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玩笑
加更,不加更都不好意思,这个月我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抱歉抱歉,一懒就上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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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舅母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人家竟然点头接住了,她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夫这种行当哪有女人家去做的?接生婆才是女的吧,再说就算是某家女子懂些医理,那也不会这么直白的说我是大夫,最多说略懂一些,这女人….不过这也正常,一个无父无母的乞儿懂什么啊。
“是啊,月娘医术很好,在我们永庆府很有名。”常云成在一旁跟着说道。
这一次不止大舅母,听到其他人也都愣住了。
这边齐悦没理会她们的反应,用小包被挡着认真查看了孩子,眉头渐渐皱起来。
腹泻?倒是有些像…但是也不像…
“那个咱们进屋子去,这里风大,没法仔细看。”她抬头说道。
大舅母等人此时也回过神了。
“不用了,不用了。”她淡淡笑道,“已经看过大夫了,吃着药呢,不敢劳你费心,快些回家吧。”
齐悦哦了声,既然病人家属没有求医,她便不能强硬的要诊治。
“大夫怎么说的?”她还是有些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呕泻之症,让为孩子暖暖肚,吃了些汤药。”兆哥媳妇不知怎的答了,答完了才忙去自己婆婆,果然见婆婆白了自己一眼。
“已经吃了几天药了吧?呕和拉肚的次数一天超过三次了吗?”齐悦问道,又低头看眼包被里的孩子。
“吃了药了,都要好了,一天也就拉个两次而已,没有吐,没事没事,你们快走吧。”大舅母打断齐悦的话,笑道。
这说话间,孩子已经不哭了,闭上眼睡了。
“哭闹半日了,睡了,快带孩子进去吧。”大舅母说道。
兆哥媳妇不敢不听,忙应声进去了。
“走吧。”常云成说道。
齐悦哦了声,又看了眼已经走进门里的抱着孩子的女子身影。
她总觉得这孩子的症状特别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不过她接诊的病症多了,看起来熟悉的自然也多了。
“要是吃几天药还不好的话,你们建议大夫查查别的原因,我觉得也许不是腹泻。”齐悦说道,收回视线。
大舅母笑了笑,客气而疏离。
马车晃动远去了,谢家门前的人纷纷回转。
“相公。”兆哥媳妇从一旁转出来,吓了兆哥一跳。
“你怎么还没回去?母亲不是说了吗?好好带浩哥儿回去睡。”兆哥拉下脸说道,一面看了前方一眼,那边父亲母亲被仆从拥簇着一边说笑一边走进去了。
“我觉得心里不踏实。”兆哥媳妇说道,一面低头看怀里的孩子,“已经吃了好些天的药了,还是这样,不见好…”
兆哥闻言也皱眉,低头看了媳妇怀里的孩子,这个孩子来的也艰难..
“安小大夫不是说了,这孩子秉性弱,在养养吧。”他说道。
“世子爷既然说了,那少夫人是不是真的是大夫啊?”兆哥媳妇忽的问道。
兆哥神色有些纠结。
按理说,常云成绝对不是说瞎话人,但是…
“真是可笑。”大舅母一边走一边对身边的人说道,“没娘的孩子金贵,我们有娘的孩子就不金贵了?拿我们孩子卖好,也太欺负人了,还跟老太太说什么神医,直接让老太太一口啐了回去,又来我这里,欺负我不敢啐啊..”
马车上常云成看着皱着眉头的齐悦。
“不要多想。”他踌躇半日,有些生硬的开口说道,“大舅母一向不喜我,自然也不会喜你。”
齐悦被他说的笑了,又带着几分好奇。
“不喜欢你吗?我以为你是你外祖家的香宝宝呢。”她笑道。
常云成嗤声一笑,靠在车厢上,却什么都没说。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齐悦可以感受到他那低落郁郁的情绪。
没娘的孩子像根草..这首歌不由自主的在心里滑过。
“我没想这个。”她笑道,“你也知道啦,我这人,别人喜不喜欢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常云成看向她,扁了扁嘴。
说的那样笃定,你也知道..我怎么知道,我才懒得知道你…
“我是在想,那个孩子的确不太像腹泻那么简单。”齐悦说道,眉头又皱起来,旋即自己又笑了,“也是我多想啦,你们这里的大夫怎么也比我强…”
常云成看向她。
“|你们?”他忽的问道。
齐悦打个机灵,浑身汗毛倒竖。
“对啊,你们善宁府啊。”她神情自然的接口说道,一面看着常云成,眼神没有丝毫的躲避。
常云成哼了声,转开头不再理会她。
“哎,对了。”齐悦又想到什么说道。
常云成转过头,看到这女人眼睛亮亮的打量自己。
“你怎么又坐马车了?你不是懒得看到我。”齐悦笑道。
他们好像因为那夜的意外事件吵架了吧?什么时候这小子又爬上马车了?
“我的车。”常云成伸手拍了拍车厢,淡淡说道。
“那我去骑马。”齐悦笑道,果真起身就向外挪。
这女人一向敢说敢做…
“胡闹什么!”常云成说道,不由也跟着起身,伸手抓住她的胳膊。
一个装样子一个则当了真用力这么一拽,人便跌过来,靠在他身上。
“我说笑呢,我才没那么傻。”齐悦忙笑道,一面忙忙的起身要坐开。
自从那一夜起,对于和常云成这样亲密的接触,她总有些不自在。
常云成却没松开她,反而用力攥紧,将齐悦拥在身前。
“喂,非礼勿为啊。”齐悦说道,再次要起身。
“蠢女人。”常云成闷声说道,将她在身前稳稳圈住,“这叫什么非礼。”
那倒也是,齐月娘是他的妻,他是齐月娘的夫,这搂搂抱抱的倒也正常。
齐悦干笑两下。
“非我所愿,就是非礼。”她说道,用胳膊肘推常云成,“你快松开。”
常云成非但没松开,反而再次贴近。
有炙热的气息喷在脖颈上,齐悦不由打个寒颤,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马车的颠簸,身后的人似乎也在微颤,抓着自己胳膊的大手青筋暴涨。
“那…要怎么样才能如你所愿..”耳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死了!
齐悦陡然浑身僵硬,一瞬间脑子空白!
告..告白了么?
她这么大年纪的又是谈过恋爱的人,事情到了这地步还说不明白的话,那可真是装傻了。
不过事到如今好像也只有装傻是唯一的活路了..
齐悦干笑两声。
“别装傻。”常云成的声音从后传来,或许是因为说出了要说的话,他反而不紧张了,身子也放松下来。
齐悦要讨论天气的话便堵在嘴里。
“那个,现在说这个不是有点不合适了,休书都写了…”她深吸一口气,说道。
“没有什么休书!”常云成将她的胳膊再次攥紧,答道。
“我又不是瞎子。”齐悦笑道,“你父亲白纸黑字的写着…”
“那是我父亲写的,跟我无关。”常云成说道。
齐悦再次被噎了下。
“那,那你不是也正有此意?”她说道。
“没有。”常云成答道,简单利落,“从来没有。”
“才怪。”齐悦哼声说道,被这回答惊得转过头,瞪眼道,“你哄傻子呢。”
这一转头,二人几乎贴面,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颜,秀眉微挑,神情灵动,常云成只能顺从男人的本能,一手扣住齐悦的脖颈,重重的吻上来。
吻住这张废话太多的嘴…
不许她再说话..
不许她再说那些戳刀子的话…
齐悦睁大眼,张口要喊,却让这男人的吻得以更深入。
唇舌纠缠,吸吮,啃咬,这男人的动作越来越无法控制的粗野,急促的喘息声回荡在车厢里,更添刺激。
不知道是不是缺氧的缘故,齐悦已经变得迷迷糊糊,什么时候被压倒在下边都不知道,直到一双手攥住了胸前的柔软,略粗糙的大手重重的揉过,带着微痛的刺激。
齐悦一个机灵醒过来,手脚并用的推搡压在身上的还在乱拱乱咬的人。
“常云成!”她发出一声尖叫,声音穿透车厢散开,似乎马儿也受了惊吓,马车连颠了几下,接着这机会,常云成被手脚乱踢乱打的齐悦推开了。
“你疯了!”他面色潮红,气息混乱,低吼道,伸手捂住齐悦还要尖叫的嘴。
齐悦摆头重重的甩开他的手。
“你才疯了!”她喊道,亦是神情激动,面色潮红,用手将已被解开大半的衣衫胡乱的拢住,挡住半泻的春光,满面怒意的抬脚踢常云成,“变态,色情狂,流氓,混蛋…”
常云成接下她这胡乱的踢打,满面烦躁。
“又怎么了!”他低吼道,伸手抓住齐悦的腿脚,“你到底闹什么!到底要怎么样!”
“你.你.你无耻!”齐悦狠狠的挣脱禁锢,喊道。
常云成一把把她抓过来。
“我怎么无耻了?”他亦是狠狠低喊道,“我睡我的女人天经地义,怎么无耻了,你这个臭女人闹腾什么,老子又不是和尚!你想憋死我啊!”***
第一百三十七章 巧合
“鬼才是你的女人!”齐悦抬手狠狠的推他,“鬼才是你的女人,滚开滚开!睡你的头!”
常云成几乎气炸了,这个臭女人简直疯了!胸口剧烈的起伏,显然被气的不轻,他猛地松开齐悦,靠在车厢上。
这一次竟然没有甩袖而去。
车厢里陷入静谧,车轮滚动,马蹄声,护卫们的交谈声乱乱的涌进来。
“我又没想怎么样。”常云成看到了闷声说道,“不过是亲亲抱抱摸…”
“摸你妹!别跟我说话!”齐悦低声喝道。
常云成面色尴尬青筋暴涨,牙齿咬的咯吱响,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齐悦靠在另一边整理衣衫,低头可见肌肤上的吻痕,想到方才的混乱,又是羞又是臊又是气,被扔到这么个鬼地方,被现代的负心男友甩,又被这古代男人差点那啥了,凭什么她这么倒霉,眼眶不由红了,有眼泪就真的忍不住掉下来。
常云成看到了。
道歉?才不可能,这有什么可道歉的,道歉也是那女人道歉!
“你别哭了!”他最终闷声说道。
齐悦没理会他,也没哭出声,只是抬手擦去滴落的眼泪,将衣服整理好,取出镜子梳子,一点一点的整理头发,这是她来到这里后第一次自己梳头,随着慢慢的梳头,情绪也平静下来。
一直到天黑下车住宿,二人也没有再说话。
夜色笼罩了驿站,依旧住在一间屋子的二人各自睡自己床,安静的令随从们都出气都不敢大声。
相比于安静的驿站,谢府里却有些鸡飞狗跳了,一个中年男人被连催带请的带进屋子时,屋子里的妇人已经哭的站不住了。
“..安小大夫,你快瞧瞧…浩哥儿怎么睡不醒了?”兆哥一步就接过去,颤声说道。
大半夜的被人叫醒就算是大夫心情也不会很好,尤其是还是自己诊治过再三说了是呕泻的孩子。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小公子秉性体弱,原本就不好将养一些,不要急,慢慢的吃药,好好的调养…”安小大夫慢悠悠的说道,这幅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变的神情是其父言传身教的,一个好大夫,第一个要做到的就是这一点,任何时候都要胸有成竹,这是对病人的最大安慰。
“是,是。”兆哥点头称是,一面挥开丫头,请安小大夫坐下。
安小大夫坐下来,漫不经心拉出婴儿的手,在看到手相指纹的那一瞬间,他的脸色大变。
“怎么会!”他失声喊道,人也猛地站起来。
这一声喊得屋子里的人如同耳边响了一声震雷。
“大夫!”兆哥媳妇喊了一声,脚一软竟坐在地上。
也就是说,孩子的病的确很严重了…..
谢老太太也被惊动了,扶着丫头也过来了。
“一个泻肚怎么就闹成这样?”她坐下来喘着气说道。
孩子不好养活,她自己养活的三个孩儿只活了两个,如今也只剩下一个了,到了嫡孙这一辈,也是迟迟的不生养,好容易养了,这眼瞅着要满百天了,难道还是不行?
安小大夫跟前点亮了三盏灯,他几乎凑到孩子的手掌上,旁边的人可以清晰的看到他鼻头上的细汗,满屋子里的人不敢大声说话,就连大舅母和儿媳妇哭都用手帕掩住嘴,只怕惊扰了大夫诊脉。
听到谢老太太这样说,安小大夫转过身。
“老夫人,这不是泻肚。”他说道,面色沉沉。
谢老太太猛地站起来。
“不管是什么,你只说怎么治吧。”她说道,心里已经猜到什么,说出的话都有些发颤。
安小大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此儿乃肝不藏血,惊风之症,此病初起在肝,肝经风热,风火交加,气血逆乱,气滞则水不行而痰引生,气滞血必淤,痰与血淤相成,神昏抽搐,惊风之症。”他说道。
这一席话听得屋内的人一头雾水。
“大夫,既然知道病症,那就快治吧。”大舅母也忙说道。
安小大夫摇摇头。
“这个,请恕我无能为力了..”他缓缓说道,“此症无药可治。”
这句话让屋子里顿时开了锅,哭声喊声瞬时响起。
谢老太太跌坐回椅子上。
“你父亲什么时候回来?”她大声喊道。
安小大夫叹口气。
“其实,就算父亲回来,此症也…”他摇摇头说道,但本着安慰病者家属的习惯,打起精神说道,“或许明日晚上就到家了,如果孩子还能撑到那时候的话…”
他说完再次躬身行礼退出去了。
满屋子的人哭号,兆哥媳妇反而不哭了,她呆呆的坐在地上,被两个三仆妇掐打着。
“我的奶奶,你快哭出来,哭出来啊,不能憋着啊。”仆妇们流泪喊道。
“这不是泻肚..”兆哥媳妇忽的喃喃说道,在嘴里喃喃的重复这一句。
仆妇们只当少夫人是伤心过度神智混乱,流泪接着揉搓劝慰。
兆哥媳妇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人也猛地站起来。
“这不是泻肚!她说了!她当时就说了!她知道!”她猛地喊道。
屋子里的哭声被她这一喊震的小了,所有人都不由看向她。
兆哥媳妇已经向门外冲去,慌得几个仆妇忙按住她。
“放开我,快去请她,快去请她来救救浩哥儿!”兆哥媳妇挣扎嘶喊,如同疯魔。
“快拦住她。”大舅母流泪喊道,“这叫什么事啊。”
兆哥媳妇被人拉着出不了门,只得扑向兆哥。
“相公,快去请世子爷和少夫人,少夫人一定能治的。”她哭道,手紧紧的攥住自己男人的胳膊,力气之大断了两个指甲都不知觉。
“你说什么?”兆哥被媳妇掐的生疼,不解的问道。
“你记得,今日少夫人走的时候,看浩哥儿,她不是说了,浩哥这不像是泻肚,还要咱们注意点。”兆哥媳妇急急的说道,想起当时,再看现在,眼泪如同泉涌。
是她,是她害了孩子,如果当时就让少夫人看了…
听她这么一说,屋内的人都想起来,神情顿时精彩起来。
“这…这也许是她随口说的,巧合了..”大舅母迟疑一下说道。
“谁?”谢老太太耳背,大声问道。
“祖母。”兆哥媳妇踉跄奔过来,跪倒在谢老太太跟前,流泪哭道,“你快让人请少夫人回来,她一定能治的,世子爷不是说了,她是神医啊..”
谢老太太听清了,将手里的拐杖一顿。
“真是胡闹,这你也信,她是什么神医,她要是神医,我还成神仙了!”她喝道。
“可是世子爷不会骗人的,祖母,你难道不知道世子爷的脾气吗?”兆哥媳妇抱住她的膝头哭道,“祖母,世子爷什么时候骗过人啊!”
谢老太太坐在椅子上,神情复杂。
是的,她的外孙没有骗过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果真说过浩哥儿这不是泻肚?”她问道。
“今天早上她看过兆哥,当时就说了,好像不是泻肚,不过..不过当时没让她..”兆哥媳妇点头,说到这里眼泪再次如雨而下,忍不住抬手打自己耳光,“浩哥儿,是娘害了你..”
这耳光她自己打在自己脸上,但一旁的大舅母却觉得是打在自己脸上。
当时,当时是自己不许人家看的…
“这,这,这,她怎么会是神医?你如今是病急乱投医,她那话只是随口说说,是你自己臆想太多了…再说,连安大夫都说治不得的….”大舅母说道,神情复杂。
她真希望有这么一位神医,能救她孙子一命,但那个人,怎么可能是定西侯府那个乞儿少夫人呢?
谢老太太猛地一顿拐杖,下定了什么决心。
“备马,去追。”她喝道。
齐悦其实一晚上没睡着。
她和常云成依旧住在一间屋子里,只不过这次没有因为床还是小床争抢,事实上自从马车上之后他们就一句话也没说。
“这可怎么办呢?”齐悦翻个身,将已经揉的乱乱的头发再次揉起来。
看起来常云成真是没了休妻的意思了…
这对于齐月娘来说是大喜事,但关键是,她不是齐月娘啊。
和这个男人真当夫妻吗?
这个念头闪过,齐悦不由再次翻身,觉得心里有说不上的滋味…
一辈子太长了..
尤其对她来说,这个陌生的时空陌生的一切,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的许多规矩,太多的变数太多的不确定…
就算在她熟悉的时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环境里,感情不也是无疾而终。
那在这里感情…能有多久?
跟一个古代男人男人谈情,是不是很疯狂…
可是怎么办?难道直接跟他说自己不是齐月娘,你放我走吧?找死啊!
这男人可不是阿如,那沙包大的拳头估计能直接打到自己魂飞魄散重归轮回…
她再次翻个身,竟看到帘子一掀,常云成坐了上来。
齐悦吓得一声尖叫扯着被子就坐起来。
“行了,喊什么喊。”常云成没声好气的低喝道,盘膝而坐。
齐悦拍着胸口,警惕的看着他。
“你想干什么?”她亦是低声喝问道。
“你说,你到底想怎么样?”常云成深吸一口气,缓缓问道。
齐悦被他问得一愣。
“什么怎么样?”她说道。
“我到底怎么做,你才能好好的,不跟我胡闹?”常云成再次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我哪有胡闹?”齐悦立刻说道,说道这里抬起眼看常云成。
天色微明,帐子里能看清他的面容,这个年轻的正是青春最好年华的男子…..
