药棉擦拭。
阿如站在床头,握着司马小王爷的手,挡住他的视线。
“..我第一次跟我家娘子上手术的时候吓的都吐了…”
“…真的,我知道,虽然不是在我身上,但每看一眼就好像在我身上一样…”
“…都会害怕的..但是,小王爷,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屋子里的气氛并没有外边传的那样骇人,他们现在做的不是面对迸裂的伤口,而就好像他们在日常换药喂药一般。
巨鹿王站在一旁神色沉沉。
“陛下您看,他们多能干..”齐悦喃喃说道,“所以说,他们才是希望,才是前辈,才是大医..”
皇帝皱眉。
“还不进去?”他低声喝道。
齐悦撇撇嘴,这才进去了。
看她进来,弟子们纷纷喊师父,巨鹿王看过来有些惊讶。
“师父,您来吧..”安老大夫忙说道。
齐悦走过去看了眼,摇摇头。
“不用,你做的很好,打个结,可以剪断了。”她说道。
安老大夫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依言行事。
师父?巨鹿王哼了声,上下打量这女人。
这就是那个什么神医娘子啊。
神医?大夫?
“你是怎么当大夫的?只是靠嘴说说当大夫吗?为什么不守着病人!”他旋即沉下脸喝道。
齐悦看着他。
“王爷嗓门挺大啊。”她说道,“一来就一嗓子把你儿子的伤口喊惊的裂开,是关心啊还是狠心啊?你是不是亲爹啊?”
什么?
巨鹿王一脸惊愕。
门外皇帝转身,嘴边一丝压制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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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住我好几天没加更了。
感谢9月9号懒羊羊好、柴淼云、瞧着水水儿、峡兮、蝶舞尘云、金钦打赏平安符,感谢谁是我家的太后打赏香囊。
第四百零一章 同病
麻醉药后,司马小王爷睡过去了,抓着阿如的手还没松开。
“掰开。”齐悦看了眼说道。
阿如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一旁的胡三忙上前果然掰开了,其间阿如忍不住倒吸凉气咝声作痛。
看着阿如的手,阿好不由低呼一声。
手上被攥的青红一片。
“去让太医看看骨头有事没?”齐悦忙说道。
胡三不由分说捧着阿如的手就快走。
这边麻醉中的司马小王爷手中失去了依仗,开始焦躁不安。
站得就近的阿好下意识的将自己的手放过去。
司马小王爷紧紧攥住,这才安静下来。
“惯的他。”齐悦皱眉道,“去找根棍子给他握着。”
阿好忍不住笑。
“没事没事。”她说道,“娘子你们快去忙吧,我别的忙也帮不上,让他安静下来,免得再把伤口弄开了。”
这时候也没有止痛泵,麻醉药也不能用太多了,司马小王爷经历了第二次缝合,身体心理双重压力,也只有这样了。
齐悦点点头,嘱咐几个看护弟子注意事项,便走了出来。
这边屋子里,巨鹿王和安老大夫都安静的坐着。
齐悦也不看他们,接过身后弟子递来的炭条,有两个弟子将白板搬过来。
“…伤口裂开是术后并发症之一..”她说道,伸手在白板上唰唰的写画起来,一面解说。
巨鹿王看不懂也听不太懂,有些茫然。
安老大夫则认真的专注的听着。
白板上很快勾勒图画,展示了伤口在病人各种反应下的变化。
“…咳嗽、屏气、剧烈动作…腹腔内压力突然增高…然后就…砰..”
齐悦说道,转过身做个了裂开的动作,手指上还夹着炭条。
巨鹿王的眼前便有出现了进门那一刻看到的骇人场景,他不由微微闭了闭眼。
“这就是我给你的解释。”齐悦说道,将炭条扔过去。
一个弟子准准的接住。
“你儿子是由于见到你情绪激动,动作过大屏气腹压增高导致伤口裂开。”齐悦转过身看着巨鹿王说道,“如果他遵医嘱的话,就不会有这种状况,所以,我们又一次救了你儿子的命。”
说道这里齐悦冲他微微一笑。
“不用谢,这是我们该做的。”她说道。
原来美人一笑并非都是赏心悦目的!
