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短生种
11月16日下午,红坊街中心。
本该热闹非凡,灯红酒绿的街区,此刻却都是星蓝色制服、轻甲的巡防队士兵,以及黑蓝色制服的警员,在被破坏得七零八落的房屋与道路上,带着担架、物资和记录本等,来来往往。
“这边还有一具!”一位巡防队士兵招了招手,和闻讯赶来的同僚一道,从一根倒塌的横梁下,拖出一具已经变形的人体。
“这个还有呼吸!”又是一声急促的呼唤,从远处传来。市政厅雇来的医生和治疗者,包括从一些神殿志愿而来的祭祀,都急急忙忙地凑上前去。
西城警戒厅的一级厅长洛比克·迪拉,正站在一处塌屋堆出的小山上,脚下踩着一片血迹侵染的建材。
他刚刚用笑容送走了几位衣着与后台同样光鲜亮丽的市政厅政务官,礼貌地听取并虚心接纳了他们诸如“你看看这本该是你们的责任怎么就搞成这样你知道我们市政厅也是要上班为人民服务的吗哪有空来这里浪费人力”之类的愚蠢抱怨。
洛比克的后方,是一道大遮蔽伞拉出的空地,这是临时清理出来的停尸处,此刻正摆放着近百具尸体,有无辜市民的,也有黑帮的。不少官员们戴着口罩,拿着纸笔在尸体周围来来往往,尸体时不时被闻讯赶来或急寻已久的家属们认出,随后自然是一阵撕心裂肺。
有些家属认出了官员的制服,情绪激烈的甚至直接冲上来,却被一旁早有准备的士兵和警员们拉开。
洛比克垂下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幸好是冬天,苍蝇还未聚集。
洛比克踩着一块裂成五六瓣的招牌——看样子似乎是某个棋牌娱乐室——一脸僵硬地走下去。
一枚精致的剑士棋子,从血迹下的废墟里掉出。
洛比克停住了脚步。
他缓缓弯下身子,捡起这个棋子,拍掉上面的灰尘。
但棋子上的血迹已然凝结,擦拭不去。
这帮混蛋。
洛比克脸色铁青地看着手上的棋子。
这枚剑士棋子,刚好缺了那只拿剑的手,像是在突然的大力下折断的。
厅长转过头,看向废墟一侧,那里,一个披着暗红色皮制外套的男人同样看着这一切。
红色外套的男人转过身子,也看向厅长不满的表情。
“我不会同意的!”洛比克斩钉截铁地道。
“你确定?”红色外套的男人露出脸来,瘦削的脸庞上布满胡渣,语气却充满不善之意:“这可是血瓶帮和那位大人的请托。”
“涅克拉!这可不是我们原先说好的!即使那位大人,也不会同意你们把红坊街炸成废墟,还带走了——快两百条人命!”警戒厅长咬着牙,几乎是强忍着愤怒,一字一顿地吐出话来。
“然后你们现在还想要——他们的尸体?”
洛比克觉得,自己的不满快要突破天际了。
但是那个被他称为涅克拉的男人,虽然脸上充满了冰寒之意,却毫不在意地道:
“这可不准确——毁坏的仅仅是街区中心的十几幢房子不是吗?”
“而且我真不知道,原来整整一夜都袖手旁观的西城警戒厅长大人,也具有正义感与怜悯心啊——说起来我们昨夜也损失了不少人不是么。”
人渣,你们黑帮火并,难道还指望我出人手去帮你吗?洛比克愤怒地想。
“这是我们血瓶帮的损失,也是那位大人的损失,当然也就是厅长大人您的损失。”涅克拉继续道。
这个人渣,西部前线为什么要驱逐他?应该直接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洛比克在心底咒骂了一声。
涅克拉语气不善地道:“所以,为了那位大人的利益,不过一些尸体,您还是可以做主的吧?”
但洛比克没有按他的预期服软。
厅长踏着重步来到涅克拉面前,距离近得几乎快碰到他的鼻子,满眼怒火地道:
“我才不管你们这群血瓶帮的渣滓死了多少人——我是遵从那位大人的命令,但他也没说你们这帮渣滓会玩出这样的祸事!今天早上,所有王都人都知道了,你们在红坊区没事炸东西玩!连御前会议都在讨论xc区的黑帮械斗!”
涅克拉的眼神变了。
他毫不退缩地向前一步,抵上洛比克的额头,死死盯着厅长的双眼,满具痛恨与怒火地道:
“那你就该知道,我们的怒火丝毫不比你少!血瓶帮从不苟且,血债自有偿还!”
洛比克也被涅克拉挑衅似的回答激起了怒火。
“少提你们的那档子破事!尤其你们这帮没用的失败者!”他破口大骂道:
“血瓶帮从不苟且?你信不信,如果我现在把警力和巡防队都撤走,你这个人渣根本连红坊街都走不出去!”
涅克拉不忿地皱起眉头,眼中的怒火越来越盛。
洛比克则毫不示弱地回瞪他。
周围的巡防队成员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形,默默地往这边靠近。
有两位身为终结剑士的队长,已经神色一冷,把手按上了腰间的剑柄。
涅克拉的余光扫到了这些士兵们,心下一凛。
这个大青皮,真是有种。
他同时注意到,在警戒线外看热闹的居民中,几道别有用心的目光也一直盯着这里,时不时消失掉,又换几道新的目光,重新冒出来。
该死的兄弟会。
红坊街毕竟已经不属于血瓶帮了。
考虑到警戒厅的力量和兄弟会的威胁,涅克拉强压下心里的不满,退后一步。
气之魔能师已经失踪了,至少在血之魔能师回来以前,我们必须服软。
该死的大青皮,还有那个该死的大贵族。
“我为我的言行道歉——洛比克·迪拉勋爵,”他把重音咬在“勋爵”上,瘦削的脸上绽放出笑容,垂下头鞠了一躬,好像之前的愤怒都是假的一样。
这个鞠躬不太标准。
“我们确实不应该为您带来这样的困扰——我这就离开,去向公爵大人请罪。”
涅克拉腼腆地笑了笑,转身就走。
直到背后传来预想的应答。
“等等!”
洛比克紧紧捏着拳头,告诉自己不能冲动。
可恶。
该死。
果然,当初那一步踏出去,我就不能回头了么。
洛比克无力地摇了摇手,将正要围上来的手下们挥退。
涅克拉的嘴角得意地弯了上去。
只见洛比克厅长痛苦地闭上眼睛,过了好一阵,才颤抖着嗓子,低声道:
“该死——好吧,你们可以拿走尸体,但不能超过二十具!而且必须是无人认领的!”
涅克拉脸上的笑容终于变得真诚起来。
“遵命——勋爵阁下。”
他再次热情地称呼洛比克的爵位。
无人认领的尸体?涅克拉心里轻蔑地笑道:既然是血瓶帮要的尸体,那自然是“无人”认领的。
不是么?
真是愉快的警民合作。
涅克拉又不标准地鞠了一躬,转身就走。
洛比克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无力地问道:
“你们究竟要那些尸体干什么。”
“替大人物们招待几个老朋友,”涅克拉头也不回,却语气悚然地道:
“要准备宴席。”
涅克拉消失在视线里,同样消失的,还有人群里几道监视的目光。
洛比克低下头,在脚下的一滩血迹上,看见自己的倒影。
那是一个头发斑白,皱纹沧桑的无助中年人。
洛比克心里一阵厌恶。
他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手上的棋子,只见那枚独臂的剑士,向着他微笑。
警戒厅长脸色悲哀地松开手,转身离去。
那枚没有佩剑的剑士,则摔落在血水中,取代了洛比克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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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闵迪思厅。
“四个五人团,分工明确,配合默契,都是超阶的首领,率领凡级的好手——尽管身手不凡且经验丰富,但从装备和身份来看,确实是雇佣而来的。”
基尔伯特从一具尸体边上站起来,挥挥手让守卫们将其抬下去。
“敢于袭击王室产业的雇佣兵和冒险者——如果不是雇主许诺的报酬丰厚,就是有自己信心能规避风险。”
中年贵族背着双手,站在一楼的大厅内,压下心里对合作者的厌恶,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道:
“作为曾经的冒险者,你怎么看?”
虚空之中传来嘶哑的声音:
“兼而有之,且后者居多——雇主没告诉他们实话,‘你们不会遇到超阶以上的高手’或者‘守卫不会超过二十人’之类的。”
“或者他们的雇主也未想到,我们的守卫力量远远超乎寻常的产业——而且还有你在。”中年贵族答道。
一具具尸体被从楼梯、厅顶、走廊上抬下。
基尔伯特看着守卫们将入侵者抬出,并清理血迹,低头沉思着。
“但还是太简单了。”
他喃喃道。
“尽管我们加倍了闵迪思厅的守卫人数,尽管有五十名训练有素的凡级乃至超阶的终结剑士,尽管他们只是被雇佣来试探——我们还是处理得太轻松,太简单了。”
身侧抬着尸体走过的守卫们没有理会自言自语的基尔伯特。
仿佛这位中年贵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一样,直到约德尔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他的身边。
“他们并没有决死的觉悟,也不打算对守卫造成杀伤。”带着面具的秘密护卫低声道:
“如果我再晚一点出手的话,他们应该就要撤退了。”
基尔伯特深深地皱起眉头。
“这不对,就算只是试探,他们这样的态度和手段也太轻率了,简直就像——”
约德尔恰到好处地答话道:“——就像找上门来送死一样。”
灰白发色的中年贵族点点头道:
“如果他们的雇主真的是我们所预想的那几位,则他们必然清楚,若我们真有重要的秘密,那这样的配备根本无济于事。”
“那他们究竟为何?掩护其他人?”