“说起来也是有些不人道..”她踌躇一刻,决定人和人相处还是设身处地将心比心的好,一个正常男人,在外征战三年,好容易回家来,守着美妻,还不能享受夫妻之乐,的确是很那啥…
“你们不都是有通房什么的,你随便吧。”她最终说道。
常云成愣了一下,才明白她什么意思,又是气又是好笑。
“你脑子能不能正常一些?”他喝道。
“你脑子才不正常。”齐悦立刻皱眉回道。
“我说话的时候,你能不能不回嘴?”常云成咬牙道,放在膝上的双手攥的咯吱响。
齐悦撇撇嘴,冲他伸手做个请的手势。
常云成又被逗笑了,笑着笑着又叹口气。
这个臭女人..
他真是那她没办法
常云成看着她,神情渐渐柔和。
“月娘。”他唤道,深吸一口气,“我…”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嘈杂声。
“世子爷,少夫人,快救救命啊。”伴着人的大喊。
这一声救命让二人都怔了下,旋即齐悦忙下床。
“怎么了?”她大声问道。
院子里已经燃气火把,照的如同白昼。
常云成咽下到嘴边的话,站起身来。
“出什么事了?”他向门外问道,站定在齐悦身边。***
第一百三十八章 无医
中午的时候,齐悦终于在满谢府人的期盼视线中迈进大门。
这种场面让谢老太太等人很纠结,怎么也想不明白才短短一天一夜的时间,怎么就成了期盼这女人进门了?
这让谢老太太等人不知道该怎么和这女人说话,欢迎?哀求?开什么玩笑!
幸好兆哥媳妇抢了所有的话,而齐悦也并没有和她们客套说话的意思,避免了尴尬。
“我只是怀疑,具体的我要查看的才知道,我的药箱也没带来,已经让人回去拿了,你先别急,我看看。”齐悦安慰哭成泪人的兆哥媳妇,径直走进室*******室里两三个仆妇正守着孩子哭。
看到她们哭这样哭,所有人的心顿时坠入冰窟。
已经不行了么…
兆哥媳妇腿一软,人便坐在地上,连哭也哭不出来。
齐悦几步迈上前。
“…体温好低啊。”她口中说道,一面逐一查看,“给我灯。”
已经大白天了,还要灯做什么…
满屋子的人都呆傻着,没有人动。
常云成拿过灯点燃了递过来。
这种灯怎么…齐悦皱眉,四下看,放下帐子。
床上立刻暗了下来,齐悦一手接过一盏灯,举着凑近那婴儿,一手翻开婴儿的眼。
“…双侧瞳孔大小不等颅压升高..光反应还有..”她口中喃喃说道,“不知道血压多少…但肯定高不了…”
她沉吟一刻,拉开帐子。
“没事,还活着,还有机会。”她说道。
这话让屋子的人又松了口气,兆哥媳妇一口气上来,哭起来。
“这孩子到底是什么病?也没别的事啊就是泻肚,怎么也会这样厉害啊?”大老爷大声问道。
而就在此时,安老大夫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儿子安小大夫。
“没错,依你所说,这就是小儿惊风之症。”他缓缓说道。
“可是明明是泻肚,怎么就成了惊风呢?”安小大夫一脸不解,“难道我诊错了?”
安老大夫神色沉沉。
“不是,你别多想了,这种症状本来就易混淆,没有见过这种病症的,看不出来也是正常的。”他叹口气说道。
“那父亲,谢府的人还在等着,你..”安小大夫问道。
安老大夫叹口气。
“去告诉他们,医者不医必死之人,这个病症,老夫无能为力。”他摆摆手说道。
安小大夫应声是退了出去。
屋门关上,安老大夫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似乎入定一般。
“又是惊风之症啊…”
许久屋子里才响起一声幽幽叹息,旋即再次陷入沉寂。
“….患儿抑制性症状,嗜睡,昏迷,肌张力下降…”齐悦喃喃说道,“…各种反射减弱…前卤饱满,怀疑蛛网膜下腔出血…但是没有CT,不能确诊具体出血位置出血量…也不知道什么引起的…”
这一连串的话说的满屋子里一句也听不懂,只是看着齐悦神情沉沉,大家心里都沉下来。
“弟妹…”兆哥媳妇哽咽道。
“就目前症状来看,我可以确定,应该是颅内出血。”齐悦深吸一口气看着这家人说道。
这家人冲她瞪着眼,一脸不解。
“就是说,孩子的头里面…”齐悦伸手指着自己的头,简单解释道,“出血了…”
此言一出满屋子哗然,出血对他们来说是很大的事,更何况头里面!
兆哥媳妇顿时大哭起来。
“少夫人,少夫人快救救浩哥儿。”她跪下抱住齐悦的腿。
齐悦忙伸手拽她。
“快起来,这种病症来势凶猛,你们快去请大夫!”她大声说道。
此话一出满屋子人都愣了。
合着这里说出了病症道出了病名就差临门一脚了,却说自己来不了换人吧。
这是什么逻辑?
大家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快去啊,请大夫来对症用药。”齐悦又催道。
不是听错了..
“你,你什么意思?”谢老太太一顿拐杖喝道。
齐悦被她的喝一愣。
“我没什么意思啊。”她说道,旋即恍然,“这个,我能判定病症,但是我不会用药,我现在可以给这孩子急救,你们呢快去请大夫来开药。”
“少夫人,你不会开药?”兆哥惊讶的问道。
这怎么可能?
“是啊,我不会用药。”齐悦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便直接承认了,“我当初学的只是辩证,我能认出病症,但是我不会用药。”
谢老太太死死的盯着她的眼,试图在其中发现一丝奸诈隐瞒,但最终无果。
这个女子神情坦然,目光纯正。
“快去请安大夫!”谢老太太转头喝道。
下人们立刻乱乱的去了。
好,大夫去请了,那么现在要做什么?
齐悦站在床边,脑子里回想着现代医院面对这种病症的措施。
“止血..吸氧..输血……减颅压…”她喃喃自语,脑子里飞快的放着那些熟悉的流程。
那么现在不在现代,什么都没有,她要怎么做?
“现在无关人等立刻退出屋内,保持这屋内空气流通。”齐悦举手喊道,一面从床上抓过枕头,将婴儿轻轻的扶起来头来,小心的右侧卧位放好。
屋子里其他人已经退下了,但谢老太太大舅母以及兆哥媳妇都站在那里,盯着齐悦的一举一动,从来没见过的举动…
“取火盆,把屋子里暖起来。”齐悦又说道。
谢老太太再次传令。
很快好几个火盆被端起来,屋子里顿时暖和起来。
“还不够,还不够。”齐悦喊道。
“去找,去找。”兆哥媳妇大声喊道,再次一把抓住齐悦的手,似乎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少夫人,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他才生下来,还没好好睁开眼呢….”
“我尽力,我尽力。”齐悦说道,拍了拍兆哥媳妇的手,“现在就是要看大夫的了..”
她的话音才落,就听外边一阵热闹。
“母亲,安老大夫回来了。”兆哥跑进来喊道。
谢老太太和大舅母顿时满面喜色。
“快,可请来了?”大舅母顾不得婆婆在抢着问道。
“没有。”兆哥哑声说道。
大舅母这才看到儿子的脸几乎是在哭。
“怎么?”她不解的问道。
“安老大夫说,说.他救不得,这个病症他治不得..”兆哥真是快要哭出来了,说道。
谢老太太和大舅母顿时呆住了。
这边齐悦也是大吃一惊。
大夫竟然不肯来了?那怎么办?她怎么办?
“再去请别的大夫!”她急道,“快,快,这病症耽误不得!”
谢老太太和大舅母都被安老大夫不肯接诊的消息吓呆了。
对于她们来说,安老大夫的话就是最终判定。
他都不肯治了,那就是说这孩子是治不得了…
谢老太太身子一摇晃倒在椅子上。
屋子里又是一阵慌乱。
齐悦被晾在一边,完全被忽略了。
“喂,你们别这样啊,还有救的,快去请大夫,没有这个什么安大夫,还有别的大夫啊。”她喊道。
兆哥媳妇此时反而比这两位长辈镇定了。
“是,去请,这条街上的大夫,全给我请来。”她大声说道。
屋内的人怔怔看了她一刻。
“既然我儿还没死,还有救,我就要救,谁放弃了,我也不会放弃,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兆哥媳妇绷直身子,喃喃说道。
“快去,将城里好的大夫都请来。”兆哥站起来,大声吩咐。
下人们大声的应了,转身跑出去。
天色渐黑的时候,谢家少夫人院子里的点亮了火把,啪啪的燃烧着,照着进进出出忙碌的人影。
“吸氧,吸氧,吸氧…”齐悦喃喃说道,俯身口对着婴儿的口开始人工呼吸,她不停的吸气,吹气,吸气,吹气,脸色因为缺氧而变得难看,但还是不停的重复这个动作。
这一次她连体温计血压计听诊器都没了,没有站在背后可以依仗的刘普成老师,没有能够协助护理的阿如,除了曾经的经验,什么都没有了。
知道体温很低,但不知道低到多少,知道心率一定很快,但不知道到底多快…..
“夹板来了..”门外有人喊道,举着一个奇怪的木板进来了。
齐悦忙起身,却因为缺氧眼一黑。
一双手及时的扶住她。
齐悦闭着眼喘了几口气才睁开。
“怎么样?没事吧?”常云成的声音在耳边低响。
“没事。”齐悦睁开眼,对他笑了笑。
常云成点点头,帮她接过木板。
齐悦将两块小夹板仔细的固定在婴儿头上,这才转过身。
“怎么样,大家有没有研究出该怎么用药?”她问道。
屋子里站着七八个大夫,或低着头思考,或两个低声交谈,更多是他们一直好奇的看着齐悦的动作。
口对口的吹气?
奇怪的卡住婴儿头的木板?
几个大夫伸手擦了额头上的汗,这汗一方面是因为这病症愁的,另一方面是这屋子里太热了,简直是蒸笼。
屋内温度很高,地上床上都摆着火盆,乍一进来的人都觉得热气轰轰,而齐悦等一直在这里的人衣裳都湿透了。
“齐少夫人,这个病症确实是…”一个年长的大夫最终开口说道,“实在是不好治啊。”
他一开口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附和。
“不如去请安老大夫来看,他曾经是太医院的掌院,一定有法子的。”另一个稍微年轻些的大夫说道,“我等,我等技艺浅薄…”
又是那个安老大夫..
如此被人推崇,齐悦也想请啊,现在没有刘普成在身边,她自然想要找个最厉害的大夫了,只是,这么多人提起的都是安老大夫..
但是,偏偏人家不肯治啊!
真是..抓瞎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蛊惑
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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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屋子里低声交谈纷纷摇头的大夫,齐悦一咬牙做个了决定。
“安大夫说不可救治,所以不来看了。”她大声说道。
此话一出,满屋子的大夫哗然。
常云成面色也有些意外,看了齐悦一眼,要说什么又最终没说,只是稳稳的站在一旁。
“什么?安老大夫说不能治了!”
“天啊,那我们来做什么!”
“他老人家都说治不得,我们怎么治的!”
大夫们一个个神情激动。
怪不得呢,这谢府家门突然请了他们这些大夫来,这善宁府稍微有点地位的高门大户哪个不是只肯守着安家的大门,请不到老的,小的也争抢..
原来是人家都说不治了..
所有大夫的脸色顿时都黯然下去,那么他们还在这里丢人现眼做什么…
齐悦看着他们,对他们的心思一眼明了。
“而且,安大夫还说,熬不到晚上。”她说道。
当然,这话不是安老大夫说的,而是安小大夫说道,说的也是熬不过今晚,但他们都姓安,不到和不过意思也有些相似,她打个马虎眼也不为过。
大夫们更是摇头叹气。
“但是,你们可以看到,这个婴儿,现在怎么样。”齐悦伸手指身后大声说道。
大夫们一愣,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那个被木板以及枕头摆出奇怪姿势的婴儿,虽然紧闭双眼,呼吸急促,但的确真真切切的活着..
那意思就是..
众人不自觉的看向齐悦。
“意思就是,安大夫说的不一定就是真的,就是定论。”齐悦深吸一口气,微微抬头说道,“我们医者,本就是要谨守本心,不是别人说什么就听什么,谁也不可能什么病症都会治,亦然谁也不可能只守着自己会治的永不接手不会治的,会还是不会,能还不是不能,对于我们来说,应该是不存在的界限,我们要考虑的只是怎么治,有位前辈曾说过,这世上原本就没有路,走的人多了才成了路,这治病也是一样,试想古时人知道病的最初,不是也都不会不懂吗?但是还是有神农氏尝百草去试了,所以才有了今天我们的医术经验方药,如果,当初有人说那个病不可治,人人就认同而不再尝试,那么今天我们又怎么会传承到这么多的医术?”
她一口气说完,看着屋子里已经听得有些呆住的大夫们,又微微一笑。
“再简单点说,”齐悦的目光扫过这些大夫,“安老大夫说不能救治的人,你们治好了,这种感觉不知道是怎么样的….”
这话让在场的大夫们惊愕的神情变得活动起来。
她在说什么?她知道她说的什么吗?
这..这..
这还没完,齐悦又接着开口了。
“我觉得这种感觉一定很棒!喂,你们这些大夫是不是经常被人拿来跟那个安什么的大夫对比啊?啧啧..”她摇头看着这些大夫,眼神同情,“不到万不得已,那些高门大户世家贵族没人会找你们看病吧?就是找了你们也会说什么安老大夫怎么样吧?”
事实的确如此,在场的大夫不由微微脸红。
“技不如人,没什么好丢人的。”有人沉脸说道。
这个女人,怎么说话这样难听啊?
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
她倒好,专门揭短打脸啊。
“这位大夫说得好。”齐悦冲他大声笑道,还拍手鼓掌,“敢承认不如人就是一种勇气!值得可敬!”
可敬你的头,谁想要这种可敬!
那大夫脸色更黑了,甩袖就要走。
“承认技不如人没什么,我也承认,我就不如你们,你们会的我都不会,”齐悦接着笑道。
那大夫本想走,却又忍不住想要听听这女人到底还能说什么。
“但是,有一件事,我永远不承认。”齐悦收起笑,目光看着这些大夫,“那就是勇气。”
勇气?
大夫们看着她。
“我永远不承认,我会因为胆小,因为技不如人,因为别人已经下了定论,就连试一试的胆量都没有!”齐悦说道。
齐悦说完这句话,不再看这些大夫,而是转身再次俯身到婴儿身前,大口大口的重复对口吹气。
屋子里一阵沉默,那些原本要走或者已经转身的大夫竟然都站着没动。
“这个,既然你说是内出血,我觉得要以治肝为本。”一个大夫忽的说道,并转身提笔写药方,“我先开个药方试试。”
“不对,不对,我觉得应该祛痰为先。”另一个大夫也说道,一面捻须沉思。
“此儿气血未坚,脏腑甚脆,属稚阴稚阳,神昏抽搐,气血逆乱,当祛血瘀要紧。”
“..阿胶养血补肝,黄芪党参淮山药益气…”
“…怎么能不加仙鹤草?”
“…倒是田七更好…”
“….我觉得必须添上水蛭,消淤肿….”
齐悦因为不断的人工呼吸已经头昏脑涨,听不清这些大夫们讨论的是什么,就算听清了她估计也不懂,她站起身稍微喘口气,没有回头看一眼这些陷入热烈讨论争执中的大夫们,她能做的就是指明方向,至于如何对症用药就靠他们了,她再次俯身吹气。
屋门外亦是站满了谢家的人。
谢老太太坐在圈椅上,裹着厚厚的披风。
因为她不肯去旁边的屋子等,所以大老爷大舅母等人也只得陪在这里。
所以方才里面的话大家都听到了。
“这些庸医行不行啊…”大舅母皱眉说道,一面焦躁的看向门外,又低头对坐着谢老太太说话,“母亲,不如我亲自去一趟,多拿些酬劳,请安老大夫过来…这些人,这些人完全是在胡闹嘛,你看用的那些东西,木板,火盆能治病吗?还有这些大夫,连个药方都自己开不出来,凑在一起吵吵..”
谢老太太不动不言。
“母亲。”大舅母不由提高声音,看着贴在门外魂不守舍的儿子媳妇,再想自己这嫡长孙,“您的外孙脸面金贵,我的孙子也是你的重孙子,你,你也太偏心了!”
她说罢甩手就走。
大老爷呵斥也没呵斥住,忙跪下在谢老太太跟前赔罪。
“没事,这是个棒槌不用理她。”谢老太太缓缓说道。
“那,那,母亲,真的不再去请请安老大夫..”大老爷迟疑一刻问道。
说到底,屋子里那些人,他们真的是信不过啊。
“不用了。”谢老太太握紧手里的拐杖,在椅子上坐的笔直,沉声说道,“既然安老大夫不愿意,那就不要强求他了。”
安家的大门被半夜敲醒,所有人都有些无奈,虽然作为大夫之家这是常有的事。
安小大夫看着焦急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的谢家大夫人,有些无奈的叹口气。
“谢夫人。”他上前施礼。
“安小大夫,还是再请老大夫吧。”大舅母说道,面上满是焦急,声音都有些哽咽,“我这个孙子来的艰难,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媳妇可是也保不住了….”
安小大夫请她坐,可大舅母哪里坐得下去。
“夫人,不是我们见死不救,而实在是救不得。”他低声说道,“夫人,这小儿急惊风来势凶猛,根本就无药可医,是不治之症啊,夫人,当年扁鹊望桓侯而还走,就是这个缘由啊。”
“可是,这个病不是治不得啊。”大舅母急道,努力的想着听到的只言片语,“是..是脑子..…什么的出血,只要止血,呃..止血..减..减什么…”
“脑子出血?”安小大夫皱眉道,没听明白大舅母的话,“什么脑子出血?”
