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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医女全文阅读

作者:希行     名门医女txt下载     名门医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一瞥

    两个宫女给香炉里续了一把香,便轻轻的退了出去,放下的珍珠帘子让内里的人变得影影绰绰。

    “陛下,您是不是知道臣妾这里吃好吃的才过来的?”董妃嗔怪笑道,一面将面前的一个盖碗捧给皇帝。

    身穿简单纯黑淞江棉布袍子的皇帝没接盖碗,揽住她的细腰。

    “是啊,朕跟猫儿似的,闻着腥就来了。”他笑道,一面俯首在女人的胸前用力的嗅了嗅,“又香又白的大馒头….”

    屋子里响起女人的娇笑。

    外间侍立的宫女们司空见惯神情不变。

    “陛下,你尝尝这个。”一番嬉闹之后,董妃倚在皇帝身前殷勤的布菜说道。

    “朕真的饿了,朝堂上今日差点打起来,吵得朕头疼,又一堆的折子,朕连早膳都没用。”皇帝笑道,拿起筷子。

    珠帘外有宫人急急走来又猛的收住脚,似乎有急事但又得知皇帝在而不敢进。

    董妃心里很是不悦。

    她认得这宫女是太后赐来的。

    果然,一到自己如意的时候,就会来晃悠。

    偏偏她还不能装作没看到,这后宫里纵然有皇帝的宠爱但太后是她这个妃嫔不能惹的。

    太后只能有一个,而妃嫔可以有无数个。

    “玉娟,我要的那道菜还没送来吗?”她问道。

    外边的宫女得到回应忙进来了。

    “奴婢再去催催。”她施礼说道,“娘娘,陈夫人来了,请到芙蓉阁坐下了。”

    陈夫人?

    董妃惊讶,皇帝也微微惊讶。

    哪个夫人来见她,敢不得到允许就被请去坐了?这还是知道皇帝在这里!

    细数这朝廷里。还真找不出这个人…不,不对,有一个!

    董妃想到了,神情复杂,不由看向皇帝。

    “陛下,臣妾也不知道她要来”她慌忙说道。

    皇帝自然也知道是谁,拿着筷子的手放下来。

    “你当然不知道,你又不能让她说进来就进来。”他说道,笑了笑,“朕先去翠玉潭。一会儿你带人来这里摆膳。”

    这意思就是说自己不会见陈氏,以及尽快打发她走。

    最关键是陛下没有生气也没有怀疑自己。

    董妃喜笑颜开,忙让人引着皇帝从后门出去了,然后转身让人宣陈氏进来。

    “臣妇见过娘娘。”

    陈氏迈进门,低着头施礼。

    “姐姐。快别这样,我可当不起。”董妃忙说道。一面快步走过来。一面伸手虚扶。

    眼前这个纤弱的矮身的妇人,因为难得跟皇帝恩爱被打断的不悦她丝毫不敢露出。

    这个女人,真是奇特的存在。

    看看皇帝刚才的态度,虽然说不见,但却对着女人没有一点的不悦。

    相反,还有几分亲昵。

    那种从小熟识而特有的亲昵。

    皇帝嫡亲的姊妹不多。这陈氏倒堪比公主待遇了,比公主待遇还要高。

    陈氏还是施礼,然后才站直身子,抬头看董妃。

    “姐姐。你一点也没变……”董妃端详她,神情激动说道。

    陈氏亦是笑着。

    “娘娘你是越来越美了。”她说道。

    董妃嗳的一声。

    “姐姐,你还是喜欢打趣我。”她笑道,视线落在陈氏身后。

    她一心在陈氏身上,这时才看到陈氏身后跟进来一个女子。

    年轻女子,此时低着头,看不清形容,但单看这身形就是个美人….

    这样子可不像个丫头侍女。

    美人!

    她的眼神便停了下,被陈氏看到了。

    “这是月娘。”陈氏说道。

    月娘?

    董妃心里有些讶异。

    这算什么介绍?

    “上一次我请你帮忙就是为了她。”陈氏含笑说道,一面伸手拉过齐悦,“来,谢过你的大恩人。”

    董妃听了这句话恍然。

    上一次的事她自然记得清清楚楚,虽然这陈氏在宫里一向受宠,但她从来没有仗势求过什么,能让她出面来求这么大恩典的人,必定是陈氏心里不一般的人。

    这边齐悦已经弯身施礼。

    “见过娘娘,谢娘娘大恩。”她说道,犹豫着要不要跪下。

    这大概是来到这里之后,第二次下跪了。

    齐悦不由想到第一次,是给常云成陪跪。

    那么这次,是为了周茂春为了刘普成为了千金堂,当然也为了私自跟来必将惹了麻烦的常云成。

    看来他们二人的命运真是纠缠在一起了。

    她的嘴角不由浮现笑意。

    董妃哪里傻到会让她跪,要是陈氏真想让这女人跪,直接进门就让跪了,哪里会等到现在再像这样特意的介绍,在宫里这点话都听不出来,早死了八百回了。

    “快起来,一家人不见外。”她笑道,伸手扶住齐悦。

    齐悦本想人家是客气,便要坚持下跪,但这董妃将她的胳膊拉的死死的,竟然不似在客气。

    “月娘,你先出去等等,我和娘娘说说话。”陈氏开口说道。

    齐悦和董妃都有些愕然,但她们也不好说什么,反正心里都认定,陈氏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来人。”董妃笑着说道,一面松开齐悦的胳膊。

    便有一个宫女站过来。

    “娘子这边请。”她不待董妃开口便主动说道,一面侧身相让。

    齐悦再次施礼道谢,便跟着这宫女退出去。

    “娘子,这边请。”宫女说道,一面引路。

    “我就在外边等着吧。”齐悦迟疑一下说道。

    “那怎么行,怪冷的。”宫女笑道,一面想了下,“娘子来这边,有个小暖阁,又暖和又离的近。这边喊一声,您都能听到。”

    应该没问题,要不然陈氏不会这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出来。

    齐悦点点头道了声谢便跟随那宫女一转弯迈进这宫殿旁的一间屋子。

    屋子小小的,布置的温馨华丽。

    宫女几步过去,将正中的厚厚的帐子拉开,齐悦忍不住眼睛一亮。

    原来这暖阁一面正是一个小巧精致的园子,此时开春还暖时节,小园子里隐隐焕发生机。

    “娘子,你请坐。”宫女挂好帐子,回头冲谈她含笑说道。“娘子,不冷吧?”

    齐悦忙摇头说不冷,一面在栏椅上坐下,看着外边。

    宫女倒茶端过来,一面看了眼窗外。似乎看到什么,便疾步靠过去。抓着栏杆。

    “小卫子。你干什么抓我们的鱼?”她脆声脆语的喊道。

    齐悦不由寻声看去,果然见园子里的水潭前有个小太监正拿着网子。

    那小太监哼了声,看了这宫女一眼,竟然是没有理会。

    这宫女觉得很没面子,跺脚。

    “小卫子,你是不是要偷我们的鱼吃?我告诉娘娘去。”她说道。

    齐悦看着这小宫女和小太监斗嘴。微微一笑转开视线。

    但与此同时,对面的一个小亭子里,有人投来视线。

    皇帝端坐着,一个小太监正将炭炉铁丝等用具一一摆放。听到外边的说话,皇帝皱了皱眉头。

    太监自然领会,忙冲到一旁。

    “喊什么喊,不知道”他尖声训斥道。

    话没说完,却被身后抛来一物砸中头,不由哎哟一声。

    这时候能砸他的也没别人了。

    太监顾不得疼扑通就跪下来。

    皇帝没理会他,目光还看着外边,神情惊讶。

    对面那间阁子里,倚窗而坐的女子正听那宫女说什么,微微一笑。

    皇帝不由站起来,眯起眼,嘴边渐渐浮起一丝笑。

    跪在地上的太监瑟瑟发抖,却并没有听到骂声,他不由大着胆子抬头看了眼,见皇帝竟然笑了。

    皇帝喜怒无常,有时候在笑,却是在生气,有时候生气,却是心里在笑,他们这些随身的太监最知道皇帝什么时候是真笑还是假笑。

    此时此刻皇帝竟然是在真笑。

    什么事让他这么高兴?

    太监忍不住想要顺着皇帝的视线向外看,但皇帝却抬脚。

    “走。”他说道。

    太监不敢分心,忙忙的爬起来。

    皇帝已经脚步如风走开了。

    太监忙跟上,先前捞鱼的那太监回来了,网子里还兜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哎?这还吃不吃?”他看着人走了,忙问道。

    “吃什么吃。”小太监瞪他一眼,忙忙的追前边已经走得看不到的皇帝去了。

    “陛下走了?”

    听了宫女的回报,董妃和陈氏都有些惊讶。

    董妃是暗恨这陈氏来的不是时候,自己好几日都没见皇帝了,偏偏被她搅了。

    陈氏则暗恨这皇帝果然狠心,明知道自己来做什么了,就是不肯见。

    二人虽然感触不同,但相同的是怅然的同时叹口气。

    既然皇帝不在这里,陈氏便起身告辞了。

    董妃也兴趣恹恹的相送。

    叫了齐悦过来,陈氏似是不经意的看那引着齐悦的宫女。

    宫女冲陈氏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陈氏面上失望更大。

    齐悦看着这董妃和陈氏,虽然二人还面带笑容但却掩不住恹恹,心里一惊。

    看来事情没谈成!

    陈氏已经上了轿子,齐悦心里叹口气给董妃施礼告退。

    看着这二人慢慢走开,董妃再掩不住郁闷。

    “娘娘,陈夫人来找娘娘你做什么?”贴身宫女问道。

    董妃摇头嘲讽一笑。

    “她找我做什么?她什么时候找过我?我,不过是人家的跳板借口而已,人家哪里用的着我帮忙。”她说道。

    人来她不知道,人走她也留不得,连这个都不能做主掌控的人,人家还真用不着。

    宫女默然。

    “陛下什么时候走的?”董妃想到什么问道。

    “很早就走了,陈夫人刚来没一会儿,陛下就走了。”一个宫女忙说道。

    董妃点点头,散去心中的一丝猜疑转身进去了。

    这边陈氏坐在轿子上沿着宫墙慢行而去,她手扶着头似乎睡着了。

    “姨母,不行的话就算了,你别太往心里去。”齐悦低声说道,“我相信吉人天相。”

    陈氏睁开眼,要说什么,却见对面有两个太监急匆匆的过来,远远的就笑着施礼。

    “夫人,陛下宣。”他们说道。

    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陈氏从轿子上坐直身子。

    这个小鬼头,就是会这样的折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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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其实也不想出门,自从码字后就基本断了一切娱乐活动,但暑假快要结束了,不忍心看着孩子失望的神情,便答应带她去海边,出门本该休闲,但又推不过当地老朋友老同学的热情招待,真是又累又快乐的周末度假,现在回来了,欠更补上,开始恢复双更。

    对不住了,请担待。(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二章 搭讪(加更)

    乍一听到这个话,齐悦也吓了一跳。

    只这一句话,陈氏憋闷许久的心情一下子好了。

    “你还真是吉人天相。”她微微侧头,含笑对齐悦说道。

    这可是自见面以来,陈氏第一次露出笑脸。

    真是天子威严,一句话就掌人生死喜怒啊。

    齐悦不由感叹。

    “姨母说笑了,是您。”她忙说道。

    前边的太监轻声咳嗽一下。

    二人忙停止说话,不敢怠慢,陈氏的轿子立刻换个方向,在那两个太监的引路下向一处宫殿而去。

    刚看到宫门,便有一个太监含笑接过来。

    正是上一次见到过的那个胖太监。

    “我的小姐,这才多久不见,你这气色怎么差了这么好多?”他惊讶说道,神情担忧焦急。

    陈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怅然,如今已经遮不住了,再过一段会更差。

    “这又不是小时候你哄我吃饭了,还这样说,我可不会信。”陈氏微微一笑道。

    胖太监笑了,亲自伸手扶陈氏下轿子。

    “快去吧,陛下看折子歇息得空。”他低声说道,说罢想到什么,又晃了晃陈氏的手,“小姐,你可好好跟陛下说话。”

    陈氏忍不住又笑了,抬手打下胖太监的手。

    “我都是当祖母的人了,你别总把我当孩子看。”她笑道。

    胖太监也笑了。

    “小姐还是笑起来好,当初太皇太后说的果然没错。”他笑道。

    提到太皇太后,陈氏的笑容多了几分酸涩。

    “好了快进去吧。”胖太监说道。

    陈氏点头,抬脚。

    齐悦也忙跟上,但胖太监却似乎刚看到她一般,忙伸手拦住。

    “小姐这”他带着几分疑问看陈氏。

    “哦。我身子不好,她是我的大夫,时刻跟着我。”陈氏说道,看了眼齐悦。

    大夫?

    胖太监神情惊讶打量齐悦。

    “那,小姐,这也不行啊,陛下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为难说道。

    陈氏踌躇,可不是,这个皇帝的脾气…

    “这样吧,我让这位娘子在隔壁殿里等。我亲自守在这里。”胖太监思索一刻说道。

    意思就是万一你有什么事我一定把人及时给你带到跟前。

    这什么事自然是病,不过宫里忌讳,不可能真的这样说出来。

    也只能这样了,总算皇帝肯见自己了,那事情就差不多了。

    陈氏点点头。

    “好好的听公公的话。等着。”陈氏转头对齐悦低声嘱咐道。

    齐悦点头,看着陈氏缓步走向正殿门口。

    门口侍立的太监看到了。忙轻轻的分别提住门。一推打开,陈氏迈步进去了,门又关上。

    “这位娘子,请跟我到这边来。”胖太监说道,又笑着搓了搓手,“虽说开春了。还是冷的很啊。”

    齐悦忙冲他笑着施礼道谢。

    “别客气。”胖太监笑道,一面引着她走向一旁的侧殿,一面说着闲话,“陈夫人的身子”

    说起这个。齐悦也有些疑惑。

    这一次见了陈氏的精神明显不如以前,不,不是,不如进京的时候,而是又像以前了。

    当初在定西侯府的以前。

    难道又犯病了?

    或者是因为自己的事忧心的?

    想到这里,齐悦再次自责,早知道当初哪怕当面和陈氏闹也该告诉她自己的决定。

    “是,身子有些不妥,正调养着。”她低头顺口答道。

    胡思乱想说着话,已经迈进了侧殿的门。

    “公公。”一个小太监跑过来,大声喊道。

    胖太监嗨了声,对着那跑近来的小太监抬脚就踢。

    “陛下才歇息,你喊什么喊!”他竖眉训斥道。

    小太监捂着肚子也不敢呼疼,顺势低头哈腰。

    “爷爷,您快去看看,好几个册子对不上”他低声说道。

    胖太监面色微变。

    偏偏此时侧殿里传出啪啦一声,似乎有什么掉在地上。

    齐悦已经站在殿内,一眼看到斜对面的桌案前一个人正有些慌乱的扶桌角,但一个花瓶还是从桌角滚下落在地上,幸亏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没有摔碎。

    那人在花瓶落地的一刻,就侧身闪到一旁的幔帐后。

    “怎么回事?”胖太监闻声说道,从门外侧身看进来,目光扫过准确的看到地上的花瓶,顿时面色铁青,“谁?”

    没人回答。

    那小太监在一旁皱着脸催促,胖太监看不到人也暂时顾不得这边,只得抬脚。

    “这位娘子,你在这里稍等。”他说道,又对门边侍立的太监嘱咐两句。

    齐悦哪里敢留他,施礼请他自便,看着胖太监急忙忙的走了。

    屋里屋外又恢复了安静,廊下太监以及四周侍卫们都肃穆而立,面无表情。

    齐悦站在殿内门口处,不敢进去也不敢走出来,干脆站在原地也跟着发呆,目光有意无意的环视四周。

    这里是皇帝的办公区吧?比陈氏带她看过的太皇太后的宫殿要威严许多。

    正看着目光扫过殿内,见那幔帐动了,那个人从其后闪出来,慢慢的走出来几步。

    齐悦看清他的样子,年纪三十多,穿着简单的黑袍子,那人也看过来,齐悦忙垂下视线。

    听得轻轻响,想必是花瓶捡起来放回去了,然后便是脚步索索。

    “多谢了。”

    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谢什么?

    齐悦没抬头。

    “二总管脾气坏,要是被他抓到,可要好好的挨顿骂。”

    男子的声音接着说道,“多谢夫人没有揭穿我。”

    齐悦低着头装聋作哑。

    这皇宫里的人奇奇怪怪的,她可不敢轻易招惹。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啊?”

    那人继续问道。

    好嘛,古今中外原来都是这样搭讪。

    齐悦心里哼哼两声。跟姐姐玩这个….

    她依旧低着头不动不说。

    “你认识李阁老?”

    男人却不气馁,接着问道。

    李阁老?

    齐悦愣了下,她给李阁老治病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吧,自己治完就走了,李家或许宣扬她的名字,但见过她这个人的并不多。

    难道真见过?

    齐悦微微抬头看了眼,这男人站得更近了些,能够看清他的五官,相貌堂堂,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富贵。

    没印象

    齐悦又垂下头。

    “哦。胡子掉了。”

    男子又说道,带着几分笑意。

    什么?齐悦愣了下,旋即恍然,抬头看那男子。

    “哦。”她说道。

    那天那个假胡子的胖子她还记得,因为真的很搞笑。不知道什么人来李家还要乔装打扮,乔装打扮也没什么。偏偏还乔装打扮的那么次…

    齐悦的嘴边不由浮现笑意。

    恍惚貌似那胖子身边跟着一个侍卫模样的男人…

    原来是他吗?

    见她终于露出想起来的神情。男子笑了,还没笑完,齐悦又低下头了,继续一副我看不到也听不到的模样。

    男子的笑在脸上微微滞了下。

    真是有意思,以往别人费尽心机要和自己说话,如今竟然有自己没话找话的时候。

    原本打算看一眼确认一下就走。没想到撞掉了花瓶被发现,干脆也就不走了,此时说了两句话,他越发有了兴致。

    他倒要看看这女人还能这样多久。

    “你是哪家的?”

    “你贵姓啊?”

    “你今年多大了?看样子也有三十了吧?”

    一个又一个唐突的问题问了出来。

    齐悦垂头翻个白眼却是雷打不动的站着不闻不问。

    外边的太监始终安静。似乎听不到也看不到这里面的事。

    皇帝看着眼前女子的模样,笑意更浓。

    不错不错,这女人有意思,明显我知道你故意我也故意的样子。

    换作其他女子只怕早已经手足无措慌乱窘迫不已了。

    她却是一副看似恭敬小心实则轻松自在的样子。

    就算是因为陈雪,所以李家会正门相迎,但这女人走正门走的也太轻松随意了,倒有几分宠辱不惊云卷云舒的淡然。

    这种淡然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两次进宫都带着,这女人是陈雪什么人….

    他没让人去问董妃,如果问了,不知道又引起什么猜测,干脆自己来问好了。

    反正也逗陈雪逗的差不多了。

    皇帝伸手摸了摸下巴,抬脚走出去了。

    外边没有施礼也没有问好声,在这些太监以及侍卫眼里似乎这男人是空气。

    齐悦吐出一口气。

    王爷?皇子?神仙?妖怪?

    至于侍卫太监什么的…

    她齐悦又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医院里三教九流混迹,那也是练眼力能练的很毒的地方。

    齐悦微微皱眉,这一趟进宫貌似有些意思….