约德尔摇摇头:“我没感觉到其他人。”
“没有其他人的话——”
就在此时,基尔伯特和约德尔同时抬起头,看向门外。
夕阳下,一架普通马车踏在通往闵迪思厅的大道上。
基尔伯特听完一位守卫的汇报,点点头道:“是姬妮到了。“
“那个女人,”基尔伯特皱着眉头,“原本最讨厌坐马车之类的狭小车厢了——看来为了掩人耳目,也是克制了自己的好恶呢。”
听完这句话,约德尔猛地抬起头!
基尔伯特起初还在奇怪这个看不到表情的秘密护卫,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
但随即,他也脸色大变,吃惊地回望约德尔。
掩“人”耳目——
不会吧?
“你不是说没感觉到其他人吗?”基尔伯特脸色铁青地问。
约德尔转头看向楼上,身形闪烁。
“我留了八个终结剑士在楼上——”但没等基尔伯特的话说完,约德尔就消失在了眼前!
等等,没感觉到其他“人”的话——
基尔伯特狠狠地一拍脑袋!
“所有人!全速向三楼集合!保护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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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尔斯冷汗淋漓,紧张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就在刚刚,面前这个身着华丽褶袖衫与名贵皮靴的白脸成年男子,突然出现在他和八名终结剑士之间!
无风,无声,无气,无痕。
然后,泰尔斯身边的八名终结剑士,就先后从颈间飙射出鲜血!
穿越者不是没遇到过强大的敌人,例如魔能师艾希达就是一例,但他却真的没有遇到过如此突兀出现的敌人。
突兀得泰尔斯的视觉神经甚至都反应不过来!
他完全没有看到对方是如何移动的。
泰尔斯下意识地想大叫,但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只右手!
这个穿着品味不错的男人,突然捂住了他的嘴巴。
泰尔斯还是看不清他的动作。
就连“随风之鬼”罗尔夫那样的高手,动作虽然迅捷猛烈,但至少也有轨迹和残影啊!
但眼前这个男人移动右手的动作——则完全没有。
就好像动画跳帧一样。
挣扎无果的泰尔斯放弃了浪费体力。他冷静下来,竭力平复着心脏的跳动,看向眼前的男人。
这个身材略高于约德尔的男子,整齐的金发疏平在额头后,碧色的瞳孔颜色清澈,尽管脸色是病态般的苍白,但他真的——泰尔斯只能这么形容——非常英俊。
跟艾希达偏阴柔的俊俏比起来,这个男人可谓是“阳光潇洒”那一类型的,加上他简单但高雅的衣饰品味,出门必然能迷倒一片女孩。
可惜,泰尔斯在他的身上,却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的暖意。
男人的身上传来一股好闻的香水味,哪怕土鳖如泰尔斯,也认得出来,这完全不是那些集市上的小市民们抹的廉价香水。
现在,这个英俊的男人,咧开苍白的嘴对他笑道:
“本来只是活动活动筋骨——可瞧瞧我,发现了什么?”
“一个短生种的幼崽。”
短生种?
泰尔斯抓住了这个特别的用词。
“你身上的味道——啧啧,真是美味呢。”
“果然,美食总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啊!”
但下一刻,神色轻松的金发男子突然脸色一变。
他捂着泰尔斯的手再次闪烁变幻,下一刻,泰尔斯就被他捂着嘴挟持在了怀里。
“发现得真快——那个面具,我又对付不了,”英俊的金发男子喃喃道,“打包回家再吃好了。”
“还好太阳快下山了。”
这是泰尔斯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下一刻,他的眼前就被一阵滚烫的血红色所包围,一阵天旋地转。
闵迪思厅里的景象像是旋转起来,而且越来越小。
在意识消失前,泰尔斯隐约看见,约德尔的面具,出现在那八具终结剑士的尸体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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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寻思着开个qq群,但是也不晓得,究竟有多少人在看这本书,要是我开了群,然后常年小猫两三只,岂不是尴天下之大尬(挠头)~
有在看这本书的书友,不妨在书评区里吱个声?也算是给我点信心嘛~
by一脸认真样的无剑
第7章 长生种(上)
洛比克拘谨地在一张古朴的会客椅上坐下,神情拘束,丝毫没有身为一级警戒厅长的做派和威严。
他的余光望见书房一侧的三色鸢尾花标志,以及一幅和蔼老人的画像。
洛比克深知,即使是握有一城一领,掌握实权的领主伯爵,也无法轻易地坐在这里,同他对面那个威势逼人却又优雅万分的年轻贵族说话。
何况是小小的警戒厅长?
“感谢您在百忙之中,还抽空见我。”洛比克恭谨地低下头,轻声说道。
“请您千万不要这么说!以您的资历和身份,做我的老师简直绰绰有余——这可是先父的话。”一头铁色卷发,圆脸厚唇的年轻人友善地一笑,开玩笑也似地道:“虽然在对酒的品味上,我和他简直势不两立,但论对迪拉勋爵您的尊敬,我们可谓父子同心。”
一阵暖流涌上心头,洛比克连忙点头:“老公爵是位德高望重、宽厚仁爱的大人,在这一点上您也毫不逊色。”
年轻人闻言一滞,看向书房里的那幅肖像画。
老公爵的笑容慈祥和蔼如昔。
过了几秒,年轻人才从沉思里恢复过来。
“非常抱歉,两年了,我还是——但愿我没让他丢脸吧。”年轻人苦笑着摇摇头,站起身来,带着略略哀伤的笑容一闪即逝,他幽幽地看向远方,悠悠地叹气道:“有时候我会想,如果父亲还在——”
“我倒宁愿听他骂多我两句。”
洛比克有些尴尬,一方面他也很想念那位仁厚的老公爵,一方面他又觉得小公爵这样的真情流露是很私人的事情,自己不应该乱插话。
幸好小公爵及时转过身来,收起缅怀,用一个玩笑解开了老公爵的尴尬:
“——只要他不提到酒的事儿就行。”
听闻此言,洛比克和年轻人都默契地笑了起来。
众所周知,老公爵喜欢豪饮埃克斯特的黑麦醇烈酒,小公爵偏好细酌瑟拉公国的精酿葡萄美酒,两人为了此事,不止一次地在三色鸢尾家徽前面红耳赤,甚至闹到差点拔剑决斗的地步。只有老公爵夫人和可爱的希莱小姐,能用杀人的目光和撒娇的眼神,让两人在餐桌上消停下来。
年轻人两句话的功夫,刚刚屋里的拘束和尴尬便荡然无存。
笑声中,年轻人放下手中名贵的沉香木烟斗,走到一边的酒台,拿起一瓶没有标签的葡萄酒。
“真抱歉,我并不嗜烟,但刚刚去了马场,跟几位老前辈谈事情。”年轻人苦笑着解释道,“所以希望,拿着烟斗能显得老成一点——他们宁愿去注意一匹失蹄的马,也不愿意听一个毛头小子兜售他的剿匪计划。”
眼尖的洛比克注意到,酒台上各色的葡萄美酒里,突兀地放着一瓶黑麦醇烈酒,尽管从未开封,却被精心保存得一尘不染。
想到过世的老公爵,洛比克心里不禁有些感动。
这是在老凯文迪尔公爵去世后的两年里,他第一次私下跟新任公爵见面,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平易近人而举止得体的小公爵阁下,却已让警戒厅长印象深刻。
不愧是传承千年的六大豪门,不愧是“宁因友故,不以敌亡”(rather_die_for_friends_than_foes)的三色鸢尾花,不愧是老公爵的儿子,看来凯文迪尔家后继有人。
警戒厅长微微一躬,随即肯定地回答道:“唯有缺乏才能的人,才会拿资历说事。我相信,公爵大人您的品行和才能,足以弥补这一点。”
“感激不尽,”小公爵苦笑着端起两杯红酒,向洛比克递来一杯,“这句话从最年轻的警戒厅长嘴里说出来,真是让我宽心许多——知道库伦公爵是怎么鼓励我的吗?”
洛比克愉快地接过红酒——他的拘束不知在何时起已经无影无踪——啼笑皆非地看着小公爵模仿那位大腹便便的东海岸公爵的语气和体态。
“别担心,小詹恩!你知道,我和你的父亲都是被先王打着屁股长大的——”小公爵扭曲着表情,学着库伦公爵,红着脸粗着嗓子道:“——所以,要是有谁质疑我们的资历,我们就给他露露我们的屁股!”
洛比克和小公爵又是一阵开怀大笑,随后愉快地碰杯,一饮而尽。
高位者的低姿态,总是能最大限度地收获下位者的好感。
亲切而友好的寒暄后,终于聊起了正题。
小公爵终于皱起了眉头。
“需要大量尸体?老朋友?宴席?”年轻的凯文迪尔公爵疑惑道:“那个人真是这么说的?”