大舅母哪里知道。
“反正就是能治啊,现在我那外甥媳妇带着一群街上那些大夫在治呢…”她只得说道。
安小大夫一脸惊愕,旋即又苦笑。
俗话说病急乱投医,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那就期望小公子能贵人多福寿吧。”他点头说道。
“不是啊。”大舅母可不是这个意思,忙说道,“他们怎么行呢?还是要安老大夫去看看吧。”
安小大夫叹气,又绕回这个话题了。
“夫人,请恕我们实在是不能。”他拱手施礼。
“那我就不走了!”大舅母一甩手坐下来。
这种事对于安小大夫来说,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也不是什么可以为难到他的事。
“来人啊,给谢夫人上茶。”他温和的说道。
立刻有下人端茶上来,还体贴的拿了靠枕和毯子。
“夫人,夜里凉。”安小大夫说道。
大舅母一口气堵在心口,瞪眼半日,愤愤的一把扯过靠枕和毯子。
我就不走了!怎么着吧!
这边安小大夫迟疑一刻离开客厅。
“还要去告诉老太爷吗?”下人问道。
“不用了。”安小大夫说道,“估计等天明谢家人就会来报信,那谢夫人也就自然会回去了。”
来报信自然是孩子死了信…
下人垂头沉默不再说话。
“不过..”安小大夫略一迟疑,想到谢夫人说的话,伸手捻须,“脑子出血..”
下人不解的看着他。
安小大夫看着院子笑着摇了摇头,裹紧身上的斗篷没有再说话沿着走廊而去了。***
第一百四十章 度过
晨光照进屋子的时候,齐悦和大夫们正在轮班吃饭。
“你傻啊,你在这里守着做什么?”齐悦一边忙忙的吃饭,一面对坐在对面的常云成说道。
她嘴里喊着饭,说这话往外掉饭粒。
常云成放下筷子看着她皱眉。
“什么样子!咽下去再说话。”他低声喝道。
齐悦撇撇嘴咽了下去。
“你别在这里添乱了啊,快去找个地方歇歇,陪你外祖母说话也成。”她说道。
常云成将一个汤碗递过来,似乎没听到她的话。
齐悦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去接。
“我吃好了。”她放下筷子说道。
“怎么能吃这么快?”常云成皱眉。
以前工作忙吃的泡面都是没泡好的,那才叫吃得快呢。
齐悦笑了笑说没事,忙走出这边的屋子,临出门时又停下脚。
“你别在这里了啊。”她再一次说道。
常云成扭头看她。
“你这是关心我?”他问道。
“我当然关心你。”齐悦立刻答道,哼了声,“我还指望我治不好被你外祖母家人围攻,你把我从这里扛出去呢。”
说罢掀帘子急匆匆的走了。
“这臭女人..”常云成低声说道,不过这一次没有黑脸,反而是露出笑,一开始只是微微弯了弯嘴角,却发现这笑怎么也收不住,笑似乎从心底酿出来,挡不住的四溢,最终他只能借着往嘴里大口大口的吃饭才能避免咧着嘴笑。
这边的大夫们也都只是简单的吃了口就过来了。
有凝神思索的,有提笔写药方的,更多的是站在齐悦身边。
“针对这种病症,最关键是止血,减颅压,免水肿。”齐悦说道,一面翻看这一天一夜所做的记录,“我只能给你们指出这个方向,但是具体怎么用药,就靠你们了。”
认得病症却不会用药,真是奇怪的事,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事的时候,大夫们点点头继续会诊研究用药。
“少夫人,少夫人。”门外传来熟悉的女声。
齐悦顿时面露喜色。
“阿如。”她忙喊道。
“少夫人我先消毒换衣服。”阿如在门外说道,听得脚步声向一旁去了。
太好了,总算有个帮手来了,齐悦舒了口气,握了握拳头。
天色再次黑下来的时候,院子里的火把又啪啪的燃烧起来了,屋子里的人依旧忙碌着。
“三十六度三…”阿如再一次报告体温,一面在记录下。
“心率10次,无杂音..”齐悦收起听诊器,再一次俯身对着婴儿做人工呼吸。
查看了所有数据,齐悦给这边的大夫们进行了病情汇报商讨,听完她的分析,大夫又进行了望闻问切,然后重新调整药方。
“加减天麻钩藤生地黄精…”其中一个大夫说道,看向其他人,“诸位觉得可用否?”
众人思索片刻,多数点头。
“好,煎药。”这个大夫便提笔写药方。
谢老太太已经被好说歹说请到屋子里了,但是是这边的屋子,而不是自己的屋子。
“来了个丫头?来送药箱的?”她问道。
兆哥忙点头。
“那是她的…助手。”常云成解释道。
助手?是什么意思?
屋子里的人不解。
“已经带徒弟了啊。”最终还是大老爷见多识广,给大家解释了,一面点头,“这么年轻就能带弟子了,可见果然厉害啊。”
“厉不厉害的,也得等治好了才说。”二老爷说道,带着几分讨好看向谢老太太。
谢老太太瞪了他一眼。
“就凭她敢这样堂而皇之的接下,她就很厉害了。”她慢慢说道。
二老爷拍马屁拍在马蹄上,尴尬的咳了声往一旁站了站。
“她一向胆子大。”常云成微微一笑说道。
屋子里的人都看向他,大家都是人精,还看不出这常云成对自己媳妇的满意,那就真成傻子了。
真是奇怪,不是明明很讨厌这个乞丐媳妇吗?
谢老太太自然也明白,看了眼常云成,神情复杂,要说什么最终没有说。
“你母亲还在安家呢?”她转头问兆哥。
兆哥点点头。
“去请了,母亲就是不肯回来..”他说道,无奈又感动,“安大夫说了,让她在那里吧也好心安,他们会照顾好的。”
谢老太太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屋子里重新陷入安静,所有人的视线都不自觉的看向外边,竖起耳朵,期待听到那原本无望的好消息。
一夜似乎一眨眼就过去了。
燃烧了一夜的火把在晨光里显得黯然了很多。
靠在廊柱上打瞌睡的丫头一不小心碰了下头。
“妈妈别打我,我不敢了。”她闭着眼就下意识的抱头说道。
睁开眼才发现面前没人。
小丫头有一种逃过一劫的喜悦,咧嘴笑,一面蹭了蹭鼻子站好。
就在这时屋子里传出一声喊。
“少夫人,体温升了!体温升了!”
阿如喊出这句话,眼泪都快出来了。
“真的,我看看。”齐悦从那边奔过来,从颤抖的阿如手里接过体温计。
值守的三个大夫摇摇头,其中一个自己伸手探那婴儿的身子。
这不是一样能看出…那个什么体温吗?只是用来做这个的?那么精致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宝石水晶做的…..
再仔细的摸出这婴儿渐渐回暖的身子,几个大夫也忍不住吐了口气,都觉得心跳加速,真的..真的做到了吗?
真的可以吗?真的可以治好安老大夫说的不可救治的病症吗?
那些轮休的大夫们说是在外间歇息,其实谁也没睡踏实,听到这句话都涌了进来。
“嘘,嘘,”这边值守的大夫忙冲他们摆手,“保持空..空气流畅…别挤着..”
相处两日,他们对于这个女子用的听不懂的名词已经可以随时挂在嘴边了。
“情况好了很多。”齐悦摘下听诊器,看着血压计上的数字,终于抬起头对满面期待的大夫们说道。
明明这个女子好似什么也没做,但偏偏只有她说出话的让大家觉得才是最终定论。
真是奇怪的感觉…
伴着她这句话出口,有些大夫忍不住握拳喜形于色,那些沉稳的虽然不至于做出小动作,但眼中亦是难掩激动。
谢大夫人坐在安家的客厅里,靠着引枕,腿上搭着毯子,手拄着头迷迷糊糊的一个点头醒过来,她微微的活动了下身子,一旁的丫头都快哭出来。
“夫人,咱们回去吧,你要是熬出好歹来,可怎么办啊。”两个丫头抱着她的腿哀求道。
谢夫人将身子坐正。
“我不回去。”她斩钉截铁的说道,“已经坐到现在了,我就不信…”
伴着这句话门外传来颤声。
“..夫人..夫人..家里..有消息了…”一个小厮连滚带爬的进来了。
谢夫人猛地站起来。
家里..消息…
是浩哥儿..去了么…
谢夫人伸手按住心口,这一天一夜熬得也受不了,竟然一口气没上来。
那小厮一句话没说完,就见夫人晕倒在椅子上,顿时嚎叫起来。
守在安家还是有好处的,很快谢夫人就被救治过来。
“我的浩哥啊..”她眼还没睁开,就喘着长气哭道。
早知道会有这一刻,安小大夫叹口气。
“夫人节哀..”他沉声说道。
话音未落那差点吓死夫人闯了祸还跪在地上小厮忙忙的开口了。
“不是,不是,夫人,小少爷没事的..”他大声喊道,“小少爷醒了…”
谢大夫人哭唱出来的声调顿时拐了个弯,一口气又差点没上来。
“你..你说什么?”她猛地坐起来看着那小厮问道。
安小大夫也愣了,怔怔看着那边的小厮。
“小少爷没事了,小少爷醒过来了,老太太让请夫人快些…”小厮再次提高声音说道,回去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见自己的夫人一撑地就站起来,不用丫头扶,疾步出去了。
“..回去…”小厮将余下的字说出来,看到丫头们都跟出去了,他自己也忙起身,扶着帽子跑出去了跟上。
一行人转眼便走了个净光。
安小大夫还保持矮身诊治的姿势,怔怔的看着门外。
小少爷..醒了?
他没听错吧?
他回过神疾步追了出去,门外谢夫人的马车已经走起来了。
“你是说你们家小少爷是醒了还是死了?”安小大夫忙大声问道。
“呸,你家小少爷才死了呢。”一个小厮回头啐道,“我们家小少爷活的好好的..”
说罢看着马车疾行远去,忙撒脚追去。
安小大夫怔怔站在原地。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父亲。”他转身向内宅跑去,情绪激动竟忍不住失态的喊出声来。
“什么?”正坐在书桌前看书的安老大夫闻言亦是满面惊愕,“活了?”
“是,那谢家的小厮说的..”安小大夫鼻头上再出布满细汗。
安老大夫放下手里的书。
“你可亲自看了?”他问道。
“还没有,我..我..我这就去..”安小大夫忙说道。
他转身忙忙的出去了。
屋子里重归安静。
“治好了?怎么可能!”安老大夫喃喃说道,手抓住桌上的一张纸攥成团,神情复杂,“绝不可能!这种病是救不及的!是救不及的!”
他越说越激动神情扭曲,将桌上的笔墨纸砚书籍一把扫下去。
屋里哗啦的声音惊动了外间的下人,但并没有一个人进来,似乎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这些动静。
安老大夫扫落了桌上的摆设,又推到了桌子,抓过一旁柜上的瓷器摔砸,直到满地狼藉他才慢慢的平息下来。
“来人。”他说道。
门外这才低着头进来两个小厮唤声老爷,走上前推住他坐的椅子,椅子滚动将安老大夫推出去。
随着椅子走动,长衫飘动,露出安老大夫下边空荡荡的腿脚。***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互敬
谢谢打赏,让你们破费了,我会努力码字争取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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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小大夫被拦在了门外,这让他很意外。
自从他行医以来,都是别人请恭敬的请他进门,被拦在门外还真是头一次。
“安大夫,里面正忙着呢,你看实在是不方便啊。”管家亲自接见,态度和蔼恭敬,还算是给足了面子。
“我进去看看有没有帮得上的地方。”安小大夫一咬牙说道。
这种不请自诊的事也是第一次。
管家露出笑容。
“这个,只怕不方便。”他说道,带着几分遗憾,“你看,已经请了街上好几个大夫,这时候安小大夫您再进去,只怕那些人会觉得脸上不好,我们也过意不去啊。”
真是笑话,以前当着别的大夫的面说只让安家大夫诊脉的时候怎么就没觉得过意不去了?
安小大夫有些无语的看着这管家。
好吧,他再退一步。
“不知道小公子怎么样了?”安小大夫问道。
他这话一出口,就又觉得不对,果然见管家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
“这个,小的不懂医,也不知道,安小大夫也是诊治过我家小公子,应该比我清楚吧。”管家说道,一面捻着山羊胡,最后哈哈笑起来。
安小大夫气的咬碎了牙,该,谁让他上赶着送脸过来给人打。
这谢家原本是山西的泥瓦匠,穷丁一个,机缘巧合跟着太祖垒过城,又在仗着泥腿子混账天不怕地不怕,拿着刀杀敌,竟然杀出一条富贵路来,如今一摇身也成了富贵门庭,靠着关系靠着人脉,再加上花钱请先生将后辈抬进了科举,吉星高照中了进士,从此以后说出去也是个读书清贵人家,其实私底下还是改不了那一身的泥腥味!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养出什么样的奴才,瞧着管家的嘴脸。
就算活的过今日,后日也说不定,我不进去看了,我等着。
安小大夫甩袖子走了。
“让奶妈把奶挤出来,然后用这个..”齐悦拿着一个针筒,从一旁碗里挤好的奶吸了,然后小心的对准婴儿的嘴慢慢的打了进去,“..这几天要一点点的喂..一旦有不良反应,比如面色发绀、呕吐,便要立刻停止喂奶,一面对孩子做人工给氧,一面请大夫来..”
屋子里兆哥媳妇等人瞪大眼死死的看着。
“人工呼吸是这样的..”齐悦再次俯身,给她们做示范。
满屋子人的人瞪大眼看,还是看的傻了眼。
“弟妹,您,您不能不回去..啊,不是,我..我不该拦着你回去…”她忍不住含泪说道,看着齐悦带着几分祈求。
齐悦笑了,站直身子。
“其实我在这里也没什么用,都是这些大夫的功劳。”她笑道,伸手指了指一旁站着的那几个大夫。
这可不敢当,大夫们吓了一跳,纷纷摆手施礼谦让。
再看这位女子,神情震骇又惊愕,这是谦虚还是谦虚?
谁都知道,没有她,这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有机会让他们救治,而且还准确及时的指明了治疗方向,要不然光他们研究病症就要花去很多时间,这种小儿惊风,最怕的就是时间,眨眼生眨眼死。
“别怕很简单的,有这些大夫在,我想小公子一定没问题。”齐悦紧接着又说道。
这让屋子里的大夫们浑身麻痒,这个实在是..实在是…不敢当啊。
“不过,你们也要做好心理准备。”齐悦又说道,“这种病容易留下后遗症,主要是因为脑部积水问题…呃,脑部积水就是…就是…反正你们知道用药的,我就不多说了。”
这最后一句话是对大夫们说的。
大夫们听不懂,反正到现在,小孩从鬼门关拉回来,接下来他们已经能熟门熟路的诊治用药了,于是纷纷点头应声是,应完是又觉得不对,又纷纷摇头请齐悦多说点。
“..这要是遇到这种症状都要如此吗?”
“..为什么用木板夹住头呢?”
一开始所有人还忌讳医者秘术,但相处下来已经完全明白这女子真的是毫不藏私。
“窥探夫人的秘方,我们实在是..惭愧..”
但齐悦笑了。
“你们愧疚什么,你们肯留下来接手这病人,就是看得起我,就是给我天大的帮助,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是你们应的。”她说道。
好..好..汉子…
大夫们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激动了,当时急着治病来不及请教,此时终于在忍不住了,纷纷询问自己的疑惑,还有的干脆拿着纸笔一边问一边记下来。
齐悦含笑一一给他们解说,好容易勉强满足了这些大夫们,又忙接着给兆哥媳妇以及下人们示范如何护理孩子。
“俗话说病三分治七分养,尤其这么小的婴儿..”她说道,一面将要用的东西,护理的步骤一步一步的做下来,这么喂食,怎么漱口,这些事齐悦自己也几乎都要忘了,这些在书本上没学到,都是日常住院医生时看来的学来的,再后来有专门的护士,也不用她做这些,没想到还有捡起来的一天,也许她当时该学护理,好像如今这是她能做的最有用的。
“少夫人说什么呢,什么叫别的没用,别来寒碜奴婢了。”阿如对她翻个白眼说道。
齐悦笑着戳了下她的额头。
第四天的时候,孩子更加好转,齐悦也松了口气,年关临近,也该回去了,于是告辞。
这几天忙着救治,就在这边歇着,吃饭也是只和常云成吃,谢家的女眷男人们她还是没有见,除了兆哥媳妇和兆哥混熟了,别的人都还认不清。
这一次临行送别,跟上一次没什么区别,谢老太太依旧没出现,不过不同的是所有人看她的神情不再是疏离的客气了,而是无法掩饰的感激与好奇。
“正月里一定要过来,一定要过来,成哥儿你来不来舅母不管,月娘一定要过来..”大舅母拉着齐悦的手反复的说这句话。
常云成站在一旁露出笑,只看着其他人更加惊讶。
以前大舅母说些亲热的话,世子爷总是淡淡的神情,没想到今天没对他说亲热的话,他反而笑了。
“好,我会过来的。”齐悦点头。
除了热情的大舅母以及感激的兆哥夫妇肆意的表达自己的感情,谢家的其他人还是没有放开,毕竟谢老太太依旧没有出面相送,甚至没有再见齐悦,还是表明了对这个外孙媳妇的态度。
救命之恩感恩戴德,厌恶之情恨不相见,这两种完全极端相反的感情,怎么竟然集中到同一个人身上了,这叫什么事啊。
马车终于再次离开了。
看着远去的马车,站在下人后也来送别的大夫们此时忍不住好奇。
“这位夫人是你们府上的亲戚?不知道是出自哪里的杏林世家。”
下人回头看他们,带着几分倨傲自得。
“可不是,这便是咱们姑爷家的儿媳妇,咱们府上的外孙媳妇,永庆府的。”他说道。
这些日子忙着治病,并没有也没想到询问这女子的来历,此时听了大家都惊讶的点头。
因为以前没资格跟这谢家打交道,哪里知道人家几个孩子又娶嫁的又是何人,只知道非富即贵。
不过,永庆府?