    这边陈氏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正要问侍立的太监,门外传来脚步声。

    “姐姐,真是稀客啊。”

    爽朗的男声笑道。

    陈氏心里搬开巨石,转身施礼。

    “臣妇见过陛下。”她说道。

    皇帝大步走来,一面摆手示意免礼。

    “姐姐回京这么久了,如果不是朕邀请,姐姐还不肯来见朕呢。”他笑道。

    皇帝竟然称呼陈氏为姐姐,要知道皇帝称呼同辈的公主也不过是名号而已。

    但此时此刻,称呼的人以及听到称呼的人都没有什么不自在,似乎这是很习惯的事。

    皇帝在龙椅上坐下,带着几分轻松随意摊开长手长脚,看着陈氏神情似笑非笑。

    陈氏吐了口气,抬起头看了皇帝一眼,然后跪下来。

    “陛下,我也不遮掩了,您也别折腾我了,我就直说了吧。”她说道。

    皇帝依旧似笑非笑看着陈氏不说话。

    陈氏抬起头看着他。

    “我再过几天就要死了。”她说道。

    皇帝脸上的笑微微一滞。

    这开场白够震撼。(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三章 托付(加更)

    大殿里的气氛凝滞。

    皇帝一滞之后又笑了。

    “人都是要死的,没什么稀奇的。”他淡淡说道。

    陈氏应声是。

    “我也没有别的牵挂,只是有个人要陛下您费心照看一些。”她说道。

    皇帝看着她。

    “你上有亲族,下有子女,朕算你什么?”他含笑问道,“朕为什么要替你照看?”

    陈氏神情平静。

    “因为他们都照看不了,只有依着陛下,她才能活得风光自在。”她说道。

    皇帝哈哈笑了。

    “你这话说的真的实诚。”他笑道。

    这天下人只要依着他这个九五之尊,哪一个不是活得风光自在。

    “陈雪。”他摸了摸手,坐正身子,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朕欠你的?”

    陈氏垂下头叩头。

    “臣妇不敢。”她说道,“臣妇受定西候老夫人之恩,无以为报,当初定西候老夫人去世时,臣妇在她面前发誓要照料这个人,如今臣妇要死了,所以斗胆来求陛下恩赐。”

    皇帝似笑非笑。

    “你跟你婆婆的事,关朕什么事。”他摇头说道,“又不是朕给你婆婆立誓。”

    “陛下,当初许婚的是你,赐和离的也是你,这定西侯府的家事,也不能说跟你没关系了。”陈氏抬起头说道。

    皇帝愣了下。

    “有这种事?”他似乎有些疑惑。

    “当初定西侯府老夫人受人大恩不得不报,执意要娶救命恩人进门,但又担心嫡孙将来被人嘲讽,所以亲自来京城求见太后娘娘,太后请陛下您赐了婚。”陈氏说道。

    皇帝皱着眉思索一刻,才几分恍然。

    “好象是有这么回事。那定西候老夫人讲的好故事,哄得母后流了一缸眼泪,朕要是说不管,只怕母后的宫殿都要被水淹了。”他说道,笑了笑。

    这种事动动嘴让下边人去办哄母后高兴的事算什么大事,他哪里记得。

    “去年,是我托董妃娘娘求陛下恩赐,让定西候老夫人这位求得赐婚的孙媳妇和离。”陈氏接着说道。

    皇帝再次皱眉,伸手捏了捏眉心。

    女人的事也算是事!还真一下子想不起来…

    “哦,就是说什么要纳新人不同意的那个妒妇?”他再次思索一下。想起来了,笑道,带着几分兴趣,“她真的和离出门了?”

    “陛下,这有什么可开玩笑的?”陈氏说道。

    皇帝靠回龙椅上。

    “真舍得啊?那侯府高门的。人人都只想着进去,还有女人想着出来?”他笑道。“幸亏没有赌”

    他说道看一旁侍立的太监。

    “要不朕肯定输了。”他笑道。

    “是啊是啊。陛下,您以后可不能这样,得给咱们赢几把的机会。”太监立刻陪笑道。

    皇帝哈哈笑了。

    这个女人有意思….

    再想到方才的事,他不由点点头。

    看样子是个杠头,的确能做出这种事。

    皇帝的眼里浮现一丝笑意。

    陈氏看到了心里吐了口气。

    “所以陛下,像她这样的女人。这后半辈子真是不好过了。”她说道,再次叩头施礼,“我就要死了,我的子女们有亲有族有身份有地位。我无须担忧,只是这个月娘,我实在放心不下。”

    皇帝摸着下巴笑,没说话。

    这个女人叫月娘啊,不知道姓什么….

    看皇帝的表情,陈氏心里再次松口气。

    “陛下,我今日带她来了,让她来给陛下谢恩,是陛下的洪恩才让她不管进还是走都风风光光的。”她说道。

    皇帝笑了摆摆手。

    “朕还有事。”他说道,站起来身来,“姐姐你身子既然不好,就不要操心了,好好的养着吧。”

    他说罢抬脚就走。

    “陛下。”陈氏忙起身喊道,这边皇帝已经从侧门出去了。

    太监们自然也忙跟着去了,偌大的宫殿了只剩下陈氏一个人。

    陈氏都怀疑自己方才有没有见到陛下,方才说的话是真实的发生了还是她又在做梦。

    “小姐?”有人在外喊道。

    陈氏回过神转头,见胖太监在门口看过来。

    “黄公公。”她唤道,抬脚走过来。

    胖太监忙几步快过伸手搀扶,陈氏迈步出来,见齐悦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陈氏冲她笑了笑。

    “咱们回去吧。”她说道。

    齐悦看她神情似是高兴又似不高兴,也不知道事情到底办的怎么样,便伸手扶住她。

    “姨母,累了吧?我扶着你,身子最重要。”她说道。

    别的都不重要,只要你身子好,陈氏听得懂,看着她一笑。

    “好,我们走。”她说道,反手拉住齐悦的手。

    临出宫门的时候,陈氏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小姐,你如今在京城,想来就来看看。”胖太监说道。

    陈氏笑了笑,点点头。

    是,她还要来,一定要来,直到能安心闭上眼。

    回到家,齐悦见到阿如回来了。

    “周大人没有住在牢房,被那里管事的大人接出来了。”阿如高兴的说道。

    这真是个好消息,齐悦松口气。

    “世子爷没在。”阿如又说道,“只是留了话让娘子你放心。”

    为了让她放心,他便一个人忙去了吧。

    齐悦嗯了声,手枕着下巴看着烛光出神。

    阿如和阿好不敢打扰她,轻手轻脚的收拾铺床。

    一夜无话。

    第二日齐悦要去看陈氏时,陈氏已经出门了。

    “这么早?”她惊讶的问道,同时又叹口气。

    每个人都在奔忙,为了这件事也牵涉了这么多人。

    固有的习惯本来就不好改,自己想当然的凭着一时冲动做的这件事,是错了吧。

    如果这次边境战事大胜到好说。自己这个可以被认为是锦上添花,纵然有人质疑不满,也被认为是无伤大雅的事,但偏偏这次边境战事损失惨重,那么这时候任何一件事都有可能被揪出来,更何况是自己这个与以往习惯都不同的事。

    回想以前,元宝被常云成砍伤手臂,再到跟王庆春的纠缠,刘普成受伤,自己受伤。周姨娘利用的那一家人挑起民愤等等一系列事,都是因为自己与众不同的救治。

    强硬的,急躁的,迫切的,不想融入不想改变。唯恐自己不再是自己。

    以前跌跌撞撞的再加上毕竟是小范围的医疗之事最终圆满解决,但这次碰触的却不是那小小的永庆府之地。也不再是简单的医疗之事。

    齐悦轻轻叹口气。

    错了吗?

    她的眼前浮现乔明华冷漠的神情。浮现满屋子哀伤绝望的伤兵,浮现战场上那哀嚎翻滚的兵士。

    没错,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样做。

    没错,重来一次她还是回这样强硬的急躁的这样做。

    她永远做不到的是看着伤者病者在面前哀嚎痛苦而犹豫不决。

    安神定志,誓愿普救含灵之苦。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这一场人生,她就这样活了!

    这次的事,最终因为自己而起,那么她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

    她已经让乔明华看到了希望。让千金堂的弟子们潜移默化这么久,她不过是一个人,短暂的一眨眼的人生,而乔明华以及那些弟子们才是未来才是希望。

    这就足够了。

    坐在一旁的阿好看着齐悦变幻的神色,很是不安。

    马车碾到了石子晃动,齐悦回过神来。

    “到了吗?”她问道,掀起车帘看外边。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欢声笑语。

    “师父说是在醉霄楼。”胡三在外说道。

    “他能找什么人,别乱花钱被人骗。”齐悦皱眉说道。

    早上找陈氏没找到,去找刘普成也没找到,胡三说刘普成去找人打听帮忙了。

    “师父,你忘了,师父的师父原来是太医呢,他不是还有个师弟在太医院当官?”胡三提醒道。

    不说这个倒罢,说这个齐悦越发皱眉。

    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刘普成师弟太医,虽然短短两三次见面,但一看就是个笑面虎,背后捅刀子的阴人。

    想必刘普成也知道,要不然怎么从来不提这个师弟。

    如今刘普成竟然去找他了,这不是送上门让人踩吗?

    “师父,到了。”胡三喊道。

    马车停在一间酒楼前,这间酒楼气势恢弘,进出的人衣着华贵。

    齐悦抬脚要进去,听得身后有苍老的声音唤她,她回过头,不由满脸惊喜。

    “安大夫!”她忍不住快步接过去,看着从马车上掀帘而笑的安老大夫。

    “去陈夫人家找你,说你出来了。”安老大夫说道,被两个小厮搀扶在轮椅上坐好。

    “正好你来了,我们进去坐着说。”齐悦说道。

    这边胡三已经问清刘普成定的房间了,高兴在前边引路。

    “我都听说了,你不要急。”安老大夫一边走一边说道。

    齐悦点点头,才要说话,就听到已经走近的屋子里传来男人的大声。

    “…你说说你惹的什么事!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师父的徒弟?我都嫌丢人!你给我跪下!把师父留给你的那些东西都给我还回来!”

    这句话传出来,齐悦眉头皱起来,脸色有些不好看。

    胡三顿时急了,还有谁比他更知道刘普成在齐悦心中的地位,还有谁比他更知道齐悦是怎么样护犊子的人。

    管他里面是什么人,哪怕是刘普成的爹,他也得进去护住。

    胡三毫不犹豫的抬脚就踹门。

    “师父,你怎么了?”他喊着冲进去。

    屋子里的刘普成和董林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胡三先冲进去,齐悦则站到了门口。

    刘普成手里捧着一杯酒身子弯曲,似乎正要下跪。

    胡三忙伸手扶住。

    “喂,你是什么东西啊,怎么跟我师父说话呢。”他喊道。

    董林气的鼻子都要歪了,你口口声声喊师父,你说我是你什么人?

    他转头看门口那女人,那女人神色淡淡,似乎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

    “师侄,你们挑选弟子多少得注意点吧?别什么人都要。”他沉脸说道。

    “孙子,你喊谁师侄呢!”胡三更不客气了,伸手指着董林骂道。

    刘普成忙嗨声阻拦。

    董林气的脸都绿了。

    再看那女人依旧没有阻拦的意思,反而带着淡淡的笑意。

    看看,看看,果然没错,果然嚣张,都这时候了还嚣张,真是想死都拉不住!

    “我喊错了吗?我喊师侄还是抬举….”他愤愤甩袖说道。

    话音未落,齐悦侧身让开。

    “安大夫,您慢点,我先推你进去。”她说道。

    董林愣了下,看着一个坐轮椅的老者被推进来。

    “安,安大人安师伯…”他结巴说道,有些不可置信,“您怎么来了?”

    安老大夫还没说话,胡三一步站过去。

    “师兄,怎么能让师父推你,我来推你。”他大声喊道。

    师兄?

    师父?

    董林不由瞪大眼。

    他没听错吧?

    *****************

    补更一(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四章 相护

    董林站在原地,看着这边相谈甚欢的几人,此时他们已经开始入座,安老大夫正在请那女人坐正座。

    “一日为师终生为尊。”安老大夫含笑说道,“师父你别为难我。”

    董林再次面皮抽了抽。

    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关系啊,谁是谁的师父啊?

    “天下人人可为师。”齐悦笑道,将安老大夫的轮椅推到正座,“您老也别为难我了。”

    他们说笑入座,似乎忘了屋子里还站着董林。

    但董林却不能甩袖子就走。

    “安师伯,您什么时候到了?院里的人都还不知道呢,我这就去告诉大家。”他陪笑说道,“蔡大人前几日还说起要去探望您呢。”

    安老大夫笑了。

    “我已经不是太医了,如今就是个在家颐养天年的老头子,可不敢惊动大家。”他说道。

    董林站在那里,看着胡三大咧咧的炫耀一般坐下来,反而没人招呼他入座,知道这是要逐客了。

    “安师伯来了就好了,我和我师兄正上愁呢。”他含笑说道,一面斟酒。

    安老大夫点点头。

    “没事,不算什么大事,不用上愁。”他含笑说道。

    董林愕然在原地。

    这还不算什么大事?陛下震怒,就是不掉脑袋也得脱层皮,终生禁止行医发配充军什么的那都是轻的。

    这群人难道以为罪名推到周茂春身上,他们就平安无事了吗?

    “虽然千金堂是依周茂春周大人行事,但到底是其罪难逃”他忙提醒道,忧心重重的样子。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从头到尾都是千金堂行事,其实跟周大人无关,只不过他老人家偏偏在场,所以才被安上着察而不禁失职之罪.”齐悦含笑说道。

    很好,重感情最好,还真怕人无情无义呢。

    董林心里冷笑一声。

    “那这次行事太荒唐了!”他看着齐悦。一副语重心长的摇头,“师师兄,你们这次实在是太贸然了。”

    他这次可不敢再喊师侄了。

    “不荒唐,不荒唐,做的很好。”安老大夫又含笑说道。

    董林再次呛了下。

    “太医院不是调查了吗?他们做了什么不是很清楚吗?不荒唐啊。”安老大夫接着说道。

    “怎么不荒唐?”董林动气说道,一面拿起桌子上的厚厚的纸甩了甩,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师兄你写的这些就能说明你们不荒唐了吗?”

    齐悦和胡三都看刘普成。

    “老师,你写的什么?”齐悦好奇问道。

    刘普成有些躲闪尴尬。

    “没什么没什么。”他说道。

    “你也知道没什么!你写的这些还真是没什么!”董林气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解释?皇上什么人?听你的解释!”

    齐悦看着刘普成恍然,原来是写东西想要上达天听。

    回京的路上被那群场卫看着,阴阳怪气的自然不会听他们的话,周茂春也根本就不说不辩解,反而似乎对突然临头的大祸很是高兴一般。

    回了京周茂春被关起来见不到。常云成也忙着,他们被陈氏接走。也没人敢来陈氏门前找他们麻烦。但同样也没人来询问他们什么,就是想解释自辨也找不到可解释辨别的地方。

    齐悦是托陈氏,刘普成竟然来托太医院。

    刘普成被当众这样说,面色更加尴尬。

    “不听就不听,没事没事。”安老大夫又含笑说道。

    这一下不止董林,齐悦刘普成胡三阿如阿好都看向他。

    这是进门后。他第三次说这话了。

    一次是宽慰,二次三次还是宽慰的话,是不是太虚假了?再不然就是真的没事?

    董林也不傻,眉头跳了跳。有些不安。

    “那既然安师伯说了没事,那就是没事了。”他松了口气,带着几分感激看向安老大夫,然后那着那沓纸,“我这就去将这些呈给医令大人,递交宫中。”

    安老大夫还是含笑。

    “师弟,吃了饭再走吧。”刘普成说道。

    董林哪里吃得下,忙摇头。

    “现在哪里还顾得上吃饭,等这件事过去了,再好好和你算帐!”他故作恼怒的说道。

    不过这时候的恼怒就跟齐悦等人没进来前的恼怒完全不同了。

    刘普成心里叹口气,看来师父的话不听还是不行啊。

    想到师父过世时,拉着他没有交代医术没有交代身后事,只交代了一句对这个师弟要敬而远之。

    想到师父,他再次叹口气,打定主意一会儿要去师父坟前看一看。

    董林走到门口了,胡三又想起什么喊住他。

    “对了,这位师侄。”他喊道。

    董林差点一脚跌倒。

    这混帐东西!

    他转过脸带着几分难掩的怒意。

    胡三已经笑着走过来,伸手大咧咧的搭上他的肩头。

    “是喊师侄没错吧?我看你称呼我师兄为师伯。”他笑道,“真是年龄长在辈上,我真不好意思了。”

    我看你很好意思!

    董林心里骂了声。

    胡三还怕他不明白,伸手拍着他的肩头。

    “真是没办法,我当初经刘师父再三坚持拜到齐娘子门下,没想到安老大夫非要拜齐娘子为师”他笑道,“我也就跟着水涨船高了。”

    董林扯了扯嘴算是笑了笑。

    “所以师侄你可看清了,下次别乱了辈份。”胡三最后重重的拍了下,顺手将董林送出门。

    听的身后的门砰的关上,董林面色铁青,他伸手揉了揉被拍痛的肩头,狠狠的看了眼这间屋子,抬脚走了。

    齐悦没理会胡三跟董林说什么。而是不解的看着安老大夫。

    “老大人,你说的是真的?”她问道,“真的没事?”

    “没事没事。”安老大夫笑道,又补上一句,“因为你们是千金堂嘛。”

    齐悦苦笑。

    “老大人,你就别逗我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说道。

    “时候未到,时候未到。”安老大夫依旧笑道。

    齐悦狐疑的看着他。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是不是就我一个人着急担心上火啊?”她问道。

    刘普成和胡三等人也都看过来。

    安老大夫笑了,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腿。

    “自从这两条腿废了之后,我还是第一次回京城来。”他说道。

    大家愣了下。不明白怎么又开始说腿了。

    “我这一双腿就是在京城废了的,我每次回来,都好像再经历一遍那个过程。”安老大夫接着说道,神情沉沉的叹口气。

    那一定不是个美好的过程。

    在座的人面色都有些不好。

    “饭菜可以上了吧,咱们边吃边说。难得老师请一次客。”齐悦笑道。

    刘普成自然知道齐悦这要岔开话,忙点头应声。让胡三去催促。

    “听我说完再吃。”安老大夫笑道。一面抬手按下胡三。

    胡三只得坐下来。

    “当初有个贵人的孩子病了,至于什么病,齐娘子也见过。”安老大夫说道,看向齐悦。

    齐悦略一想便知道了,点点头。

    “那个病是不好治,来势凶猛。你们又没有…没有合适的药。”她忙说道。

    安老大夫笑了笑。

    “可是当初我却是和齐娘子一样,认为能治。”他说道。

    齐悦有些意外,想到当初在谢老夫人家安家的大夫可是一口断定这病不可治,干脆连接诊都不接的。

    “当初所有大夫都说不能治。我接下这个病儿,因为赌气对几个前辈同行不敬,当时可谓四面树敌。”他说道,脸上浮现笑容。

    虽然他说的轻松随意,但齐悦等人想象的到,当时的情况肯定不会是轻松随意的。

    生病是凶险的事,而治病一定程度上来说,也是一件凶险的事,尤其是面对疑难杂症以及别的大夫都说不能治的病,就如同高空走钢丝绳,这个大夫要承受的不仅是病情的危难,还有四周人给予的危难,成功了则皆大欢喜,不成功的话

    齐悦的视线落在安老大夫的腿上。

    安老大夫看到了,拍了拍自己的腿。

    “我治到一半的时候,病情没有缓解,便觉得自己这次错了,再加上四周人的议论,我觉得这个孩子我治不好了,与其熬到死,不如提早承认。”他说道,笑了笑,“后来贵人高抬贵手,只要了我一双腿留下了我的命。”

    “这也太过分了,别人不治反而没事,你治了反而有罪。”胡三忍不住说道。

    “这世上的事本来就是如此,做多错多,不做无错。”安老大夫含笑说道,“更何况我们大夫这一行看得都是结果,而不是过程,所以,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关键还是看结果。”

    刘普成点点头。

    “所以这次的事,我们说什么也不管用,是因为这次战事的结果已经注定了。”他说道。

    “可是那关咱们什么事,他们打胜仗打败仗,咱们只管救助伤兵,咱们救助的伤兵可是实实在在的。”胡三喊道。

    “救助伤兵,救助了多少?”齐悦摇头说道,“你知道这一战总伤亡是多少?被掠人口财物是多少?城池损毁是多少?”