巨鹿王认识到这个道理。
他看着这个皮笑肉不笑的女人,脸色再次阴沉几分。
“你们该做的?这就是你们该做的?”他开口说道,看着齐悦,“听说是你给我儿诊治,那么这时候你为什么现在才来?这就是你该做的吗?”
“王爷,我师父家里有…”安老大夫忍不住要开口。
齐悦抬手制止他。
“小王爷的病,已经由我的弟子接手了。”她说道,看着巨鹿王,“不是我夸口,我这个弟子。”
她伸手指了指安老大夫,“天分奇高,医术超群,如果不是被人半途折断,小王爷的病一开始就无须我出手,他一个人就足够了。”
一口一个弟子,一口一个天分奇高!
话里话外全是你们巨鹿王家毁了我的弟子!
安老大夫成名建业的时候,你还没生出来呢!说的好像真的是你一手教出来的弟子一般!
不过,这姓安的从哪里弄来这么一个无知无畏嚣张的女人,竟然貌似皇帝和太后都纵容。
“有没有天分,现在说还早了些。”巨鹿王站起来,冷笑一声说道,转身走了。
他不是给这两个人面子,他是给陛下和太后面子,但如果真有什么事…
那么这一次,谁的面子也休想保住这两个人的命!
巨鹿王在病房门外被拦住。
“本王不管你们什么狗屁医嘱,本王只知道本王的儿子在里面,本王就要进去。”他沉声喝道。
门前的弟子们无奈的对视。
屋子里传出说话声。
“父王,父王…”
“小王爷你别怕你别怕。”
“又不是你被割开肚子,你当然那不怕!”
“小王爷,我也被割开过..”
屋子里沉默一下,外边的人也愣了下,巨鹿王停下要推门的手。
“什么?”司马小王爷看着床边的丫头,有些惊讶。
“我以前肚子里的一个…恩..叫什么脾脏的地方..”阿好说道,手放在腹部,“被踢坏了,差点死了,就是我家娘子给我割开肚子然后把破了的地方缝起来,我才好了的。”
司马小王爷看着她,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阿好左右看了看,两个弟子去端汤药了,屋子里现在只有她。
“小王爷,你看了别告诉别人。”她低声说道,伸手解衣衫,掀起衣角,将肚腹裸露于外。
司马小王爷瞪大眼了,看着眼前这小丫头肚子到腰腹的那一道疤痕,在白净如玉的肌肤上格外的狰狞。
到底是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裸露肌肤,阿好涨红了脸,很快放下衣衫。
“小王爷,你看,我现在好好的。”她说道,“所以,你别怕,只要听娘子的话,一定没事的,很快就能好起来,娘子是大夫,是救人的,不会害你的。”
“…那时候你怕吗?”司马小王爷忽地问道。
相比于刚才焦躁不安,他的精神缓和了很多。
“我那时候不知道。”阿好红着脸说道,又点点头,“不过,后来醒了之后,很害怕的。”
“后来这个…”司马小王爷伸出一根手指,带着几分畏惧指了指阿好的腹部,“.疼不疼?”
阿好伸手拍了拍。
司马小王爷吓的抖了下。
“不疼。”阿好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说道,“一点也不疼。”
说到这里她又压低声音,带着些不好意思左右看了看。
“不过,我心里还是有些怕的。”她低声说道。
司马小王爷哦了声。
“你这个多久了?”
屋子里低低的说话声传出来。
巨鹿王深吸一口气,收回放在门上的手,转身走开了。
两个守门的弟子对视一眼,带着几分不解又几分庆幸。
而此时的齐悦正跪在皇帝面前。
“朕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他看着面前低头恭顺的女人,摸着眉头,说道,“其实你是在做好事,治病救人没有一点私心,但是,你为什么不能让人对你感激有加呢?为什么明明是做好事,反而总是让对方愤怒,想要感激你都做不到呢?”