“永庆府真是出神医啊。”一个大夫忍不住眉飞色舞的说道,“前一段不是出了个能剖腹疗伤死人救活的神医?哎,好像也是女的…”
“对啊,对啊,我也听说了,传的可神了,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什么侯府…”
“定西侯府的少夫人!”
“对,对,对,千金堂就是她开的…”
“永庆府竟然总是出女神医啊,不知道这位夫人和那位定西侯家的少夫人是否同门…”
这句话说完,那个大夫发现谢家的下人们用奇怪的眼神看自己,不由一脸不解。
“你们糊涂啊?”那下人皱眉说道,“我们姑爷家你们不知道是谁啊?”
“老儿孤陋寡闻..”几个大夫忙说道,面上恭敬心里不屑,你们家姑爷是谁关我们什么事…
“我家,大姑爷,定西侯,我家外孙,定西后世子,我家外孙媳妇,定西侯府少夫人。”下人鞋头歪嘴摆手,一字一顿的说道,“永庆府的神医,说的就是我们家的外孙媳妇..”
大夫们顿时愣在原地,呆呆看着这下人。
这下人还没完,接着用鄙视的眼神斜了这些大夫一眼。
“都传遍了,你们可真是够孤陋寡闻的..”他哼声说道,完全忘记了就在几天前,他也没听到这个消息,就算听到了,也只会当个笑话。
定西侯府的少夫人…
这位夫人就是定西侯府的少夫人…
那个传的沸沸扬扬如同神仙故事般的剖腹疗伤,起死回生故事的主角…
他们亲自跟这个传说中的神医共同治病了五天…..
他们错过了什么?
“哎呀!”一个大夫猛地狠狠的打了大腿一巴掌,大梦初醒一般喊道,“少夫人去,请等等啊,这位小公子的病情,老儿还有几处不明白啊..”
他的话喊完就冲了出去,完全没有几天前那老态龙钟的样子。
看着这老大夫当先跑出去,其他的大夫也回过神。
“少夫人,我也不明白啊,这只怕不好治啊…”
“..少夫人,您再给讲讲,我心里没底啊…..”***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后算
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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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的人看着常云成一行人远去了才回转。
大舅母一脸的欣慰急忙忙的要去看孙子,想到孙子又带着几分不满。
“老夫人也是的,竟然这样了都不见见月娘,更别说说两句好听话。”她低声愤愤说道,目光看向不远处老夫人的院子,那里丫头侍立安静如常,“人家夫妻两个和和睦睦的,她们母女到底是怎么想的…就是再看不上人家,就为了咱们浩哥儿也得拉下脸啊,但凡拿出对待安老大夫那一星半点的态度,我就知足了,可她倒好,别说感谢了,还生生的打脸,我们浩哥儿在她眼里算什么啊…”
“母亲,别说了,祖母她,自有考虑..”兆哥媳妇忙低声说道,对于谢老太太,她倒没有大舅母这般愤愤,反而觉得老太太有些…可怜…
这种被厌恶的人施恩的滋味是最难受的吧。
“这次我可不管她的考虑了,我如今只为我的浩哥儿考虑,那月娘我可是要大张旗鼓的感谢,等过了这几天,浩哥儿安稳了,我好好的腾出心思安排,有这么个亲戚大夫,那个安大夫还算什么啊。”大舅母哼声说道,想起在安大夫家受的委屈,心里恨得要死,“还有,那些大夫们都好好的给了诊费了吗?咱们家不缺钱,都要给的足足的,面上也要给足了,就是要让世人知道,咱们谢家,知恩图报谦逊有礼..”
与其说是给那些大夫面子,其实心里要的是给安家难看罢了。
兆哥媳妇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婆婆的心思,不由抿嘴一笑低下头应声是。
大老爷迈进谢老太太的屋子,谢老太太躺在卧榻上似是睡着了,大老爷看了一眼一旁丫头,丫头忙冲他做个没睡的眼神。
“走了?”谢老太太闭着眼问道。
大老爷忙应声是,踌躇一刻。
“母亲,你看这谢礼的事…”他低声问道。
谢老太太睁开眼坐起来,笑了笑。
“你那媳妇又在背后嚼念我呢吧?”她说道。
“这妇人好生无礼,母亲放心,我一定好好的教训她…”大老爷尴尬的说道一面施礼。
“行了,我懒得理她。”谢老太太吐了口气说道,沉默一刻,“我不会送她谢礼的。”
大老爷一惊。
“咱们浩哥儿又不是她治好的。”谢老太太说道。
大老爷不由抬起头,神色尴尬。
“她自己不也说了?是那些大夫的功劳,要说她的功劳,也就是说些话哄住了那些大夫们。”谢老太太缓缓说道。
大老爷微微有些失态,这..这..
“是。”他低头应声。
在大舅母刻意的安排下,那些大夫们都得了丰厚的诊费,并且还有谢府管家亲自上门答谢,这引起了很多关注,参与救治的大夫们虽然自持身份不会刻意去宣扬自己的功劳,但是其下的弟子们他们管不住啊。
弟子们骄纵真是让人很头疼的事啊…
很快这几家大夫治好了连安老大夫都治不好的人的事便传开了。
渐渐的关于这几家大夫的事情是越传越多,甚至到最后都传说这几个大夫曾经路遇仙人,得到了某某一项神技,日常只是深藏不露,其实是高人不露像,要不然那安老大夫不敢也不能救的孩子,他们怎么就敢救而且还治好了呢…
事情越传越广,以至于那些曾经在这几家医馆看过病的病人都开始跟着吹嘘,好像自己能被这几个大夫看病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在这里看过病,也就是度了仙气一般。
“你们不知道…我当初啊…”茶馆里,一个老头说的口沫四溅,身边为了一群听得兴致勃勃的闲人,“咳的都快死了..扶着墙都站不稳,去找安大夫看,怎么看都看不好,后来没办法来到徐大夫这里,结果,一副药就吃好了,真是神医啊..”
四周人纷纷眼带钦佩点头。
“果然是神医啊…”
旁边一桌的几个人听下去了,忍不住拍桌子。
“这个老不羞的..哪里就咳的要死了?不过是多吃了几斤酒伤了嗓子,在咱们铺子根本就不是看病,不舍得出钱,在柜台那里瞎混,磨着捡药伙计给他配一副能止咳的药,谁敢给他配啊,最后还是跑到那什么徐大夫那里花了不到一文钱捞了几把药,就是不吃药过几天也就好了,这也成了神技了?”一个年轻弟子愤愤说道。
另个一伸手拉住他。
“算了,稍安勿躁,别惹事了,回去吧。”年长些的弟子说道。
几人又看了眼这些依旧在说的热闹的人群,黑着脸起身走了。
如此这般的事便越传越多,越传越神,那几个大夫的名头便迅速的扬起来。
“他们扬不扬名咱们不在乎,关键是,他们扬名,竟然踩着咱们家的头..”安小大夫面色铁青说道,“父亲,你没听见街上都是怎么传的,只要捧那几个人一次,就必定踩咱们一次,这简直欺人太甚了!”
安老大夫稳稳的坐在书桌前,翻看着手里的一本书,神情淡然。
“本事不是捧出来的,同样,也是踩不下去的,不用理会。”他说道。
“父亲,这次都是那个定西侯府的少夫人故意的。”安小大夫沉默一刻,再次说道,“是她给这些大夫当众宣扬,治好了谢家的孩子,狠狠的打咱们的脸,自来治病只是治病,她怎么会如此鼓动大夫同行相敌?这简直太过分了!”
安老大夫放下书。
“哦?”他带着几分好奇,“那位齐少夫人,果然如此说的?”
“父亲,你别动怒,这等小人..”安小大夫又很是不安,父亲的身子一直不好,平白受了这等飞来横祸,别受了刺激,他就是大不孝了..
安老大夫没有说话,略一沉吟。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大夫不接诊又不是罪,凭什么他们如此羞辱,她不就是仗着定西侯府的身份吗?就可以随意欺负人吗?她可仗势,我们就不可以仗势了吗?我这就修书一封给太医院的龚院判..”安小大夫愤愤说道。
安老大夫还没说什么,外边有仆从回禀。
“隆昌街谢老夫人来访。”
谢老夫人来了?安小大夫一脸惊讶,旋即又拉下脸。
怎么?外边传扬还不够过瘾这是要当面打脸了?
还有完没完了?就算你们官宦人家也不能这样欺负人。
安小大夫面色铁青难掩愤怒。
“快请。”安老大夫和蔼说道。
不多时听得拐杖响,伴着一声中气十足的笑声,谢老夫人被两个丫头搀扶着进来了。
“老夫人,请恕老儿我腿脚不便不能亲自相迎….”安老大夫笑着拱手施礼。
谢老夫人亦是笑着,也不客气就坐下了。
安小大夫有些僵硬的见礼便退开了。
“马上年关了,老婆子我再让安老大夫你诊脉,开几服药,这正月里就不来见你了。”谢老夫人笑道,一面伸出手。
“老夫人,这话可真不敢当,贵府上有神医,别寒碜我们了。”安小大夫忍不住冷笑说道。
“无礼。”安老大夫沉脸喝道。
安小大夫绷着脸不再说话。
谢老夫人笑了。
“那个丫头其实没什么本事,连药都不会开,就是一个,嘴皮子利索。”她开口说道。
那个丫头?安老大夫与安小大夫都一愣,不会开药?
“当时一家子没办法了,都说是必死之人不可医治,那些大夫们一个个的还没看就要跑..”谢老夫人说道,神情复杂。
之所以这样,的确是因为他们拒诊的..
安小大夫心里闪过一丝尴尬,但是,这种病的确治不了..不对,是他们治不了..难道治不了也非要去治吗?不去治就成了罪过吗?
那这样天下没几个人还能行医了..
“虽然知道真的治不了,但是当亲人了,哪里能眼睁睁就看着孩子一点一点的死去呢,于是那丫头,就急了,说出一些刺激大夫们的话,这些话,想必你们都已经知道了。”谢老夫人说道,一面站起身来,“生死权宜之计,得罪了,还请安老大夫恕罪。”
说罢松开拐杖冲安老大夫矮身施礼。
“老夫人,你这是要折煞老夫了。”安老大夫神色沉沉忙说道,一面转动轮椅过来几步,“康儿,快还礼。”
安小大夫被这谢老夫人的动作也惊住了,回过神忙还礼。
“这位齐少夫人前几日听说了她的神技,颇为惊羡,老夫人不可自谦。”安老大夫说道,一面伸出手给谢老夫人诊脉。
“不怕你笑话,对于这个丫头,我毫无了解。”谢老夫人说道,“你既然听到她的事,那么她的来历你想必也知道,所以..”
安老大夫虽然不太明白其中的隐情,但他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含笑点头不再问了,凝神诊脉后提笔开了药方,谢老夫人来的目的也达到了,不再停留,告辞而去。
谢老夫人这一上门,一则当面给他们说了好话,二来外人也看到上门,一定程度平息了那些谣传,安小大夫的脸色好了很多。
“要不是看在谢老夫人的面子上..”他依旧带着几分愤愤说道。
“康儿。”安老大夫忽的说道,打断了安小大夫。
“父亲,有什么你就说,这些富贵门庭不能娇惯,我们可不是任他们消遣的,打了一棍子,再给个甜枣没那么玩笑..”安小大夫忙说道。
安老大夫沉思一刻。
“我想,过了年去趟永庆府,见见这位齐少夫人。”他缓缓说道。
安小大夫有些意外,愣住了。
见那个女人做什么…仇人相见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 开心
就在安小大夫愤愤不平的时候,齐悦也和常云成终于顺利到家了。
天黑已经了,马车上睡了一路的齐悦,泡了个舒服的澡,在软软的罗汉床上滚了滚,舒坦的摊了个大字。
“成什么样子!”常云成早就洗完了,听到她从阿如那边洗回来了忙过来,一眼就看到如此不雅的形象,忙沉脸喝道。
齐悦冲他翻个白眼,换了个美人侧卧,才想学着电视里摆个妖娆姿态,抬眼见常云成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忙起身正危襟坐,将衣服拉紧。
常云成有些恼火又有些尴尬。
以前只要自己多看几眼,那些女人就恨不得当场脱衣服,这个臭女人…
不过也正常,这个臭女人根本就不肯让自己近身…
想到仅有的这两次近身,在身下如同小兽般挣扎,倒是别有一番刺激…
常云成只觉得火气噌的一下升起来,喉头滚动一下。
“喂,喂,你快去出去,我要看会儿书。”齐悦一眼看出他神情不对,顿时全身戒备,一面摆手说道,一面对外边喊阿如。
阿如应声进来了。
常云成愤愤骂了句臭女人,却还舍不得离开这边,转过身借着翻书避免被丫头看到自己的异样。
齐悦拉着阿如絮絮叨叨的说些废话,这边常云成看了一时书平静下来,再看这边齐悦一边说话一边小心观察自己,有些好气有些好笑又有些酸涩。
“说起来如今善宁府只怕那几个大夫已经开始享受打脸的日子了吧。”他忽的说道。
齐悦和阿如的说话便被打断了。
“你是说安大夫会成为无辜的靶子吧?”齐悦笑道。
这个女人有时候脑子也挺清楚的,也能跟上他的思路嘛,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傻。
“医者不接诊,很正常,这一次遇到你可成了飞来横祸了。”常云成说道,“想必安家此时正念叨你呢。”
说巧也巧,齐悦猛地打个喷嚏。
“你乌鸦嘴啊。”她忙伸手捂住鼻子瞪眼说道。
“怕了吧?”常云成笑道,带着几分得意。
怕了吧,这女人一定要说不怕吧,不怕还是因为自己定西侯府少夫人的身份护着…
“怕?我有什么好怕的..”齐悦笑道。
常云成亦是笑,快说下一句话啊,说出那句话啊…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不是你挨刀,就是我挨刀,与其我挨刀,不如你挨刀,谁有本事谁不挨刀,挨了刀那就只能怪自己倒霉喽。”齐悦盘膝而坐,一面将半干的头发抖开,一面绕念出这口的一段,“他怨我我也没办法,事急从权,只能他来中枪了,再说,如果他一味的认为自己被打脸是因为我的缘故,因此嫉恨我的话…..”
她说着看向常云成。
“如何?”常云成问道。
“这样的品行,那我打脸打的倒没错啊。”齐悦抿嘴一笑道。
“怎么就没错了?换做你是安大夫,你不恨人这样对你吗,那个王什么的大夫也不就是打千金堂的脸吗?结果呢,你可把人家整的很惨,你就不怕那安大夫也这样对你?”常云成坐下来,只觉得床褥比自己那边要软和,坐着很舒服忍不住扯过一旁的引枕靠着。
齐悦皱眉瞪他,对他坐下来表达抗议,抓住引枕不放。
常云成轻轻一带就拿到手。
“你出去吧。”他冲阿如说道。
觉得屋子里多个人真是很碍眼,感觉也不舒服。
阿如迟疑一刻看齐悦。
“行了,你把我当什么人。”常云成淡淡说道。
要是再敢兽性大发,阉了你…
齐悦哼了声,示意阿如下去吧。
阿如退了出去,临关门时又看了眼室内,夜色中的室内,夫妻二人在床上首尾相对而坐,一个不时抖着自己的长发,一个神情温和的看着对方,看上去温馨而又恬静。
唯一遗憾的是,这画面的中的二人或许都没有阿如的这般感受。
“那能一样吗?完全性质不同嘛,再说,我也没说什么啊,我不过是点出了那些大夫们内心的隐念头罢了,安大夫要是嫉恨到我身上,我还真看不起他这个懦夫。”齐悦笑说道,“再说,就凭别人传几句话,就真成了庸医了?大夫嘛还是靠真本事说话,一分一毫也做不得假,他安安稳稳的治病,继续治好病人,一句话也不用说,就算是响亮的回击了。”
常云成看着她,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简简单单清清爽爽的表达自己的内心,只觉得赏心悦目。
“当然,人心复杂,如果他要靠别的来对付我,我也不会怕他,因为怕结仇被报复得罪人,就要畏缩不前,对我来说那是不可能的,大不了,一条命呗,我宁愿站着死,也不会跪着生。”齐悦又说道。
宁愿站着生,也不跪着死…
常云成看着她,一脸审视,只看得齐悦发毛。
“干什么?”她警惕问道,一边往另一边移了移。
“你这样强硬…”常云成说道,换个手撑着身子,“是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齐悦不解的问道。
“你这样,不觉得累吗?”常云成问道。
“累?我都习惯了,不都是这样…”齐悦笑道,话说一半卡住。
不..都是这样…
这里的女子可不是顶半边天,可不是需要跟个汉子似的为生活在外打拼…..
“习惯了?”常云成看着她,重复问道,面带审视。
“哈,哈,那当然喽。”齐悦干笑两声,故作轻松的靠在另一边的枕头上,“你以为当乞丐,不争不抢人家吃喝就到手了吗?才没人管你是谁,是男是女,是老是小,不强硬不厉害早饿死了....”
“月娘,你现在不需要那样过了。”常云成看着她忽的说道。
齐悦被他说的一愣,再看他神情柔和,目光深邃,不由再次干笑一声。
“以后也不会了,你不需要这么…没有安全感..”常云成接着说道,想了个合适的词汇描述自己的意思。
没有安全感..
没有依靠..
只有自己..