    在那些数字面前,他们这些数字就如同小石子入海,连声响都听不到。

    自辨?皇帝才不会理会你折子上说的这些话!反而看了会更加恼怒!

    胡三闷闷的坐下来。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低沉。

    安老大夫笑了,拍了拍腿。

    “我还没说完呢,你们又打岔。”他笑道,“以前呢我觉得我被废了腿也不冤枉,但后来遇到了齐娘子,我才知道我真是冤的慌。”

    “不是,老大人,这不是你的错,是你们的条件…”齐悦忙解释道。

    安老大夫抬手阻止她说下去。

    “不,娘子你给我的那个药方,我认真的研读。”他说道。

    那次拜师之后,齐悦将救治谢老夫人家孩子的做法等等详情写清楚送给了安老大夫,这便是他眼里的药方,当然这个药方更确切的说是病案。

    “我发现,当时我做的跟齐娘子你做的异曲同工,只是,在那最凶险的一步,我没能坚持下阵,如果坚持下去,再接着用药,三日之后,病儿一定能缓解起效。”安老大夫说道,眼睛发亮,旋即又黯然,“只可惜,我当时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外界的质疑,家属的威压,自己的不自信,最终导致他自己放弃了。

    “我真是冤啊。”他长长的吐了口气,重重的拍了拍腿,然后看向齐悦,“所以齐娘子,你放心,我,我们,不会让你,让你们,也失去一双腿。”(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五章 迁怒(加更)

    蔡医令将茶杯放在桌子上,似是无意重了些,发出一声响。

    “大人,我看事情不妙,那安老大夫不知道托了什么关系…”董林忙说道。

    “他一个废人,能托什么关系?当年要不是皇帝及时相助,巨鹿王司马家要的可是他的命。”蔡医令淡淡说道,“不就是托姓方的照顾一下,让周茂春免受牢狱之苦而已,他要真有本事,让姓方的去皇帝跟前说情放人啊,姓方的要是敢放一个屁,我给他叩头。”

    姓方的还真打死也不敢去皇帝跟前放个屁

    董林忍不住想笑。

    “行了,才两天而已,等着吧,最多一天,周茂春就躲不过了。”蔡医令摸着茶杯说道,“漠北兵备道的折子也该送全了。”

    此时的皇宫大殿里,皇帝正在议事。

    除了侍立的太监,另有七八个官员垂手而立。

    屋子里鸦雀无声。

    龙椅上,皇帝正拿起一个折子,他只看封面,便仍在桌子上,这个时候便会发出啪的一声。

    渐渐的啪的声音越来越多,这让地下侍立的大臣们的心也不由跟着停顿。

    “这些都是漠北兵备送来的奏章?”皇帝开口问道。

    一个年近六十左右的红袍官员躬身应声是。

    “他周茂春一个人,就能惹来这么多奏章?是他太厉害了?还是这漠北兵备道都是废物啊?”皇帝缓缓问道。

    红袍官员的腰身更加弯曲了。

    “臣有罪。”他颤声说道。

    “方树军。”皇帝喊道。

    一旁侍立的一个大臣忙躬身出列。

    “你父亲死了没?”皇帝问道。

    方大人身子微微一颤。

    “多谢陛下,臣父尚未…”他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一个奏章砸在身上。

    “没死的话,让周茂春给我滚过来!”皇帝喊道。

    方大人应声是转身就向外走,面上难掩担忧。

    看来这次是坏了,原本想搁几天皇帝的怒气小一些了。周茂春再出来说,没想到这才到京两天,皇帝就宣了,而且是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要质询,而不是先单独见面斥问,这是表明皇帝是一点面子也不想给了。

    这边急匆匆的召周茂春进殿,那边齐悦也回家看到了陈氏。

    “姨母,我要进宫面圣。”她说道。

    陈氏愣了下。

    “在漠北我们做的事我要跟皇帝解释。”齐悦说道,一面冲陈氏跪下,拉住陈氏的手。

    陈氏伸手拉她。

    “那事算什么事。”她混不在意的说道。又微微一笑,“你放心,我已经给陛下说了,陛下也答应了,天大的事。你也不会有事的。”

    说好了?

    齐悦愣了下,那天看陈氏从皇帝那里出来神情不算太高兴。还以为没说好呢。

    陈氏拉着她的手也微微出神。

    只是答应是答应照顾了。可是还得亲自见一面才好…

    可恨这小鬼头明知她要引荐,却就是不松口。

    “周大人要揽下所有的事,我要面圣解释。”齐悦摇了摇陈氏的手说道,“我知道这让姨母你为难了,可是,我不知道还有谁能让我最快的见到皇上。”

    陈氏回过神。略一沉吟。

    这倒也是个好的机会,认罪认错…

    “好,那咱们就去一趟,我正好要去见太后娘娘。”她说道。

    齐悦欢喜的道谢。

    “没事。你别担心,谁有事,你也不会有事的。”陈氏抚了抚齐悦的鬓角,和蔼说道。

    齐悦苦笑一下。

    她倒是愿意谁都没事,哪怕自己有事。

    陈氏带着齐悦进了宫门的时候,周茂春已经站在了皇帝面前。

    看着周茂春红光满面又胖了一圈的样子,皇帝冷笑两声。

    “周大人,看起来心情不错啊。”他含笑问道。

    “托陛下的洪福,还行。”周茂春施礼说道。

    话音未落,就有一个奏章重重的兜头砸过来。

    “可是朕心情很不好!”

    皇帝暴怒的声音同时砸过来。

    对于皇帝的喜怒无常大家已经很熟悉了,知道这表示皇帝的怒火爆发了。

    大殿里顿时响起一片臣有罪的声音,可是这并不能阻止皇帝的怒骂。

    “….区区千人贼奴,二十日,劫掠三关两省九县,这就是你们号称的堪比铁桶的九重镇!”

    “…什么铁桶,分明是前些年贼奴元气大伤…”

    “….如今人家缓过来,一出手就给了朕一个大耳光…”

    “…枉你们时时刻刻的吹嘘,什么朕治下有方,兵强马壮,这是朕沾先皇太祖皇帝的光!”

    皇帝越说越气,到最后干脆破口大骂起来,也不知道这个从小在宫里被最好的大儒教养出来的皇帝,从哪里学来的这么多骂,听说皇帝常常私自出宫,看来是真的,也只有在市井才能听到这么多令人想都想不到的污言咒骂。

    地下的大臣忍不住溜号走神,但很快他们就被骂也不过瘾的皇帝扔下的奏章砸回了神。

    地下站着的太监大臣都造了秧,但谁也不敢躲,只是跪地俯身呜咽认罪。

    皇帝骂累了,出了一身汗,将衣袖一甩坐回龙椅上,神色阴沉的看着下边的人。

    “周茂春你有什么要说的,趁着朕心情不好,快点说。”他说道。

    周茂春起身,肩上的奏章掉下来。

    “陛下,臣怎么了?”他眨眼一脸无辜的问道。

    皇帝才降下的怒气又起来了,没有奏章可扔,骂的也有些累了,干脆抬脚将龙案踹了,吓得两边的太监慌忙跪下搀扶。

    “朕刚才是白说了?”皇帝怒道。

    地下跪这的其他大臣都忍不住心里狂喊,这死老头别的时候讨人厌也就罢了。这时候怎么还这么嘴欠!

    “打败仗了啊,这跟臣有什么关系?”周茂春不死不休的说道。

    大臣们再次低头,这真是自己作死啊….

    “你是说朕是胡搅蛮缠吃了败仗发泄怒火胡乱牵连了?”皇帝阴测测说道。

    “臣可没这样说。”周茂春忙说道。

    皇帝气急反笑,抬手指着地上的奏章。

    “拿起来一个看。”他说道。

    周茂春果然听话的拿起来一个,见上面写着甘肃总兵熊大山参周茂春期延军机事,翻看看了一眼。

    “这上面的事,是你干的吗?”皇帝问道。

    周茂春点点头。

    “再看。”皇帝说道。

    周茂春又拿起一个,见上面写着都察院监察御史文定参周茂春荒诞不忠之事。

    “你干过这些事没?”皇帝又问道。

    周茂春再次点头。

    “干过。”他老老实实的回答。

    皇帝抬脚再次踹桌案,发出砰的一声响,吓得屋子里的人再次抖了三抖。

    他站起来隔着桌案指着地上。

    “这些都是参你的!你还问朕你怎么了!你怎么了!老而不死是为贼!”他怒声骂道。

    周茂春神情不变。

    “可是。这些事,也没什么错啊,臣只是看病治伤分内事…”他说道。

    话没说完,皇帝抓起桌上的朱笔砸了过来,正中周茂春额头。划下一道朱红。

    “你胆敢拿朕的军政大事玩闹,敢拿朕的兵将嬉戏。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下一次你是不是要拿朕的头玩了?”他怒骂道。

    这话可重了。地下跪着大臣们不能装哑巴了,纷纷叩头,又有人站起来斥骂周茂春。

    看来周茂春今日是彻底要激怒皇帝一心求罪了。

    大臣们心里叹气。

    一个小太监就在此时走进来,贴着墙迟疑一刻,皇帝身边的太监看到了,忙快步走过来。侧耳听那小太监说了一句话,顿时面色愕然,摇头,那小太监也摇头。二人就这样眼神交流一刻,最终皇帝身边的太监无法转身回来。

    “说。”皇帝没好气的喝道。

    下边的大臣吓了一跳才要说话,却见那个太监矮身凑近皇帝说了句话。

    “滚。”皇帝直接说道。

    下边的大臣再次吓了一跳,却见那个太监滚下去了。

    “不见?”陈氏面色微微焦急。

    “我的小姐,现在陛下正在火气头上,那殿里都要打起来了。”胖太监低声说道,“你可听一句话,快些回去吧,别触霉头。”

    陈氏犹豫。

    打起来了…

    齐悦握紧拳头。

    “公公。”她站出来说道,“请你再次通报一次,说千金堂齐月娘叩见。”

    陈氏忙伸手阻拦。

    “月娘,休要胡闹,陛下不会见的。”她说道。

    自己有太祖皇帝留下的来往自便的口旨都不能让皇帝松口,你说话怎么可能。

    胖太监亦是如此苦笑。

    “公公为难了,这是月娘的心意。”齐悦拿出一张银票递过去。

    太监吓了一跳。

    “娘子,这可是打我的脸了。”他忙说道。

    陈氏却不愿齐悦的脸掉在地上,反正已经来了,怎么也得试试。

    “小黄,确实是为难你了。”她说道。

    胖太监看着她叹口气,伸手接过。

    “好,我再去一趟。”他说道,转身走开了。

    一直走到大殿前,胖太监才随意的扫了眼袖子里的银票,不由吓了一跳。

    五千两!

    娘啊!

    这小娘子出手可真阔!

    大殿里太监又是一阵表情交流,最终还是那个太监走向皇帝。

    皇帝转过视线看着他,只看得那太监冷汗直冒,最终噗通跪下。

    “陛下,千金堂齐…齐”方才低声交流,没听清,再加上被皇帝看的心神惊惧,这太监一时想不起怎么称呼的,结结巴巴的。

    女人称呼娘子总没错。

    “千金堂齐娘子叩见。”他叩头说道。(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六章 君前

    千金堂齐娘子?

    千金堂!齐娘子!

    太监本来是要给皇帝耳语的,但受了这一吓,便跪着大声说出来了。

    所有人都听到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皇帝显然也很意外,问道。

    “千金堂,齐娘子。”太监被殿里的气氛更吓到了,结结巴巴的说道。

    皇帝就笑了,靠回椅子上。

    “行啊,本事挺大嘛。”他笑道。

    看着皇帝的这笑,在场的人都打个寒战。

    不过还真是的,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大本事,竟然进了宫,还能让太监在皇帝议事的时候进来通报!

    我的天,这种事,他们不能也不敢做啊。

    相比于其他人的震惊,周茂春则是急了。

    “陛下,她是我”他急忙说道。

    话没说完被皇帝打断。

    “行了,周茂春,你们可真是郎有情妾有意,你在这里闹腾不就是为了维护她吗?啧啧。”皇帝手拍着龙椅,发出啪啪的声音,慢慢的说道,“你护着她,她护着你,你们两个还真是让人感动啊。”

    周茂春被皇帝说的有些糊涂。

    “啊?”他愣愣道,反应过来忙开口,“陛下,不是的”

    皇帝已经拔高声音再次打断他。

    “恩爱的拿朕的兵将博红颜一笑,恩爱到激怒朕就可以让红颜逃过一劫,周茂春,朕一定会成全你们的!”他狠狠说道。

    “陛下,这齐娘子是”周茂春忙又开口。

    “你闭嘴,再说一句话,朕立刻让人乱棍打死你们。”皇帝怒喝道。

    周茂春只得闭嘴了。

    皇帝说话的时候一面抬手。太监们领会,高声喊了声宣。

    一声声的传出去。

    “宣?”

    听到这个话,陈氏亦是很惊讶,扭头看齐悦。

    自己费了这么多心思,都没让皇帝开口见见,她只是报了个名字而已。

    早知道,年前就见了,也不会有这些破事了!

    陈氏摇头心情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边齐悦深吸一口气,就抬脚迈步。

    陈氏忙跟上,却被太监拦住。

    “小姐。你可不能去。”胖太监忙说道。

    陈氏只得留步。

    “月娘,见了陛下不要多说话,就跪下好好的认错就好了。”她嘱咐道。

    齐悦点点头,便跟着那太监走了。

    看着这女人走了,胖太监不由看陈氏。

    “这位娘子。不是第一次见陛下?”他问道。

    陈氏不解的看着他。

    “干嘛这样问?”她问道。

    这便是回答了,胖太监神情更加惊讶。

    这小娘子第一次见皇帝?怎么一点也不紧张?想当初自己第一次见皇帝的时候。紧张的浑身发抖。那时候他可是已经进宫三年了。

    大殿里大臣们垂着头,皇帝的暴怒收放自如,此时已经神情淡然,看上去气氛安宁,但这安宁却让人有些窒息。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没多久。大殿的门被拉开了。

    “千金堂齐娘子叩见。”外边太监的声音响起。

    齐悦站在门外,心里反复一句话。

    见到活得皇帝了!

    然后深吸一口气,提裙迈过门槛。

    走了没几步,旁边引路的太监若有若无的声音钻入耳内。

    跪

    这大概是那五千两银子的功劳。指点她进退规矩。

    虽然极度反感下跪,但别的人可以含糊过去,皇帝这里只怕不行。

    齐悦在进大殿十几步之后跪下了。

    “民妇齐月娘,叩见陛下。”她清声说道。

    大殿里除了周茂春,其他大臣都垂头而立,就连皇帝也似乎累了倚在龙椅上垂下视线。

    当这个声音传来,大家都愣了下。

    这个老妇的声音倒是好听,而且还听起来很年轻。

    月娘?

    皇帝一愣,这个名字…

    他抬起眼,一眼便看到跪在很远地下的人。

    穿的是杏色衣衫,乌发高挽,攒着两只珠钗正随着她的叩首颤动。

    乌发!

    乌发!

    皇帝猛地坐正身子,随手捞起一个奏章举在眼前。

    大殿里又陷入一片安静。

    齐悦跪在地上有些纳闷,但又释然。

    这种你进来了领导只当没看见来表达不满的事见得多了。

    她便也不再说话,老实的跪着。

    有大臣悄悄的抬眼皮看了眼皇帝,见皇帝竟然在看奏章,便也自然领会这是皇帝故意要给这女人难堪,大家便都又垂下眼一动不动了。

    奏章后的皇帝这一转念已经将所有的事串联起来了。

    永庆府,齐娘子!

    永庆府,定西候世子夫人!

    千金堂齐月娘!

    定西候世子夫人月娘!

    是一位乡下大夫治好的…

    那女人从李家的正门施然而出…

    救命之恩,可不是当得起…

    周茂春找到了齐娘子…

    周茂春认了义女….

    娘了个腿的!乱七八糟的搞什么!皇帝啪的将奏章砸在桌子上。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大家吓的抖了抖。

    齐悦也忙跪好。

    “说!”皇帝咬牙说道。

    说什么?

    谁说?

    众人愣了下。

    这边齐悦却已经开口了。

    “民妇带弟子一人侍女两人护卫四人于年前赴漠北寻亲,因为接诊伤兵与张掖卫城军医起冲突,意气之下赴战事前参与伤兵救治,亲眼见战事惨烈,伤兵凄苦,便决定尽医者本分,后民妇所属永庆府千金堂二十四人赶到,民妇与其商议伤兵救治。最终组成外科裹敷护士战地分队,因战地救治与往日接诊治疗不同,为避免临时慌乱,所以请卫城官兵协助,进行了六次事先演习,后赴边关沿路共参与四次战场救治。”

    清朗急缓得宜的女声在大殿里响起。

    在场的人再次愣了下。

    就连皇帝也面色微微凝神。

    他是说让这女人说,一般来说,这时候不是该说自己有罪,怎么后悔,然后请陛下喜怒之类的….废话吗?

    这女人说的话。短短的一段话竟然是…如此的条理清晰又因有果有数有据…

    “….此事皆是民妇先与军医意气之争而起,后又因医者本心不得弃,并非故意无理取闹,更不敢以兵将为嬉,周茂春周大人曾多次劝阻。但民妇一意孤行不听,战地救治时间紧任务重…咳…是民妇短短时日要培训弟子。又要准备大量的医药用品。未尽上报通秉请示,因为民妇救治之法与往日惯用军医救治不同,引起众人质疑不解,是民妇之错,但民妇绝不敢以兵将为嬉,延误军机。请陛下明察。”

    她一口气说完,再次叩头俯身在地。

    很好,短短两段话,就把这事推到误会上去了。且自己负全责。

    大臣们暗自点头。

    看来这女人背后的高人很厉害!