齐悦没想到他第一句话说的是这个,闻言忍不住摸了摸耳朵。
“好像,真的是这样。”她笑道,“大概是我这人很讨人厌吧。”
皇帝看着她没有笑也没有说话。
齐悦笑得有些讪讪。
“你到底在赶什么?”皇帝忽地问道,“为什么不能心平气和慢悠悠的做事?”
齐悦抬头看他,面色有些恍然。
对啊,是啊,她好像一直都很急很猛,所以很冲很撞…
对啊,她在赶什么?
赶着这场梦醒过来吗?
“看起来胆子很大,你慌里慌张的到底在怕什么?”皇帝说道,将手里的奏章扔在桌子上。
啪嗒一声,让有些失神的齐悦回过神。
“哦对了。”她猛地跪直身子,“我想到了。”
皇帝看着她,又有什么新花样要说吗?
“我赶着出宫回去。”齐悦急忙忙说道。
皇帝吐了口气。
“齐月娘!”他皱眉说道。
话没说完,齐悦抢断了。
“陛下,陈夫人好像不好了。”她急忙忙说道。
皇帝微怔了下。
看着那女人急忙忙的冲出门,皇帝转头看蔡重。
“陛下,老奴不知道,这些日子,陈夫人一直在家闭门不出,老奴也没让人特意…”蔡重忙说道,一面跪下,“老奴失职有罪。”
皇帝摇摇头示意他起来。
“去看看吧。”他说道。
蔡重叩头谢恩忙忙的也出去了。
大殿里陷入安静,皇帝伸手摸这眉头,看着殿门外。
“陛下,我要死了.”
皇帝皱皱眉,放下手,眼前耳边的幻象消失。
“看来,这个从小到大都是满口谎言的女人,这次终于说了一次实话了。”他笑了笑说道,放下手,重新拿起一本奏章看起来,看了一眼又停下,再次皱眉,“不过,是什么病死的这么快?是天要死,还是,人要死?”
对啊,是什么病竟然就要死了?
齐悦急忙忙的赶向陈氏的宅子。
事情对她来说很突然,今日一大早,查房之后正安排拆线的事,周茂春忽地啊了声。
“今天是几儿?”他问道。
一个弟子告诉他。
“哎呀不好。”周茂春一拍腿,拉起齐悦就走。
“怎么了?”齐悦不解的问道。
“你那个什么陈夫人,今天要死了。”周茂春说道。
齐悦目瞪口呆。
“怎么怎么就要死了?”她结结巴巴问道。
“她本来就要死了,现在拖到时候了。”周茂春很干脆的说道。
齐悦深吸一口气,明白了。
“就是说,你和她一直在骗我?”她问道。
“不关我的事,我听病人的,她要骗你的。”周茂春摆手道。
齐悦不由分说拉起他就走,但刚出宫门就被追回来,只得让周茂春先去。
车行很快,颠簸一下,齐悦回过神,掀起车帘,看到陈氏的宅子就在眼前。
周茂春可能骗她一个人没病,但是不会骗她一个人要死了,既然他说了,那就是说,陈氏真的要死了。
要死了?
不待车停稳,齐悦跳下来,奔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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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二章 相连
自从那日之后,齐悦和陈氏基本上没见过几次面,后来又忙药厂的事忙司马小王爷的事,这里更是回都不回,只让人每日来报平安。
此时迈进门,才发现似乎变化很大,家里的那些仆妇都看不到了。
周茂春正往外走。
“义父。”齐悦忙喊道。
“哦你来了,不用急,现在还死不了,明天早上差不多吧。”周茂春说道。
齐悦跺脚。
“义父!”她喊道。
周茂春哼哼两声。
“知道了知道了,你节哀顺变。”他说道。
“真没救了吗?”齐悦问道。
周茂春看她摇头。
“你自己也是大夫,你难道不知道大夫说这句话的意思吗?”周茂春说道,说完了又觉得不对,那些水平差的大夫倒是常常说这句话,便忙补充道,“我这样的大夫说这话的意思…”
但又想到自己以前也说过人没救了,比如咽喉异物的谢氏,但却被齐悦又救回命了,那应该怎么说?