不能怕…就是怕也要装作不怕…
齐悦神情有些微微慌乱,就在常云成以为这女人要躲开视线时,她又抬起头看着他。
“谢谢你。”齐悦微微一笑说道。
她明白自己说的什么意思,而且没有回避装不知道,也没有硬生生的顶回来,而是第一次正面面对,常云成只觉得心内狂喜,一时间反而自己倒有些慌乱。
“不说以前了,就目前来看,其实你这个人真还不错,你帮我的很多了,你能做到这样,我真是有些意外呢。”齐悦笑道,“也许你说的话我还真的可以试着信一下。”
“我本来就不错。”常云成转过头说道。
齐悦抿嘴笑了。
“哎,你是不是从来没被人夸过啊?”她问道,“总是自己夸自己。”
常云成被她问的一愣。
夸..
“是世子爷弄坏了花瓶..”
“是世子爷没念会师傅的书…”
“世子爷又跟人打架了..”
“真是令人讨厌的小孩….”
|“怎么看上去呆呆傻傻的..”
“没娘的孩子就是呆傻嘛..”
“你这逆子,瞧瞧你干的好事!给我跪下!”
那些久远的记忆一瞬间都被翻出来。
“我可不是讨好你,你真的很厉害,敢尝试新事物,心怀包容,男人嘛,这一点很重要的,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哦。”齐悦笑道,“就是脾气再好点就好了。”
常云成更加不自在。
这个女人,突然这样还真让人不习惯…
“好兄弟!咱们以后和睦相处…”齐悦笑道。
“谁跟你好兄弟!你这臭女人..”常云成站起身,拉着脸说道,“睡了。”
说罢抬脚走了。
早就该睡了,多晚了..齐悦撇撇嘴,吹灭床边的灯,抱着被子一头倒下。
这边常云成迈进自己的卧房,一头也倒在床上,用被子裹住头脸,好堵住那莫名其妙控制不住的笑。
在年前的一天,谢家大舅母以自己的名义送的谢礼大张旗鼓的进了定西侯府,定西侯和谢氏才知道在谢家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听着谢家来的仆妇不停的说着那一句也没重复的赞誉词句,表达着热情洋溢情真意切的感激,定西侯简直乐的笑的合不拢嘴。
说起来,自己和这个岳丈家关系一直很不好。
大谢氏在的时候,因为和母亲关系不好,导致护短的岳母也没给自己好脸色,大谢氏死的时候,谢家更是闹的不开开交,最终母亲同意了让小谢氏嫁进来做续弦才安抚了下去,但两家的关系却并没有因此好转,反而更变得怪异,除了逢年过节该有的礼节,两家人基本上是不见面了,更别提当面夸赞道谢。
原本恨你厌恶你的人突然对你笑脸相迎恭敬恭维感激,这种感觉…太棒了!
难道这就是儿媳妇口中说到的打脸的感觉?
让你拽让你横,终于一天你在我面前低头!
相比于定西侯体会到打脸的痛快,小谢氏则是痛。
自从谢家的人进门,她的脸就痛的几乎要中风。
“夫人,这不是老夫人的意思,这不是,这只是大夫人的意思,你千万别生气..”苏妈妈小心的给谢氏顺气,一面急急的说道。
谢氏深吸几口气,浑身还有些止不住的发抖。
“我知道。”她死死的攥住手中的锦帕,面色铁青,“我知道,这是那顾氏故意的,与其说她是感激那贱婢,倒不如说是给我难堪来了,这么多年了,她终于有这个机会了。”
而这个机会..…
“都是那个贱婢!”谢氏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将面前炕桌上的东西呼啦的全扫了下去,“她怎么不去死!她为什么不去死!”***
第一百四十四章 新年
齐悦在古代过的第一个新年到来了,忙过头三天的各种祭祀家中人的互相拜年等对于齐悦来说复杂的仪式后,就可以轻松一些了。
初八是西府那边请世子夫妇过去玩,也算是婶娘招待晚辈,从西府二夫人家出来天已经黑透了,四处悬挂的都是大红的灯笼彩条,闪闪亮亮相应煞是好看。
“下雪了。”齐悦看着天空纷纷扬扬而下的雪片抬起头说道。
“戴上帽子吧。”阿如说道,一面接过小丫头撑开的伞。
“不用,不冷。”齐悦说道,一面抬手感受雪片落在脸上化成水滴。
那边,也快要过年了吧,不对,她来的时候就要过年了,算起来已经过去大半年了。
家里少了一个人,爸爸妈妈这个年过的很寂寞吧…
雪片被伞挡住了,同时有人将帽子给她戴上。
“吃了酒,小心风寒。”常云成说道,“你自己还是大夫呢,都不知道。”
齐悦撇撇嘴。
“哪有那么容易感冒。”她说道,但没有摘下帽子。
感冒?是她称呼风寒的词吧?
常云成没说话,但看着这女人没想以前那样故意和自己对着干,嘴边忍不住一丝笑。
“大哥对大嫂真体贴。”送出来的常英兰笑道。
哪有!
齐悦回头看她一眼干笑一下。
“那我就放心了。”常英兰笑道,“大嫂,等正月你闲了教我做两道拿手菜好不好?”
“好啊,学学这个也不错。”齐悦笑道,一面打量她,这女孩子好像开始说亲事了,一面凑近她压低声音,“俗话说抓住男人胃就抓住男人的心了,将来做好吃的给你相公,他一定很高兴。”
这种话题对于小姑娘来说是很羞人的,尤其是如今家里都知道她在说亲事,过年走亲访友各种宴席也正是商讨儿女婚事的大好时候,常英兰这些日子已经被二夫人以及妈妈们提耳嘱咐训导好些事体,此时听到齐悦也来说,顿时红脸跺脚。
“大嫂,你也打趣我。”她摇着齐悦的胳膊,又哼了声,看着旁边明显侧耳听她们说话的常云成,“那大哥一定常吃你做的饭菜喽。”
齐悦哈哈笑了,抬手戳她额头。
“好了,快回去吧,我过几日来玩。”她笑道。
东西二府的夹道上也挂满了灯笼,前后的仆妇都提着灯,与中间并肩而走的常云成和齐悦保持一定距离。
“你会做什么好吃的?别教坏了妹妹。”常云成忽的说道。
齐悦撇了他一眼。
“瞧不起人啊。”她说道。
常云成点点头。
“看你在街上什么都吃的那么馋,就知道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还会做?才怪呢。”他说道。
“哦,将我军..”齐悦看着他笑道,一面伸手点了点,“今天我就小露一手,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厨神。”
常云成笑了,一脸不屑。
回到家先去定西侯和谢氏那里问安,定西侯心里有鬼能避免见齐悦就避免见,而谢氏则是根本不想见,于是夫妻二人难得统一口径说歇了下了。
“..吃得太饱了,做些清淡的,我想想啊..”齐悦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
常云成在后跟着不自觉的露出笑,又忙收起来,绷着脸一副浑不在意的神情。
“..家里有萝卜腌菜什么的吧?”齐悦对阿如说道。
“有。”阿如笑道,“什么都有,年货齐齐的。”
“那我给我准备一些腌酸萝卜,半只鸭子,一些菌菇。”齐悦便板着手指说道。
旁边的仆妇忙应声去了。
“你等着吧。”齐悦冲常云成晃晃头说道
说罢便也向厨房去了。
看着齐悦带着丫头悠然而去,常云成绷了一路的脸终于放松下来。
“倒知道我爱吃鸭子..”他自言自语一句,终于忍不住笑散开了。
秋香帮着常云成换上家常的衣服,看他进去洗漱了,才忙拉着鹊枝。
“世子爷怎么这么高兴?”她好奇的问道。
“少夫人给世子爷做宵夜去了。”鹊枝低声笑道。
秋香恍然,掩着嘴笑。
“怪不得呢,这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呢,上一次世子爷特意给少夫人做了宵夜,这一次,少夫人主动给世子爷做宵夜,阿弥陀佛.”她合手念佛,一脸欣慰,“总算是好了,可千万别再闹了。”
鹊枝点点头,一面飞针走线。
“你做什么呢?日夜不离手的。”秋香好奇的问道,看着鹊枝手里的针线以及膝上的一块皮子…
做鞋吗?这也不像啊。
“这个啊,是缝合术。”鹊枝带着几分小得意说道,“这个剪开,就好像人的皮肤被划破了,我呢要把它缝起来,这样伤口就能快速止血以及愈合。”
秋香听的很是惊讶。
“就是..就是..阿好肚子上的那样吗?”她压低声音说道。
鹊枝点点头。
“哇,那很厉害啊。”秋香一脸惊叹的说道,看着鹊枝,“你也学会啦?我以为只有阿如姐姐会呢。”
鹊枝手利索的完成一个八字缝合。
阿如姐姐会?当然不是,她也会,不仅会,还要是做得最好的那一个,等着瞧吧。
齐悦在这边厨房很快就将切好了萝卜香菇,剁了鸭肉,焯水,开始熬炖。
“半路不要掀盖子哦。”齐悦嘱咐厨房的仆妇说道,“开了之后改小火就好了,到时候了我会让人来取。”
厨房的仆妇忙应声。
齐悦这才带着阿如走出来。
“还没炖好就闻着很香了,世子爷一定很喜欢。”阿如高兴的说道。
“那当然,我的手艺,还真没几个人不喜欢的,那时候,到我家里聚餐,可是我们科室的盛事..”齐悦笑道,说到这里,不由抬头看了眼冬日的夜空。
雪越下越大了,在四周张灯结彩中晶莹亮丽。
酒瓶打开的热闹,不断变换的音乐,厨房里忙碌中不忘偷尝的同事,四溢的饭菜香气…
一切再也不会有了…
一切只会存在记忆里了..
随着时间也许就再也记不起来了…
正追忆往昔走神时,听得前面引路的仆妇喊了声。
“什么人躲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齐悦跟着看去,见从墙边的大树阴影里挪出两个丫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为了丫头不能耽误少夫人的走路,自有两个婆子站在一旁等待询问责罚,其他的仆妇依旧引着继续前行。
走过时齐悦不由看了眼那跪在地上的丫头。
冬日里家里的仆妇都换上了新棉衣,但这两个丫头穿的依旧是旧衣,几乎是伏在地上,看不清面容。
齐悦不由想到以前阿如阿好的样子。
“是怎么了?”她问道。
两个丫头更加害怕不敢说话。
“少夫人问你们话呢。”仆妇呵斥道。
“是..是..”一个丫头哆嗦着开口,却是结结巴巴。
“是少夫人,请少夫人开恩,让我们出府为三少爷请个大夫..”另一个一咬牙抬起头流泪说道。
齐悦一愣。
常云起?
自从出了周姨娘的事,作为其生的子女三少爷以及二小姐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牵连,至少在府里低调了很多。
这么久了,除了祭祖的场合,他们还真没再见过。
阿如看着那两个丫头也不由心情复杂,以前也有这种场面,只不过跪着的是自己,真是风水轮流转,或者说,自己的命不由自己,看似花团锦簇好风光,一转眼可能就烟消云散…
“病了?”齐悦忙问道,一面对仆妇吩咐请大夫,一面自己抬脚,“我过去看看。”
两个丫头很是意外,又惊又喜叩头连连道谢。
“..三少爷读书太用功了,睡不好伤了神,前几天祭祖又受了凉,今天早上就起不来了..”丫头一边引路一面低声说道。
“没请大夫看吗?”齐悦问道,看着这个丫头,有些面熟,恍惚叫彩娟。
“正月里,人说还没破五呢.不.”旁边的丫头说话。
彩娟忙打断她。
“原本没想那么厉害,三少爷说喝点热汤发发汗就好了,是奴婢们失职,也没想到那么多,就没想去请大夫。”她带着一脸自责说道。
想当初阿如阿好她们要些饭菜都受难为,这一定是门上眼皮浅的人刁难她们了。
齐悦了然的一笑。
“让管事的婆子明日交了差事,赶到庄子上去吧。”她开口说道。
这话让大家都吓了一跳。
“可是,可是夫人那里..”仆妇愣了下惶惶答道。
“少爷病了,都不知道请大夫,这样的下人明摆着是在毁夫人的名声,难道夫人还会留她?”齐悦沉脸说道。
既然齐悦开口了,再想她如今在府里的地位,仆妇们再不犹豫应声。
得知齐悦来了,常云起吓了一跳。
“就说我睡了..”他怔怔说道。
“少爷是不见?”丫头低声问道。
见?还有什么脸面可见的…
“不见。”常云起淡淡说道,闭上了眼。
“不见大嫂,大夫总得见吧?”
门外传来那女子的声音,紧接着门帘子被掀开了。
常云起紧紧闭着眼。
不见..不见…没脸见…
生母做出那样的事,他这个做儿子的该如何办?
怨恨生母做不到,不恨又愧对眼前的人…
亏他一直自诩是家里对齐月娘最好的人…
真是响亮的耳光!
齐悦摆摆手,让惶惶不安的丫头站到一边,看着床上盖着厚厚被子似乎睡着了的常云起。***
第一百四十五章 劝慰
为雅安祈福,最近天灾人祸太多了,愿世界和平,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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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不见,这个年轻人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他的床边还放着一本书。
“少爷,你怎么又看书了,你这样怎么才能养好神..”彩娟哭道,过去将书拿在手里,又训斥旁边的丫头,“你们怎么照看少爷的,我不是说了不许他看书吗?”
丫头们一脸委屈的低头。
“少爷说县试没多久了…”她们诺诺道。
古代的科举考试吗?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养不好身子,考什么能考好啊。”齐悦说道,一面伸手摸向常云起的额头,“别装睡了,真睡才好呢。”
女子柔软的手放在额头上,常云起果然吓得睁开眼,慌忙躲开。
“这么烫!”齐悦没让他动,说道,皱眉,“怎么没敷着?”
“原本敷着的,可是少爷要看书..”丫头低声说道。
“还不快去拿来。”彩娟喝道。
小丫头忙从一边拧了毛巾给常云起敷好。
“没事的,只是风寒而已,这些丫头沉不住气,惊扰你了。”常云起闭着眼声音沙哑的说道。
齐悦看着他,自然明白他此时复杂心情,叹了口气。
“我是大夫嘛,这是大夫的本分。”齐悦说道。
是大夫的本分…常云起放在被子里的手攥起来又松开。
“多谢。”他闭着眼说道,“对不起。”
“虽然说母子连心,但这件事,你是你,她是她,你别多想了。”齐悦说道。
常云起还要说什么,阿如拿着药箱匆匆过来了,常云成自然也跟了过来。
得知是因为读书伤了身子,常云成将常云起训斥一顿。
“一个小小的县试,你紧张什么,你不是一向自诩学问好吗?一个县试就成这样了?”他说道。
齐悦瞪他一眼。
“好话不能说得好听点啊。”她低声说道。
“不能。”常云成简单利索的答道。
二人站的很近,齐悦冲他纵了下鼻头。
常云成来了,常云起不能再不睁眼,于是他便看到这一幕,他慢慢的又闭上了眼。
齐悦听诊了心肺,阿如也量好了体温,不多时请的大夫也来了,如今永庆府的大夫们都知道定西侯有神医,因此被请来诊病都又激动又诚惶诚恐。
“少夫人你看这药方可能用?”诊了脉开了药的大夫颤抖着手请齐悦过目。
她哪里知道,齐悦失笑。
自己真不会用药的话说了无数遍了,说了总是没人信,还得费一番口舌,她也懒得说了,便点点头嗯了声。
我得到神医的肯定了!
大夫欢天喜地的交付了药方。
“三少爷很虚弱,要吃些补一补,要不然本是小病却要元气大伤的。”大夫又恭敬的说道。
然后再次看到齐悦整容点点头,大夫喜的浑身发痒,这才深一脚浅一脚的退出去了。
“还不好好吃饭啊?”齐悦问道。
“没有。”常云起在床上答道。
“是,好几顿没吃了。”彩娟却说道,看了眼齐悦,眼泪就要掉下来。
“真是没出息,自己都不爱惜自己。”齐悦瞪眼喝道,一面转身对丫头说道,“去,厨房里等着,我煲了汤,再过半个时辰就好了,取来给三少爷吃了。”
煲汤?常云成眉头一跳,是我的煲汤…
再三嘱咐常云起好好养身子,不许再熬夜读书,世子夫妇才告辞出来每日的赴宴也是体力活,再加上近日在二夫人那边又高兴多吃了几杯酒,回到屋子里,齐悦困得有些睁不开眼了。
看着齐悦打着哈欠往外走,常云成唤住她。
“我洗过了,外边冷,别来回走了,你在这里洗吧。”他说道。
齐悦扭头看他,毫无形象的再次打哈欠。
“我才不和你一起用。”她说道。
常云成黑着脸看她走出去了。
洗过澡齐悦累极了很快睡了,丫头们熄了灯小心的退了出去,常云成听着那边呼吸是睡着了,犹豫再三还是披上衣服走出来。
值夜的丫头被叫来。
“去看看三少爷那边的煲汤喝完没?”常云成低声说道。
丫头有些不解,但看着世子爷绷着的脸不敢多问忙低头去了。
丫头敲开了三少爷的院门,传达了世子爷的话。
屋子里几个丫头看着还剩了很多的煲汤一脸惶恐。
“世子爷如此惦记三少爷,咱们不能让世子爷觉得三少爷不听话。”彩娟一咬牙说道,“一定要让三少爷喝完。”
其他丫头们也点点头,带着难掩的感动以及决心。
“都喝完了?”听到丫头的回话,常云成很惊讶,还带着不可置信,真的饿成这样了?还是真的好吃的不得了?
“都喝完了。”丫头斩钉截铁的说道,“一点也没剩。”
常云成哦了声。
“那就好。”他闷闷说道,关上门。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
世子爷这神情是欣慰吧?
应该是的。
第二日三少爷病了,赶出去个管事娘子的消息便传遍了。
谢氏又砸了几个茶杯,一则是因为齐悦下的命令而那些仆妇竟然还遵循了,二则也是被这管事娘子的行径气得。
对于这个几个庶子女,要说亲那是绝对亲热不起来,但也绝不会傻到故意去苛待。
“夫人,我查了,那个妇人是周姨娘的人。”苏妈妈急匆匆的从外边进来回道。
谢氏吓了一跳,旋即明白了,一脸冷笑。
“这个贱妇,竟然还没死心。”她喝道,一面伸手一指,“去告诉侯爷,告诉他他心念的柔情美人是如何的恶毒,竟然不惜要伤损亲子来污蔑我!”