    齐悦伏在地上说话时不觉得怎么样,说完了心砰砰跳的厉害。

    这就跟跟院长等人汇报工作,少说废话,不提苦劳委屈,舍弃假大空,先开门见山列数据说过程,这样才能为自己的科室争取更多的利益。

    但愿这个皇帝能习惯这种汇报方式。

    这不是挺能说的,装什么哑巴。

    皇帝看着地上俯身的女人,暗自哼了声。

    不过…

    他的神色阴沉几分。

    “依你这么说,这些奏章弹劾,都是他们蠢笨误会你了?”他阴恻恻说道。

    这皇帝说话可真是…

    这声音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方才一个字没听出来,这时候这一句话听起来…

    齐悦心里微微讶异,但是绝对不敢抬头看。

    “民妇不敢,只是术业有专攻,外门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她说道。

    皇帝一声冷笑,将面前的奏章拿起来在龙案上摔打的啪啪响。

    “你说的门道倒挺热闹,朕这个外行听的也挺热闹。”他冷冷说道,“你以为你这几句话一说,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周茂春再忍不住了。

    “陛下,他们说臣玩闹就是玩闹了?臣说臣不是玩闹陛下怎么不信?”周茂春依旧梗着脖子说道。

    “因为朕是外行嘛。”皇帝不阴不阳的说道。

    周茂春气结。

    齐悦也有些郁闷。

    “你们说的都是门道,你们听得懂,朕可听不懂。”皇帝接着说道,“他们说什么不是什么,你们说什么难道就该是什么?这嘴官司朕看腻歪了。”

    “那陛下你的意思是,要看些不是嘴官司的才成?”齐悦忍不住再次说道,她微微的抬了下眼,隐隐看到面前十几步外高高的龙案,以及一角明黄衣袍。

    皇帝下意识的要拿起奏章,看到那女人最终还是垂着头,他不由挪动了下身子,似乎避免被人看出自己方才的不自在。

    “…民妇此趟四次参与战事,共救治七百六十五伤兵,其中重伤…”她接着说道。

    有大臣听不下去了,咳了一声。

    “这还不是嘴官司?你说是你救的,你说是多少就是多少,怎么你说的就是可信的?”他低声喝道。

    周茂春怕皇上,可不怕这大臣,抓起地上的奏章就砸向那大臣。

    “乔刘生!轮到你来问!”他骂道。

    那大臣不提防被砸到,又是羞又是气。

    “周茂春!”他气急败坏喝道,才要说话,殿外又是一声喊。

    “陛下,漠北兵备急报!”

    急报?兵备?

    大殿里安静了一下。

    弹劾周茂春等人的奏章又来了。

    旋即大家心里想到。

    那大臣也便不说话了,对着周茂春冷笑一声,带着几分不屑甩袖子。

    你死定了。

    皇帝面色也很难看,目光看了看依旧伏地的女人,又看了看周茂春。

    事到如今,这二人谁也保不了了,那就….算了吧。

    他神情漠然,抬手。

    “传。”太监大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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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 奏对(加更)

    听到里面传出的话,外边的常云成松口气。

    从袖子里拿出一路走来散发剩下的最后一张银票,借着帮助太监抬箱子塞进了他们的衣袖。

    “幸苦了。”他低声说道。

    不知道是道谢两个太监抬箱子幸苦,还是替他通传的幸苦。

    两个太监面无表情的抬着箱子向内而去,但常云成还是看到其中一个将袖子紧了紧。

    常云成站着看着二人,面色疲惫眼里满是红丝,神情却是轻松。

    还好,赶得上了….

    脚步声传来时,大殿里的人都看过去。

    两个太监抬着一个木箱子疾步而来。

    竟然有这么多!

    大殿里的人都面色惊讶,皇帝的面色则是压抑的愤怒。

    “就放那!”他忽地喊道。

    太监们一愣,站在原地。

    “你说的热闹,也看看别人说的如何。”皇帝冷冷说道。

    这是在说自己,齐悦便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正中座上。

    皇帝看着她。

    齐悦也第一次看清了皇帝。

    虽然隔着一些距离,但…

    她的眼瞬时瞪大。

    哎?这不是…

    “看清楚点。”皇帝淡淡说道。

    不知道说的是看自己看清楚点还是…

    咚的一声,两个太监将箱子放在了齐悦身前,也挡住了她看向皇帝的视线。

    齐悦被这咚的一声惊回了神。

    额头上出了一层汗。

    倒不是吓的,而是惊讶的。

    妈妈咪呀,真是狗血啊,竟然还有一处偶遇不相识的戏码!

    呸,偶遇个屁,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偶遇!

    她又飞快回想。这两次相遇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还好,一切正常。

    “看吧。”

    皇帝的声音从上边扔下来。

    齐悦忙停下胡思乱想,随手从箱子里最上边拿起一个奏章。

    “这些都是弹劾你们的奏章,一个两个,胡闹误会,三个四个五个六个难道也是误会胡闹?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皇帝冷笑说道,本就没熄灭的怒火,因为陡然发现这齐娘子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齐娘子。又或者因为这齐娘子竟然就是自己心中留意的齐娘子,总之乱七八糟的搅的他的怒火越发的旺盛。

    他干脆站起身来,在上面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说着说着便又开始骂。

    大臣们都不说话了。反正皇帝在生气,如今自有这两个蠢货兜着呢。他们就等着看热闹就好了。

    皇帝骂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去看那女人,看那女人这次还是那么淡定还是已经吓哭了。

    这一次让他如愿了,那女人果然神情异样,眼中泪光闪闪。

    皇帝重重的哼了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现在知道哭,晚了!

    周茂春也看到齐悦的异样,心里重重的叹口气。也不管皇帝在场,自己走过去。

    “你这个傻妮子啊,你说你这是何必呢?”他叹息道,“值不值得…”

    “值得。”齐悦说道。声音有些哽咽。

    周茂春摇头。

    “值得。”齐悦再次说道,这一次真的是有眼泪掉下来,落在奏章上。

    她似乎受了惊,慌忙将奏章抖开,小心翼翼的怕毁坏了一点。

    然后她又拿起一个奏章。

    “别看了,他们这些人说的话看也看不懂。”周茂春说道,伸手要阻拦,目光落在齐悦手里的奏章上,微微一愣。

    这,不像是奏章,而是简单的本子。

    这?

    齐悦翻看着刚拿到的本子。

    “….三月初六,晴,风寒,依齐娘子之规,查房,轻伤五室一百人,高热者三十二人,用所留汤药饮二次,其余者无恙,可以出院者十三人…”

    她吸了吸鼻子,翻开下一页。

    “….重伤长枪穿胸病号王大虎,伤口红肿,高热妄语,换药不退,遵齐娘子之规,用青霉素两只,明日观效…”

    看着这一张一张的文字,她的眼前似乎浮现伤兵营,没有了自己以及千金堂的弟子,来往的军医们却并没有减少。

    “我是负责轻伤病房的,你们那人手够不够?我去帮满?”

    “不用不用,别乱了乱了那什么科室?”

    “快些,快些这边的消毒汤药还没洒呢…”

    “…这些药是口服的”

    “…我来换药,你忍着痛”

    他们穿梭在不同的病房,按照她留下的那些规矩,笨拙但又坚持的遵行着。

    “…我叫孙三牛我不会写字,由军医况鹏代笔,我属百柳关防守官苗大壮属下七营甲队,守关时被东奴马刀砍伤腿,当时是千金堂的弟子郭荣包扎,送入轻伤营,后由千金堂弟子吴卫进行了伤口冲洗,敷药包扎,又口服丸药一日一枚,今天是三月初十,我已经能下地走路,伤口痊愈…”

    屋子里有些怯怯的伤兵坐在床上,一面说,一面看着面前的军医写字,然后笨拙的沾了红印泥,按在纸上。

    在屋子的另一边也有伤兵已经迫不及待,待那军医站到面前,就忙忙的开口。

    “我叫石狗剩…笑什么笑我娘就这样叫我的…没别的名字,大夫,这句话还要写上吗?.那写上吧,好好我不说废话…我叫石狗剩,我不会写字,由军医葛立代笔,我属百柳关防守苗大壮属下八营丁队,我是甲长,守关时被东奴飞石砸中头部,跌下城墙,由千金堂张同缝合正骨,今天是三月初十,我还不能下地走路,但我精神很好,只需要养骨。军医乔明华确诊我半个月后便能行走自如….”

    一个一个鲜红的手印让齐悦的视线有些模糊。

    “快些,这些记好了,快马加鞭传去”

    一布包被兵丁系在身前,催马疾驰而去。

    沿途的驿站都已经提前得到吩咐,早就牵马迎接,那兵丁疾驰而来,翻身下马,一手接过那驿吏递来的干粮,一手牵马上去,几乎是脚不沾地的再次奔驰而去。

    这样的传递几乎每一天都在进行。一天一天一包一包汇集成如今的一箱子。

    他们离开的时候,伤情是初期,看不出效果,在他们行路这将近一个月,这些伤兵是生是死愈合如何都基本上可以确定了。

    所以常云成才会在每路过一个驿站一个关口的时候就去拜访

    所以在看到她和周茂春都平安入京且不会受为难之后他就不见了…

    这些不通过兵备道。不得不掐着时间点却依旧能以最快速度送来的证据

    不是泛泛的空话,不是简单的描述。而是鲜活的对比。鲜活的数字。

    在他们获罪被带走的时候,冷漠的没人送行没人问候,要说齐悦心里不不舒服那是骗人的。

    原来问候和温暖不一定要当时就表现出来。

    这些讨厌的人们!总是要这样欺负人!

    齐悦抬手擦了眼泪,再次拿起一个本子,看到熟悉的名字,乔明华。

    矮矮的屋子里。昏暗的油灯下,乔明华奋笔疾书,他的面前堆着厚厚的一摞本。

    “….张掖卫军医乔明华七年三月记事,今年年初的第一场战事。百柳关伤六百…”

    七年?

    难道还有别的年?

    齐悦放下这个,抬手擦泪,又在箱子里翻,果然找出一摞厚厚的本子,好些都发旧发黄。

    张掖卫军医乔明华宝元三年记事…

    松山堡军医乔明华泰和二年记事…

    “好啊好啊。”周茂春此时也拿起了这个记事,神情激动,“这小子有心了,这么多年竟然都记着,看看看看,这些死伤记录,再看看这一次,这不是嘴官司,这是铁证…好啊好啊,有心了。”

    他说着竟然也有些哽咽。

    这些从来不被他看在眼里的底层军医,甚至连大夫也不屑于被他称呼的军医,地位连一个兵甲都不如的可有可无的军医,原来也能做出一些事,一些在某一刻足以定人生死的事。

    关键是,竟然会有如此的恒心,记录下这些枯燥的无趣的数据,不止枯燥无趣,还是绝望,记录一遍,就让那些无助再眼前再次上演一遍,这么多年,得有多强的心智才能坚持下来啊。

    周茂春认真的数了数。

    “他在那里已经二十年了。”齐悦说道。

    周茂春依旧认真的数完了乔明华的记事本,这才点点头。

    “二十三年,其中还有他师父的两本。”他说道,“由他整理的。”

    他们二人的异样让其他人都迷惑起来。

    怎么聊天起来了?

    难道这不是弹劾的奏章?

    哭是哭了,但这样子好像不是被吓哭的,也不是绝望的哭,而是激动?

    高兴?

    被人弹劾还会很激动高兴?

    “周茂春,你可知错”方才被周茂春砸了一下的大臣又忍不住喝道。

    话没说完,周茂春随手抓起手里的本子作势砸过来。

    那大臣这次有准备了,抬胳膊同时往一边跳开了。

    周茂春又放下了本子。

    大臣哼了声,真是死到临头…

    还没哼完,就见周茂春在地上摸了一下,抓起一个奏章狠狠的砸过来。

    大臣再一次被砸中,发出哎呦一声。

    “呸,用这个砸你才合适。”周茂春嘀咕道,一面小心的将手里的本子放好。

    大臣更加羞怒。

    “周茂春,你死到临头…”他喝道。

    周茂春跳起来。

    “你才死到临头!”他喊道,“以为凭这些这些…”

    他又弯下身,从地上捡那些被皇帝砸下来的奏章,呼啦啦的全砸向那大臣。

    “就凭这些,就能让老子死…”他哈哈笑道,“这些狗屁奏章!这些狗屁奏章算个狗屁!”

    不待大臣们再说话,他上前抱起那箱子里的本子奏章呼啦啦的就冲皇帝举了过去。

    哎呦这老小子失心疯了!

    砸大臣也就罢了,难道还想砸皇帝?

    “陛下,他们说的不算,臣说的也不算,臣不打嘴官司,臣要打真官司!”他大声喊道,跪在地上将这些东西呼啦啦的往前一推。(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一夜

    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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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奏章…

    大殿里大臣们有些不解,皇帝的眉头也皱了皱,看着有些癫狂的周茂春。

    怎么看了这些,周茂春就跟发了春似的。

    这些奏章难道不是弹劾而是夸赞的吗?

    那也不至于如此激动啊。

    周茂春将这些奏章推过来还不算完,又转身去捡地上的那些散着的奏章。

    “都留着,我都好好的留着,谁也别急,咱们一个一个算账!”他一面捡一面嘀嘀咕咕的说道。

    大殿里的大臣们脸色都黑了黑。

    夜色深深,一个太监小心的举着一盏宫灯过来,放在桌案上。

    桌案上已经摆了四盏灯了,照的四周亮如白昼。

    皇帝倚在龙床上看一个本子,忽的笑了。

    “你们看看这个,这个人竟然叫吴该得。”他指着手里的本子说道。

    一旁的太监忙凑趣看,当然他并不敢真的看,只是做个样子。

    “吴该得?吾该得,他可真敢叫。”太监细声细气的笑道。

    皇帝笑着接着看,不时笑几声又不时的皱皱眉,他这次不像以前看奏章速度快,而是看的很慢。

    一个太监看了眼桌案上摆着的才四五本,再看那木箱子里还满满的呢。

    这什么东西啊,陛下怎么看的这样入神。

    门外轻轻的响动,一个红袍太监走进来。

    “我的陛下,时候可不早了。”蔡重低声笑道。

    皇帝的视线没有离开那本子,摆了摆手。

    “啰嗦什么,睡觉有什么意思。”他说道。

    睡觉也成了没意思的了…

    蔡重哭笑不得。

    大殿里的灯一直亮到东方发白。

    皇帝放下手里的一个发黄的本子。一旁的太监忙递上热毛巾,皇帝擦了擦,才用手捏了捏眼。

    “陛下,咱可眯一会儿吧,这样可受不得。”蔡重忧心重重的说道。

    皇帝嗯了声,看了眼还有一个箱子底的本子。

    “这个等朕过了午再看。”他说道。

    还要看啊,这都是什么啊?怎么引的皇帝看得如此兴致勃勃。

    太监们心里很是惊讶。

    周茂春在大殿上上窜下跳哭天抢地的要打官司要跟那些弹劾自己的对质,结果被皇帝轰了出去。

    莫非这些是周茂春弄到的那些弹劾他的人的罪证?

    “周茂春呢?果真去刑部大牢了?”皇帝用热手巾擦了脸,想起什么问道。

    说起这个蔡重有些无奈。

    “是,怎么劝都不行。就赖在大牢不走。”他说道。

    皇帝笑了,将手里的热毛巾一扔。

    “他喜欢住,就让他住,拦他做什么。”他说道,说罢起身向内而去。

    蔡重心里转了几个弯。

    皇帝最忌讳反感的就是被人要挟。

    这个周茂春。如果真的是拿住了别人的把柄,聪明的做法也该是哭诉自己冤屈。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怎么能反而闹起来。

    那这就不仅仅是说那些人冤枉自己,而是说皇帝冤枉自己了。

    一个做臣子的,别说皇帝没冤枉你,就是真冤枉你了又如何?

    雷霆雨露皆是恩,难道都是挂在嘴上白说的吗?

    周茂春这次是明明有机会翻身却偏偏自己要作死啊。

    蔡重摇摇头。

    看来这次事情是就这样了。

    留得一命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正低头想着,前边走到垂帘边的皇帝忽地停下脚。

    “告诉值日的。这些奏章不要动,新送来的先放一放。”他说道。

    蔡重应了声是。

    皇帝却又想到什么摆了摆手。

    “也不用说,李桐都知道。”他说道。

    蔡重的心猛地一跳。

    李桐?

    “陛下,李桐李大人。奉陛下的旨意去守城门…”他迟疑一下陪笑说道。

    皇帝也没回头,一手掀起垂帘。

    “朕让他接人,人都接到了,他还在那里做什么?是没长眼睛看到还是想在那里呆一辈子?”他淡淡说道。

    垂帘垂下脚步声远去了。

    蔡重吐了一口气。

    明白了!

    真是曲曲折折反反复复,这皇帝的心思可真是不好猜!

    “爷爷,小的伺候您去歇歇”一个年约三十的太监点头哈腰的陪笑道。

    蔡重给了他一脚。

    “伺候什么?你是伺候谁的?不为陛下分忧,乱折腾什么?”他没好气的骂道,“还不快去把李桐李大人请回来,这里这么多事呢你干的了啊?”

    太监被骂的一头雾水,但也不敢怠慢,连滚带爬的冲出去了。

    此时的城门刚刚的打开。

    因为天气变暖,进城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早。

    一辆马车当先冲过来,车夫顺手没好气的将鞭子甩下来。

    “你个狗娘养的磨磨蹭蹭什么时候才开门!耽误了老子的大事,你担得起吗?”他骂道。

    李桐躲避不及,被抽在肩头。

    “大胆,哪里来的狂徒,这是我们李大人…”一个小兵看不过去气急喊道。

    那车夫却丝毫不怕,还啐了口。

    “李大人?打的就是你!别说你一个守城门的李大人,就是你们五成兵马司的霍大人,见了我家这马车也得避让三分!”车夫骂道。

    他的话音未落,就有一物迎面砸来,车夫躲避不及正中面部,顿时腥臭无比。

    原来是一团马粪。

    “我操你姥姥。”同时又有人骂道,“给我滚下来给李大人叩头!”

    车夫又是怒又是惊,胡乱的用袖子擦脸,这才看到冲过来几人,迎头的是一个锦衣玉袍的公子,身后跟着四个小厮。其中一个手里还举着马粪。

    “反了反了!没看到这是谁家的马车”车夫尖声喊道。

    话音未落那小厮又一扬手。

    车夫矮身躲避,噗的一声,马粪砸在车身上。

    看这边人多势众又气势汹汹,车夫大丈夫能屈能伸审时度势一扬鞭催马就冲过去。

    “孙子,你们等着!”他扔下一句人车跑远了。

    范艺林没料到这小子竟然跑的这么快,气呼呼的赶着要去追,被李桐忙拦住。

    “你跟一个车夫置什么气。”他笑道。

    “是啊是啊,那可是都御史武家的马车。”一个小兵面色担忧的说道。

    “狗仗人势,小爷我就看不顺眼这个。”范艺林骂道。

    你老不是也一直是如此吗?

    四周的人心里复议,但不敢说出来。

    范艺林气呼呼的在一旁的凉棚里坐下来。

    李桐神情淡然。给他倒了杯茶。

    “你就不生气?”范艺林气道。

    “我不生气,我做了错事,陛下要罚我。”李桐说道。

    意思就是说,陛下叫我来受气,这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范艺林吐了口气。

    “你别担心。齐娘子回来了,那些鸡飞狗跳折腾的家伙们很快就消停了。陛下一定会”他说道。

    话没说完。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街上上涌来。

    呼啦啦的七八个身穿差服的男人就站过来,目光凶凶的扫来扫去。

    “谁是李桐?”为首的一个黑脸男人喊道,将手里的锁链抖的哗啦啦响。

    又出事了?

    小兵们顿时站开。

    “我是。”李桐说道。

    “带走!”那男人便一摆手喊道。

    七八个人立刻围起来,范艺林跳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他喊道,“你们好大胆”

    “这位小爷,有人告城守官李桐私自盘查。索要钱财,我们是奉命拿他回去问话,你最好别阻碍我们办差。”为首的大汉喊道。

    范艺林还没跳脚,旁边又传来人说话。

    “我说范艺林。你这么急吼吼的跳出来说话,是为了什么?”

    范艺林等人看去,见是一个年轻公子一摇三晃的走过来,身后拥簇着七八个家仆。

    “糟了,这是前几日那个被李大人拦下盘查的刑部左侍郎韩家的公子。”小兵们认出来了,面色再次变的难看,纷纷再次退后。

    真是要了命了,也不知道这李桐是天生背运呢还是人家故意寻他的不自在,守城门这短短时日,充分证明了痛打落水狗的那句话,手下小兵不把他放在眼里,过城门惹事的也天天都有。

    “说,是不是你们两个勾结在一起的?我那被李桐夺去的祖传的玉佩是不是也有你的份?”韩家公子大声喊道。

    范艺林啐了一口。

    “姓韩的,你什么德行,还祖传的玉佩,你丫的能有块石头带就不错了!”他骂道。

    韩家公子被骂的脸黑,要是搁在往日,他对这个范艺林要退避三分,但今日不同往日了!