他这边纠结着,齐悦跺脚顾不得理会他,向内跑去。
采青听到动静站在门外等着,看着她含泪施礼。
齐悦迈进屋内。
屋子里一如既往,不一样的是没有了药味。
齐悦在门边停顿一刻,似乎怕惊扰着陈氏,放轻了脚步。
“姨母..”她唤道。
陈氏动了动,转过头。
“月娘,你来了?”她问道。
陈氏面容依旧,施着淡妆,挂着温和的笑,只是双眼…
“姨母,你,你看不到了?”齐悦上前一步,伸出手在陈氏面前晃了晃。
目光毫无焦距。
“还好,能听得见。”陈氏含笑说道,伸出手。
齐悦忙接住,在炕上坐下。
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样子的人明天早上就要失去生命。
或者是,回光返照?
她不由伸手去把脉。
陈氏笑着拉下她的手。
“不用了,是真的,我自己的命我知道。”她笑道,“这不是病,是积年的毒。”
中毒?
“什么毒?”齐悦问道,“怎么就没法解了?”
陈氏笑而不语。
依着陈氏的地位,真要找的话,天下什么找不到,那就是没得解了。
“你们这里的人不知道,或许我知道呢,你告诉我是什么毒?”齐悦握紧陈氏的手说道。
你们?这里?
“不说这个了,这没什么的,我早就该死了。”陈氏笑道,没有接这个话题。
“什么叫早就该死了?哪个人是该死的?”齐悦急道。
“人家说,我父亲以前想要用毒害人,后来我也用毒要害人,所以,如今我这样死去,真是再合适不过了。”陈氏笑道。
“以前的事是以前的事,跟现在没关系。”齐悦急道。
“怎么能没关系呢?”陈氏摇头,用无神的双眼看着齐悦,“没有以前,怎么会有现在?没有你的亲人,哪有你?”
齐悦看着陈氏。
屋子里沉默一刻。
“还是要试试的。”齐悦说道,要站起身。
陈氏拉住她。
“月娘,常云成已经走了是不是?”她问道。
“是。”齐悦答道,“但我很快就去找他。”
“如果我要你答应我,不许去呢?”陈氏问道。
齐悦坐下来。
“好,我答应你。”她爽快的说道。
陈氏愣了下,似乎没料到这个答案,但又似乎料到了。
“这样我就能死的安心了?”她苦笑道。
“我宁愿姨母你不安心的活着。”齐悦说道,“姨母,这个时候了,就不要闹了,还是快些想办法救命吧。”
陈氏松开她,躺回去,脸上虚弱的笑容。
“月娘,死了那么多人啊..”她喃喃说道,“就剩你一个人啊..你怎么可以不要以前呢?”
齐悦心里咯噔一下。
她当然可以不要以前,因为她不是齐月娘。
“月娘,你留在京城,不要再去找常云成。”陈氏又看向她,“我是为了你好。”
齐悦叹口气。
“为什么?姨母,有什么理由非要我和我喜欢的人分开?”她问道。
陈氏看着她。
“为了你的血脉,为了你的亲族。”她说道,再次伸手握住齐悦,“月娘,你要将你亲族血脉失去的那些,都拿回来,那是你的,是你们家的!”