洛比克脸色凝重地点点头:“他说是奉了大人您的命令,但据我所知——”
“我就是再丧心病狂,也不会下这样的命令!”凯文迪尔公爵脸色严肃地放下酒杯,果断地挥手道。
看见小公爵的举动,洛比克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我不过是一个对政务不熟的新手,也很久没有关注对血瓶帮的联络事宜——但您却是经验丰富,久谙世事的警戒官,对此怎么看?”小公爵抬起头,认真地问道。
小公爵的谦卑和恭谨都让洛比克很是受用,于是他全心全意地提供自己的意见:
“据我所知,需要消耗尸体的情况并不多见。神秘的魔法师们消亡已久,邪神或恶魔的祭祀也久未出现,而血瓶帮也总不可能是为了发展医学和治疗学事业——所以剩下的就是那些以尸体或血素维生的种族了。”洛比克仔细地分析道。
詹恩·凯文迪尔缓缓地点点头,闭上了眼睛,仿佛在思索着什么,过了十几秒,才猛然睁眼,转头盯着洛比克,难以置信地道:
“长生种?”
洛比克肯定地点点头。
小公爵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警戒厅长不再说话,他知道,接下来只需要等待这个年轻有为,又位高权重的贵族,给出最后的决断。
“以收买和笼络的方式,有序而渐进地,将地下黑帮纳入王国的体系和法度——”年轻的公爵脸色不善,他双手背后,开始在房间里缓慢地踱起步来,这让洛比克不禁想起老公爵,“——这是自凯瑟尔四世在位时,就勒令我的曾祖父着手施行的治理政策,数十年来,血瓶帮就是一个卓有成效的例子。”
“但现在看来,他们一旦陷入黑帮倾轧,也无法避免地暴露出无法无天的本性,”小公爵拧着眉头,谨慎地选择用词:“固然有新兴的黑帮挤压他们生存空间的原因,但一味纵容当然不是长久之计。”
“利用红坊街设伏,无端危及王国居民的生命和财产,甚至惊动御前会议,让陛下动怒责问,就已经非常过分,乃至恶行昭彰了——”
小公爵的脸色肃穆而威严,话语坚定而凛冽,一字一句都恰到好处地敲在洛比克的心头上,让他心生敬服:
“——而在内斗失败之后,不收敛脾气舔·舐伤口,居然还想狗急跳墙,利用外部、外族的力量翻身,乃至借我的名义威胁王国警戒厅,索要国民的尸体。”
“简直是荒谬!”
洛比克低下头,等待三色鸢尾花的最终裁决。
“阿什福德!”小公爵厉然高声道,应声进来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正装老管家。
洛比克认得,这是老公爵生前最信任的管家阿什福德,连忙点头致敬。
老管家一丝不苟地回礼,然后聆听小主人的命令:
“跟血瓶帮的联络,最近是谁——算了,不管是谁,你等会都让他到我的书房来解释!”
“派出一队人,举三色鸢尾花旗,去问问血瓶帮说得上话的人——威胁我父亲的爱将,王国的警戒官,这笔账他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另外再派个小队,带个极境的终结骑士,去把他们的新客人,那些亵渎尸体和血液的野狼或吸血鬼给我翻出来!如果发现有违反《人类诸国与长生种属公约》的行为,不用查问,直接拎着它们的脑袋来我——算了,太脏——拿去喂狗!”
“准备一下马车和服装,我的行程提前,下周就去复兴宫。唉,毕竟是黑帮和草民的事情,也不知道陛下愿不愿意听我讲——”
“知会一下王国秘科,莫拉特大人是该关注一下盛宴领与野茫山了!长生种在王都享用尸体?哼!上次他们齐聚王都是什么时候?血色之年?要是让我知道,那些吸血鬼和野狼又准备干涉内政,颠覆星辰——”
洛比克听到这里,知道他不能再听下去了,连忙鞠了一躬,在公爵友善而鼓励的目光下退出了书房。
身后,小公爵依然在不满地嘱咐着他的管家。
警戒厅长迈出凯文迪尔家族庄园的大门,放心地呼出一口气,今天晚上,他问清了公爵的意图,也不会因与血瓶帮的龃龉而遭殃。
最重要的是,他见到了詹恩·凯文迪尔公爵本人,并真诚地觉得——
这个腐朽的老旧王国,还是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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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洛比克已经离开庄园后,管家阿什福德默默地关上书房的门。
詹恩公爵闭上眼,深深呼出一口气,坐倒在椅子上。
“我真的很佩服他,一个四十多岁的人还有这么多的热血——”詹恩揉捏着自己的鼻梁,动作优雅地解着乏,一脸的疲倦:“好像他真能改变什么似的。可惜啊,照顾臣属的自尊心,又是上位者的必修课。”
“老大人很看好他的才能——况且,也许他更多的,是担心与血瓶帮的不睦会影响您的观感,我的大人。”阿什福德不动声色地为主人倒了一杯美酒,然后走回到酒台,开始擦拭不少的酒瓶,特别是那瓶黑麦醇酒。
“说起血瓶帮。”詹恩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感受着甘醇。
但他随即摇摇头,露出无奈的表情道:“公开地找警戒厅去拿尸体,真是让人哭笑不得。魔能师都是魔法学徒出身,我以为他们会有相应的智慧。”
“他们的首脑人物,气之魔能师在昨夜的战斗里失踪了。”阿什福德默默地提醒自己的主人,“而且,血瓶帮的惨败,让他们在人手方面也捉襟见肘,想必连招待科里昂家的血食都凑不齐了——因而出此下策。”阿什福德看也不看詹恩一眼,只是专心地擦拭着这瓶老公爵生前一直没舍得喝的烈酒。
“输掉这种必胜的战斗,代价确实很大。”詹恩沉吟着,轻轻晃了晃手上的高脚杯。
“但是,自己的错误,总是要自己弥补的。”
“埃克斯特使节团下个月就进国境了,恐怕预定从血瓶帮抽调的人手不能到位了。”詹恩低头观察着杯里的酒,面带忧色地吸进酒香。
他闭上眼睛,深深吐出一口气,慢慢松开领口的扣子,又轻抿了一口酒。
酒入咽喉间,詹恩抬头了看见自己父亲的画像。
那和蔼的笑容,让詹恩更感负担深重。
“至少科里昂家最快响应了您的邀请,给其他人的信也已经秘密发出去了,按照他们与鸢尾花的关系,相信很快就会有回信。”阿什福德淡淡道。
“哼,科里昂家——夜之国度里‘下七支’之首,却仅仅来了三个人跟一些血奴。”詹恩皱着眉泼掉杯底的酒,闭上眼,轻柔地揉搓自己的太阳穴:“这可不像他们历来的作风。”
阿什福德低下头,示意他正在听。
“一个盛产血裔公爵的累世血族豪门,要起血来,竟然跟下城区的乞丐类同。明明吸收尸体的血素就够了,居然还迫不及待地伸手要活人血,而且还要凡级和超阶的好手。”詹恩慢慢地睁开眼。
詹恩的眼神越发晦暗深沉,他接过阿什福德续上的酒,幽幽地道:
“真是遗憾啊。”
“毕竟您是‘邀请’他们来的人,是提供‘食宿’的主人。”阿什福德默默地在语句上加重音,提醒自己的主人。
“他们隐瞒了真相——科里昂家族近况的真相。”詹恩面无表情地道,他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气,平复了心情,睁开眼的时候,目光里已经都是冰寒和冷厉:“而任何意外都可能破坏我们的计划。”
只听他沉沉地道:
“让塞舌尔和卡西恩两人,带着四队骑士,去一趟蔓草庄园。“
“首先找涅克拉谈谈,敲打一下血瓶帮,只要他们不作怪,鸢尾花保证他们的存续。“
“既然是败者,那为何还上蹿下跳呢?”
“然后是那帮东大陆来的三个吸血鬼。”
詹恩·凯文迪尔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圆脸上的表情明明很平静,却又无端地可怕。
“找出他们掩藏的秘密。”
“如果他们不配合——”
“起草一份正式信函给曦日神殿,凯文迪尔家族始终忠诚于曦日大君,随信附上三个吸血鬼头颅并问好。”
“传讯给东大陆的情报线——我要知道,夜之国度最近的所有大事。”
“这三个血族已经不能用了。那件事情,我们找其他人做吧。”
詹恩公爵把手上的杯子轻轻放下。
相比起这个,凯瑟尔王明年就满四十八岁了,先代诸王都是在这个岁数节点(洛尔星在星空里轮回四次的时间)选立继承人的。这是王位更替的关键时刻,跟另外五大豪门的拉锯与较量才是关键。
如果璨星注定要绝嗣。
那就由始终战斗在托蒙德一世身侧的伦斯特·凯文迪尔,让他同样出色的后裔,让他的三色鸢尾花旗,接过复兴王的誓言。
那样,我就能拥有足够的权力,去……
想到这里,詹恩感觉自己的双肩更加沉重,也更加有力。
但一想起库伦公爵那个胖子,詹恩的瞳孔就微微一动,他轻笑起来,眼里却没有一丝温暖。
阿什福德放下手头的酒瓶,不辨表情地鞠了一个完美的躬,领命而去。
“对了,虽然是小事,但还是让塞舌尔问问涅克拉。”
詹恩抬起头,只见三色鸢尾花下的凯文迪尔公爵,眼色深邃地补充道:
“闵迪思厅的事情,试探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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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之前cm就提醒过我,起点上有书友留言,但我真正去看了之后才发现(to鸢尾花纹的荣耀:对,我有在关注起点上的书评区!),原来起点上有这么多书友在看书收藏并留言,居然还有打赏(感谢阿诺哟你和神上之神a?o两位老爷的打赏)!