“夫人,有没有证据,侯爷怎么会信呢。”苏妈妈说道,“这些事您心里清楚有个提防就好了,莫要去侯爷那里说,反而让侯爷对你生嫌隙。”
“真是没道理,他对我生什么嫌隙!”谢氏冷笑道。
苏妈妈有些无奈的看着她。
“三小姐,你呀这辈子的脾气都改不了,太硬了。”她忽的说道,嘴里说着抱怨,面上却是慈爱的笑,“什么都明白的写在脸上,怪不得大小姐和夫人都要护着你。”
谢氏被这句话三小姐唤的怔了下,神情也柔和下来。
“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她说道,伸手摸了摸脸,曾经光滑柔润的皮肤已经有些松弛了,“都已经老了..”
“老什么老,有老夫人在一天,你就永远是孩子。”苏妈妈笑道。
谢氏的情绪缓和下来。
“母亲的身子还好吧?”她问道。
“好,有安老大夫看着,没事的。”苏妈妈笑道。
“我知道了,我不会去和侯爷说这件事的。”谢氏话题一转说道,一面解下钗环,“我心里明白,自己防着就好了。”
苏妈妈点点头,帮她解开头发。
“那女人再怎么蹦跶一时半时也翻不了身,对咱们来说已经没什么大碍,现在最要紧的是家里这个。”她一面说道,用篦子给谢氏篦头。
谢氏微微闭眼养神,一面点点头。
“二夫人那边已经和饶家说好了,只要能保证郁芳在咱们家的地位,饶家就能同意。”她说道。“最好的是向朝廷请旨,就如同当年保山公那样,许下左右夫人之名,对咱们对饶家都是皆大欢喜了。”
保山公当年随高祖征战,与妻郭氏离散以为死了,后再娶了孙家女为妻,建朝立国封赏之后,妻郭氏寻来,自来一夫一妻,此事无法解决,前妻有结发糟糠之礼,后妻有共难相扶之情,任谁为妾也不合情理,二妻相敬一个要出家一个要自尽来成全对方,最后还是皇帝出面,下旨封二人为左右夫人,平起平坐,此事圆满解决皆大欢喜,还被编成戏词,但凡唱戏是必点的曲目。
“那保山公有大功,咱们家祖上也是立过攻的,如今世子爷也有出息,不管从哪里说这齐月娘出身实在是说不过去,当初是老侯夫人一力请求,皇帝也没办法才答应的,只怕在皇帝心里也觉得很不合适呢,只要侯爷肯去说,咱们不是休妻,顾全了皇帝的金口玉言,皇帝一定也会顾念一下咱们,更何况,二夫人已经托了她娘家的嫂嫂适时给宫里的董妃递个话..”苏妈妈低声说道,“如今董妃正得宠呢。”
谢氏面色更加缓和。
真没想这件事会有这么多人相助,二夫人的嫂嫂能和董妃说上话,可见姻亲人脉的关系,要是跟饶家结了亲,将来常云成的前程必定无量。
“侯爷那懒出头,要说动他还真不容易。”她皱眉说道。
“也不是没机会啊。”苏妈妈笑道,“世子爷过了年开春就要走了,这一走一年半载的,如今世子爷已经二十五岁了,还没个子女,实在是不孝啊,开枝散叶那是不可再耽误了,多纳妻妾,多多生养,这也是侯爷心念的大事啊。”
谢氏点点头。
“世子爷到现在也没近过那女人的身。”苏妈妈附耳低声说道。
“事不宜迟,我明日就和侯爷说。”谢氏说道。
说罢也已经卸完妆,苏妈妈服侍着谢氏在床上躺下,一面和丫头们放帐子。
“明日大姑娘来,您看怎么招待?”苏妈妈又问道。
定西侯的黄姨娘生养了庶长子长女,长子几年前外任彭城县令时感染了时疫病死了,也没留下子嗣,庶长女常春兰嫁到永庆府下黄田县刘家,刘家亦是官宦人家,不过这一辈官运不是很顺
小谢氏进门时这庶长女早已经长大了,也没在她跟前教养长大,因此也没什么感情,亲事什么的也都是老侯夫人安排的。
“还按着往年就是了。”谢氏不在意的说道。
苏妈妈应声是下去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庶姐
因为知道今日大小姐回来,二小姐和三小姐吃过饭便向谢氏这边来了,结果来了说大小姐已经叩过头了,夫人让去黄姨娘那里了。
看样子这时辰也就是在外边叩个头的事。
二小姐叹口气。
“走吧,那我们也过去吧。”她说道。
“父亲肯定没见吧。”三小姐也叹气说道,“大姐真够可怜的..”
天上下起雪,姐妹两个共撑着一把伞,仆妇丫头远远的跟着。
“也许将来我们还不如她呢。”二小姐淡淡说道。
至少大小姐的生母与谢氏关系还不错,而她们两个的生母则恰恰是谢氏的眼中钉。
“姐姐多虑了,父亲对我们还是好的,大姐主要是..是..”三小姐忙分辨,不知道是要说服二小姐还是要说服自己,“长的委实让父亲不喜一些,父亲的脾气咱们又不是不知道。”
“真是可笑,女人也就罢了,自己的孩子也讲究相貌,大姐长得丑了些,父亲就厌恶,再丑也是他的血肉啊,上次祖母过世,竟然还办出不让她来拜祭的事..这样岂不是断了大姐在娘家的生路,黄姨娘以死相逼,又幸亏母亲说了话…”二小姐说道,将手中的帕子狠狠的绞着,说到这里她又叹了口气,“..这也是为什么我对母亲很敬重,甚至不怕让周姨娘不喜我..我不过是想为自己将来的日子挣个舒心罢了..”
提到这件事,三小姐也是叹了口气。
“上次,不是因为,大姐那个孩子…孩子的事嘛,不吉利..”她迟疑一刻还是又说道。
二小姐明白她的心情,她始终不愿意相信父亲竟然是这样的无情,毕竟父亲是她们的依靠,叹了口气,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对了,三哥病了你知道了吧?”她说道。
三小姐点点头。
“我早上亲自去了,烧已经退了。”她答道,说着又笑了下,“只是没想到,大嫂她竟然还为了三哥出头。”
“做做样子又不打紧,谁不会啊。”二小姐却带着几分不屑说道,“与她又没什么损失。”
“我觉得大嫂这人也许还是真的不错..”三小姐迟疑一下说道。
二小姐嗤声笑了。
“她只怕自身都难保,你还指望将来她是咱们的依仗啊?”她笑道,“看着吧,新人就要进门了..”
三小姐嘘了声,看向前方。
有二人并肩走来,亦是共撑着一把伞,男的黑金大斗篷,女的大红斗篷,一黑一红再加上满天洒下的雪白,看上去格外的悦目。
“大哥,大嫂。”姐妹二人侧身两边,躬身施礼问好。
“去母亲那了?”常云成看着她们颔首回礼,一面问道。
“是,母亲说这几日应酬累了,歇着呢没敢多留。”二小姐含笑说道,自始至终没有看齐悦一眼,也没有和她说话。
三小姐倒是看了齐悦一眼,但迟疑一刻还是没有说话。
“大姐回来了,在黄姨娘那里,我们过去看看。”二小姐接着对常云成说道。
常云成有些意外。
“大姐回来了?”他皱眉,“在父亲那里吗?怎么没人叫我过去?”
“许是父亲念大哥这几日应酬多,想要大哥多歇歇,横竖吃饭的时候自会见了。”二小姐笑道。
他们兄妹说的热闹,被忽略的齐悦没有丝毫的不满,安静的听着。
“我们去母亲那里。”常云成说道,看了眼齐悦,见她把兜帽又摘下来了,皱了皱眉。
“我们先告退了。”二位小姐忙说道,让常云成和齐悦先行才迈步。
“既然家来了亲戚,那我们就不用出门了吧?”齐悦问道。
与完全不认识的人说笑座谈本就考验齐悦的耐性,而且关键是真的没什么共同语言,更无奈的是不管到哪里都有人把她当神医看待,这个要诊脉,那个要问药,偏偏这两样,齐悦一个也不会,解释也解释不清,也不敢胡乱应付,最终还是常云成解围。
“她只会刀斧砍伤之类的诊治,缝制伤口啊剖腹啊,要是有这个伤情了,尽管来问她。”他说道。
定西侯府的这些亲朋好友自然是一般非富即贵的门庭,像知府公子那般倒霉遇上皮外伤的没有几个,顿时没人再问了,不过却有了另外的话。
“怎么只会这些…”
“..可不是只有那些下贱人才会遇到这样的血肉伤…”
“..哈哈哈这可怨不得齐少夫人,谁让她本就是那样下贱出身呢…”
这些话多在妇人中流传,其中嫉妒艳羡恨人有笑人无心态为主。
“你可人缘真好,一个个都在为你打抱不平呢,觉得你好,我不好,”齐悦笑道,“我这朵烂秧子花长在你这超级牛粪上真是太可惜了真是太打击人了…”
知道我多好了吧,别动不动的说和离...
常云成微微带着几分小得意,旋即又回过神。
“你才臭牛粪呢!”他抬手一巴掌拍在齐悦臀上,说道。
齐悦被他这突然的一下以及拍的位置吓了跳了三跳。
“小混蛋。”她回头骂道,青天白日知道他也不敢胡乱。
常云成拍完了也愣了下,脸色不由微红一下。
这个,他原本是要抬脚踢的,在边军习惯了,对付那些混人就是这样抬脚踢屁股,他好歹临时脚换了手…
跟女人是不能动手动脚的,尤其是还是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手感真好…
常云成不由喉头咕隆一下。
“我这个当弟妹的说什么也要在家陪大姐,要出门你自己去吧。”齐悦瞪他一眼,没有再追究这非礼的事,加快脚步前行。
常云成回头看了眼,跟随的丫头仆妇们忙都低头,一副我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竟然没炸毛似的闹..
看着前边走的飞快的女人,常云成不由浮现一丝笑,若有所思的用手摸了摸鼻头。
那么…也许还能再摸一下…
看在常云成的面子上,齐悦有幸很快进了谢氏的屋子,进了屋子随着常云成问过好,便安静的坐在一旁喝茶,顺便看着这边母子说话。
“不要多吃酒..”
“觉得累了就早点回来,不用应酬他们..”
“不要乱吃东西..”
齐悦端着茶杯如果不是眼睛看着,她真以为这是自己邻居大姐在送宝贝儿子上幼儿园…
常云成的视线不时的落在齐悦身上,看到她抿嘴笑,对这女人的神情他基本上已经了解了,知道这是嘲笑,顿时嘴一塌。
谢氏倒不是关注齐悦,而是关注儿子,自然跟着看到齐悦的神情,心里更是焦躁。
“你父亲昨日还说,想要早点抱孙子,他总是东一下西一下,你这几日离他远点,莫撞他跟前白受了气。”谢氏说道,嘴里对常云成说话,眼睛却是撇了齐悦一眼,一面叹口气,“说起来也是,你都这么大了,还是….难怪别人说闲话,你父亲听着恼火…”
生不出来吧?
饶你千般万般手段又如何,我的成哥儿到底还是听我的话。
齐悦对谢氏的神情心思一目了然,撇撇嘴,垂下头。
这边常云成却是眉眼闪过一丝惊喜。
母亲的意思是想要他早日…
太好了,看来母亲终于还是要接受月娘了。
“我知道了。”他忙说道,又带着几分感激几分愧疚,“让母亲操心了。”
察觉到常云成语气中的欢悦,谢氏和齐悦都忍不住好奇的看他一眼,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这么高兴。
这孩子有受虐倾向,听到自己父亲不高兴,别人说闲话,觉得很爽么?这是齐悦的腹议。
谢氏则是想他明白自己会给他添新人的暗示了,所以才高兴。
“没什么事,你忙去吧。”她再懒得看齐悦,开口说道。
齐悦从善如流的忙应声是站起来就走。
“那我也下去了。”常云成忙说道,“大姐夫在父亲那里吧,我过去看看。”
谢氏拉住他。
“没有,你大姐夫没来。”她说道,一面让他坐下,“..你今日要去谁家?”
这边母子说话,那边齐悦走出了门。
常云成看着门帘垂下最终坐了下来。
齐悦径直回了院子,左等右等不见有什么姐姐来见面问安。
“去打听下,是不是不来了?”她皱眉说道。
小丫头忙跑着去了。
“大小姐自出了门,隔两年才回来一次就不错了,来去也都匆匆,也就见见夫人和黄姨娘,别的小姐们也没单独见过,都是在夫人那边一起见了的..”阿如在一旁说道。
“不用跟我解释,我可没在意。”齐悦笑道,看着阿如,“我是说,她要是不见我,趁着有个空,我去千金堂瞧瞧,给我的学生们说声新年好。”
不多时小丫头跑回来了,还带着了陌生的丫头,进门跟齐悦恭敬的叩头,说黄姨娘因为见了女儿哭了一场身子又不太好了,几个小姐都在那边伺候着,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小姐再给少夫人见礼,还望少夫人多担待云云。
“她怎么说?”
黄姨娘的屋子里,二小姐问回话的小丫头,旁边坐着三小姐也紧张的看过来。
“少夫人什么也没说。”小丫头说道。
二小姐皱眉。
“那她什么神情?”她又问道。
小丫头还没答话,从里屋走出来一女子。
“肯定不会高兴的,我这样,太失礼了..”她说道,声音怯怯。
这是大小姐常春兰,在她身后紧紧跟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这小女孩脸上蒙着巾,挡住了嘴脸,只露出两只大大的眼睛,打扮的甚是怪异。
看到这小女孩,二小姐以及三小姐眉头都不由自主的皱了下。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皱眉,但却落在那小女孩子的眼里,她垂下头,再次往大小姐身后躲去,恨不得长在其身上。***
第一百四十七章 热闹
加更,今明两日我都加更,实在是不好意思,最近情节慢,我写快点,过度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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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姐和三小姐不再看着小女孩,确切的说刻意的忽略她。
“..你去了倒是不失礼了,但母亲知道会怎么看你。”二小姐说道,“母亲那么不喜她,你却往她身边凑,这不是给母亲添堵吗?”
常春兰叹口气坐下来,身后的小女孩紧紧的站在她身后,低着头,无声无息。
“夫家不喜,我这样的都日子艰难,更别提她这样连个娘家也没的人…以前不觉得,现在我觉得她真是挺可怜的,二妹三妹,”她叹息说道,“咱们都是女人,还是多体谅她一些吧。”
三小姐带着几分赞同点头。
二小姐摇摇头。
“大姐夫怎么没来?”她换个话题问道。
这个问出来,常春兰的面上浮现几分惶惶。
“他..他有事就不来了。”她低头说道。
二小姐问出这个话就有点后悔,大姐夫刘成阳性子木讷,对于爱好风雅的定西侯来说实在是不合眼,因此也不喜欢,再加上原本清贵的刘家走了霉运,老太爷得罪了皇帝被削了官职,这也连累的子孙仕途暗淡,刘成阳干脆到现在还是童生连个秀才也没考上,更是轻易不肯来岳丈家了。
“不如去看看三哥吧。”二小姐忙又说道。
“要县试了,二弟学问好,这次一定能中。”常春兰含笑说道。
“是啊,原本学问就好,如今又为了姨娘,他这次也是拼了。”三小姐说道,叹息一声,“累的都病了。”
姨娘二字让大小姐二小姐沉默一下,气氛微微尴尬。
三小姐察觉自己的话题也不好,有些尴尬的一笑。
“都是我不好,大过年的,见了你们,不仅没高兴,还弄得大家都唉声叹气的。”大小姐说道,一面再次叹气,“怪不得父亲不喜欢我,我真是晦气的人。”
屋子里的气氛更闷了,内里黄姨娘的咳嗽声传来,常春兰忙起身进去了,小女孩自然也跟着进去了。
二小姐和三小姐对视一眼,苦笑一下。
“大姐怎么把..也带来了?”二小姐压低声音指了指内室。
三小姐知道她说的什么,往内室那边看了眼,便飞快的收回视线,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吉利的东西,冲二小姐摇摇头。
相比于这边的沉闷气氛,千金堂里一片欢腾。
“谢谢师父。”一个弟子从齐悦手里接过红包,躬身施礼大声说道。
“新年好。”齐悦笑道,再次拿起一个递给另外一个,“大吉大利。”
“谢谢师父。”那弟子高兴又有些害羞的施礼说道。
刘普成在一旁含笑看着,忽见齐悦笑着走过来。
“怎么?我也有啊?”他笑道。
齐悦冲他一伸手。
“老师,您是我长辈啊,红包呢。”她笑道。
刘普成哈哈笑了,果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放在齐悦手里。
“新年好,大吉大利。”他学着齐悦说道。
齐悦恭敬的行礼拜谢。
“好了好了,红包发过了,现在检查作业。”齐悦又说道,一面冲乱哄哄说笑的弟子们拍拍手。
弟子们立刻都拿出自己缝合练习的皮子。
“哎呀我忘了带了。”鹊枝说道。
“你守着我,什么时候我都能看。”齐悦笑道,一面接过挤开众人第一个站过来的胡三递来的皮子。
“那,我现在在这里缝合一下好了,回去少夫人还忙嘛,就不要你再费心了。”鹊枝笑吟吟的说道。
齐悦没料到她如此好学,也没见她怎么来练习,竟然还敢现场缝合,带着几分好奇笑着点点头。
鹊枝便看向那些弟子。
“哥哥们,哪个借我一张皮子和针线啊。”她说道。
这一声哥哥喊的一半弟子酥了身子,慌里慌张的抢着给她拿东西。
阿好在一旁撇撇嘴。
“她是故意的。”她低声对阿如说道。
阿如了然一笑。
“她就是爱出风头,倒也没别的。”她低声说道。
果然这边鹊枝现场缝合,赢得了其他弟子的一片惊叹,就连齐悦也很满意的夸赞她,鹊枝笑的小得意满满。
“阿如姐,你的缝合术练的更好吧。”胡三撇撇嘴,又忙堆起笑对阿如说道。
阿如白了他一眼。
“不好。”她简单答道。
胡三讪讪笑。
“那阿如别的都是最好的,反正…”他又说道。
阿好在一旁看着他眼睛亮亮。
“反正阿如姐姐是最好的。”她接过话说道。
“对对。”胡三遇到知音点头如同鸡啄米。
阿好被他逗得掩嘴笑,笑的阿如微微红脸。
“你走远点。”她瞪眼低声喝道。
胡三笑着连声应是果然忙忙的跑开了。
“阿如姐姐,他真听你的话。”阿好笑的更厉害了,抱着阿如的胳膊低声说道。
阿如脸更红了,瞪了阿好一眼。
这边齐悦检查完弟子们的练习,狠狠的夸赞了一番,千金堂里的气氛更加欢庆。
“还有个好消息。”待热闹过去,刘普成请齐悦吃茶歇息,一面说道。
齐悦眼睛一亮,也不说话伸手指了指两边。
刘普成便笑着点头。
齐悦便哇哦一声跳起来欢呼。
“多少钱?”她忙问道。
“正在谈,可能要比常价高一些..”刘普成说道。
“没问题没问题。”齐悦笑道,“你们讲好价格了跟我说。”
刘普成点点头。
这个消息让齐悦坐不住了。
“那我先回去了,”她说道,急忙忙的就走,“得弄个草图看怎么布置,那些工具啊,床啊,什么的也得快快的打制了,最好出了正月就开张…还得培训,急救急诊护士.哎呀好多事要做啊,我先回去了..”