“姨母,这世上的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如果失去了,那就说明不是你的,还是不要强求,最关键的是守护好自己已经有的。”齐悦说道,低下头一刻又抬起头,“我还是那句话,我是齐月娘,仅仅是无父无母的齐月娘。”
陈氏甩开她的手。
“你身上的血难道是白流了?”她颤声说道。
“没有,我活得开心快乐堂堂正正干干净净,就不负这一身血肉,这血就没有白流。”齐悦说道,伸手拉住陈氏,“姨母,你也放下吧。”
陈氏微微颤抖。
“他们白生了你,白活了你…为什么当初,你没有和他们一起被火烧死?你的亲人,他们为什么要你活下来?”她猛地提高声音,
虽然陈氏看不到,齐悦还是冲她微微笑了笑。
“我想,他们仅仅是想让我活着。”她说道。
陈氏一愣,眼前浮现常老夫人的身影。
“我要什么?我什么都不要,有什么可要的,只要她好好的活着!”常老夫人转过身,看着她,淡淡的说道。
“那怎么行?”她上前一步,抓住常老夫人的手,“婆母,她是她啊,她是他们家唯一的血脉啊,宫里要选新人了,婆母,你不用担心,我能让她进宫去,婆母,让她进宫去,让殿下进宫去,那是殿下的...”
常老夫人甩开她。
“雪娘,你疯了。”她说道,“那是殿下的,但不是月娘的,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不行!殿下一直等着!殿下不甘心!殿下让她活下来,她不能白活下来!”陈氏再次抓住常老夫人的手,“我能给她,我能给她进宫的机会….”
“娘娘和殿下要的不是不甘心!这么多年了,他们早就甘心了,雪娘,你醒醒吧,是你不甘心,不是他们不甘心!”常老夫人抓住她的手,沉声说道,“他们什么都不要了,只要这唯一的孩子好好的活着!我将整个定西侯府送给她,要她无忧无虑的活着!这就够了!娘娘他们也就瞑目了。”
不够!
不够!
这怎么能够!
你们这些人,就是想要困住他们,困死他们!你们就是不想他们活着!
陈氏猛地挥手,眼前的幻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
“月娘,你听我的,我当然也是要你活着,还要好好的活着。”她说道,伸手再去抓齐悦的手,“月娘,我为你的心,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齐悦的手挪开了,陈氏看不到,抓了个空。
“虽然这话不该说,尤其是这个时候,但是…”她说道,“姨母,我想你做这么多,其实不是为我,而是为了你吧。”
陈氏神情微顿,旋即她又笑了,伸手抚着心口。
“为了我?我是为了我?”她说道,笑中带泪。
“难道不是吗?”齐悦看着她,“你为了你的执念,或者为了你自己的情义,一心要达成自己的心愿,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的执念我的心愿,你在乎过吗?”
陈氏看着她再次笑了,然后收了笑。
“我在你眼里是个坏人吧?”她说道,“那,坏人就把坏事做到底吧,月娘,你知不知道你的亲人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你知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如果你不走,这件事我就烂在心里,这世上再无第二人知道,但是,如果你不听我话…”
她说道这里停了下,深吸一口气,从枕褥上微微抬头看向齐悦的方向。
“我就将这件事告诉我的家人,那么,月娘,我可以肯定,你绝对活不了,更别提去找什么常云成。”陈氏一字一顿说道。
齐悦面色凝滞看着陈氏。
屋子里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此时门被推开了。
“谁?”陈氏受惊,猛地坐起来喊道,“是采青吗?”