妈呀好感动,一本我自己都对签约不抱希望的慢热型西方奇幻,居然还能吸引到不少读者大大们~(我把书发在创世上,但好尴尬的是,我查了一下,起点上的收藏,是我在创世上收藏的两倍orz~泰尔斯大概是投错胎了!)
感谢这么多书友!无剑顿时感觉动力满满!可惜无剑的作者号没法在起点上共通,貌似没办法回复或加精~伤脑筋啊~
看来开qq群什么的还是有希望的嘛~
晚上还会有一章。
第8章 长生种(下)
红色。
血的颜色。
他晃晃脑袋,只觉得一片眩晕。
我这是——在哪里?
胸腹部一片剧痛袭来!
他慌乱地呻吟着,茫然地睁眼,眼前依旧只有一片血色。
“葺仁,再坚持一下!救护车快到了。”就在此时,一个温柔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平静了一刹那。
但下一刻,他胸口的剧痛和头部的眩晕就越来越剧烈。
“吴葺仁!”那个声音越来越慌乱,“你不能死在这里!你——对了,你还没有改变这个世界呢!怎么可以死在这种地方呢!你都没有改变世界,怎么有资格跟我生猴子啊!”
改变世界?生猴子?
他的大脑清醒了那么一瞬,大口地吸进一口气,好受了许多。
在一片血红中,他强忍着剧痛,拧起一个笑容。
“中二是病——得——治——啊~”
那个熟悉的声音,像是喜极而泣起来。
他在剧痛中笑了笑,想要叫住那个声音,像平常一样跟她开个玩笑。
然而,他迷茫地张开嘴。
却发现自己叫不出她的名字。
眼前还是一片血红,只有全身上下越来越烫。
“噗!”
泰尔斯摔落在一片草丛上。
他睁开眼,从血色里彻底清醒过来。
“该死!怎么回事!”他的身侧,那个金发的苍白男子惊怒地咒骂着。
“怎么消耗了这么多血液?”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惊疑和不满。
只有泰尔斯知道,在金发男子化成血水,带着他极速飞离的时候,泰尔斯找到了一块记忆碎片,在碎片的梦境里,穿越者似乎又“失控”了一次。
这次,发生位移的,似乎是金发男子化出的部分血水?
泰尔斯像是刚刚从过山车上下来一样,趴在地上干咳着。
幸好,晕车——额,晕“人”的经历嘛,之前在约德尔那里也有过。
他心想着,摇摇头,把那一片令人不安的血红色赶出大脑。
“明明都快到了——是伤势还没好吗?血影之舞都不熟练了。”那个英俊的金发男子喃喃道,粗鲁地一把抓起泰尔斯。
原来已经是黄昏了,果然太阳下山了么?
有点冷,这是室外?
泰尔斯这才看清,他们正落在一条昏暗的小道旁的草丛上,眼前是一座宽阔的庄园,和附属的大花园。
花园到小道之间的铁门上,也飘着一面旗帜,但总体,这幢庄园看来似乎野草丛生,好像业主都没有在专心打理。
要不是精致程度上不如,简直就可以跟闵迪思厅相媲美了。
那面旗帜——泰尔斯眯起眼睛,看见一朵奇怪的三瓣花,有着红、蓝、绿三种颜色。
泰尔斯认出了这朵花——那是吴葺仁的第一任女友最喜欢的花。
这是,鸢尾花?
贵族的纹章?
恐怕,这就是基尔伯特所说的“敌人”之一吧。
真是糟糕,我这是直落敌巢了。
“快走!短生种的小崽子!”金发的英俊男子不耐烦地推着他,往庄园前进。
泰尔斯的脑子,开始疯狂地运转和推理。
看来,这个金毛小白脸会说话,不是什么兽性难驯的怪物。
而且从他掳走我时留下的话判断:
“本来只是活动活动筋骨——”
“还好太阳快下山了——”
幸好,是个有理性的家伙——泰尔斯思索着对策,他的jc匕首插在腰间,但显然依旧不能指望什么“把匕首撂上他的脖子”之类的。
也不能突兀地割伤自己,给约德尔和基尔伯特报信,太明显了,太刻意了。
那就只能先收集情报了。
“喂喂!”泰尔斯回头,不满地甩脱金发男子的手,“看你一身大贵族的风度和气质,不是应该言行合一才对吗?注意礼貌!”
金发男子被这话说得停下了脚步。
“礼貌?风度?”他微笑着咧开嘴,刻意露出两对狰狞的獠牙:“对注定要吃到肚子里的食物,何须礼貌?”
金发男子特意把尖锐的獠牙,在空气中磨了一下。
果然,跟我记忆里的那种生物很像啊。
然而泰尔斯只是偏过头,观察了一下两颗獠牙,就轻蔑地撇撇嘴道:“对待食物的态度都这么糟糕,可见你完全没有美食家的天赋——心理情绪和身体状况都会影响食物的素质,你这么粗鲁的做法,万一影响食材的口感怎么办?”
金发的英俊男子愣了三秒钟。
他脸上狰狞的表情刚刚做到一半。
但他随即反应过来。
“以你的个头,算是很有胆量了,短生种的小崽子,”他随即嘿嘿一笑,“但你不是第一个有胆量的食物,不用心存侥幸,你逃不掉的。”
“所以我的血肉真的很好吃?”泰尔斯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然后出人意料地抬起腿,往着庄园的方向走去。
男子刚刚准备一把挟起幼崽前往庄园,就看见幼崽走在了前面。
对着貌似完全没有逃跑意图的食物(他甚至不屑称之为“猎物”),疑惑的金发男子想要伸手挠挠头,举到一半又觉得这样不太得体,只得放下手,用人类看得到的速率,快步跟上泰尔斯。
“不是血肉,只有血而已——你应该最近才受过伤吧?血液的味道飘得到处都是。啧啧,好香,真想先咬上一口啊。”
两人继续向前走。
“那你准备怎么吃我?生啃还是直接吸血?从哪个部位开始?调味料怎么说?”
“图瓦尔家的人才喜欢生啃——他们享受猎物的嚎叫。我们一般都是直接吸食血液,分为颈食和腕食两种。调味的话——等等,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短生种的小崽子!”
金发男子停下脚步,一脸疑窦地看着言行明显不像一个七岁孩子的泰尔斯。
“我注定是食物了对吧?对于自愿牺牲的食物礼貌一点,不也是一种美德嘛?而且心情不错的食物,也许血液的味道也会比较好哦——”
“你——作为食物真是古怪——不会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放过你吧?”
“难得的美食嘛,当然是世界稀有的了。来来来,不要停,我们继续走嘛。请问先生您的名字是?”
“小崽子,你问这个做什么?想报仇?”金发男子又停了下来,他对眼前这个诡异男孩的怀疑和警惕越来越高。
“你的身手,想找你报仇也不容易吧。还有,既然都要被你吃掉了,总该让我知道名字吧?喂喂喂的乱叫不觉得很粗鲁吗——额,你不是没有姓氏的私生子吧?至少也该有个名字?”
金发的男子更像是被最后一句话刺痛了自尊。
只听他骄傲而自豪地回话:““吾名伊斯特伦·凡·莱卡·李斯特·科里昂,夜之国度,七支之首,科里昂家族的一等血裔骑士。”
“来来来,继续走——所以你为什么叫我短生种?”
“寿命不足一百二十年的人类,不是短生种是什么?哪怕像你这样年幼的崽子,最多也就剩下九十多年可活了。”伊斯特伦轻蔑地道。
“所以你们是,额,‘长生种’?寿命比我们长很多?”
“当然,血族的寿命无穷无尽,岂是下等的短生种可以想象!”
泰尔斯默默地将各种信息纳入脑海中。
伊斯特伦·科里昂
长生种,短生种。
夜之国度,科里昂家。
优越的血族。
而且——至关重要的一点是,他似乎对我为什么出现在闵迪思厅,并不感兴趣。
这可能是唯一的生机——哦,差点忘了,他本来就打算“吃”掉我。
泰尔斯和伊斯特伦走进了庄园,穿越者眼睛一眯:门口处,两个戴着红色头巾的凶狠男子朝他们走了过来。
血瓶帮?他们怎么在这里?
“话说为什么要停在这里?直接飞进去不好吗?”
“要不是因为血影之舞——咳咳——”
英俊小生伊斯特伦突然意识到,身边的这个短生种幼崽可以理解自己的话,于是他颇有风度地清了清嗓子,然后淡然地继续道:
“哼——要不是因为这里并非我们的地盘,我也是准备直接飞进去的。但我们毕竟只是客人,自然需要保持对主人的尊敬和礼貌。”
是个注重风度的长生种,泰尔斯默默道。
血瓶帮的两位帮众上走前来,脸色不善地看着一大一小的两人:“什么人——”
但伊斯特伦拧着眉头,冰起脸,不屑地打断了他们:
“滚开,劣等的短生种!”