    韩家公子毫不客气的也啐了口。

    “来人,带走,有没有的衙门里走一圈问问话不就知道了。”他摆手说道。

    场面顿时乱了起来,范艺林的小厮虽然少但随主子的性子不怕惹事,死命的将范艺林和李桐围住,跟那七八个差役拉扯。

    这些差役到底是差役,也知道范艺林和李桐是什么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嘴上喊的凶,并不敢真的下狠手,一时间场面有些僵持,城门这边已经围的里三层外三层,货郎小贩肩挑手提的齐齐的围过来。

    看到这么多人还拿不下一个李桐,韩家公子便急了。

    “小王八蛋,我看你是敬酒不吃罚酒”他骂道,撸起袖子就要亲自冲上来,此时外边一阵急促马蹄伴着啪啪的鞭子开路的响声,冲进来七八个人。

    看到这场面,马上的人等不及马儿停就跳下来,几步过去就将韩家公子的肩头抓住,然后一个顺手摔。

    韩家公子猝不及防被摔了个四脚朝天。

    顿时痛呼骂娘声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你这个小混蛋!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来城门闹事!”

    气急败坏的声音更尖锐的响起。

    这声音让韩家公子的骂声一停,他晕头转向的从地上看到面前的人。

    “大哥!你来的正好。”他忙委屈的喊道。“这姓李的小杂种拘….”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眼前的男人一脚踩在脸上,堵住了要说出口的话。

    场面一时有点安静。

    差役们也停下来,看着这个男人。

    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韩家的大公子!

    韩家大公子此时后背已经被汗打湿了,千赶万赶还是晚了一步!

    昨夜是他在刑部当值,被周茂春闹腾了一晚上,当他看到周茂春吵着闹着要住大牢时,脑门的上汗就下来了。

    大牢这种地方,可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

    原本周茂春来倒也不稀罕。他们这些日子已经做好这个准备了,但周茂春来却不该是这样来,如果他这样来,反而说明他不会来。

    这一串来不来在脑子绕,韩大公子可没有被绕晕。而是一瞬间清醒了!

    坏了,原本板上钉钉的周茂春被弹劾的事变了!

    他当即冲回家。果然从父亲口中得知了大殿里发生的事。虽然询问兵备道那边对于送去的奏章也是一头雾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内容,但这并不妨碍大家迅速的判断形势。

    周茂春动不得…

    那么与周茂春此次事件有关的人自然也动不得….

    韩家父子庆幸自己这次没有上折子,一番分析之后在东方发白的时候才安心的要睡一觉,刚躺下,韩家大公子就想起一件小事,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借了几个差役去办点事。

    这对于韩家公子来说真的是再小不过的小事。但当想起这点小事的当事人是谁后,韩家大公子睡意全无,连衣服都没顾得换冲了出来。

    周茂春都自己闹着要去住大牢了,李桐离回宫在皇帝跟前伺候还远吗?

    要是连这点形势都看不透的话。京城也趁早别呆着了。

    韩家小公子被当众踩住嘴都懵了,让他更懵的是,脸上神情恨不得一口吞了自己的大哥竟然冲着那李桐疾步过去了,而且转眼就堆上了热情的笑脸。

    “李大人,您没事吧?”他带着几分担忧惶恐不安关切的问道。

    韩家小公子依旧周围的差役都惊讶的瞪大眼。

    韩家大公子就是面对自己的父亲也没这么卑躬屈膝吧?

    这小子吃错了药了?

    范艺林和李桐也有一瞬间的愣神。

    他们作为世人眼中的不争气子弟,这些大家族的正牌大公子们,根本就是连多看他们几眼都不屑于,更别提来往了。

    也就是俗话说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怎么这个从来没有打过交道的高等人群的公子突然对他们这个低等人群的人如此的…客气?

    正愣神,又听的一阵马蹄声,伴着刷刷的鞭子响,围观的人群已经熟练了立刻分开一条路。

    “李大人!”一个阴柔尖细的声音喊道。

    这是太监独有的声调,然后大家看到四五匹马上的人可不是就是宫里的太监,他们急忙忙的下马,看清李桐所在,脸上带着笑伸着手就接过来。

    “哎呦我的李大人,你可让咱家好找。”这太监笑道,说着话就拉住了李桐的手,“快,快,正等着你交班当值呢,可不能耽搁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所有人脑子里都轰的一声,透亮了!

    韩家大公子更是额头直冒汗。

    他猜到了会回宫,没猜到竟然这么快!

    心里又是一阵后怕,万幸自己来的快,要不然这个李桐真要被自己这个弟弟弄到大牢里,那可怎么收场!

    想到这里,他狠狠的回头对还在地上躺着的弟弟瞪了一眼。

    “看我怎么收拾你!”他咬牙喝道,转过头看向李桐,神情更加恭敬和气,“大人,你看你先忙去,这件事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一旁的太监听到了,也察觉现场的不对劲,立刻竖眉阴柔问道,“交什么待?出什么事了?”

    韩家大公子的汗顿时滴答滴答下来了,看着李桐,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此时外边又是一阵热闹。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姓李的”

    又是七八个人冲进来,为首的便是刚刚走的那个车夫,在他身后跟着一个锦袍公子,同样的趾高气扬。

    “李桐。你竟然敢阻拦我家的马车,你好…”锦袍公子进来便大声喊道,一边说话一边扫了眼场中,忽地愣住了。

    他看到了李桐范艺林,看到了李桐面前站着的太监。那可是大太监蔡重的干孙子,看到了刑部左侍郎即将任职刑部尚书的韩家的大公子。看到了地上躺着的脸上明显一个脚印的韩家小公子。最关键的是看到了太监和韩大公子的神情。

    那种卑微讨好胆怯忧心不安焦躁后怕…

    “武小公子,我好什么?”李桐看着这冲过来的公子问道。

    那武小公子毫不磕绊,抬脚就将身前气势汹汹的车夫踹趴下。

    “你好不给面子!这等贼奴,你竟然还这么客气,就该当场打死了事!”他气哄哄的喊道。

    四周围观的人包括最能见风使舵打诳语不眨眼的范艺林在内都惊掉了下巴。

    好,不愧是都御史家的公子。瞧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察言观色能屈能伸白口红牙翻云覆雨的应变速度,众人自愧不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傻子也看得出,这些人气势汹汹的就是来找这位李桐李大人不自在的,怎么一转眼都变成这样了?

    李桐随着那太监们上马忙忙的去了。虽然李桐什么也没说,但临走时那蔡重干孙子冰冷阴恻的眼神还是让韩家公子武家公子等人心里发凉。

    范艺林也翻身上马,学着那太监的样子扫过这几人。

    “我早就说过,你们偏不信…”他慢慢说道,然后哼了声,再不说一句话,拍马而去。

    往日喋喋不休没理也要搅三分的范艺林此时这一声哼让众人心里再次冰凉。

    李桐这人他们是看出来了,老实没脾气,得罪他应该好说和,但这范艺林可就不一样了,这可是个睚眦必报无事也要生非的主!

    “都是你这混蛋惹得祸!”韩家大公子一脚踹过去。

    才站起身正揉脸的韩家小公子顿时又趴在地上,自己的手杵在自己鼻子上,顿时鼻血流出来了,发出一声干嚎。

    这边武家公子毫不落后,狠狠的踹了面色发白瑟瑟发抖的车夫一脚。

    “把这恶奴捆了在这城门前给我跪三天三夜!”他喊道。

    伴着城门前人的离开,看热闹的都散去了,那几个小兵还在愣神中。

    “这,这,这是怎么了?”一个呆呆问道。

    “还能怎么着,李大人是官复原职了。”另一个机灵的说道。

    这话说了,几人心里顿时滋味复杂。

    官复原职了?

    又成了天子近侍了?

    “那咱们以后就见不着了吧?”一个喃喃说道。

    “废话。”有人说道。

    那等近臣跟他们这些小兵的地位天上地下,这辈子能见一面就是不容易了,还想结交啊!

    想到这里,几人心里更是滋味酸涩。

    其实他们本来是有机会结交的,如果在这里李大人在这里时好好的相待,想必李大人一定会记着他们,让这等大人记着,寻个机会提一下自己的名字,那前途岂不是一片光明?

    只是可惜,他们不仅没有结交示好,反而冷漠恶语嘲讽的相待….

    几个人看着已经空空的街道,悔的肠子都青了。

    怎么就没想到呢?

    怎么就没好好的对人家呢?

    但是又怎么能想到呢?怎么又敢去做呢?

    对于一个落魄的人,谁会想到他以后会不会再复起,对于一个落魄的人,为了讨好某些人,大家要做的都是争着抢着踩一脚,谁会谁又敢为这个落魄的人去得罪尚未落魄的人呢?

    看得长远是人生最难的一件事吧。

    又有马蹄声传来,这一次来的是熟人。

    小兵们站好,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

    穿着官袍的男人目光冰冷的扫过他们。

    “怎么就你们几个?”男人问道,“那四个呢?”

    他们的人都没来齐过,每次都是三个人来,然后李桐就不得不顶一个人,来城门这么久,李桐除了不得已回去换衣裳洗漱,就基本上没有离开过。

    这些事,上边的人肯定也知道,要不然他们怎么敢这样做,还不是有上面的默认撑腰,但如今背黑锅倒霉的就只有他们这些人了…

    “告诉他们,以后不用来了!”

    果然男人根本就不等回答,扔下一句话催马走了。

    小兵们这才敢抬起头,互相对视一眼。

    怎么一夜之间,好像什么都变了?

    感觉整个京城的官员衙门都忙碌起来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此时的齐悦也正揪着常云成问出这句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干吗瞒着我?”她喊道。

    他们正坐在刑部大牢外的屋子里,昨天皇帝将大殿里所有的人都轰走了,但又担心皇帝要问话,周茂春闹腾着拦不住向大牢里去了,太监们只得留住齐悦在殿外候着,一直等到天亮才得知皇帝睡了没有要问的,她这才出了宫。

    常云成因为没见齐悦出来,便一直在宫门外等着,见了面,齐悦又得知周茂春闹着要住大牢,便要跟着常云成去大牢。

    “也不是非要瞒着你,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行,也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成行,所以就没有告诉你。”常云成含笑说道。

    毕竟伤兵们的后续疗效不确定,有效最好,如果无效或者暂时看不出效果的话…

    “所以义父就负责先担责任,你呢来处理这些,只有我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被姨母好好的护在家里,担心这个担心那个?”齐悦不悦说道。

    常云成再次笑了。

    “哪有,正要告诉你呢,这不你就见到陛下了。”他说道。

    齐悦哼了声。

    宫门外当值的两个小吏进来了。

    “世子爷,还没用早饭吧?这里都备好了。”他们恭敬的说道。

    常云成站起来了。

    “不用了,我们要去刑部大牢,不在这里吃。”他说道,一面看齐悦,“路上我带你尝尝京城好吃的早点去。”(未完待续……)

第六百六十九章 晨见

    宫门外齐悦的马车以及常云成的马都在不远处安静的等候着。

    昨晚陈氏已经被劝说回去了,换了阿如和阿好过来,此时见他们出来,忙从马车边跑过来了。

    “吓坏了吧?”齐悦问道,看着一左一右围过来的二人。

    “没有,陈夫人说了,你肯定没事。”阿好说道,说完又忙补充一句,“但我们还是担心呢。”

    齐悦笑着摸了摸她被寒气打湿的脸。

    “要坐车吗?”常云成问道。

    齐悦看了眼前方,因为是御街几乎没有行人,晨雾缓缓散去,显得宁静而又清新。

    “走走吧。”她说道。

    常云成点点头先迈步,齐悦跟在他身侧,阿如阿好以及常云成的小厮落后几步。

    “你们从什么时候就准备这样做的?”齐悦问道。

    “一开始吧。”常云成说道,转头见齐悦瞪眼,便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这是学方才她的动作。

    齐悦哼了声,扭过头。

    “还不知道怎么样的事,所以不想告诉你,免得你多想。”常云成说道,“我说过,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其他的事有我。”

    齐悦再次哼了声。

    常云成笑着再次伸手捏她的脸。

    齐悦抬手打他的手,被常云成顺手拉住,挣了几下没挣脱。

    “我也没想到他们能做的这么好,这么及时。”常云成接着说道。

    齐悦挣了两下便任他拉着手。

    “我也没想到。”她低声说道,“没想到这些人对我这么好,看来只要肯做事,就一定会有结果的。”

    常云成没说话,只是握紧她的手。

    二人沿着街道缓步而行。

    热腾腾的笋泼肉面腾起白雾。香气四溢。

    “烫,慢点。”常云成说道,看着对面急忙忙下筷子的齐悦。

    齐悦恩恩两声,依旧挑起来大口的吃,一面吃一面竖起大拇指。

    “好吃好吃。”她含糊说道。

    常云成被她逗笑,又将一旁满麻胡饼递给她。

    “尝尝这个。”他说道。

    齐悦忙着吃面,微微探身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恩恩。”她再次含糊点头。

    “饿成这样了?”常云成笑道,一面将胡饼掰成一小块。

    “我进京之后,都没好好吃过饭。”齐悦说道,一面再次张口咬住他递来的小块胡饼。狠狠的嚼着。

    “那现在吃得下了吧?”常云成笑问道。

    齐悦哼了声。

    “你这饼子掰的太大了吧?”她皱眉说道。

    常云成低头看自己手里的饼子。

    “哎?大了些吗?”他一副不解的样子,又讪讪笑,“以前喂小黑子都是这样大小的…”

    齐悦愣了下。

    “啊呸!”她反应过来,扔下筷子就伸手抓住常云成的胳膊,“你家小黑子还会不会这样对你啊!”

    她呲牙作势就要咬向常云成的胳膊。

    街头的凉棚下散开笑声。

    这笑声让坐在一旁的阿如和阿好对视一眼抿嘴一笑。都低头吸溜一口面,汤汁满口。

    但这时候很多人与他们相反是吃不下饭的。

    “大人。大人。这下糟了,也不知道那送去的到底是什么,竟然让周茂春又嚣张起来!”董林眼睛通红的说道。

    昨日周茂春的事多方关注着,再加上周茂春那样闹腾着奔赴大牢,这样的大事到现在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了。

    所有的焦点都落在那一箱子奏章上。

    到底是什么?

    原本以为是兵备道送去的,结果一打听兵备道根本不知道这回事。竟然是常云成私自送进去的。

    “据宫里传出的话说,陛下看了一晚上。”董林低声说道。

    这个消息可是花了他好大一笔银子的,至于到底是什么奏章只怕再多的钱也打听不到。

    蔡医令面色也不太好看,显然这次的事的确有些出乎所料。

    “莫非是拿到了大家的把柄?那个定西侯世子背地有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他喃喃说道。

    这个极有可能。

    董林也一脸阴沉。

    “那现在怎么办?”他问道。“看来这次周茂春能逃过一劫了。”

    真是不甘心啊!

    这么好的机会!可谓天时地利人和,竟然没能一脚踩死他们。

    “还不一定。”蔡医令啪的折断了手里的一支笔,“周茂春不是还在作死吗?让他闹,给他传开,闹得越大,传的越广,便越是让陛下没脸面。”

    董林眼睛一亮点点头。

    这天下敢让皇帝没脸面的人,还真没一个好下场的。

    这个念头可不是只有他们想到了,简单的吃过一碗面,齐悦和常云成就忙忙的赶到刑部大牢。

    来到大牢时,大牢里的大小官员正愁得揪头发。

    “这是牢房吗?犯人都住这么好吗?”周茂春又在牢房里骂,“别怕老头我受不了这个苦,我也是坐着囚车从漠北回来的人…”

    你倒是坐着囚车回来的,可是您老做的囚车比马车都舒服…

    官员们摇头嗨声。

    “别整着虚套套,来真的,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扯了,顺便把你们这儿的什么刑具之类的给我来一套试试…”

    官员们抹汗,欲哭无泪。

    你们神仙打架,我们小鬼遭殃,折腾我们做什么!

    齐悦也有些哭笑不得。

    “义父,别闹了,差不多了,咱们是好好讲道理的人,咱们不打嘴官司。”她劝道。

    周茂春坐在刚争取来的杂草上,兴致勃勃的揪出一根放在嘴里嚼。

    “差不多?差太多了!”他呸了声说道,一面指着自己,“我周茂春活到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受这种罪,这事。没这么轻易就完了。”

    受什么罪?

    舒舒服服的坐着囚车,一路吃香的喝辣的,回来连大牢的门都没进就被迎到家里当神仙供起来,在皇帝面前还没受一点罚,就又翻了身。

    这叫受罪?

    一旁的官员们再次欲哭无泪。

    “如今咱们的东西都递上去了,陛下一定有决断。”齐悦矮身在牢门外说道,“你这样,不好吧。”

    周茂春知道她什么意思,笑了笑,仰头躺在干草上。

    “好。不好,有什么。”他摇头晃腿说道,“月娘啊,你就不要管了,为父我自有主张。”

    齐悦无法。此时听到消息的安老大夫也过来,齐悦忙让安老大夫劝劝周茂春。结果安老大夫见了周茂春出来后。反而劝他们走。

    “你放心没事的。”他说道。

    “我怎么能放心!”齐悦苦笑道,“你们到底还想干什么?瞒着我?”

    安老大夫哈哈笑了。

    “这次真没瞒着你,是你义父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笑道。

    “老大人,正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不能这样啊。”齐悦急道。

    安老大夫只是笑而摇头。

    “再等等看吧,等陛下看完那些东西。就会有决断的。”他说道。

    但愿那时候还来得及,齐悦无法只得和他们离开大牢。

    安老大夫精神很好,主动邀请他们一起吃午饭。

    “我也好些年没有进京了。”他说道,“都变得认不得了。”

    常云成让马车停下。

    “那老大人一定认得这熙春楼。”他笑道。

    安老大夫被小厮扶下马车。看着眼前的酒楼,长出一口气。

    “样子是没变,不知道饭菜的味道变了没?”他说道。

    “变没变,尝尝就知道了。”常云成笑道,亲自推着他的轮椅。

    齐悦跟上,刚进门,正遇上一群人走出来,双方走个对头碰,忽的那群人站住了。

    “哎呦快看这谁啊。”一个尖细的声音喊道。

    常云成三人都看过去,安老大夫陡然色变。

    这是一群年轻人,穿着打扮华贵,只不过看向安老大夫的神情很是不好。

    “啧啧,你这个老白毛竟然还敢进京了来?”其中有人喊道。

    仇人?齐悦眉头一皱。

    安老大夫垂下头没说话。

    常云成推着轮椅前行。

    “你这个老不休的,竟然还敢进京!”

    “别走!既然来了,就快些给爷爷们跪下叩头!”

    年轻人们团团围住乱嚷道。

    “行个方便。”常云成开口了,淡淡说道,却没有多余的话。

    “你什么”一个年轻人挑眉要喊,旁边有人拉了他一下,看着常云成,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老常家的啊。”年轻人带着几分恍然说道,又看了常云成一眼,然后冲安老大夫啐了口,“算你老小子走运!”