刘普成笑着看着这姑娘失急慌忙的走了。
他该做些什么呢?
刘普成想了想,从桌案下拿出针线皮子,眯着有些昏昏的眼开始慢慢的缝合。
齐悦进门的时候,常云成正拉着脸出门。
“大过年的出去跑什么?”他没好气的说道,将手里的马鞭子甩来甩去。
齐悦没理会他。
“我出去了。”常云成只得自己说道。
“世子爷慢走。”齐悦笑道。
这笑还算真诚,常云成嗯了声。
“我晚饭前回来。”他又说道。
齐悦心里正算着要怎么收拾布置画草图,闻言又嗯了声。
“你怎么还不走?还赶得上吃午饭吗?多失礼啊。”她抬头看看天,问道。
常云成脸黑了黑,没好气的看了那女人一眼,一甩马鞭子,马儿冲了出去,身后的小厮随从忙呼啦啦的跟上。
“少夫人,世子爷是特意在等你呢。”鹊枝低声笑道。
“等我有事吗?”齐悦不解,又扭头去看已经远去的常云成等人,好像也没说啊。
鹊枝噗嗤笑了。
她这一笑,齐悦也陡然回过神,脸不由一热。
哪有那样!这男人风一阵雨一阵的,本来就不正常。
“快走,快走,别误了家宴,今日有亲戚来。”齐悦说道,自己快步先行。
看着她微微不自在的样子,鹊枝和阿如对视一眼。
“世子爷和少夫人越来越好了。”鹊枝笑道。
阿如虽然心里也这么认为,但鉴于自己是知道这个少夫人秘密唯一的人,她不想和人谈论少夫人的事,尤其还是这样的私密事。
“好了,快走吧,还有好些忙的。”她说道,岔开话题。
鹊枝暗自撇撇嘴,笑着点点头,忙忙的跟上去。
午宴摆在鞠春阁,齐悦过来时,屋子里已经坐了好些人,其中有两个陌生的面孔,一个年轻的一个年长的,这便是因为久病不出门的黄姨娘以及其女常春兰吧,齐悦含笑走过去,喊了声母亲。
谢氏懒得搭理她,只当没看见,继续和穿戴厚实的黄姨娘说话。
无视四周的视线,齐悦自己施施然的在一旁坐下来,目光落在对面的大小姐身上。
看了一眼不由吓了一跳,这个大小姐不是只有二十四五岁吗?怎么看上去如同三十多了?
长的嘛算不上好看,尤其是在美人如云的定西侯府里,不过也不算难看,就是平常人。
“少夫人。”她站了起来,低着头,似乎被齐悦打量的不安。
“快坐,大姐一路累了吧,天也冷,快坐下。”齐悦笑道。
常春兰有些迟疑,身旁的二小姐在下扯了扯她的衣袖,原本还要说什么常春兰就坐下了。
“大..”齐悦接着要拉家常,刚开口,上边的谢氏先说话了。
“昨日吃的太腻了,我没胃口,就不陪你们吃了,也请了戏班子,你们姐妹们好好的热闹一下吧,侯爷不过来,你们正好自在。”她说道,一面站起身来,“这里的饭菜都是给她们年轻孩子们准备的,你吃惯了药膳,别乱吃东西。”
这是对黄姨娘说的,黄姨娘笑着点点头。
“我也该回去了,还从来没出来过这么长时间,身子顶不住了。”她虚弱的说道。
于是一众人忙起身送了谢氏和黄姨娘。
“还请了戏班子啊?”齐悦笑问道,话音未落,就见刚落座没多久三个小姐也站起来。
“少夫人,早上吃的晚,如今也不饿,我们想去看看三少爷,先行告退了。”二小姐说道。
齐悦愣了下,旋即笑了。
“去吧。”她痛快的答道。
看着她的笑,大小姐和三小姐有一瞬间的迟疑,被二小姐推了下,齐齐的再次施礼退下了。
原本还热闹的屋子一瞬间变得冷静,偌大的屋子和宴席上只剩了齐悦一个人坐着。
真是…好难堪啊…
侍立的丫头仆妇们不由都低下头。
“太过分了。”阿好低声说道。
这几个小姐显然是故意的。
“真是浪费啊。”齐悦看着琳琅满目的菜肴啧啧两声,拿起筷子吃起来,一面让斟酒。
“不错,不错,母亲还是很疼妹妹们的,这些菜都是上品啊。”她一面笑道,接着又问,“戏班子呢?不是说有戏班子吗?不会也走了吧?”
仆妇们汗颜一下,忙上前说没走。
“那传,开演吧。”齐悦笑道,一面又示意仆妇丫头们,“你们也别站着了,由阿如一个人伺候就行了,你们都搬个小凳子坐下,阿好,将这些菜分给大家,都一边吃一边看戏吧,大过年,咱们好好的热闹一下。”
说到这里挤眼嘻嘻一笑。
“公中出钱,可别浪费哦。”
对于少夫人的脾气仆妇们已经多少了解了,知道说什么便是什么,于是都纷纷道谢,果然依言行事,那些听到消息的小丫头们也大着胆子跑过来,或站或蹲,运气好的捞到一盘子菜,运气差的只抓了一把果子。
戏台上锣鼓呛呛的开演了,鞠春阁顿时热闹非凡。***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其人
“这样,少夫人实在是太难堪了…”她低声说道。
“这难堪又不是我们要给她的。”二小姐回过头说道,“是母亲要给她的,咱们要是不走,那就是给母亲难堪了,大姐,你想为了这个可有可无的人,得罪母亲吗?”
大小姐当然不敢,垂下头诺诺两声。
看她这样子,二小姐就些着急。
“大姐,你的性子也太..你有时候要强硬一些。”她说道。
大小姐苦笑一下。
“我有什么资格好强硬的..”她喃喃说道,“庶女,父亲不喜,又生养了那么一个…”
话说到这里她戛然而止,最终叹口气垂下头。
二小姐和三小姐对视一眼。
“大姐,其实,你,何必..非要带着燕儿…”二小姐迟疑一下还是说出口。
大小姐的脚步一顿。
“因为她是我生的。”她说道,虽然依旧低着头,但语气中却多了几分倔强。
二小姐还要说什么,三小姐伸手扯了扯她,冲她摇头示意,二小姐便叹口气不说话了。
路上见到小丫头们乱跑,二小姐不由喝止。
“做什么?过年就没规矩了?”她说道。
“是少夫人在鞠春阁放果子还让大家看戏呢。”小丫头们忙说道。
三位小姐不由愣住了,扭头看去,听得鞠春阁这边果然有锣鼓丝竹声传来。
这也行?
三人对视一眼不知道该什么表情。
“这脸皮果然是厚…”二小姐最终说道,“不亏是要过饭的…”
三人神情复杂的来到三少爷常云起这里。
常云起已经退烧了,精神有些不济,但已经没有大碍了。
因为都是在老太太跟前长大的,见到常春兰他也很高兴。
“怎么熬成这样?”常春兰心疼的说道,“三弟你学问好,县试没问题的,不用这样。”
常云起笑了笑说声没事。
二小姐在一旁冷笑一声。
“单为了县试熬成这样倒也不丢人,只怕是为了那不该有的念头熬的吧。”她淡淡说道。
“不管为了什么都是我愿意。”常云起淡淡说道。
他们两个是同母同父的亲兄妹,但关系却一直有些怪异。
“我就不明白了,为了那个女人,你到底想怎么样?考个状元?给她挣个诰命吗?”二小姐冷笑道,“别傻了!你到底糊涂什么?时时刻刻都要念着那个女人!”
常云起抬起头看她一眼。
“因为我是她生的。”他淡淡说道,不急不躁。
此言一出,屋子里安静下来。
大小姐只觉得眼泪忍不住唰的流下来。
“少爷,厨房送饭来了。”丫头在门外回道,打破了屋子里的尴尬气氛。
两个仆妇各自拎着食盒含笑逐一给几位小姐见礼,一面将饭菜摆上来。
“怎么又是单独做的,我已经好了,还是吃分例吧。”常云起看着桌上的饭菜说道。
“少爷,这是少夫人特意吩咐过的,而且是她亲自拟定的菜谱,说这是..是…”一个仆妇堆笑答道,却想不起少夫人说的那个词,看向另一个仆妇。
“是考生餐。”另一个仆妇笑道。
常云起忍不住笑了,哪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念头…
看着桌上四菜一汤,是她亲自挑选的菜肴…
“是谁?”二小姐没听清问道。
“少夫人。”仆妇忙答道,一面将食盒放在一旁,“少夫人说三少爷要考试了,所以这是家里的大事,吃的喝的用的,要单独准备,这叫..叫..”
“叫一人备考,全家动员。”另个仆妇接过话笑道。
什么?什么乱七八糟?
二小姐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说呢,前几天去花圃,遇到你屋子里的丫头来挑花,那平日仗着少夫人眼睛长到头顶的花圃娘子亲自陪着,问了说是什么备考,什么保持心情愉悦多看花草乱七八糟的话,我还以为她转性了呢,…”三小姐想到什么笑道。
常云起笑了笑,没有说话。
原来这个也是她安排的…
二小姐绷着脸也没说话。
“三少爷,你可要吃好了,回去人家还要查呢,要不然我们可没法给少夫人交代。”仆妇笑道,一面施礼退下了。
常云起笑着拿起筷子。
“真是少夫人安排的?”大小姐难掩一脸惊讶,“她不是..不是….”
她不是差点被周姨娘害死吗?
怎么…
“她这人,就是这样。”常云起顿了顿筷子,淡淡说道,“得罪了,我先吃了。”
他说完低头吃起来。
屋内三个小姐各自坐着愣愣无声。
她这个人….是什么样?
这一顿饭齐悦吃的很痛快,身边的丫头们也玩的很开心,不知道哪个提议击鼓传花,齐悦也来了兴趣参加,结果被几个大胆的丫头故意留在手里好几次,酒也多吃了几杯,讲了几个笑话,不过想来百试百灵的笑话却没让一个人笑起来。
“喂,一个糖在雪地走着走着觉得他好冷,于是就变成了**..难道不好笑吗?”齐悦看着僵着脸的丫头们,不服气的说道。
丫头们便呵呵的笑起来。
齐悦切了声,站起身来,将手中的花扔给下一个。
“你们接着玩,我去上个厕所。”她说道。
阿如和阿好忙要跟着。
“别跟着我了,就在家里,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走哪跟哪。”齐悦拦住她们说道,一面摆摆手,“接着玩,给她们多讲几个笑话,把我的面子给我挣回来。”
阿如和阿好便都笑了,听她的话坐下来接着玩。
齐悦离开了人群,没有上厕所而是慢慢的在这小院子里转,树上积雪还在,红梅开的正艳,站在这里能听到戏台上唱戏,正是赏花听戏两不误,她不由驻足,正要细看,听得山石后有哎呀一声,紧接着石头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几声痛呼,一个小身影跌落在眼前。
是个小孩子,四五岁的小孩子,从山石上掉下来。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爬那么高,还有雪呢。”齐悦忙过去搀扶,一面责怪道。
那小孩子却吓得浑身哆嗦挣扎着起身要跑,刚爬起来又摔倒了。
齐悦伸手扶住她。
是个小女孩子啊。
“你跑什么?快让我看看摔坏了没有?”她笑道,一面要将这孩子扳过身子。
那孩子哆嗦成筛子。
“娘,娘..我找娘..”她终于控制不住惊惧哭道,声音含糊,不知道是因为哭还是摔到了嘴。
“你娘是哪个啊?”齐悦忙说道,看着这孩子穿着打扮有些寒酸,想来是家里下人的孩子,“我去帮你叫她来。”
她说这话将这孩子扶着坐好,看到这孩子的脸,不由愣了下。
这是这里人的口罩吗?
这孩子的帽子摔掉了,脸上蒙着一块方巾,此时也松了。
那孩子要挣着要跑,却被拉住胳膊,她大大的眼睛满是惊恐,忽的一伸手扯下方巾。
齐悦不由瞪大眼,伸手掩住嘴。
叫吧!叫吧!吓死了吧!
那孩子等着眼前的女人像其他那些看到自己的人一样惊叫着昏死过去,然后她就可以跑开了。
但让她意外的是,眼前的女人只是瞪大眼了。
“天啊,唇腭裂!”齐悦惊讶说道,伸手按住孩子的小肩头,“你几岁了?让我看看。”
因为鞠春阁和三少爷那里遇到两件事,三位小姐没了说话的兴趣,很快就散了。
常春兰心神不宁的走回黄姨娘的院子。
“小姐,你可想好怎么跟夫人说了没?咱们这样留下来怎么也得找个理由啊。”跟着她的妇人低声说道,带着几分焦急。
“我..我..”常春兰诺诺说不出来。
妇人不由叹息,才要说什么,见黄姨娘院子里的小丫头迎面跑来。
“大小姐,小小姐可是去找你了?”小丫头喊道。
常春兰大惊。
“没有啊,她不是留在这里的吗?”她忙问道。
“刚才,刚才,小小姐自己跑出去了…”小丫头怯怯说道。
黄姨娘院子附近都找遍了也没找到。
“她能去哪里啊…”常春兰在屋子里掩面哭。
黄姨娘在一旁坐着因为焦躁面色更加孱弱。
“别吓到人才好…”她喃喃说道,尤其是侯爷,要是万一让侯爷看到了…
黄姨娘打个哆嗦。
“你说你带她来做什么!”她拍桌子喊道,“你非留着她做什么!”
常春兰噗通就跪在黄姨娘身前。
“娘,女儿知道你是为女儿好,可是,燕儿是我的女儿啊,你为了事事忧心,我又怎么能对她狠心弃之啊。”她抱着黄姨娘的腿哭道。
黄姨娘也泪如雨下,抱住她的肩头。
“我可怜的儿,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她哭道。
正抱头痛哭着,门外小丫头热闹起来。
“小小姐回来了。”
这话让屋内母女惊得忙起身。
一个对娇俏的丫头牵着小女孩走进来。
“你去哪里了?你乱跑什么!”常春兰一把扯过小女孩抬手就狠狠的在背上打了几巴掌,哽咽喊道。
小女孩被打了也不哭。
“我想找娘..”她抱住常春兰的腿说道。
常春兰举起的手便再也放不下去了。
“这是小小姐喜欢吃的果子,少夫人让包了一匣子我放这里了。”被忽略的娇俏丫头此时说道,一面将手里的一个盒子放在桌子上。
常春兰这才想起看她,她嫁出去好久了,家里的丫头几乎都不认识了,看着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称呼。
“姐姐是哪个院子的?真是多谢了。”她说道,带着几分感激,又小心的看了眼女儿,见她的口巾围得好好的,心里稍稍的松口气。
“你是少夫人那里的阿好?”黄姨娘忽的问道,从炕上站起来。
阿好冲她们笑了笑。
“是,奴婢告退了。”她说道,再次施礼退了出去。
屋子里黄姨娘和常春兰还处于惊讶中。
“难道是跑到少夫人哪里了?”黄姨娘喃喃说道。
“我去找娘,然后那里戏台上有花脸翻跟头..我就躲在山上看…然后遇到了一个可好看的夫人…”燕儿断断续续的描述道。
黄姨娘和常春兰对视一眼,确定是遇到齐月娘了。
“没吓到她就好。”常春兰说道。
这边燕儿爬上了炕,从那食盒里翻出果子,掀起口巾往嘴里放。
黄姨娘看着吃东西的孩子,虽然还带着口巾,但也挡不住那时而露出的恐怖口鼻,她不由转开视线,又猛地转过头。
“燕儿!”她喊道,“你在少夫人那里吃东西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我愿
小女孩一愣,手里拿着果子点了点头。
那也就是说,少夫人看到她这副样子了?
黄姨娘和常春兰面色惊惧。
“糟了,你们快些走吧。”黄姨娘说道,“侯爷最听少夫人的话,要是知道她受了惊吓,或者她去说什么,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进定西侯府的门了…”
常春兰面色惊惧,小女孩忽的伸手扯了扯她衣袖。
“娘,那个夫人不怕我…”她说道,“她还看我的脸呢..”
她因为口鼻的缘故说话漏风且含糊不清,但这句话黄姨娘和常春兰听清了,面色更加难看。
“还有,她亲自喂我吃这个..”燕儿将果子举起来给常春兰看,“我说好吃,她就送我这么多…”
这个倒是她们亲眼看到的,燕儿胆子小绝对不可能开口给人要东西,那就只有人主动送了。
这少夫人难道..