齐悦扭头看着那个老夫人一步一步走近。
“是我。”她缓缓说道。
陈氏面色依旧惊恐,无神的双眼寻声看过来。
“婶娘?采青呢?采青呢?你,你怎么进来的?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听到什么?”她一叠声的问道。
德庆公老夫人走过来,在一旁坐下,她似乎走的很累,喘了口气。
齐悦看着她,她却自始至终没有看齐悦一眼,似乎屋子里没有这个人。
“别担心,这里我看好了,没人能随便进来,你放心。”德庆公老夫人说道。
陈氏面色颓然靠坐回去,她扭过头,闭上嘴了。
“你也别担心,我不是来问你什么的,也不用你回答我什么。”德庆公老夫人说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我现在就是来告诉你的。”
陈氏笑了笑,闭上了眼。
“这话我早就想跟你说,可是你从来都不肯听我们说话,不肯听任何人说话,不肯听任何不合你心意的话。”德庆公老夫人说道,说到这里笑了笑,“现在,你走不动了,不能跑了,终于能安安静静的听我说话了。”
齐悦迟疑一下,转身要走。
“你这孩子也站一站。”德庆公老夫人唤住她。
齐悦站住脚。
“我知道你也不想听,但是,还是听一听吧,好话坏话,这都是最后一次了。”德庆公老夫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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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剧情,今日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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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三章 消逝(加更)
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陈氏闭眼躺在枕褥上一阵恍惚。
“娘,娘。”
小小的身子摇摇晃晃的钻过帐帘,爬上床。
床上的妇人带着病弱的笑冲她伸手。
“雪娘,去哪里玩了?”她柔声问道,说这一句话,咳嗽了好几声。
“娘,吃豆馍。”小女童将手里的半块糕点递到妇人的嘴边。
妇人轻轻咬了口,含笑称赞一声真好吃。
“皇后娘娘给我的,只给囡囡一个人吃。”女童奶声奶气带着几分得意说道。
妇人脸上的笑散去了。
“雪娘,你以后不要吃她的东西..”她说道,握住孩子软软手腕,“他们害死了你父亲,你不要吃他们的东西..”
女童手里的糕点掉落在地上。
“娘,娘。不要死..。”
噩梦醒来的女童发出哀哭,一双手及时的伸过来轻轻的拍抚。
“雪娘不怕,雪娘不怕。”柔柔的女声拂过。
女童昏昏沉沉的看到眼前妇人关切的面容。
夜晚的宫殿里并不空旷,几盏地灯摇摇晃晃,轻柔的女声断断续续的声音从窗棂中传来。
“..如今她母亲不在了,小孩子家受人蛊惑说一两句话不中听的话,她这么小懂什么?怎么就是忤逆了?你发什么火…”
“…她父亲怎么死的,别人不清楚,我们还不清楚吗?”
躺在里间的女童伸手掩住嘴,将到嗓子的那口气硬生生的咽回去,抱着被子缩成一团。
陈氏的手揪住了衣角,只觉得心中一口气喘不上来。
这口气自从那时候起,就一直压在她的心口,怎么吐也吐不出来。
“那些大道理我懂,但这世上有些事就是没有道理的。”德庆公老夫人没有理会陈氏的异样,她吐了口气,淡淡说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们大周皇帝一族本来就该不再存在。”
“是的,输了输了,也不是输不起。”陈氏开口了,躺着没动,“但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也没有什么错。”
“没错,对得很。”德庆公老夫人点头说道,看着陈氏,“错的是,认错了仇人,认错了恩人。”
她说到这里嗤声笑了笑,有些累了,便将脚搁到炕上,靠在另一边。
“雪娘,我们陈家如今的荣宠是怎么来的?”她说道。
陈氏嘴边浮现一丝淡淡的笑,她没有说话,德庆公老夫人也没有让她说话。
“雪娘,你以为是因为你们长房做了错事,是前朝余孽,所以陛下才抬西陈压东陈,所以我们的荣耀,是踩着你父亲的尊严得到的吗?”德庆公老夫人接着说道。
说到这里她也笑了笑。
“你以为你父亲为了救仁宗景皇帝而身亡,可是你见过你父亲和景皇帝的尸体吗?”德庆公老夫人说道,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
陈氏木然的神情终于波动,她的呼吸急促。
“所有人都说你父亲是为了救景皇帝而身亡,你见过被救者被救人者的以长剑刺穿的吗?”德庆公老夫人慢慢说道。
什么?