    他说罢转身就走。

    其他人也便散开了,不过每个人还都是啐了口。

    “老东西,别让我们再碰到。”他们丢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自始至终安老大夫都很淡定,待这些人走了,才含笑对常云成和齐悦点点头。

    “让你们受惊了。”他和蔼的说道。

    齐悦笑着岔开话,一直到吃完饭告辞分开,她才拉着常云成问。

    “那是巨鹿司马王家的人。”常云成说道。

    齐悦恍然,

    原来这就是让安老大夫断了腿的司马王家啊。

    果然够嚣张!

    “这司马王是什么王?”她不由问道。

    “司马王姓司马,是当年随太祖开国的老臣,尚长公主,异姓封王,巨鹿王,不过大家常常称呼他们为司马王。”常云成说道。

    能异姓封王,可见地位绝不一般,齐悦吐口气,又看了眼安老大夫离去的方向。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他老人家这辈子大概也不会在踏入京城,也不会再受这等羞辱了吧。

    司马王家,就因为接诊了他们家没人接诊的孩子最终没治好,安老大夫不得不以两条腿为代价赎罪的司马王家。

    齐悦在心里默默的念了遍。

    ********************

    哇哦终于调成早上基本更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章 其心(加更)

    虽然很想在一起多呆一会儿,但常云成还是把齐悦送回陈氏的家。

    “婶母也担心,你也歇一歇,熬了这么久。”他说道。

    “陈夫人是世子爷的婶母,不如世子爷也住进来?”阿好在一旁出主意说道。

    阿如在后拽了她一下。

    那怎么能一样!

    阿好吐吐舌头。

    常云成不以为意含笑摇头。

    “多有不便。”他说道,一面又给齐悦指自己住的地方,“拐过那条街左边的巷子第一家,阿如他们都知道,你随时可以找我。”

    齐悦点点头,虽然说事情有了转机,但一切最终还在那位皇帝,事情到底如何,还是未定,还不到他们松口气欢庆的时候。

    这一天过去之后,周茂春住牢房的事传遍了京城。

    “是说被冤枉了?”

    “…真可怜…”

    “…这么大年纪了,听说是个很厉害的太医呢”

    这样的对话渐渐的传开了,虽然大家并不敢说是被谁冤枉了,但其中的意思谁都明白。

    朝中的气氛便有有些怪异了。

    这周茂春想干什么?他难道还不清楚皇帝的脾气吗?

    难道真的老糊涂了?一心求死了?

    宫灯点亮,伴着殿门悄无声息的打开,有人从外边进来。

    “陛下,这是今天的奏章。”李桐躬身说道。

    皇帝抬抬手。

    李桐领会将手里的一摞子奏章放到桌案左边。

    那里已经堆了厚厚一摞子不下二三十本了。

    李桐低着头退了出去,临出门前听到皇帝开口了。

    “…这些都是弹劾你的…”

    他的耳朵跳了跳。

    当然他知道皇帝这话不是说给他听的,借着眼角的余光看到跪在地上的周茂春。

    “弹呗,他们不弹才是奇怪呢。”周茂春懒洋洋说道,一面摸了摸乱糟糟的头发,上面还沾了些稻草。

    皇帝放下手里的本子。换了个姿势,手拄着头看着周茂春。

    “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问道,“别跟朕装傻充愣装疯卖傻。”

    周茂春叹口气。

    “陛下是问臣为什么故意把事情闹大?”他问道。

    皇帝看着他,手轻轻的拍打着膝头,没说话。

    被人告了,自始至终都没有辩解。

    有了对质的证据了,依旧不是辩解而是撒泼胡闹。

    “你不就是想闹大,想激怒朕吗?”皇帝说道,似笑非笑。“你不就觉得朕是那种喜欢跟人反着来的人吗?”

    “臣没别的意思,臣这样胡闹其实是想让陛下看看,做件事是多么的难。”周茂春说道。

    多少小人,多少质疑,多少墙倒众人推。

    皇帝皱眉。

    周茂春再次叹口气。

    “陛下。臣快要死了。”他说道。

    皇帝神情微微停滞一下。

    这已经是这几天第二个人和他说这句话了。

    这是怎么了?

    “臣想向陛下托付一个人。”周茂春接着说道,神情怅然。

    皇帝手继续轻轻的敲打膝头。

    “一个女人。倒真值得你豁出命的闹!”他嗤声说道。“就因为医治了些伤兵?周茂春,你别把朕当傻子。”

    伤兵到底是伤兵,就算救得这些人的性命,其中很大一部分最终也将无法再上战场。

    虽然对比过往看上去很震撼,但对于放眼天下的皇帝来说,能够点点头称赞声不错就不错了。

    医者看重的是命。但对于上位者来说,更看重的是威严与利益。

    救治伤兵一事,到底比不过攻城下寨,俘获贼奴扬我军威更重要。

    周茂春显然也明白。跟着点了点头。

    “是,陛下,臣当然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是为了她敢做这件事。”他整容说道。

    皇帝笑了笑,身子往前探了探,将桌案上的茶杯端在手里。

    “什么敢不敢的?就是个惹事精!”他说道,“如果脑子好使,怎么弄出今天这些麻烦?”

    他说这话,敲了敲桌面。

    “定西侯世子夫人齐月娘说治病却和人赌咒,救命被反诬,还差点儿因围殴致死;防治疠疫搞的满城怨憎….”他接着幽幽说道。

    这两日,皇帝已经将齐月娘的事打听的清清楚楚了。

    有些事甚至周茂春都第一次听说。

    “她怎么打赌治病的?”他好奇的问道。

    “就是有个病人,一个大夫说被千金堂治坏了要死了要千金堂负责,她说不是他们治坏的也死不了,就为这么个事,好好说不行啊,三言两语就直接瞪眼赌咒发誓了,说谁输了谁跪城门,这是一个女人能干的事吗?”皇帝微微倾身说道。

    “哦,”周茂春也满脸好奇的说道,“那差点被打死是怎么回事?”

    “那个啊,说起来更可笑,事情是….咳”皇帝说道,话说一半重重的咳嗽一声,坐正身子,沉下脸,“周茂春,朕不是来和你扯淡的!”

    周茂春有些讪讪的也坐正身子。

    “不说就不说,臣回头亲自问女儿去。”他嘀咕一句。

    皇帝呸了声。

    “先看你有没有命去问吧!”他将茶杯重重的顿在桌案上,“说!周茂春,自从太祖皇帝以来,对你皆是恩敬有加,此等殊荣,可有第二人?而你是怎么回报朕的?说,你要怎么回报朕?”

    “臣愿将千金堂齐月娘推荐给陛下。”周茂春毫不犹豫的叩头说道。

    皇帝被气笑了。

    “所以,你就用这个惹事精来回报朕?”他问道。

    “陛下,正是因为她敢惹事,臣才要举荐给陛下。”周茂春说道,“陛下,你也知道了。齐月娘引起的多少麻烦,但如果让臣来说,臣不认为她是在惹事,她是在尝试,在带来希望,在破而立。”

    皇帝看着他没说话。

    “陛下,臣已经行医几十年了,再清楚不过医者的心态,尤其是在这太医院,由于侍奉的是高官贵族。更是谨慎小心,陛下既然知道了齐月娘那些麻烦事,自然也知道那面对的是何事结果又如何,试问,如果是另外一个医者。或者齐月娘不是那样的惹事精,这件事结果又会如何?”周茂春接着说道。

    皇帝依旧没说话。轻轻的哼了声。

    “陛下或许说。那些事也并非非要那样做,换个法子也能得到好的结果,陛下,常说医者不避险,不是说医者不知道险,而是医者很清楚险。但是医者面对的险,往往都是迅猛急峻,容不得三思而后行。”周茂春说道,再次叩头。“陛下,齐娘子难道不知道那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实在是容不得她去细细思量步步周全,明知后果还要去做,这不是惹事,这是胆气,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描述她的行径,那臣更倾向于闯将这个词。”

    他说到这里,再次重重的叩头,俯身在地。

    “陛下,老臣不是瞧不起太医院的太医们,也不是贬低天下的大夫们,老臣只是不放心,老臣死了之后,万一再有贵人遇到太祖皇后那样的迅猛的病症,无医可用。”他沉声说道。

    皇帝默然,当初的事他还小,但是却清楚的记得满朝的太医束手无策,最终还是名不经传的还是个小年轻的周茂春挺身而出,采用了极其凶险的法子救回了皇祖母一命。

    等他长大了才知道,其实并不是周茂春技艺多么高超,而是胆子够大,那些太医知道怎么治也会治,但是因为风险太大,所以纷纷缩头不敢出手。

    世间事,做多错多,不做,无错平安。

    “陛下,只有能惹事的人,才是不怕事的人,她不怕,便不会惧,不会推,不会拖,只要她接下了,就必定会全力以赴。”周茂春抬起头,看着皇帝,神情幽幽,“有这样一个人在陛下身边,臣,才能放心的去死。”

    皇帝呸了声。

    “瞧你把你们抬得高的!朕离了你们就不能活了?”他骂道。

    “不是,是臣们离了陛下,就不能活了。”周茂春认真的说道,看着皇帝,“臣们是闯将,陛下是守将,没有了陛下在后撑腰,就只是闯,不是将了。”

    皇帝呸了声。

    “滚吧。”他骂道,“明明惹事要朕给你们善后,还说的这么义正言辞!”

    这件事总算是尘埃落定了,周茂春应声是,转身就走。

    皇帝又叫住他。

    “你,什么时候死?”他问道,声音隐隐有些自己也没察觉的紧张。

    生死看起来是很神秘莫测的事,但事实上这些大成的大夫,都能断定自己的死期,就好比那个曾经的医令孟香林,就是给太后例行诊脉时含笑叩别的。

    “太后娘娘,臣以后不能伺候你了。”他含笑叩头说了这句话。

    当时太后等人还以为他是说身子不舒服什么的,没想到孟香林当晚回去后就自己洗漱干净,叫来了家人弟子交代了后事,天亮的时候就闭眼去了。

    周茂春转过身,带着几分怅然。

    “死,人都是要死的,或者早或者晚,总是要死的,该死的时候就死了…”他捻须带着几分高深莫测说道。

    皇帝一愣旋即恍然,抓起桌案上的茶杯砸下来。

    “你个老不死的,竟然敢耍朕!”他骂道。

    周茂春这次没停留,一溜烟的跑了,动作利索流畅,哪里有半点要死的样子。

    外边侍立的太监,以及李桐听到内里传出的碎裂声,都吓了一跳。

    完了,皇帝一定生气了。

    正担忧,周茂春一溜烟的冲出来脚步不停的跑远了,大家不由愕然,再然后听到内里传来皇帝的笑声。

    “这个老混蛋!”

    听到这个骂声,李桐忍不住吐了口气,身子依旧站着稳稳的,但垂在身侧的手却控制不住的颤抖。

    谢天谢地,平安大吉!(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一章 可嘉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齐悦得到了皇帝召见的消息。

    这些天终于要出结果了吧?

    齐悦深吸一口气。

    “别乱动。”陈氏点了下她的头说道。

    齐悦回过神,看到镜子里正被阿好和一个婆子两个人一同完成的复杂发鬓。

    “姨母,我现在来说还算是戴罪之身呢,这样打扮不太好吧?”她苦笑说道。

    陈氏已经到另一边挑选衣服了,还好衣服挑的没那么豪华,简简单单的绯红绣金对襟旧长袄。

    匆匆忙忙的收拾好,连早饭都顾不得吃,陈氏就亲自送她上了车。

    “我就不陪你去了。”陈氏说道,扶着采青含笑说道。

    齐悦停下脚,对着晨光认真的看陈氏,伸出手。

    陈氏不明所以,以为她害怕便伸手接过。

    齐悦的手滑下在陈氏的脉搏上。

    “嗨。”陈氏这才知道她要做什么,拍开她的手,笑着掩嘴,“想什么呢,我是知道进宫一定没事,所以才不陪你去,那好了,我陪你去就是了。”

    她说着作势上车。

    齐悦忙笑着拦住,一面飞快的上了车。

    待阿如和阿好忙小心的跟上,她们不能进宫,但还是要陪在宫门外的。

    宫里来的太监们得了嘱咐,冲陈氏客气的施礼,这才调转车头马头。

    陈氏一直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直到连一点影子也看不到了还是未动。

    采青扶着她,察觉陈氏轻轻的颤抖,忍不住眼睛发酸。

    “夫人,咱们回去吧。”她说道。

    陈氏这才回过神。

    “好,回去吧。我可以放心一些了。”她说道,脸上带着笑,但身子却抖得厉害,最终腿一软,整个人便向地上溜去。

    采青吓得带着哭音喊人,仆妇门房涌过来,合力将陈氏扶了进去,门被关上,恢复了清晨的安静。

    下车进宫之前,齐悦到底是摘掉了那些首饰。

    “齐娘子。这边请。”一个太监带着几分漠然说道,然后就前面带路,一句话也不多说了。

    齐悦低头跟着走,弯弯曲曲的走了很久才停下来。

    这是与那日进的不同的大殿,看上去稍微小一些。

    “千金堂齐娘子叩见。”门外侍立的太监通传。

    没有人说话。门被轻轻的打开了。

    那太监便冲齐悦一摆手。

    这就是让进了?

    齐悦忙低头碎步过去,迎面遇到一个熟人。

    “齐娘子。”李桐低头施礼。

    在皇帝跟前适合打招呼吗?

    这一点没人教她。齐悦有些微微的慌乱。但还是点头还礼,并没有说话。

    李桐也没有再说话,走过去了。

    齐悦心里的紧张又稍微的散了去,因为李桐方才给她一个笑脸,还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民妇叩见陛下。”她走了几步后隐约确定皇帝的方向便跪下了。

    有沙沙的纸张翻动的声音传来。

    “…你当初为什么想要去战事后方?”皇帝的声音也传来。

    齐悦迟疑一下。

    “因为,因为打赌了嘛。”她最终低声说道。

    似乎有轻轻的笑声响起。

    皇帝将手里的本子啪的仍在桌案上。轻轻的晃动头,缓解一下脖子的酸胀,然后看着眼前乖巧跪着的女人。

    这件衣服有些眼熟。

    “你那天穿的是这件衣服?”他随口问道。

    齐悦被问了一个愣怔。

    “啊?”她下意识的抬头询问,然后看到皇帝伸手在自己嘴边左右画了两撇。

    “那个啊。好像是吧。”她便忙说道。

    “哎,你那天怎么治好李阁老的?”皇帝带着几分兴趣问道,“不是说已经无救了吗?”

    “这个,其实李阁老也没那么严重,就是腹部有游离性气体,抽出来就好了。”齐悦说道。

    “怎么抽出来?”皇帝接着问道。

    “就是用针筒扎进去。”齐悦说道,还习惯性的伸手比划一下。

    皇帝哦了声。

    “你打赌的时候,就没想过自己会输吗?”他问道。

    齐悦再次愣怔一下。

    “哪次?”她不由问道。

    皇帝哈哈笑了。

    齐悦被笑的有些不知所措。

    “陛下也知道吧,我跟人打过很多次赌的。”她干脆说道。

    皇帝笑着点头。

    “就那么笃定次次都能赢?”他问道,“输了呢?”

    “输了再说呗。”齐悦说道。

    皇帝再次哈哈笑了。

    “陛下,民妇有罪,此次行事确实唐突。”齐悦低头再次叩头说道。

    “那下次还敢不敢?”皇帝问道。

    “不敢了。”齐悦痛快的说道,俯身在地。

    “是真不敢了,还是遇到了再说?”皇帝问道。

    这个皇帝说话可真是鬼里鬼气的…

    “民妇听陛下的。”齐悦干脆说道。

    皇帝又笑了,他一扬手。

    一个奏章扔过来,滑落在齐悦身前。

    “拿着吧。”他说道。

    齐悦这才抬起身,看着眼前的明黄封的硬本子。

    “说的花里胡哨热热闹闹的,那就让朕看看,按你的规矩来,这些军医能有什么大造化。”皇帝说道。

    啊?

    齐悦大惊,旋即大喜。

    “真的?”她问道,抬起头。

    这个女人!

    皇帝看着她似笑非笑。

    “你今年多大啊?”他忽的问道。

    这话题跳的可真是

    一般人还真跟不上这个节奏,好在她齐悦不算一般人。

    不过看来这个皇帝还挺有意思。

    “陛下猜对了。”齐悦再次叩头说道。

    这次让皇帝愣了下。

    猜对了?他故意玩笑的三十岁左右?

    别逗了,明明二十左右嘛。

    什么意思啊?

    今日的午间是太医院每月例行的一次医案交接会,作为医令掌管全院,不仅要查问太医们最近的接诊事,还要过问药食供应。以及医士教学等等事体。

    这一刻是最彰显医令身份的时刻,也是蔡医令最喜欢的时刻。

    他进来时,屋子里已经坐满了御医以及负责一局一库的大使们,看他进来都纷纷起身恭敬的问好。

    “大家辛苦了。”他一一打招呼,“左老夫人的旧疾又犯了?你多费心了。”

    正说笑着,门咚的被踹开了,屋子里的人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更是吓了一跳。

    “周大人!”附近的几个忙施礼。

    周茂春理也不理,径直冲蔡医令去了。

    “周大人,您来了。正要让人去请你。”蔡医令强笑一下说道。

    话音未落,周茂春就啐了口。

    蔡医令面色顿时铁青。

    “周大人,你什么意思?”他喝道。

    虽然周茂春在皇帝面前地位很重,但他好歹也是朝廷册封的正五品的医令,这么当众不给面子。简直太过分了!

    他话音才落,周茂春又是啐了口。这一次口水喷了他一脸。

    “我什么意思?我还要问你什么意思?”周茂春喊道。伸手指着蔡医令,“我是不是太医?”

    蔡医令黑着脸。

    “当然是,当然是。”一旁的御医们忙打圆场说道。

    “那你是不是医令?”周茂春又问道。

    废话!

    “周大人是刚从大牢出来,精神还不好,要多休息…”他冷冷说道。

    “我看需要多休息的是你。”周茂春喊道,“从今天起。你不用干了,回去好好养着吧。”

    此言一出,满屋子的人大惊,蔡医令更是不可置信。

    “周茂春。你什么意思?”他喊道。

    “我的意思的是,现在你不是医令了。”周茂春沉声喝道。

    “凭什么?”蔡医令惊惧的喝道。

    “就凭你不配。”周茂春冷冷说道,“什么叫医令?以医为令,以令为正,率医药事,守医者职,我身为太医,出了事,你这个做医令的第一时间不是出来维护,反而伙同那些言官弹劾指责我,我还没认错,你就率先以太医院之名进行了认错,且不说有没有依据证明我是真的错了,就说我是真的错了,谁都可以指责斥骂弹劾我,但你不能,太医院不能,这就跟自己的孩子出了事,你这个做家长的,不分青红皂白就先将自己的孩子推出去,别说维护了反而亲自要送他去死,你还配做这个家长吗?你做医令,谁还敢做御医?”

    蔡医令面色铁青。

    “你,你,你胡说八道,你这话有违医德,难不成只要我是医令,你是太医,别人说你你拉的屎是臭的,我就必须说是香的吗?”他喊道。

    周茂春冷哼一声。

    “话虽然难听,但就是这个理。”他说道,抬起头冷冷看着蔡医令,“尤其是我的屎明明是香的时候,你要是说不出来,没关系,那就找说得出来的人来当医令。”

    他说这话,啪的将一个奏章扔在桌子上。

    “从现在起我就是太医院的医令了。”他说道。

    看着鲜红的吏部出的文书,蔡医令终于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了。

    “我不服!我要找陛下!”他喊道。

    周茂春伸手一抬。

    “先别找陛下,都察院要找你问问生药库一批药的事,说完这个你再去找陛下。”他说道。

    此言一出,蔡医令顿时面色灰败。

    “大人,大人你听我说”他猛地反应过来,伸手就抓住周茂春的手喊道。

    周茂春甩开他,身后跟来的两个差役,此时将蔡医令一左一右架住。

    “蔡大人,跟我们走一趟吧。”他们冷冷说道。

    而与此同时,董林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刘普成的住处,一头过去抱住就啕啕大哭。

    “师兄,你要救救我。”他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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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安排(加更)

    怎么会这样?