泰尔斯脸皮抽搐,决定收回刚刚的话。
——————————————————
几分钟前。
“一夜战争”惨败之后,作为血瓶帮为数不多的,日夜兼程赶回王都的掌权人之一,八大异能战士之首的“红蝮蛇”涅克拉,战后的整整一天,都是在焦头烂额中度过的。
至少在另外三位异能战士,以及神隐已久的血之魔能师紧急赶回王都之前,他必须撑住大局。
首先是“一夜战争”的善后。
除了一场宏大的爆炸表演,气之魔能师消失得不留一点踪迹。他的私人护卫,那个用剑的疯子跟罗尔夫躺在一起,上半身都快被剖开了。为此只能推断艾希达是被人干掉了,所以涅克拉必须确认兄弟会的三大杀手——尤其是黑剑本人——是否在王都内,才能放心出行(事实上,从红坊街逃回来的廷克一直觉得他多心了,黑剑就算在王都,也多半不会看上他的)。
廷克和努美诺是少数逃回来的血瓶帮十二至强(“他-妈-的,果然懦夫才能活到最后。”——涅克拉),他们都对红坊街发生的事语焉不详,除了恐惧就是惊慌,涅克拉直接放弃了查明真相的企图,至于气之魔能师的仇,等血之魔能师回来再决定吧。
丢失了油水众多,经营已久的红坊街,血瓶帮的士气大挫,许多普通帮众都开始动摇。主顾们——无论是贵族、商人还是暗中的同行者们——都在表示“与血瓶帮的深厚友谊坚决不动摇”的同时大幅减少生意往来,甚至撤走资金,居然还有做了一半的生意毁约食言的(“我草他——冷静,要冷静——血债自有偿还!”——涅克拉)。
在王都的其他城区,士气低落的血瓶帮,面对势如破竹的兄弟会“下等人”更是节节败退,可以想象,当消息扩散到全国,各个分部的斗争都会呈现相同的面貌。
其次,血瓶帮背后的主要支持者之一,以三色鸢尾花为家族徽章的凯文迪尔家,即使在知道他们惨败之后,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既没有增援也没有安抚,连安慰的铜子都不见一个。涅克拉最愤恨的是,亏他们平时在全国上下为对方干了那么多的脏活,到了关键时刻,那个叫塞舌尔的终结骑士连公爵庄园的门都不让他进去!就这样,还在中午给了涅克拉一个任务,让他“查清楚闵迪思厅的失窃案”——失窃案?草,他身上到底哪个器官看着像警戒官和私人侦探了?他切掉还不行吗?
说起警戒官,涅克拉更是怒不可遏:妈·的,西城区警戒厅的那个大青皮,叫洛比克还是洛克比来着,平时看着笑眯眯的,一夜战争的关键时刻也不知道派人增援一下,说好的‘警民合作’呢?这就算了,涅克拉强忍着不爽,跟他要几具尸体,还推三阻四,最好笑的是居然装着一副正义使者的样子,收了他们这么多油水,现在来维护正义?早干嘛去了!在涅克拉面前谈正义?他身上哪个器官看着像好人了?他切掉还不行吗?妈-的,换做以前,涅克拉今晚就敢到他家去,把他老婆剥光了吊在西城门上当门铃用!
还有,涅克拉现在就要去解决这件事——凯文迪尔家的那三个吸血鬼,居然就被鸢尾花丢在他们血瓶帮的东城区分部(其实蔓草庄园也是凯文迪尔家的产业)“好好招待”?你以为是招待走失的小狗吗!他们一天就要十个人的血量啊!还索要超阶以上的高手!好啊,干脆找到黑剑,一闷棍敲晕,绑起来给他们送过去算了!自己已经把许多平时看不顺眼的血瓶帮众都送过去了,还嫌不够,害得自己要低声下气地去跟那个大青皮求要尸体!他身上哪个器官看着像动物饲养员了?他切掉还不行吗?最讨厌的是,那帮吸血鬼人数不多,脾气挺大,颐指气使,看涅克拉的眼神,好像他才是小狗一样!
带着这样的坏心情,涅克拉带着随从,在入夜时分走进蔓草庄园,向着脸色同样不佳的血瓶帮众,随便挥了挥手就当作打了招呼。
他走进庄园主建筑的石梯里,隐约从地下传来的哭号和惨叫声,让红蝮蛇本来就糟糕透顶的心情越发烦乱不堪。
强忍着不去想地牢里的“血食”(尤其有不少还是他过去的同僚和属下),涅克拉脸色铁青地走上二楼,一把推开主厅的木制大门,脸色不悦地看着眼前的几人——确切地说,是两个人以及他们的食物。
一个容颜姣好,皮肤白皙,红色马尾,性·感而诱惑,穿着贵族骑马装的三十岁女人,温柔地推开一个双眼迷茫的男人。
诱人的她,舔了舔嘴边的血迹,对着涅克拉勾起一个迷人的笑容,然后伸出食指,抹了抹嘴角流到下巴的血迹。
那个被推开的男人似乎只是一个被掳掠来的平民,这时双目失神、皮肤惨白地倒在地上抽搐,呼吸越来越弱,眼见不活了。
而大厅里,倒着至少七八具这样失血过多而死的尸体,干涸的血迹遍地都是。
鲜血滴落在地上和桌上,悉悉簌簌,无比瘆人。
大厅的落地大窗前,一位同样衣着华贵的白发老人,背着双手,似乎在等待月亮升起。
“哎呀呀,”温婉的声音从女人的嘴里发出来,她眼睛一亮,“给我们送来好吃的啦?有没有二十个人?有没有超阶?有没有处女?有没有幼崽?”
这帮该死的吸血鬼!
又出去猎食活人了吗!
“罗拉娜小姐!克里斯先生!我正要告诉你们,”涅克拉强忍着心下的不快和恶心,对着这两位血族不满地道:“今天下午送来的二十具尸体就已经是极限了,我们的血库存量没有那么多!”
说到“血库”的时候,想起地下牢房里的哀嚎声,连涅克拉都不禁恶心了一下。
“哦?”诱人的罗拉娜吃吃笑着,随着她弯起的嘴角,眼里逐渐化出危险的目光:“那些尸体的血也能吃吗?我们需要的,可是活人血呢。”
“不然,看着你们血瓶帮的人来来往往,人家总是忍不住啊——”罗拉娜露出唇下的獠牙,摆出一个妩媚的姿势,她的食指轻轻地点上獠牙,在不灭灯的照射下,配合血腥的背景,竟然有种怪异狰狞的美感。
“请三位贵客理解,永星城毕竟是王都,我们能力有限——”涅克拉忍着怒气,低头轻声道。
“唉呀,可是那个年轻可爱的鸢尾花公爵不是这么说的呢:人和血要多少有多少!如果他知道自己忠诚的狗狗居然这么招待客人,会不会不给你骨头吃啊?呵呵——”
忠诚的狗狗?
骨头?
我草!
听着这阴阳怪气的羞辱和居高临下的讽刺,再联想到鸢尾花公爵在红坊街之战失利后的态度,以及一天里所受的气,涅克拉只觉得有一股火在心头灼烧。
“他m的臭婊-子——没有什么活人!”
涅克拉不顾满桌的血迹,猛地一掌,狠狠拍上餐桌,失控地吼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帮吸血鬼只需要死人的血素也能活!根本不用活人的血!现在早就不是五百年前了!”
“老子拼死拼活,送来这么多活人和尸体,甚至还有一个超阶在里面!还他m的嫌不够!”
“爱吃吃不吃滚!老子也不是吓大的!大不了一拍两散!我们拉出人马干一架!”
“我们是星辰王国‘血债必偿’的血瓶帮!可不是什么‘为朋友去死’的凯文迪尔!”
一阵寂静。
大厅里只有红蝮蛇怒意难消的喘息声。
连涅克拉身后的随从都被吓得后退一步。
下一刻,罗拉娜表情一变,伸出獠牙,面色狰狞,原本撒娇也似的诱人嗓音,亦变得凌厉而狂野:
“下贱的短生种!看在你主人的面子上我才客客气气!”
“尸体的血?你每天喝水吃素、吃腐肉也能活下去啊,为什么还要吃肉喝酒!”
“‘拼死拼活’?牢里那个半死不活的超阶,根本就是你公报私仇,要我们帮你解决的内务吧!”
“跟科里昂家谈‘血债必偿’?我马上就可以让你‘血债现尝’!”
涅克拉眼中怒火更烈,他咬着牙,猛地拉开猩红色的外套,狰狞的罗拉娜则娇斥一声,瞬间跃上头顶的吊灯,像猫科动物一样张牙舞爪!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关头,一直看着窗外的老人终于回过头来。
“罗拉娜,注意仪态。”
“涅克拉先生,不必如此,我们翻脸了,尴尬的人还是詹恩公爵。”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大厅里每个人的耳朵里。
克里斯·科里昂——白发的老人突然出现在涅克拉的眼前。
在这位血瓶帮的大头目回神反应过来之前,白发的克里斯就毫不在意似地伸出手,拍了拍红蝮蛇的肩膀。
这一手把红蝮蛇的满腔愤怒憋了回去。
罗拉娜降落到地面,回复了诱人的少妇形象,轻笑一声,眼里却依旧是狠厉。
“抱歉,他们都还年轻,不知节制。”克里斯眼神晦涩,布满皱纹的脸上尽是阴暗和沉寂。
年轻?涅克拉在心底咒骂着,不知道几百岁的怪物也好意思说年轻?
但他还是压制住了心底的愤怒。
形势不饶人。
眼前这个老怪物,虽然看着病殃殃,但刚刚露的那一手……以自己的能力,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对付他。
“这样吧,这几天辛苦各位了,接下来的食物,我们自己解决。”
如他毫无生机的语气一样,克里斯死人一般的眼神动也不动。
自己解决?按照这帮吸血鬼的个性,出去猎食,早晚会惹出祸来!但那不是正顺了自己的意吗?
“我们走!”涅克拉不忿地挥手道:“把所有兄弟都撤走!”