“对了,这少夫人是神医啊。”黄姨娘猛地醒悟过来,“她连人的肚子都敢割开,燕儿这个自然不会怕。”
原来如此啊,常春兰松口气,低头看吃的高兴的女儿,心里滋味复杂。
“燕儿,少夫人怎么..怎么对你的啊?”她忍不住问道。
“夫人,抱我坐在腿上..问我几岁了叫什么…喜欢什么…又喂我吃果子…”小女孩立刻高兴的说道,眼睛亮亮,显然这是她很愉快的经历,说的很快越发含糊不清。
长这么大,除了自己就没有人肯主动抱孩子,就连能容忍女儿的丈夫也没有,没有人敢看着燕儿的脸还那么心平气和的说话,或者说,就没有人肯看燕儿的脸,就连自己也不敢看…
常春兰看着女儿从来没有过的高兴神情,心酸的叹口气。
“娘,这个少夫人你看着是怎么样的人啊?”她低声问道。
黄姨娘叹口气。
“我看不透啊。”她喃喃说道,“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常云成回来时还不算太晚,进门先看齐悦那边,见那女人坐在桌案前,心里不自觉的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再出去跑。
“你回来啦?”齐悦自然听到丫头们的回禀,探身歪头打声招呼。
看着这女人从里间微微探身露出的笑脸,常云成觉得很是舒坦。
“真没规矩。”他拉下脸闷声说道,一面解开斗篷,“我回来了你竟然还坐着。”
齐悦哦了声,咬着笔。
“哦,那我不坐着难道要躺着?”她随口说道。
常云成将斗篷扔给丫头,抬脚迈过来,听到她这句话愣了下。
躺着…
他不由轻轻抖了下,眼前浮现那女人躺在床上,冲自己微微一笑的样子…
还未散去的酒气就瞬时在他眼里撩起一束火花。
明亮的灯火,暖暖的炉火,垂下的厚实窗帘帐子,再加上那边安静而坐的女人,真是安静又温馨的夜晚。
齐悦不喜欢用人伺候,屋子里本来就没有丫头,常云成摆摆手,伺候他的两个丫头忙出去了。
齐悦随口说了就抛在脑后,认真的勾画各种草图,忽的身后一热,有人坐在身后。
齐悦吓了一跳。
“你干嘛?”她立刻起身要避开,同时闻到常云成身上淡淡的酒气,“你喝酒了?”
“废话。”常云成利索说道,伸手按住齐悦的肩头。
站起来的女人顿时又坐下来。
“常云成,事不过三啊,你心里掂量掂量。”齐悦干脆也不躲了,直着身子坐着,沉声说道。
男人身上散发的气息再明白不过…..
“掂量什么掂量,掂量能生孩子吗!”常云成低声吼道,一面毫不客气的伸手将这女人揽入怀中。
这个臭男人想什么鬼呢!精虫上脑了啊!一天到晚板着脸看上去挺正经的,脑子里都是什么啊!
“你个不要脸的,生什么孩子!”齐悦气急喝道,抬手挣扎,她手里还拿着笔,这一下戳在常云成脸上。
她用的依旧是鹅毛削剪做成的笔,顿时在常云成脸上留下戳出一道印子,虽然没流血,但也青白了。
“你这个臭女人!”常云成仰面向后喊道。
齐悦也吓了一跳,忙伸手扳住他的脸看。
“没戳到眼,喊什么喊!”她松了口气。
常云成见她竟然第一时间伸手查看自己,闷气顿消心里发痒再次伸手将她抱住。
“常云成,我告诉你,你再这样对我,我现在就搬出去。”齐悦任他抱着不争也不动,只是沉声说道。
这臭女人一向敢说敢做,这大半夜的搬出去,不到天明府里就传遍了!
“你要是能走出这屋子一步,我跟你姓。”常云成气的喝道,一双手死死将她箍在身前。
“常云成,你又这样!”齐悦气的身子发抖,抬手就揪住他的耳朵,“你还算不算个男人!你把我当什么了?发泄的玩物吗?”
“你这疯女人,脑子怎么总是不清楚!你说我把你当什么!你是我的女人,是我的妻子。”常云成没料到这女人竟然如此野蛮,耳朵被扯得生疼,一面歪头甩开,一面哑着嗓子说道,“是和我生孩子的妻子,我才这样!不这样,怎么生孩子!”
这种粗糙的直白的话闯入齐悦耳内,她忍不住怔住了,真是见鬼了,她怎么竟然似乎还能从这话里听出几分深情…
“你现在想起来生孩子了,那以前那样对我..”她呸了声喊道。
“别再跟我提以前,以前老子不想,现在想了不行吗?”常云成也急了,呸了口喝道。
“以前不想,现在怎么就想了!”齐悦亦是急道。
“我怎么知道!”常云成气道,“不想就是不想,想就是想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们这对话貌似有点奇怪…
齐悦张张嘴。
“你,你墙头草啊!一会儿想一会儿不想,现在想了,以后要是又后悔了呢?再让我滚蛋吗?”她亦是气道。
“我是那种人吗?你也太小看我了!”常云成喝道,只觉得这一番吼来吼去心里舒畅,再看这女人在眼前面色涨红瞪圆眼睛,如同暴跳的小兽,那散去的情欲便再次冒出来,伸手就将齐悦往床上推,“你这女人就是废话多,快办正事吧…”
办你妹的正事!
这种事什么时候成正事了!
“你敢!现在不是你想不想,是我不想!你要是敢再强迫我,我就死给你看!”齐悦喊道。
常云成的动作停下来。
“你说什么?”他问道,似乎听到很奇怪的话。
“我说我现在不想和你生孩子。”齐悦咬牙说道。
“女人还能有什么想不想的?”常云成果然听到奇怪的话,皱眉说道。
齐悦被噎的瞪眼。
这男人….脑子果然不正常!
“总是说些胡话…”常云成再次嘀咕一声,决定暂时不考虑这些无聊的事,接着伸手拉扯这女人..
屋里这么暖和,这臭女人穿这么多做什么…..
齐悦回过神抬手啪啪啪的打他。
“神经病!现在是我不喜欢你,听明白没,我不想跟你上床!”她喊道。
这女人聒噪死了!
“那你什么时候才想跟我上床!”常云成深吸一口气停下手问道。
这话问的能噎死人,齐悦瞪眼看他。
“我想的时候。”她咬牙说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想,总之我知道我现在不想!你个死混蛋快滚开!”
常云成瞪眼看着她。
闹腾这么一阵,酒意也散了,情欲也消了,常云成松开她吐了口气坐在床上。
“给我倒茶。”他说道。
齐悦愤愤的站开,一面扯自己的衣裳,呸了一声。
常云成闷闷一刻只得自己动手。
想起方才的事,再看现在平静坐着常云成,齐悦总觉得别扭。
要是搁在现代早就报警了,或者跟这男人老死不相往来了,但是,真奇怪,她为什么还能站在这里心平气和的没事人一般?
哦对了,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关系是夫妻,虽然换了灵魂,但是没人知道啊,在所有人眼里他们是夫妻…
夫妻么…
“常云成。”她迟疑一刻,喊道。
常云成喝茶不理她。
“你..真不想休我了?”齐悦一咬牙问道。
“我说过没想休你。”常云成放下茶杯没好气的说道,“既然已经成了礼,哪有反悔的道理..”
“可是你明明不喜欢我。”齐悦皱眉说道。
“不喜欢跟不休妻有什么关系?”常云成也皱眉说道。
对哦,齐悦恍然,别说古代了,就是自己爹娘那个年代成夫妻的两人也可能是不喜欢但却能过一辈子的。
喜欢就对她好一点,不喜欢那就晾着,反正还可以找喜欢的,不会有重婚包小三的道德拘束。
“你这样想不对。”齐悦迟疑下决定跟他科普一下,“喜欢了才要在一起,不喜欢便没必要非要在一起…”
常云成看她,眼神表达看白痴的意思。
齐悦被他看得恼火,伸手拍了下桌子。
“反正我是这样想的,你明不明白我不管,但你休想再强迫我,就算要和你做夫妻,那也得等我喜欢你…”她说道。
虽然说得话依旧奇怪,但至少这一次她没有再嚷着和离之类的话,常云成将茶一饮而尽。
“话真多,我先睡了。”他说道,站起来起身走了。
齐悦被晾在原地,人有些呆呆的。
他们在说什么谈话就戛然而止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呢?
她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做夫妻么…..
天啊,她怎么..怎么会…
真的可以试一试么…
齐悦扭头看向对面的卧房,从什么时候起,那边的门好像没有再关过,所以一眼就能看到里面。
里面那男人正脱下外衣,露出精壮的后背。
这个暴露狂,齐悦脸腾地红了,忙转开视线,几步过去放下帘子。***
第一百五十章 筹备
对于买下两边的商铺,刘普成说的很保守,其实动作很快,刚过了正月初十,中午胡三就过来说谈妥了。
站在定西侯府少夫人的客厅里,胡三忍不住一边说话一边四下乱看。
屋子里好暖和啊..
香味也好闻,不想自己去那些城里的大户人家熏的香那么冲…
这么多好看的丫头们…
当然,还是阿如姐姐最好看..
这个男人也好看…男人!
胡三收起胡思乱想立正身子。
常云成端着茶杯冷着脸看着这个贼眉鼠眼的男人。
“…说..说因为东西多…收拾出来..出来就得..就得什么时候了?”胡三越说越结巴,在常云成的注视下冷汗直冒。
总觉的那边坐着的男人手里端的不是茶杯而是一把刀,随时都能砍向自己的刀。
齐悦看出胡三的紧张,看了常云成一眼,自己会客这男人也坐在这里做什么?
“你不是去母亲那里吗?”她说道。
“现在还太早,母亲在念经。”常云成淡淡说道。
齐悦哦了声。
“那你去里面看会书。”她便说道。
这个臭女人!常云成脸拉的很长。
“倒茶。”他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说道。
这陡然的一声让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胡三更是差点就跪地上。
哎呀这个臭男人!
齐悦瞪眼看他。
“给世子爷倒茶。”她说道,站起身来,“你跟我来这边说。”
胡三迟疑一刻,天地君亲师,师父为大,他顶着身后凉飕飕的视线跟着齐悦迈进了隔间。
常云成吃了三壶茶之后,终于听到那边的男人说出告辞的话。
“师父,图纸我拿去让师父看看,不过我想也不用看,您说怎么来就怎么来好了。”
时时刻刻不忘拍马屁,常云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目光落在桌子上摆着一串葫芦上,小小的葫芦雕出仙女花草等等图案,涂上漆,再用红绳串起来看上去精巧。
这种大街上一串三文钱的货也竟然送得出手!亏那臭女人还拿在手里稀罕的什么似的!没见过世面的,要是看到清河王家里的葫芦还不吓死她啊。
“阿如你和他一起去吧。”齐悦说道,“我再赶几个图纸。”
阿如应声是。
“师父,你别太累了,慢慢收拾布置就是了…”胡三忙说道。
阿如瞪了眼。
“走吧,怎么话那么多。”她低声说道,伸手推了胡三一下。
“是,是,我不会说话,阿如姐姐多教教我..”胡三立刻说道。
这个顺杆爬的谄媚小人!
胡三被常云成看的连施礼都忘了,贴着墙角溜出去了。
常云成终于觉得屋子里清净了,他吐了一口气起身去净房,走到半路又回来将那串葫芦抓在手里,这才大步进去了。
那边谈的很快,当天钱就付清了,房契地契也一鼓作气全部办好了。
因为正月不宜动土,兴奋的齐悦便只能先打制各种器具。
“这东西是什么啊?”常云成看着手里纸上的画问道。
隔着炕桌,齐悦还在写写画画。
“哪个?”她听见了探头看,“哦,那是矫形外科用的锯凿锉。”
“什么外科?”常云成没听懂问道。
“矫形啦,就是骨科,治疗骨头伤的..的..专科。”齐悦说道。
“比如打仗的时候被砍断腿,砸碎骨头的那些伤?”常云成问道。
齐悦点点头。
“你可以治好?”常云成忍不住坐正了身子,问道。
“那不一定,我又不是神仙,什么都能治好,能治好的才会治好,不能治好的,就不能强求了。”齐悦说道,她咬着笔想了想,“不过战场上骨科倒是次要,最关键是要止血防感染,属于战地急救..哎呀..”
她说到这里摆摆手。
“你别总是跟我说话,我得快些画完。”她说道,低下头接着写画,“那些专科啊急救啊以后再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当下最要紧的是一先把器材备好,二就是培训技能,没有器材没有人,我就是说破天,也只是听个热闹而已。”
常云成皱了皱眉,还是咽回去要说的话,接着低头翻看齐悦画好的那些。
两盏灯照耀着二人,屋内很安静,只有写画的和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世子爷,少夫人,宵夜。”阿如进来说道,一面捧上两碗甜羹。
“谢谢。”齐悦笑着伸手接过。
这声谢谢让阿如忍不住看了常云成一眼。
她已经习惯了少夫人这样说话,世子爷不会觉得…
“嗯,知道就好。”常云成接过话说道,自己也端起汤碗。
“谁谢你啊,自作多情。”齐悦瞪他一眼笑道。
“我吩咐让熬得。”常云成亦是瞪眼说道。
阿如看他们二人的样子,不由抿嘴一笑,拿起托盘要退下。
“哦对了。”齐悦唤住她,“三少爷的宵夜厨房没断吧?”
常云成拉着脸往嘴里倒汤。
“没有,按照少夫人你写的那几样插花着做呢。”阿如笑道。
齐悦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吃完宵夜,常云成看看滴漏,伸手盖在桌子的纸上。
齐悦正拿起笔要写,吓了一跳。
“干吗?”她说道。
“睡觉了。”常云成说道。
“你去睡吧,一晚上赖在我这里,早该去睡了。”齐悦说道,用手拨他的手。
常云成背着小手一碰,忍不住伸手握住。
齐悦腾地脸红了,慌张的收回来。
“白天你也没事,晚上别瞎忙了。”常云成忍住再次伸手的冲动,抬手摸了摸鼻头说道。
这男人竟然说这样关心人的话,简直太让人不习惯了…
齐悦有些不自在的哦了声。
“你才瞎忙呢。”她反应过来又瞪他一眼说道。
常云成干脆抬手熄灭了灯。
“你这人..”齐悦无奈的说道。
常云成起身走向门口。
算了,成全你的好心,齐悦在黑暗里抿嘴一笑,放下了笔。
常云成见这女人竟然听话的没有再作对,脚步不由停了下。
“你现在..想不想?”他忽的问道。
齐悦正挑亮夜灯,闻言愣了下。
“想什么?”她不解的问道。
这女人真粗俗,这种事也非要说出来!
“上床!”常云成闷声说道。
这臭男人!
“滚滚滚。”齐悦随手将鞋子扔过来。
常云成哼了声,拂袖大步走了。
夜半的时候,定西候和谢氏也正要安歇。
“我正要和你说件事。”谢氏一面看着小丫头跟定西候更衣,一面说道。
定西候在外吃了酒,有些醉醺醺的,半眯着眼嗯了声。
“要是饶家的女儿嫁到咱们家怎么样?”谢氏说道。
定西候眯着眼嗯了声,然后猛地睁开眼。
“谁?山东饶家?”他问道。
谢氏就知道他会是如此的神情,带着几分笑点点头。
“去,去。”定西候挥退丫头。
坐在床上听谢氏讲完,定西候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竟然是看上咱们成哥儿。”他说道,带着几分遗憾,“我以为是给起哥儿说亲呢。”
什么叫竟然?谢氏拉下脸,就常云起那一个庶子,人家能看得上?何况还有那样的生母!
想到这事必须定西候出面才成,谢氏生生忍住脾气。
“成哥儿要是能和饶家联姻,起哥儿将来的亲事自然也差不了,总好过说出去有个乞丐嫂嫂的好。”她说道。
这话定西候也有些不爱听。
“是神医嫂嫂。”他纠正道。
“再神也改不了出身。”谢氏不咸不淡的说道。
定西候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那饶家会让女儿做妾?”他问道,疯了吧?
“当然不行。”谢氏说道。
“休妻的事想都别想。”定西候一口回绝。
且不说他这儿媳妇给他挣来多少面子,去皇帝跟前开口求这个,他才没那么傻。
谢氏忙伸手拉住他的袖子。
“不是休妻,怎么能去休妻啊,这不是要顶撞皇上的金口玉言嘛。”她笑道,一面将想好的那些事说出来。
定西候听了半晌没说话。
“那等二夫人传来宫里的消息再说吧。”他许久才说道。
谢氏松了口气,这也就是说同意了。
“你看个合适的时候给成哥儿他们说一下。”她忙说道。
“这些女人孩子的事我不管,你看着办就是了吧。”定西候带着几分不耐烦,翻个身面向里睡去了。
想管的时候他就什么都管,不想管的时候就成了女人孩子的事了,这个无情无义自私自利的男人!
谢氏心里冷笑,面上则柔声应声是,吐了口气,放下帐子。
第二日谢氏就忍不住要叫常云成来说这件喜事,结果丫头回禀世子爷出门了,因为走的早所以没有惊动夫人。
“快到十五了,还出去。”谢氏有些不高兴,最近她觉得儿子似乎来她这里越来越少了,但正月里常云成赴宴走动也是正常的事。
“那少夫人呢?”谢氏又问道,先给这女人说也行,想到这女人会出现什么样的神情,谢氏有些迫不及待。
“少夫人也出门了。”丫头答道。
“跟世子爷一起出去的?”谢氏大惊。
“不是。”丫头忙答道,“秋香姐姐说,是去千金堂了。”
谢氏松了口气,旋即又一脸厌恶,粗鄙不守妇道的贱婢!既然那么喜欢去那低贱的药铺,等饶家的姑娘进了门,便让你去哪里住个够!
谢氏靠在引枕上,冷冷的笑。
这一天,等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