    这周茂春太厉害了!竟然这样都能翻身!

    为什么,刘普成能找到这样的靠山,而自己就这么倒霉?靠山山倒!

    董林一开始是假哭,但想到这个,他不由悲从中来。

    自己明明聪明,师父却一直偏爱刘普成这个又老又笨的,明明自己身居太医院为院吏,却还要求这个什么都不是的刘普成救命!

    这到底是怎么了?

    董林这样问,刘普成也在这样问。

    自从安老大夫来了后,刘普成就带着千金堂的弟子们搬出陈氏的家,住在了安老大夫的宅子里。

    除了胡三每日跑跑颠颠的打听事件进展,其他人都被约束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不出门,安老大夫只告诉他们不用担心,至于具体详情他们一概不知。

    “师兄,我是被秦医令骗了的啊。”董林抱着刘普成的胳膊哭的痛不欲生,“他说你们犯的事太大,我害怕啊,师兄,我也无父无母,师傅已经不在了,我只有你了,我真怕你有什么事啊,所以才主动递了认错的折子…”

    刘普成被他哭的有些脑子乱。

    “到底出什么事?”他问道,“你好好说。”

    胡三在一旁嗤了声。

    “还能怎么样,一定是师父无罪,他见风使舵又来装可怜了呗。”他说道。

    董林这时候不敢隐瞒,哭哭啼啼的将事情讲了,当然,他也是受害者,是被欺骗和逼迫的。

    “师兄,自从师父不在了。你也不在京城,我一个人过得实在是艰难”他拭泪说道。

    刘普成叹口气。

    “靠着自己的医术,吃口饭,有什么难的。”他淡淡说道,一面推开了董林的手。

    董林还要说什么,刘普成制止了他。

    “你回去吧,下次别再这样了。”他说道。

    董林面子上却羞愧不已,心里却是大喜。

    事到如今他无比的庆幸自己一直以来没有跟刘普成撕破脸。

    这并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让自己可以无比痛快。对方可以无比狼狈的机会。

    董林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如此的感谢这个机会还没来。

    才打发了董林,齐悦就过来了,一进门就受了弟子们的热烈欢迎。

    “大家都知道了?”齐悦很惊讶,笑道,“我还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呢。”

    “不用惊喜。我们早就知道肯定没事。”胡三喊道。

    弟子们哄的笑了。

    “每天吃不下睡不着的是谁啊?”大家打趣道。

    “我那是气的,被那些不长眼的人气的。”胡三争辩道。

    这边弟子们说笑。刘普成则和齐悦说了董林的事。

    “牢狱之灾的还是能免就免了吧。”他叹气说道。

    齐悦皱眉。

    “可是这个人明显心术不正。而且对你很不友好,他那话不可信。”她说道。

    刘普成叹口气。

    “到底是同一师门。”他低声说道。

    齐悦只得点头。

    “到时候跟我义父说一声,打发他远远的好了。”她说道。

    刘普成连连道谢。

    安老大夫此时也过来了。

    “周老大人能出任医令,实在是可喜可贺,我等太医之福。”他感叹道。

    “他要是想当早就当上了。”齐悦摇头。

    众人默然。

    以周茂春的医术资历,如果他要当。天下还真第二人能挣过他。

    他只是不想当,那么如今却又出任医令。

    “是为了给我撑腰啊。”齐悦说道。

    “这不只是给你撑腰,”安老大夫含笑摇头,“周老大人避世太久了。出世是大家的福气,是太医们的福气。”

    董林方才为了取得刘普成同情,对太医院发生的事没有丝毫的隐瞒,周茂春在屋子里说的那段话,大家也都知道了。

    治病本来就是吉凶莫测的事,更何况太医们面的又是权贵们,看病看的还真是战战兢兢,如果有人在身后撑腰,虽然不一定真的能有用,但大家多少心里有些安慰。

    “是啊,要是周大人早点管事,安老大夫你的腿也不会断了。”胡三插话说道。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众人瞪眼。

    “就是嘛。”胡三觉得自己没说错,又补充一句。

    齐悦咳了一声。

    “好事说完了,还有件难事,要大家一起商量一下。”她岔开话说道。

    难事?

    大家微微有些紧张看向齐悦。

    “我今天去面圣了。”齐悦说道,一面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明黄色的折子,“陛下要我们千金堂办一件事。”

    看到齐悦手里的东西,弟子们在此激动起来。

    “这就是皇帝的圣旨?”张同激动地面色发红,将手在身上擦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迟迟不敢接,“要不要下跪?”

    胡三从一旁抢着拿过来,打开就看。

    “师兄,这不是那种圣旨,你别这么紧张。”他说道,但颤抖的手也表明他比张同的紧张轻不了多少。

    “陛下是说让咱们千金堂负责军医之事?”刘普成没有抢那折子看,直接听齐悦说就是了。

    齐悦点点头。

    “这是好事啊。”安老大夫再次感叹。

    这边张同等人虽然知道这折子上说的什么了,但还是愿意亲眼看一看,那可是皇帝亲笔写的字呢,只是这胡三左看右看看来看去的看不完,急的弟子们纷纷推他。

    “别急别急。”胡三喊道,一面嘀咕,“怎么找不到啊?”

    “你找什么?”弟子们不解的问道。

    “师父。”胡三抬起头喊道,“怎么皇上没说给钱的事啊?”

    大家都愣了下,没听明白。

    “咱们可是花了好多好多钱的,不是说朝廷嘉奖什么的都是会给钱的吗?”胡三接着喊道。

    弟子们忍不住笑起来。张同抬手给了胡三头上一巴掌。

    齐悦也跟着笑了。

    “如今有了这个,还怕没钱吗?”她笑道,指了指还在胡三手里的折子。

    “这钱是以后的,那以前的不是还是赔了嘛。”胡三嘀咕道。

    “你这个钱串子!”张同说道,一手夺过折子,到一旁认真的看起来。

    胡三嘀嘀咕咕,齐悦继续和刘普成和安老大夫说话。

    “这事的确难办,不是一天两天一两个人就能办好的。”安老大夫说道。

    齐悦和刘普成点点头。

    “月娘是全权负责这件事,但具体让谁来实行得斟酌一下”安老大夫说道,“毕竟是军中之事。月娘你女子身份,实在是不便。”

    “我去就好了。”刘普成忙说道。

    “那不行,永庆府千金堂那边离不开你。”齐悦忙说道。

    一部分弟子防治疠疫离开了永庆府,新招收的弟子还不能脱手,永庆府是千金堂的根基。万万不能丢下。

    “师父。”

    一旁的忽的有人喊道。

    大家看过去,见张同眼睛亮亮的看过来。他的手里紧紧握着那个折子。

    “师父。”他迈上前几步。神情抑制不住的激动,“弟子我愿意去!”

    说完又停顿一下。

    “弟子我想去!”他换了句话说道。

    他一开口,其他的弟子也反应过来了,立刻纷纷跟着喊。

    “师父,我们要去!”

    “师父,我们想要去!”

    除了胡三。几乎所有的弟子都站了过来。

    上一次的疠疫防治不是张同的专长,此次的军医外科救治是他的专长,再加上这是皇帝下的亲旨,可以想象做好了会有什么样的前途等着他们。

    疠疫防治的那一批弟子如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这么年轻这么短的时间在当地打响了名头站住了脚,这辈子就算成不了赫赫有名的大医,有这项技术在手,也足以能保子孙几代衣食无忧了。

    现在终于又有机会轮到他们了。

    齐悦看着众人。

    “虽然有陛下的旨意,但是这件事说起来很简单,做起来的话是很难的,不仅难而且会很艰苦很危险。”她说道。

    “师父,医者不避险。”张同说道,“这种话,师父就不要再问我们了,我们千金堂走出来的人什么都不怕。”

    弟子们也纷纷点头。

    “让他去吧,张同跟我这么久,可以出师了。”刘普成也开口说道。

    齐悦这才点点头。

    “好,那你们就去吧,我留在京城为你们撑腰,你们放心大胆的去做,只要不违背医德,有了麻烦事,你们都推到我头上。”她含笑说道。

    四月初的时候,张掖卫城终于有些春意了。

    “来人,来人,你们这些军医呢?都给我快出来!”

    有人在外边大声的喊。

    屋子里忙碌的军医都停下手,心里咯噔一下,看向那边的乔明华。

    他们做的那些事终于要被算账了吗?

    乔明华放下手里的药杵大步就出来了,其他人迟疑一刻也都跟了出来。

    外边来了三个将官,这倒是稀罕事,就是征召他们随军出征也从来不用这些人出面的。

    “你们这些家伙倒真是走了好运!”其中一个粗声粗气的喊道。

    旁边的人嗨了声。

    “好好说话。”他提醒道,然后才看向乔明华等人,倨傲的神情稍微缓和一下,“给你们道喜了,上边的军功下来了,你们军医营以后待遇比照一甲队,乔明华,授予你甲长之职。”

    众人听的一呆。

    什么意思?(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三章 微怔

    “老乔啊,恭喜你升官了。”那将官含笑说道,一面伸出手重重的拍打了下乔明华的肩头。

    乔明华文弱哪里经得起他这一打,差点摔倒,引得旁边的将官哈哈大笑。

    升官了?

    升官了!

    “不止你们,所有卫城的军医都是如此。”那将官说道,看着这些呆傻一般的军医,摇摇头。

    这些废物们,真是奇了怪了!

    乔明华最先回过神,一向漠然的神情陡然变得激动起来,身子颤抖,竟然站立不稳。

    所有的…

    所有的军医们…

    他抬起头,此时天色正午,日光刺眼,但是他还是死死的看着,直到双目眩晕。

    多么强大的希望啊。

    乔明华噗通跪在地上忍不住流出眼泪。

    这些日子他流眼泪的时候越来越多了,似乎要把二十多年积攒的眼泪都倾泻出来一般。

    听得身后军医营发出的嘈杂声,三个将官忍不住摇头。

    “瞧他们这些人,一个甲长而已,还是个挂名,就跟当了将军似得,真没出息。”其中一个嘲笑道。

    “不错了,既然当了甲长,将来就还能往上升呗,现在是总旗,将来百户什么的也说不定。”另一个说道。

    没错,不是这个官职如何,而是这个规矩,这就跟一堵墙被打开了一个小口子,虽然不是门,但既然开了口子,走的人多了,早晚变成门。

    二人点点头。

    “真实搞不懂,凭什么给他们这些家伙们升职?”最先说话的将官摸了摸一脸不平,“说是有功。那怎么不见封赏咱们?”

    旁边的二人一起喝止他。

    “少胡说,上边自有分寸,轮到你来瞎说!”

    那将官再粗楞也到底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便不再说话了,三人再次回头看了眼军医营,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热闹。

    不过,这真是莫名其妙的事!

    他们摇摇头撇撇嘴。

    齐悦等人已经确定张同带着十五个弟子奔赴边关对各地的军医进行培训,出发前要做的准备工作还很多。

    永庆府的药已经供给不上了,胡三建议直接在京城弄一个制药厂,生产包括纱布担架护具手术器械等等在内的所有医药用品。

    这是一项大工程。自然有胡三这个大总管来办。

    “钱还够吗?”齐悦问道,这是她要操心的事。

    “够。”胡三笑呵呵的说道,“我去跟兵部的谈,都是供给给他们的,怎么也得先付一笔预定金吧。”

    说这话将手里一张纸小心的抖了抖。

    这是皇帝写的折子的拓印本。其作用堪比尚方宝剑,所到之处鬼神放行。

    胡三觉得自己这辈子此时此刻才是达到了巅峰。想起以前在永庆府被那些匠人们追着捧着就得意洋洋的心态。他真心的鄙视了。

    那些算什么,跟一群匠人,看看现在,打交道的可都是官老爷们。

    伴着千金堂的热闹闹的活动,再加上周茂春出任太医院医令,这件因为战事而弹劾大夫的事已经可以说尘埃落定了。当然,这只是旁观者的念头。

    新官上任三把火,周茂春上任的当天就下了道奇怪的规矩,凡是请太医问诊的。都必须先跟他说一声。

    此话一出口,再次引起众人惊愕。

    万一到时候找不到周茂春可怎么办,毕竟谁也说不准人什么时候会需要请太医,救命如救火,可经不起耽搁,这样的质疑自然会有,但周茂春态度很好,说这个无需担心,自己以太医院为家,不管白天黑夜吃喝拉撒睡都在,保证随时都能找到自己。

    周茂春说了这话,便没有人再敢说什么了,大家已经心知肚明他是要干什么了。

    原来这件事还没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请的动太医的,自然是京中权贵,比如一些御史言官啊,各部的主管啊,尤其是那些曾经弹劾过周茂春的人,此时都心里都叫苦不迭。

    没想到这个老头竟然毫发无伤,而且还赶走了太医院医令,拿过太医院的大权。

    原来就是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他们可不敢拍胸脯说自己家绝不会有人生病,天下只怕没有一个人敢这么说。

    周茂春是不敢阻拦太医给他们治病,但言语奚落肯定是少不了,求到人家跟前去,这态度自然不能和弹劾人家时一样。

    想到这个,这些人心里就发憷,尤其是几个年纪大的,更是悔的在家里揪胡子。

    惹谁也不能惹大夫啊,这跟别的人不一样啊,别的人大不了撕破脸一辈子不见,但大夫不行啊,尤其是他们好容易熬到如今的地位,指望多享受几年呢,更是离不开这能治病救命的大夫啊。

    周茂春才不管这些人怎么后悔呢,果然住进了太医院,半步也不离开,咬牙切齿的等候着。

    “皇帝召见我?”

    忙的焦头烂额的齐悦听到消息,只得放下手里的笔。

    “是什么事?”她忍不住向来的太监打听。

    这要是搁别人问,估计就只能得到太监一个白眼,但或许是那五千银子的大手笔效应还未散去,眼前的太监笑眯眯的摇了摇头。

    “必然是有事的,而且是好事。”陈氏含笑说道,坐在椅子上看着她。

    齐悦便也笑了,应声是。

    陈氏端起茶,看着齐悦走出去,这一次没有相送到门口。

    齐悦迈出门回头看了眼。

    “阿如,你去请老太爷来。”她低声说道,指了指屋子里,“给夫人请个脉。”

    阿如愣了下,什么也没问应声是便走开了。

    “夫人病了吗?”阿好听到了不解的问道,“我看气色很好啊。”

    齐悦摇摇头。

    气色看起来是跟以前一样,但仔细看还是不一样了。

    见到皇帝还是在上一次的屋子里。面前依旧是堆得满满的奏章。

    她进来的时候,李桐又抱进来一些。

    “你通过太医院递上来的那些…”皇帝说道,一面翻看了手边的奏章,“说的什么从战场康复无残疾又识字的兵士中挑选进行战场急救培养,朕看过了。”

    “民妇粗陋之言。”齐悦忙叩头说道。

    皇帝笑了。

    “粗陋不粗陋的朕不关心也不在意,朕说了,朕只看结果。”他说道,将那奏章往下一抛。

    这便是准了,齐悦再次叩头谢恩。

    屋子里有些沉默。

    “太医院你是进不了,不如来宫里做个女官吧。”皇帝忽的说道。

    “谢陛下恩典。”齐悦忙说道。“只是,民妇不敢。”

    皇帝没说话。

    齐悦知道这是让自己接着说的意思。

    “民妇的医术其实不好。”她斟酌一下说道。

    皇帝笑了。

    “这是谦虚呢还是跟朕讲条件?”他问道,“不都是说你是神医吗?”

    “陛下。”齐悦抬头忍不住笑了笑。

    皇帝看着她,没有移开视线,也笑了笑。听她说话。

    “…说我是神医,其实是说我治病的方式。大家没见过。所以看起来很神,并不是我的医术多么的好。”齐悦说道。

    “这有什么区别?”皇帝似笑非笑问道。

    没区别吗?

    齐悦看他,这个皇帝聪明过头了吧?任何一句话他都能听出二层意思啊。

    “行了,朕知道了。”皇帝移开视线,坐正身子,“你先顾着你争脸的事去做吧。这个以后再说。”

    齐悦只得应声是,俯身叩头。

    那女人的身影消息在殿内,皇帝坐着一动未动。

    细细的脚步声也没打断他出神。

    蔡重将一杯茶轻轻的放过来。

    “你看着我。”皇帝忽的说道。

    蔡重愣了下。

    “朕让你看着朕。”皇帝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蔡重这才确定皇帝不是在说梦话,他忙抬起眼溜了皇帝一眼。

    “你这是看吗?”皇帝皱眉道。

    蔡重便忙说声老奴愚笨。然后再次抬眼飞快的看了皇帝一眼。

    “你看的一点也不好看。”皇帝说道摆了摆手。

    蔡重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看的不好看?

    自己当然不好看,一个男人有什么好看的,更何况自己也不算是个男人了。

    陛下这是想什么呢。

    看着皇帝又拿起一旁的奏章开始看起来,他不敢说话,低头退了出去。

    屋子里恢复了安静。

    皇帝又放下奏章。

    原来被人直视能这样好看

    他微微笑了笑,低下头接着看奏章。

    这边齐悦拿着奏章出了门,遇上从廊下站过来的李桐。

    “这个是我直接拿走还是给你?”齐悦忙低声问道。

    李桐看她手里的奏章微微怔了下。

    “这个,给我吧,是要交回太医院的。”他说道。

    齐悦愣了下,不是给自己的啊,莫非皇帝只是让她看看。

    “哎呀我拿出来了我不知道。”她说道。

    “没事没事。”李桐说道,“娘子替我拿出来了,这是批完的,我正要去拿。”

    齐悦笑着递给他。

    “齐娘子,我和范公子请世子爷吃饭,如今事情终于落定了,我们正式给世子爷接风,齐娘子你也来吧。”李桐说道。

    齐悦点点头。

    二人这才走开,走出宫门,除了等候的阿好和侍卫,还多了一个人。

    常云成伸出手,齐悦脸上笑容绽开,快走几步将手放在他手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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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 想法(加更)

    青从外边走进来,阿如忙迎上。

    “夫人说多谢周老大人了。”她含笑说道。

    坐着喝茶的周茂春便放下茶杯。

    “不客气不客气,当初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他说道,站起身来,“那我就先走了。”

    这是要告辞了?

    阿如忙拉住采青。

    “还是让老大人看看吧。”她说道。

    采青只是含笑摇头。

    这边周茂春已经走出去了,阿如左看右看只得先送周茂春。

    门前正有人热闹的下车,呼啦啦的好些仆从正从车上往下搬东西。

    陈氏的门房等人正不知所措的拦着。

    “我们夫人不见客。”他们说道。

    “我不是客,我是定西候,是一家人。”定西候说道,一面用帕子擦了擦汗。

    天还没热,他就忍不住的出汗,或许是即将见到儿子媳妇激动的吧。

    那边门房还没说话。

    “她见不见的没什么,月娘在吧?我见月娘就好了,我是她公公,这你们知道吧?”他接着说道,忍不住带着几分炫耀。

    话音刚落就听有人呸了声。

    “这没脸没羞的,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周茂春瞪眼骂道。

    定西候这才注意到走出来的老头,这老头有点面熟…

    “周老太医。”他忙含笑说道,笑完了才反应过来,顿时拉下脸,“你怎么说话呢。”

    别人对着老太医忌讳,他可不忌讳。

    太医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家有神医。

    周茂春哼了声。

    “我女儿没有公爹,只有前公爹。你要是再敢乱说话,坏了我女儿的清白姻缘,我饶不了你。”他说道,狠狠瞪了定西候一眼,坐上车就走了。

    阿如在后喊了两声也没拦住。

    定西候也呸了声。

    “你女儿有没有公爹关我什么事,就你这样的,女儿能嫁出去才怪呢。”他亦是哼声说道,一面看阿如笑得有些怪异,心里感觉不妙,“他女儿谁啊?”