陈氏猛地坐起来,茫然的无神的双眼看向德庆公老夫人的方向。
“你以为是太祖皇帝要杀景皇帝,而你的父亲为了保护景皇帝才身亡的吗?”德庆公老夫人接着说道,“错了,你父亲的确是要保护一个人,但那绝对不是景皇帝,他知道龙船绝对不能靠岸,这天下已经不是大周的天下,与其让太祖皇帝为难,与其让其他人来做这件事,他宁愿他来做!他也很高兴这样做!心甘情愿的这样做!”
陈氏大口大口的喘气,伸手攥着衣襟,已经没有血色的脸上已经开始发青。
“你父亲不是为了仁宗景皇帝死的,不是为了他们大周死的,而是为了他自己,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没人逼他,也没人害他,相反,他倒是坑害了不少人。”德庆公老夫人吐口气淡淡说道,“为了他的死,有人愧疚,有人暗恨,有人伤怀,有人冷嘲,有人一心相报,有人则一心相仇,他死了倒是干干净净一了百了。”
陈氏摇头。
“不是,不是,骗子。”她颤声说道。
“你看,我说过,你不肯定我们说话,你只肯相信你相信的。”德庆公老夫人冷笑说道,“你为什么叫雪?”
陈氏一愣,齐悦也愣了下。
这话题…
“有雪方知梅之艳。”德庆公老夫人扭头看窗外,一树梅长得弯弯曲曲。
什么意思?
齐悦一脸茫然,却见陈氏呆呆一刻,忽地笑起来。
“哈,哈。”她干笑两声,陡然闭眼重重的倒了回去。
齐悦吓的忙上前,摇晃着她呼喊。
“雪娘,雪娘。”
少年清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名字很好听,给你起名字的人一定很喜欢你。”他含笑说道。
清澈的湖水中倒映出少年明亮的笑容。
陈雪低着头不知道是腿疼还是羞涩一动不敢动。
“你的丫头回去叫人了,你也不能这样泡在水里,来,我先扶你来上边坐吧。”少年说道。
一只修长的手伸到眼前。
陈雪将头低的更低了。
“你是陈清的女儿吧?”头顶上传来少年的声音,“我听到你们家丫头说的话了。”
陈雪一愣,微微抬头,入目少年如日光般绚烂。
“你父亲是我家的恩人。”少年笑道,再一次伸出手,探身,“请小姐允许我报恩。”
不是..
不是…
不该报恩,该报仇的…
殿下…
陈雪的眼泪滚滚而下。
“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德庆公老夫人看着她问道,目光第二次落在齐悦身上。
齐悦被她看得微微有些发毛,伸向陈氏的手不由自主的垂了下来。
“你还有什么要对我交代的吗?”德庆公老夫人再次问道,目光却依旧看着齐悦。
齐悦垂下手,看着她,神情淡然。
“没有了。”陈氏弱弱的声音响起。
屋子里一阵沉默。
“雪娘,我真后悔,那时带你去那里。”德庆公老夫人喃喃说道,整个人不复方才的气势,瘫软在炕上,眼泪流出来。
陈氏微微一笑。
“可是..”她也是喃喃说道,“我不后悔呢….”
将手小心的搭在那少年的胳膊上,但又湿滑又害怕又疼,陈雪还是歪倒了,在她再次落水前,少年将她揽腰抱了起来。
陈雪吓的尖叫。
只那一刻,少年已经转身到岸上,将她稳稳的放下。
“你的腿可真好看。”少年说道,冲她璀璨一笑,转身就走。
陈雪不由站起来。
“殿下…”她喊道,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你等等我..”
陈氏闭上眼,嘴边带着一丝浅笑,握在心口的手软软的垂下,一块玉牌啪嗒从手中跌落。
齐悦咬住下唇,眼泪开始落下。
就这样吗?
就这样简单吗?
这个人,说没就没了…..