“哦?一个人也不留下来吗?人家还想好好道歉的呢~”罗拉娜诱人地躺在血色的餐桌上,回复了撒娇般的口气。
“不必了!”涅克拉转过头狰狞地道:“免得罗拉娜小姐再‘忍不住’!”
血瓶帮的打手跟在涅克拉的身后,齐齐踏下石梯,没人对离开这个恶心的庄园感到惋惜。
一时间,大厅里只剩下罗拉娜诡异的笑声,以及血滴声。
涅克拉走远了。
罗拉娜猛地从桌子上落地,脸上尽是寒霜与肃杀。
“他是发现什么了吗?”
克里斯摇了摇死人般的头,远看就像一个白色的棋子晃动了一下:“这家伙没有。但凯文迪尔肯定感觉到蹊跷了,毕竟那么大的需血量,已经足够养活一个卫队的血裔骑士了。”
罗拉娜低下头:“但还是远远不够——刚刚为了演戏又浪费了一个,我等会再去狩猎。”
“幸好,我们按计划把血瓶帮赶走了。这能在暴露之前,为我们争取点时间。”
克里斯的头突然诡异地向后偏转了一百度,朝向窗外,他的鼻子动了动:
“是伊斯特伦回来了。”
“还带了个——啊,这味道真香,是优等以上的血源呢。”
他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窗前。
月亮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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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克拉带着血瓶帮众们怒气冲冲地踏出庄园。
这帮该死的吸血鬼——嗯?那个小白脸吸血鬼回来了。他下午不是跟那几队佣兵去闵迪思厅找秘宝了么?
原来他们也会用腿走路,走正门么?
涅克拉还以为,血族赶路的方式,就像之前看到的,变成一滩血水然后“嗖”来“嗖”去呢。
那个小白脸还带着一个小的?妈的,他也去猎食了么,看这穿着,像是贵族家的小孩,但是满身的伤——不对,那孩子不像是被挟持的样子,他们俩的步伐,看着倒像是一伙的。
对了,得问问闵迪思厅失窃案的事情。
涅克拉还在思量的时候,伊斯特伦跟泰尔斯就并排走进了庄园。
穿越者远远就看见了这一队走出来的血瓶帮人。
想想头顶的鸢尾花旗帜,泰尔斯心底暗叫不妙。
但他也知道,此刻必须保持镇静,才能在狭路之中,寻找生机。
伊斯特伦倒是目不斜视,仿佛根本不把身边这队血瓶帮人放在眼里。
涅克拉一挥手,血瓶帮的人停在原地,等着伊斯特伦过来。
但英俊的金发血族只是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把头偏转向一边,毫不客气地从红蝮蛇的身边走过,丝毫没有要搭话的意思。
但金发的血族随即不爽地发现,他身边那个还不到他腰部高的人类小崽子,居然也昂首阔步,“哼”了一声,跟他同步地把头偏转一边,然后鼻孔朝天地走过涅克拉!
这什么情况?狗仗人势?
伊斯特伦决定回去要好好炮制这个喜欢装蒜的小崽子。
只有泰尔斯知道,此时此刻的他,正强压着心跳,故作镇定!
涅克拉的怒火再次上窜。
“喂!小白脸!”红蝮蛇不爽地拦在了伊斯特伦面前。
“公爵大人吩咐你的事,办好了吗?”涅克拉语气不善地看着眼前的英俊血族。
公爵大人?
泰尔斯暗暗叫糟。
伊斯特伦抬起眼神,厌恶地看着这个拦着他去路的人类。
“闵迪思厅的失窃珍宝!还记得吗?你还带走了四队佣兵!”感受到伊斯特伦的目光,涅克拉怒气满点,毫不客气地走到他鼻子前面,大声道:
“总该有所收获吧,小白脸?”
小白脸?
可恶的短生种——伊斯特伦心里涌起恼怒,他原本的打算是将那二十个佣兵骗出去,然后一个个分头猎杀,当作优质血源带回庄园的。
谁能想到,他们全部折在闵迪思厅里那个面具怪人手上了呢?
但闵迪思厅的失窃案么——毕竟是那个三色鸢尾花公爵的请托。
还是要说一声的。
伊斯特伦把头转向泰尔斯。
没人知道,泰尔斯此刻的心情,犹如冰雪般寒冷!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冷静!穿越者对自己说道:我必须要自救。
他的大脑在疯狂地转动,一个个情报和元素飞快地闪回并重组!
伊斯特伦低下头,看向穿越者,寻思着怎么向涅克拉开口,才能不丢面子地回复这个该死的短生种。
涅克拉不爽地看着伊斯特伦高傲的头颅,也跟着后者的眼神,转向他身边的小男孩。
“喂,小子……”伊斯特伦不以为意地道。
所有人都向着泰尔斯望来!
那一瞬间,泰尔斯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按照那个中二病所说,我可是要改变世界的男人呢。
怎么能死在这里?
然后。
然后,所有在场的人,就看见那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脸色一冷,在伊斯特伦说出下一句话以前,大喊了一声:
“是,大人!”
伊斯特伦愣了一下,这小鬼,怎么这么恭敬了?
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况又有了变化。
只见泰尔斯毫不犹豫地往前一步,像一个忠诚的护卫一样,挡在了伊斯特伦和涅克拉中间。
接着,在明亮的月光下……
所有的人,都听见那个表情欠扁的小男孩,对着血瓶帮此刻的掌权人,八大异能战士之首,“红蝮蛇”涅克拉,操着童稚的嗓音,用目空一切的高傲口气,厌恶满满地大喝道:
“滚远点!下等的短生种!”
“高贵的伊斯特伦·科里昂大人,他的事务不需要你这种卑贱的野狗来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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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建了个起点的小号,叫“霸者恒强”(被cm说这名字好中二orz),以后就用这个号在起点跟大家交流吧!欢迎评论!雷霆雨露,砖花俱收!
第9章 谈判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齐齐愣住了。
“你——”涅克拉还在震惊中,却意识到泰尔斯是在对自己喊话。
野——野狗?
这位红蝮蛇的表情从疑惑变成吃惊,最后转化成羞恼和愤怒。
“你说什么——该死的小混蛋!”
一个血瓶帮众捅了捅身边的同僚,做了个“事情不妙”的表情。
英俊的伊斯特伦反应过来,表情变得十分精彩丰富,抽搐与颤动齐飞,难堪共尴尬一色。
这小崽子,太能演了——难道是冥夜神殿话剧里的角儿?
涅克拉捏紧了拳头,他感受到身边的属下都在互相交换眼神——他们的老大,被一个吸血鬼,指使着一个小孩当面羞辱了!
这个混蛋!
他怎么——怎么敢——连以残忍凶暴著称的血之魔能师,都没有当面这么侮辱过他!
怒火蔓延上涅克拉的大脑,他狠狠地盯着伊斯特伦,仿佛要在他脸上挖下一块肉来!
在涅克拉看来,他履行自己的职责,代公爵询问任务的进度。
然而,那个小白脸做了什么?
这个该死的吸血鬼,转头出声,示意了一下他的小跟班。
接着,那个小混蛋就心领神会地上前一步。
用那副欠揍的神情,让涅克拉“卑贱的野狗滚远点”?
而那个吸血鬼,在听完那个小混蛋的话之后,他脸上的表情,根本就是在愉快地狞笑。
在享受侮辱他的乐趣!
被大青皮威胁,被三色鸢尾花拒绝,被该死的吸血鬼逼迫,然后还被眼前这个小混蛋——
泰尔斯看着眼前那个血瓶帮大佬逐渐变化的表情,还在考虑,要不要再加点料的时候,就看见眼前一花!
他已经被红蝮蛇用迅雷般的速度和身手,单手抓着脖颈,原地提了起来!
泰尔斯马上感觉到了呼吸不畅。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人扼喉了!
泰尔斯憋着脸,像上次一样,伸手扒着扼颈人的右手,但这次,他只觉得抓到了一片钢铁般的皮肤!
涅克拉那沧桑的胡茬在他的眼前放大,狰狞的表情随着嘴巴的一张一合颤动着。
红蝮蛇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吸血鬼。
“小白脸!你的小宠物——”
但他没能说完,一记手刀就突兀出现在眼前!
涅克拉不得不松开手,瞬间后退!
“咚!”
两人站定。
涅克拉一脸阴沉地,扣住了伊斯特伦侧面袭向他头部的极速手刀!
“既然知道是我的宠物,就别乱动,”金发的伊斯特伦一脸厌恶地道:“短生种!”
泰尔斯凭空摔落在地面上,习惯性(?)地开始干咳。
他暗暗发誓,不再让任何人扼住他的咽喉。
那感觉太痛苦了。
周围的血瓶帮众都紧张起来,不少人都神色不善地按上腰间的武器!
“小白脸,”涅克拉此时已经面无表情,但泰尔斯也感觉得到他阴沉的情绪,正在慢慢升腾,只见红蝮蛇松开血族的手,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道:
“你试试看,再叫一次那个称呼?”
这个短生种,速度不快,战斗的本能和经验都不差啊,居然拿住了我的右手。
对付这样的人,就算我能在速度上压制他,也必须谨慎一些,看不出来啊,居然已经是接近极境的高手了——伊斯特伦心下一沉,思量着下一招要如何出手。
“那一副不爽的表情是怎么了?”伊斯特伦眼神一厉:“难道我说错了吗,你这个——”
下一秒,金发的贵族遽然怒喝道:
“——短生种!”