    “我家娘子。认了周老大人做义父。”阿如尴尬说道。

    齐悦和常云成是回去的半路被阿如接上的。

    “对了,李桐说他们请你吃饭?”她正和常云成说道。

    常云成很干脆的摇头。

    “不去。”他说道。

    “干嘛不去?人家也是好心。”齐悦笑道。

    常云成哼了声。

    好心?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说是请自己,其实是想请齐月娘吧。

    齐悦哈哈笑了。

    “那我不去不就行了,你自己去正好又吃了饭又气了他们。”她笑道。

    常云成摇头。

    “我没时间跟他们闹。”他说道。转头看她,“没几天我就要走了。”

    齐悦对他一笑。

    阿如带着几个仆从迎面接过来。

    齐悦还以为是陈氏有什么事呢。听了才知道是定西候来了。

    “父亲来了?”常云成也很意外。

    “是。侯爷听说齐娘子还有,还有世子爷出了事,便赶过来了。”下人忙说道。

    父亲竟然为了他,虽然一多半是为了齐娘子,不管为了谁吧,他在听到祸事的时候。竟然第一个念头是赶过来,而不是避开,而且不仅是念头,还付诸了实施。常云成觉得心里怪怪的。

    “真是父爱如山啊。”齐悦抿嘴笑道,一面微微侧身靠近常云成,压低声音,“激动吧,要不要我借肩膀给你靠着哭一下?”

    常云成没忍住笑了,抬胳膊轻轻撞她一下。

    “陈夫人怎么样?”齐悦又低声问阿如,“看了吗?”

    “没有,夫人说没事,不让老太爷看。”阿如低声说道。

    齐悦皱眉。

    “算了,见了义父再说吧。”她说道。

    定西候将京城最好的酒楼包了一层,进门的齐悦听说了,忍不住摇头。

    “这也太破费了。”她说道。

    走到屋门口,听到里面传出定西候的大嗓门。

    “…不破费,招待周老大人怎么都不破费…周老大人当年不辞辛劳来与我夫人诊病,这等恩情,本候可是时时刻刻不能忘的…”

    “可是貌似侯爷刚才见我的时候是忘了的…”

    “哪有?不可能!”

    “哼,那也不用记着,你家夫人又不是我治好的。”

    “是,是月娘治好的,现在月娘不是你的义女嘛,一家人还分什么,她的不就是你的,来来,周大人,尝尝这酒,可是我们永庆府独有的好酒…”

    “酒倒是不错。”

    “老大人喜欢,快把那些酒都送老大人家去。”

    听到这里,齐悦和常云成不敢在听下去,忙推门进去了。

    定西候正催着小厮们去搬礼品。

    “不止有酒,各种珍稀物件我拉了一车呢,都给老大人送家去。”他大声说道。

    “这不好吧?你还是留着送人吧。”周茂春皱眉说道。

    “就是专门给老大人的!”定西候大言不惭说道。

    这话鬼都不信!

    定西候当然是进京来找关系的,但来之后事情已经解决了,那他才不会再去给人送礼,相反,他还等着别人跟他送礼。

    千金堂的神医齐娘子可是他定西候府的儿媳妇呢!

    当然等待别人送礼之前,他得先解决一件事。

    “父亲。”

    “侯爷。”

    看到常云成和齐悦进来了,定西候大喜。

    周茂春则哼了声。

    “月娘,过来。”他沉脸喊道。

    齐悦含笑听话的走过去。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注意点,这是京城,你一个女人家,别随便跟男人走的太近。”周茂春瞪眼喝道。

    齐悦只是抿嘴笑。

    “不随便,不随便。怎么能说随便呢。”定西候忙说道,一面亲自给周茂春斟了杯酒,用令人发毛的笑捧到周茂春身前。

    “你想干什么?”周茂春瞪眼道。

    “老大人,我一直愁的不得了,没想到竟然赐了你这尊神来。”定西候笑道,“要是你出面的话,这两孩子的事不就简单的多了。”

    周茂春立刻知道他什么意思了,呸了声。

    “什么事?别乱往一块扯啊,我家月娘跟你家孩子已经没关系了,也没什么事了。”他哼声说道。

    定西候才不管他的脸色。就在他身边坐下。

    “老大人,不能再拖了,你看好容易都聚到一起了,还是快点办了,两孩子郎有情妾有意的…”他嘿嘿笑道。

    周茂春侧身躲避。

    “郎有情妾有意?你开玩笑吧?那怎么就成前夫妻了?”他哼声说道。

    “都是我的错!”定西候干净利索的说道。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我认罚。只要老大人肯开口求恩赐。我就是去殿前负荆请罪也绝不眨眼。”

    这么不着调的人,周茂春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已经是公认的难缠的人了,没想到跟这定西候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这位什么话都敢说啊!

    周茂春最终甘拜下风落荒而逃,定西候趁胜追击,带着一车的礼物跟着他。

    齐悦都没机会问问陈氏的事。

    走出门又看到一个熟人。

    “世子爷。兵部的公文下来了,你被降了两级,罚一年俸禄。”江海说道,苦皱着脸。

    常云成不以为意。

    但这次尽管罚了。想必也不会有人再不长眼的上来踩一脚。

    皇帝的脾气就是这样,错了肯定是要罚的,不管理由,但这并不代表他是针对这个人,就不喜欢这个人了。

    “嗨,江海。”齐悦含笑打招呼,“你也回来了?”

    江海用手挡着脸。

    “夫人,我不知道你是夫人…”他尴尬的说道。

    “是我没告诉你。”齐悦笑道。

    “不怪你不怪你。”江海忙摆手说道,“都是世子爷…”

    常云成重重的咳嗽一声。

    “公文下来了,也就该走了,还不快去收拾。”他沉脸说道。

    江海哦了声,扭扭捏捏的不想走。

    “你不是有话要问你义父,快去吧。”常云成说道,不由分说拉着齐悦就走了。

    江海一脸怅然的站在原地看着。

    阿好走过他,翘着鼻子哼了声。

    “活该。”她说道。

    江海回过神看到她,眼睛眨了眨。

    “阿好姑娘。”他呲牙绽开笑脸,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一只绢花,“这是辽东那边最有名的绢花,我特意给你带回来的,仅此一个哦。”

    阿好目瞪口呆。

    啊的一声压抑的低呼,谢氏再次从睡梦中惊醒,外边隐隐有走动声。

    “夫人,您醒了?”饶郁芳碎步过来关切的问道,一面从身后丫鬟手里拿过茶杯。

    “午睡的太久了。”谢氏抚着胸口,低声说道。

    “那下次我给夫人叫起。”饶郁芳说道,在床边坐下来,将茶杯递给她。

    “那里就用的着你做这个。”谢氏笑道,接过茶喝了口,微微安了神。

    看她出神,饶郁芳便没有说话。

    “京城可有消息了?”谢氏扬声问道。

    外间侍立的宋妈妈忙走进来。

    “有了,三少爷刚才还来过,说没事了,皇帝不追究千金堂的事,不仅不追究,还同意他们的做法了。”她笑道。

    谢氏的脸沉了下来。

    “谁问的她!”她啪的将茶杯摔在地上。

    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饶郁芳神情依旧,伸手轻轻的抚拍谢氏的胳膊。

    “夫人,宋妈妈的意思是,世子爷是受千金堂的牵连,如果千金堂无事,世子爷自然也就平安无事了。”她柔声说道。

    “是是,夫人,老奴就是这个意思,世子爷没事了。”宋妈妈忙说道。

    谢氏这才神情稍缓。

    “怎么越来越来不会说话了?那就直接说世子爷就好了,扯那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她说道,深吸了一口气,抬脚下床。

    “到底怎么说的?”她又问道。

    “降了两级,罚了俸禄。”宋妈妈这次干脆的说道。

    谢氏身形一顿。

    “这叫没事?”她竖眉喝道。

    宋妈妈被喊的有些慌乱。

    “夫人,肯罚就是说皇帝不怪罪了,不过该做做样子还是要做做的,要不然,天威何在?”饶郁芳又柔声说道。

    谢氏冷笑一声。

    “那该罚的又不是我家云成,而是那个贱婢,罚她难道就不能做样子了?”她说道,一面站起来走了几步,到底是越想越生气,“总是要被这贱婢牵连!从来都没有过好事!云成这混帐就是不听我的话了!”

    “夫人,这是世子爷重情有义。”饶郁芳低声说道。

    谢氏冷笑一声,手扶着桌子。

    “给山东那边的信已经送去了吧?”她忽地问道。

    听她突然说这个,饶郁芳面带不安低下头。

    宋妈妈忙应声是。

    “估计已经到了。”她说道。

    “只怕要让夫人受无妄之灾了。”饶郁芳低声说道。

    “什么无妄之灾,给你说那样的亲事,饶家的人都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哪有这样欺负你孤女一个的!再说,我们说亲在前。”谢氏哼声说道,“你别管了,这是大人的事,自有我和你家说去。”

    说道这里她长长的吐了口气,略沉吟一刻。

    “我们进京。”她说道。

    啊?

    饶郁芳和宋妈妈都愣了下。

    进京!(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五章 此心

    定西侯府从门外探头,还没看清,周茂春就将茶杯砸过来。

    “姓常的!别逼我把你赶出去!”他有些跳脚的喊道。

    定西侯嘿嘿的笑,忙摆手。

    “我没别的意思,我是看看月娘要喝茶不?从永庆府带来的,或许喝的惯。”他说道,一面看着屋子里的齐悦。

    “喝什么喝,月娘不喝茶!”周茂春喊道。

    定西侯也不生气,依旧笑呵呵的。

    “好,好,你们接着说话,接着说话。”他说道,退了回去。

    周茂春气的吹胡子瞪眼。

    “怪不得你要和离呢,有这个的老公公实在是太丢人了!”他说道。

    齐悦笑着给他斟茶,没有作评价。

    “义父,陈夫人的病你还是去看看吧。”她说道,“我觉得不太好。”

    周茂春嗯了声。

    “月娘啊。”他斟酌一下开口道,“俗话说医病不医命,我看这个陈夫人的病的是命,不是病。”

    啊?

    齐悦被说得愣了下。

    怎么父亲都会说这句话?

    她的父亲当初也说过这句话,被她好好的批判了一回。

    “义父,咱们别搞这唯心主义…”她笑说道。

    “唯心主义是什么?”周茂春问道。

    齐悦摸了摸鼻头。

    “没什么,义父,咱还是看病人再做决断吧。”她说道。

    周茂春哦了声。

    “唯心主义的意思就是我不查看病人就唯心说话喽?”他带着几分挪揄说道。

    “不是。”齐悦忙笑道,“不是,义父你医术高超,悬丝诊脉隔墙探病不在话下。”

    周茂春哈哈笑了。

    “少胡说。”他说道,端起茶一口喝了,“是这样。医病不医命的意思月娘你其实也明白吧,一个人有没有病,身体是会发出警告的,人自己也会感应到,陈夫人自己拒绝看病,或者说她没病,这样没必要看病,或者说她不想治病了”

    他说到这里,抬眼看齐悦。

    “病人本身已经排斥看病,就算开了药。她一则不会吃,二来,吃了也不管用。”他说道,“现在你要做的,不是急的请大夫。而是先去说服陈夫人。”

    屋子里谈话的时候,常云成在外边陪着定西侯。

    定西侯正乐呵呵的看着小厮收拾一间客房。

    这是太医院院吏当值的时候用的房间。条件充其量也就是普通客栈一般房间。

    因为周茂春以太医院为家。而定西侯又决定好好的给周茂春表达诚意,说什么也要跟着他,被聒噪不过的周茂春为了求得耳边清净,便同意他住进来了。

    常云成再次回头看那房间,不由叹口气。

    定西侯府虽然远离京城,但却丝毫不逊于其他侯爵们的富贵。定西侯常荣自从出生就锦衣玉食,尤其是迷上风雅之后,更是讲究吃穿用度。

    这样的房间,连侯府里的下人房都比不上。但定西侯却要住进去。

    看着定西侯笑呵呵的面容,常云成忍不住有些心酸。

    “父亲,你还是去咱们的宅子里住吧。”他说道。

    定西侯虽然不常进京,但在京城还是有购置房产的。

    “你傻啊。”定西侯面对儿子还是保持老子的威严,瞪了他一眼。

    “父亲,其实你不用这样,周老大人他心里明白的,过一段就好了。”常云成说道。

    定西侯哼了声。

    “说你傻你还真不聪明。”他说道,“我当然知道那老头心里明白,故意折腾呢。”

    他说到这里小心的往周茂春的屋子看了眼。

    “我不是给他面子,我是给月娘面子呢。”他压低声说道,说着又叹口气,“事到如今,就别管谁丢人谁不丢人了,好歹把事圆满的办了过好日子就万事大吉了。”

    常云成看着定西侯,他实在不习惯这样的父亲,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站在那里憋得脸色十分古怪。

    这时齐悦出来了。

    定西侯顿时满面的笑,扭头看到常云成的脸色,又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丑样子吓鬼呢!”他抬手给了常云成肩头一巴掌低声喝道,“还不快些上去好好说话。”

    他吼完顾不得常云成自己先跑过去了。

    “月娘啊,让云成送你回去。”他笑呵呵的说道。

    屋子里传出周茂春没好气的吼声。

    “送什么送,我家月娘自己在京城呆了这么久,还用人送吗?”

    定西侯不理会,冲常云成使个眼色,自己乐颠颠的迈进屋子去了。

    “….亲家,中午你想吃什么?我带了厨子来,上次匆忙,没吃到我们永庆府的佳肴,这次我特意给你带了厨子来”

    “…我说定西侯,你可真敢说!你是为你自己带的厨子吧?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还有,你喊我什么?谁让你喊我亲家了?你注意点啊…”

    听着屋子里的拌嘴,齐悦看着常云成笑了。

    “走吧,车夫。”她笑道,一摆头。

    常云成笑着抬手敲她的头一下。

    “你是先回家还是去问胡三工程的事?”他问道,一面伸手要扶着齐悦上马车。

    齐悦抓住他的手一带。

    “你干嘛?这么早就想甩开我回家去啊?”她故作惊讶瞪眼说道。

    常云成被她说的一愣,旋即有些不敢相信。

    “其实义父说的不对。”齐悦皱皱鼻子笑道,“我对京城一点都不熟,虽然呆了半个月左右,但是,哪里都没去。”

    常云成看着她。

    “你呢?来这里玩过没?”齐悦问道。

    玩过没?

    常云成摇摇头。

    “我每次也是来去匆匆,也想不起要玩什么,也不知道看什么。”他说道。

    “那我们去转转?”齐悦笑问道。

    常云成却迟疑一下。

    “你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忙…”他说道。

    “傻瓜。”齐悦看着他笑,“再忙的事,也比不上你重要。”

    又又来了…

    常云成觉得刺痒从脚底只传到头顶。

    这个女人,从哪里学来的这么多甜言蜜语!简直。简直太让人受不了!

    “从这边走,就能走到大觉寺,听说玉兰花开的正好。”常云成说道,一面从伸手拿过齐悦抱在身前的一个胖头泥娃。

    齐悦闻言忙向前看,嘴里还咬着一块粘糕。

    “有花赏?”她说道,转头忙向四周乱看,“要不要买点小吃,我们树下赏花吃。”

    常云成看着她胳膊上挂的满当当的大包小袋子笑。

    “大觉寺有素斋。”他说道,一面再次从齐悦胳膊上拿过几个袋子,挂在自己已经满当当的胳膊上。“素斋阁就在玉兰树边上,从窗边就能看到满院子的花,不用傻乎乎的站在树下吃。”

    “怎么就傻乎乎的?”齐悦瞪眼道,“那是情调。”

    常云成哈哈笑,用胳膊肘撞她。

    “快走快走吧。”

    遗憾的是到了大觉寺。素斋已经订满了。

    “我再出钱”常云成很是尴尬,又有些急恼。

    京城的和尚就算是小。也带着几分大气。

    “施主。佛法平等。”他淡淡说道,有些倨傲的颌首,说罢转身就走。

    开玩笑,以为他们大觉寺是什么乡野寺院吗?

    钱?见得最多的就是钱了!

    齐悦笑着拉住还要去理论的常云成。

    “谁让我们临时起意。”她笑道,“这说明人家的素斋真的很好。”

    “也没多好,我吃着还不如咱们永庆府大佛寺的呢。”常云成愤愤说道。

    “是啊是啊。大佛寺的我也吃过了,我也觉得特别好吃,只怕没地方能超过它。”齐悦笑道,一面拉着常云成的胳膊转身。

    这话勾起了常云成的记忆。想到那隔窗而不能见的时刻,他的神情微微凝滞。

    “可是,我们没有一起吃过。”他说道,“明天,明天我早点来,把这里全包了。”

    齐悦哈哈笑。

    “有钱烧的你。”她笑着拍他的背,手里的拎着的东西就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这提醒了齐悦。

    “看,还是我先见之明,没有听你的扔掉这些东西,快走快走,我们席地而坐,花下野餐。”她笑道。

    话没说完,就被常云成猛地拉住闪到一旁的山石后。

    “怎么”齐悦惊讶的张口。

    常云成掩住她的嘴。

    刺杀?跟踪?

    齐悦心砰砰的跳,攥住了手。

    急促的脚步声从素斋阁传出来。

    “…齐娘子?”范艺林大声的喊道。

    紧跟过来的李桐在门外左右看,人到是不少,可是并没有那个女子的身影。

    “你听错了吧?哪有齐娘子?”他说道,嘴里虽然这样说,还是忍不住踮脚乱看。

    “我怎么会听错。”范艺林说道,“我听到她笑了,齐娘子的笑跟别人的笑不一样,好听的很。”

    李桐忍不住轻咳一声。

    “当着世子爷你可别这么说。”他说道。

    范艺林哼了声。

    “我说怎么啦?我怕他吗?”他说道,“打他我都不待眨眼的。”

    可不是,你被人打的都眨不了眼

    李桐心里笑道,一面再次看了下四周。

    花红柳绿,熙熙攘攘中的确没有那个女子的身影。

    “走吧,你听错了。”他拍了拍范艺林的肩头,带着微微的怅然,“齐娘子现在正忙着呢,哪里有空出来。”

    范艺林不死心的沿着左右路走了几步才悻悻的放弃了。

    “我明明听到了…怎么会听错呢…”

    听得说话声消失,常云成才松了口气。

    “真是倒霉,怎么走到哪里都遇到这家伙。”他嘀咕一句。

    齐悦笑的手撑着他的前胸。

    “太好了,他们两个在,里面有位子,不如”她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常云成瞪眼打断。

    “不行。”他喊道,一面又忙压低声音,拉着齐悦也不分路,就从山石后穿过去。

    齐悦不再说话笑着,任他拉着前行。

    摇落枯黄的竹叶掉了二人一头一身。(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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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医女介绍:
齐悦一脚跌进了陌生时空 梳着妇人头,不见丈夫面 独居别院,冷锅冷灶冷眼 开什么玩笑 既然我是这家中的大妇 自然我说了算 好吃好喝好住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再跟我斗再跟我斗 开膛剖肚吓死你们 -------------------------------------名门医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名门医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名门医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