“齐娘子。”德庆公老夫人沙哑着嗓音喊道。
齐悦看向她。
“你已经不是定西侯府的少夫人,你也不是我们陈家的亲戚,所以,雪娘的丧礼,你就不用来了。”德庆公老夫人哑声说道。
齐悦看着她,点点头,又看向陈氏。
“头也不用叩了,常老夫人对雪娘有再生之恩,你又对常老夫人有恩,她当不起你的礼..”德庆公老夫人说道,“你,走吧。”
齐悦看着如同陷入沉睡的陈氏,恍惚又看到第一次见她,躺椅上那病弱的妇人瞬时展露发自内心的欢喜与关切,冲自己伸出手。
真的情切的意,只是不是对齐月娘。
再见。
齐悦转身走出去了,身后德庆公老夫人的恸哭声响起,身边有丫头仆妇乱乱的跑过,哭的喊的,抱着已经准备好的衣裳的,丧布也开始挂起来。
齐悦走出门,陈宅的大门续续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
三天后,巨鹿王给皇帝和太后再次告罪谢恩,然后将司马小王爷带出了宫。
“太医们说可以坐车移动了。”他说道。
皇帝没说话。
“王爷,齐娘子也说了吗?”蔡重带着几分关切问道。
巨鹿王含笑应声是。
“也请了齐娘子上门住几天。”他又补充道。
皇帝点点头。
“好好的养着,缺什么来宫里拿。”他说道。
巨鹿王谢恩退了出去。
皇帝走进景仁宫的时候,病人以及太医们都走了,只剩千金堂的弟子们在收拾那些床以及药具,小太监们在洒扫收拾。
“陛下,太后说不来这里住了。”蔡重一面说道。
“就说不用问的,肯定不会来的。”皇帝说道,微微一笑。
他的视线落在一边,停了下。
透过后门的隔扇,看到那女人坐在后门的台阶上。
脚步声也没有让那女人回过神。
她握着手放在屈起的膝头,看着天空。
皇帝也抬头看了看。
空中万里无云,连一只鸟儿都不见飞过。
皇帝低头微微探身看了眼这女人,见她面色微微憔悴。
这一探身终于让齐悦回过神。
“都收拾好了吗?”她随口说道,转头看到皇帝吓了一跳,忙起身施礼。
“你,没去吗?”皇帝问道。
今日是陈氏灵柩离京的日子。
齐悦笑了笑伸手将垂下的发丝掖在耳后低下头。
“哦。”她说道,“今日我就不去了,都是陈家的亲戚们,我,不太方便。”
皇帝嗯了声。
“这些日子承蒙陛下关照,让陛下和娘娘们受惊了,民妇心里很惭愧,今日就要走了..”齐悦又说道,一面再次施礼。
“刚开始,以后见多了,就习惯了。”皇帝说道。
想到这次之后宫里的女人们的反应,皇帝还是忍不住嘴角弯了弯。
“这种事怎么说见过了就习惯了呢。”齐悦笑道,“陛下,不是有句话说,但愿药柜有尘土,不愿天下有病人,民妇可是宁愿陛下和娘娘们永远不习惯呢。”
皇帝笑了笑。
“这话说的多好,让人觉得真是个和蔼温和的大夫。”他说道。
齐悦笑着低头施礼谢恩。
“陛下,虽然这些事无须回禀陛下,但民妇还是想给陛下说一声。”她说道,抬起头。
“你刚才在看什么?”皇帝没有接话,而是说道,看向天空。
“没什么。”齐悦忙答道,“等司马小王爷…”
“是因为陈夫人不在了,所以不安吗?”皇帝再次打断她的话说道。
“是。”齐悦说道,看着皇帝。
“这个,没什么可不安的。”皇帝说道,负手看着院子。
皇帝说话就是大气。
齐悦笑了笑。
“也不是因为这个。”她说道,“是觉得,挺突然的,也挺意外的,总之,人活着还是好好的珍惜吧。”
皇帝嗯了声转身。
齐悦忙又喊住。
“陛下,民妇请辞医女,望陛下恩准。”她说道,低头施礼。
皇帝转过头看着这个矮身大礼的女人,神情微峻。
纵然是明知已经再三打断她要说的话,她还是一定要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