话音未落。
涅克拉的拳头和伊斯特伦的掌心,在空中相遇。
泰尔斯眼里,拳掌交错的那一瞬间,世界似乎静止下来。
但下一刻,声音和空气仿佛同时泛过一道可见的涟漪。
“碰!”
当时间好像重新流动起来的时候,两人交手带起的疾风才突兀袭来,刮过泰尔斯的面庞,逼得他闭上了眼睛!
“嘣!彭!”
又是两道疾风刮过,泰尔斯闭着眼翻滚着,向后挪了几米,才避开伊斯特伦和涅克拉周围的劲风!
“你就用这种速度?”金发血族诡异地发笑,身形再闪!
知道自己不够快的涅克拉,咬着牙将下一拳击出!
只见伊斯特伦的身影像鬼魅一样,从一个定格转换到下一个定格。
而涅克拉的身形则如连贯的机械转轮,高速运转,且越发凌厉。
双方都神色狂热,瞬间交拼了六记!
拳掌带起的劲风,让周围的血瓶帮众都不得不举臂遮挡,无从插手!
泰尔斯想起了娅拉和罗尔夫在极限移动中的交手,但那时是迅捷与灵巧的对拼,眼前这对敌手,则更像是爆发与力度的决战。
伊斯特伦的身影往后闪现了一步,涅克拉的左脚则后拖一步,狠狠盯视着彼此。
不对!这个黑帮的短生种,动作为何越来越快?最后居然跟上了我的速度?这是皱眉的伊斯特伦。
哼!还真是滑不溜秋的吸血鬼,下一招就让你躺下!这是面目狰狞的涅克拉。
双方此刻都神色凝重,感觉出对手的难缠和韧性。
下一记交手,毫无预兆地到来。
“吸血鬼!”
涅克拉怒嚎着,红色的外套披散落地,身体均匀地转动,随着他的右臂血管贲张,向血族的胸腔位置,送出气魄和迅捷同样惊人的右拳。
“短生种。”
伊斯特伦不屑地一啐,随即獠牙怒张,周身泛起血雾,身影在虚实间闪动,右手手指化出可见的尖爪,全掌张开,划破空气,抓向涅克拉的喉咙。
泰尔斯心下一凛,学着周围血瓶帮众的举动,连忙举起双臂挡在身前,准备迎接下一次,也可能是威力最强的交手劲风。
双方的蓄力一击,在空中交错!
泰尔斯紧紧闭上眼睛。
但预想中的劲风和巨响却没有来!
“既然都打过招呼了,”一道苍老的嗓音悠悠传来:“那就散了吧。”
泰尔斯慢慢地睁眼。
只见伊斯特伦的利爪,和涅克拉的重拳,都被一个场中突然出现的,一个脸孔如死人般苍白阴沉的贵族老人,死死抓在双手中。
之前的力度和劲气,似乎就这样,无声也无息地消散在老人的掌心里。
这不对啊?就算抵挡住两人的交击——总该有个缓冲和惯性吧?那种程度的力量交错,怎么会无声无息?
泰尔斯惊骇地想。
老人的头颈左右一转,分别看看两人,只见伊斯特伦的表情是心有不甘,涅克拉则是忌惮中带着惊诧。
极境,红蝮蛇心中默念,而且是极境里的高手!这是血裔伯爵,甚至侯爵级别的血族才具有的实力!这样的人,即使在盛宴领的血族“上六支”里也不多!
老人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瞬间松开手,打斗的两人不用提醒,都默契地退后一步。
“涅克拉先生,不必跟年轻人较劲,请就此离去吧。”他干涩的嘴唇一张一合,好像木偶一样。
涅克拉看了看周围的属下,只见他们的脸色布满了惊惧和紧张。
妈的,今天算是倒霉透顶。
他有点明白了,血之魔能师不回来,血瓶帮的一切都不会顺利。
看来要亲自去一趟钢之城,不惜一切代价,把她请回来了。
涅克拉狠狠地“哼”了一声,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还在用眼神挑衅的伊斯特伦,咬牙出声道:
“好,好,好啊。”
“希望公爵大人,跟他手下的终结骑士们,也跟我一样好脾气。”
涅克拉脸上的潮红还未消失,但他没再说什么,他猛一挥手,带着其他人离开。
“小混蛋,当他们吸干你全身血液的时候,”
涅克拉走出庄园时,回头狠狠地看了泰尔斯一眼,语气里尽是狠毒:“可别叫得太惨啊。”
他接过手下递来的外套,随手一披,血瓶帮众人就离开了庄园。
泰尔斯在心底里,默默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混过去了。
闵迪思厅的事情,他混过去了。
他暂时安全了。
但那个诡异老人的下一句话,让泰尔斯落下去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所以,这位小朋友……我猜你应该跟他们在闵迪思厅的任务有关……对吗?”
克里斯·科里昂像木偶一样转过头颅,咧开布满皱纹的嘴唇,笑道:“三色鸢尾花和血瓶帮——似乎都对你很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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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是说,在把他接来的第二天。你,国王陛下最信任的侍从官,前外交大臣,《要塞和约》的主导人和签字人,基尔伯特·卡索伯爵,还有你,国王陛下最可靠的秘密护卫,连我都不知道底细的‘无名之人’约德尔·加图——”
这是一把成熟的女声,于太阳落山之后,在闵迪思厅的厅顶上响起:
“——就这样,把陛下唯一的孩子和继承人,给弄丢了!”
在这个成熟而稳重,穿着一等宫廷女官,标准的青蓝色制服的四十岁黑发妩媚女人面前,基尔伯特和约德尔,都微微地低下了头。
虽然对这一位的到来已经有所准备,基尔伯特心想,但真的没有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跟对方见面的。
一想到对方特殊而尴尬的身份,基尔伯特就头疼。
想必旁边的约德尔也是一样。
“是的,姬妮女士。”基尔伯特默默地道,语气里满是痛恨和后悔。
约德尔一声不吭,但左手的拳头慢慢缩紧。
“你们在周围追索了一小时,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
“是的,姬妮女士。”基尔伯特羞愧地道。
约德尔面具上的齿轮转动了一下。
“然后,我们唯一的依靠——”姬妮女士指着自己手里的一盏灯,用带着讽刺和怒意的口吻,悠悠地道:“——就是这盏破灯,和约德尔怀里的那个小火种?”
“是的,姬妮女士。”依然是可怜的基尔伯特。
姬妮没有再说话,盯着他们,表情不悦,盯了很久很久。
基尔伯特心里越来越沉。
良久,姬妮才从鼻子里冒出声来:
“哼。”
她闭上眼,缓缓道:
“陛下的四十八岁生日在即,我敢肯定,六大豪门在全力运作。他们想迫使陛下同意,以养子也好,过继也罢的形式,从贵族中册立王-储。”
“而那孩子,是我们在黑暗中的唯一希望。”
姬妮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一字一顿:
“结果,你们把他给——弄!丢!了!”
基尔伯特和约德尔的头更低了。
“男人真是靠不住。”
姬妮把血脉灯在厅顶放下,不屑地呼出一口气:“来吧,发动所有人手,我们从那孩子失踪的现场开始找起!”
“即使那个孩子真的像你所说,那么聪明——我们也不能干等着那盏灯,这只能证明我们的无能和怯懦!”
夜空下,妩媚的成熟女官猛然回过头来,用训斥下属的口吻,怒意勃然地吼道:
“还愣着干什么!”
基尔伯特和约德尔,这才像是突然惊醒一样,从雕塑状态解封,走上前去。
“你们这两个没用的男人,最好给我——用——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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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尔斯被伊斯特伦按坐在庄园内厅的座椅上。
他狠狠咽了一下喉头,把屁股往边上稍挪了一下,离开一片粘稠的红色。。
如果忽略这个大厅里随处可见的干枯尸体,餐桌和地上干湿都有的血迹,以及眼前三个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常人的家伙——这里还是蛮不错的。
穿越者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一老,尴尬而友好地露出牙齿笑了一下。
“真的是优等的血源!这种香味,天啊,伊斯特伦,看来表姐以前小看你了——我还以为你只是跟那群人类出去散散步呢。”
那个红色马尾的性·感女人,兴奋得双眼放光,弯下腰来,仔仔细细地端详着泰尔斯。
泰尔斯只是张开嘴傻笑着。
直觉告诉他,除了展示友好和配合,现在的他,做任何举动都不合适。
他也想过偷偷割开自己的手。
但他肯定,这三个家伙,对血的嗅觉,必然比莫里斯的那头怒狼犬还灵。
听了表姐的话,伊斯特伦心里一窒,幸好身为血族,他是不会脸红的,但他还是犹豫着伸出手,把口水都快流到泰尔斯身上的罗拉娜拉回来一点。
在他心底,已经把那个小崽子的可疑程度和危险程度,提升到了晶壁城的鲛人,以及曦日神殿的祭祀同一级别的了。
“罗拉娜,小心些,这个幼崽有问题——最好别跟他多话,要我说,直接接上取血器和输养管,关进棺材里就是了。”金发的血族尴尬地道。
“鸢尾花公爵特意追索的目标,住在守备严密的王室产业里,把科里昂家的一等血裔骑士,支使得团团转还不自觉,”脸色死寂的老人默默开口,一边的伊斯特伦则尴尬地转过脸,“这个幼崽当然有问题!至少,我们要从他嘴里把该有的秘密挖出来。”
“这个我擅长,”罗拉娜趴上泰尔斯左手边的餐桌,对着他舔舔嘴,“手腕上开个小口子,倒吊起来,审讯的同时,还能解解馋,一滴都不会浪费——听我母亲说,洛里罗亚家都是这么做的。”
伊斯特伦犹豫了一下,管家克里斯曾经在他成长的经历中,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而刚刚老人毫不留情的训斥,更是让他自信心严重受损,但伊斯特伦还是喃喃地开口道:“我觉得还是直接干掉吧。以我们现在的情况,总感觉这个崽子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的——”
“闭嘴,蠢货!”老人克里斯粗暴地打断了伊斯特伦。
这个年轻人,如果不是这副性格,凭借他的身手,又怎么会三百年来,还是科里昂家区区的一个血裔骑士?聪明的人,像罗拉娜,早就是血裔男爵了!
老人的积威所致,金发贵族畏惧地后退一步。
但已经晚了。
泰尔斯心中一动。
“以我们现在的情况”——泰尔斯敏锐地抓住了这个信息。
这么说,他们的情况不太好?
首先,如果他们是那个“公爵”大贵族的雇佣兵或盟友,完成了任务,至少佣金和报酬是雇主提供的吧?怎么会不太好?
其次,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将自己交给血瓶帮,这可能被解释为,他们跟血瓶帮,是在共同的那位“公爵”面前争功。
但从伊斯特伦的话来看,他们甚至连把自己交给“公爵”的打算都没有!
所以,他们是打算从自己嘴里问出秘密?自己享用?
那剩下的解释就不多了。
他们不是“公爵”的雇佣兵或盟友,而是另一股自主的势力!
这也许是自己的生机所在。
老人在呵斥了伊斯特伦后,没有发言,只是死死地盯着泰尔斯,给他极大的心理压力。
穿越者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了。
既然这样,依据着先前的推理,试一试吧。
“我说,”泰尔斯嘿嘿笑了一下:“也许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
“然后交换一下彼此的情报,说不定会巧合地发现,我们其实是盟友呢?”
克里斯的脸色更加阴沉,双眼像跳帧一样一闪,然后就突兀地站在了泰尔斯身前一寸的地方!
连风都没有带起。
泰尔斯心里隆隆作响。
就当在看鬼片好了。
还是4d的呢。
“这是个好提议,小先生,我们来交换情报吧。”克里斯又露出了难看的笑容。
他的称呼让泰尔斯想起基尔伯特,而话语则让泰尔斯心下一松。
直到老人的下一句话:
“然后,我们的情报就是:你的小命,正捏在我们的手上。”
泰尔斯心里长长叹出一口气。
真倒霉,遇上不按套路出牌的了。
克里斯不怀好意的死寂眼神慢慢抬起。
“那么请问,你的情报呢?”
正在泰尔斯疯狂地思索着下一步的时候,异变陡生。
“咚咚!”
大厅的顶部,突然传来重物叩击的沉闷响声!
三位血族的神情齐齐一变!连老人克里斯也不例外!
“咚咚!咚!”
又是一阵沉闷的钝响!从天花板传来!
三位血族交换了一个眼神,既有惊讶,也有兴奋。
好像什么期待已久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一样。
泰尔斯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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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多,正好适合各种无节操,一起来玩吧!
第10章 “老朋友”
“事发时守卫泰尔斯先生的八名剑士,他们的遗体都在这里。一方面出于尊重,另外也是事情紧迫,我们没有动他们一下,还保留着原状。”
基尔伯特在闵迪思厅三楼的走廊上,对着眼前八具尸体,向神色严峻的姬妮说道。
约德尔则静静地立在一旁。
“六个身手出色,战斗经验丰富,有希望突破到超阶的凡级剑士,以及两个货真价实的超阶高手,全部被不规则的利器划破了颈部动脉。”
基尔伯特踱步到一具尸体前蹲下,按上尸体的颈部,一道丑陋而可怕的伤口显露出来,伤口已经变色,连血液也已凝固了。
“我们初步估计,对方可能是极境的高手,要在一瞬间击毙这八人,非有精妙的技巧以及不可测度的力量不能做到,而他的速度连约德尔都追之不及。”
“还有那种可怕的潜藏能力,入侵发生时,我们明明把守住了全部的出入口,还是被他溜进来了,约德尔却根本没感觉到任何人。”
基尔伯特脸色沉重地说着他的猜测,他掏出怀里的一块机械表,盯着上面的时间:晚上六点半。
连月亮都升起来了。
姬妮紧蹙眉头,颇有韵味的嘴唇也紧紧抿住,凸显出她嘴边的那颗美人痣,只见她双手抱臂,沉沉思索了一阵,突然举起手来,打了个响指。
“把他们的头盔摘下来。”
基尔伯特一个眼神,旁边的几位守卫齐齐上前,摘下死者的头盔。
姬妮走上前去,踏着女官的优雅高跟靴,单膝蹲下,细细观察每一个人的面孔。
“颈部动脉大出血,死前的时间不会很多,只够他们在地上挣扎一段。这段时间,就是他们各自对凶手的目击时间。”
“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姬妮一边俯身观察,一边谨慎地道:“都有细微的差别。”
“这四个是趴着的,死前的表情非常一致,愤怒,痛恨,不甘,咬牙切齿。他们可能是根本无从反应,就面对了重创到死亡,到死都不明真相的人,才会有这种不甘和愤恨。”
“这两个则是侧卧,表情惊诧,难以置信且疑惑,他们应该感知到了凶手的致命一击,且竭力反击却不能奏效,这让他们非常吃惊,疑惑不解,躺在地上挣扎的这段时间,让这种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最后两个,应该是实力最高的,一个仰躺着,一个靠墙斜坐,表情比前面六个微妙许多。躺着的那个是悔恨和痛苦,坐着的那个有解脱和无奈,他们也努力反击了,但依旧失败。但他们应该是最后死亡的人,所以挣扎着看见了凶手,所以才会有死前的追悔莫及以及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对他们两个而言,只要预先知晓了敌人的身份,就能做出有效的应对。”
姬妮冷着脸站起来,抱起双臂,看着旁边有些无奈的基尔伯特,斩钉截铁地道:
“凶手不是极境的高手!”
“如果是极境那种无法反抗的强大,最后两个人就会是绝望和恐惧。凶手应该是利用了一种特殊的技巧、异能或者机关。他巧妙地从强者先下手,再到最后六个稍弱的人,所以最强的两个人在倒下后,才有机会和时间看见凶手和他的杀人手法。”
“虽然未到极境,但他的速度很快,也许已经接近乃至超过一半的极境高手了,但也因为未到极境,所以杀起人来依然有先后次序之分。”
约德尔走上前来,在尸体前蹲下,似乎在验证姬妮的话。
基尔伯特则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似乎看到二十年前,那个在审判庭上意气风发的年轻女孩。
以及,常常站在她身后的,那个青涩、阳光的年轻人。
他在心底暗叹了一口气,走到她面前。
“姬妮女士,我知道您曾经是王都最出色的警戒官,甚至参与过血色之年的王室刺杀案调查,追踪过气之魔能师,连王国秘科都经常借调您。”基尔伯特背过双手,平静地道:
“您的推理也十分精彩,一如昔年犀利。”
“但我们当务之急,是要找回那个孩子。”
姬妮沉思着,看了他一眼。
最出色的警戒官?
她的拳头无意中捏紧。
狗屁的警戒官。
但这位妩媚的女士没有表露任何情绪,而是用架在另一条手臂上的左手,习惯性地抚了一下唇左的美人痣,无言地轻笑一声。
“男人,果然就是粗心和大意的代表。”
基尔伯特眯起双眼,将头上的礼帽微微一抬,以示疑惑。
“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姬妮放下双手,不客气地大步踏前,指着眼前的尸体,信心十足地道:
“这两个超阶守卫是最强的,也是站在一起,最先遭遇袭击的。这两个人其次,另外四个人才是最后遇袭的。但他们死亡的顺序,却是相反的:最强者挣扎到最后,且看到了凶手!”
“我只要确定他们遇袭前的位置,就能顺着轨迹,找到凶手入侵的位置。”
“虽然出血的量太多,以至于血迹都混在一起了,很难找到守卫们死前挣扎移动的痕迹。”
“但是,按照动脉出血的时间,和人倒在地上挣扎的速度,以两个最强者为圆心,就能画出两个圆,这是他们遇袭前,到死亡期间的移动范围。”
“别忘了,这两个最强者,是几乎同时,被同一种武器袭击,也就是说,他们遇袭前是站在一起的。”
“所以,这两个圆的交叉点,就是他们遇袭的位置!”
“两个圆,有两个交叉点,其中一个才是答案,是两人真正遇袭的位置,也就是凶手入侵的位置。”姬妮神情专注,一步接一步地用脚步划出形状,话语里的内容,更是让基尔伯特和约德尔都严肃地看过来。
“依照这两个最强者死前的最后目光,凶手杀光所有人后,在这个位置现身,我猜也是那孩子站立的地方。”
“从凶手最后的现身开始,”姬妮站到那个位置,一步一步地后退,“按照他们遇袭的顺序,大略找到凶手移动的路径,”姬妮缓缓走过几具尸体,又走回两个最强者的尸体,“路径的最后,连接回这两个圆的区域,最靠近的,是这个交叉点!”
姬妮一路走过东倒西歪的尸体,目光凌厉,最后站定在一处地方:
“这里,就是两个最强者最先遇袭的位置,换言之,是凶手入侵和最早出手的位置!”
基尔伯特快步走上前来,环顾一圈。
“你是说,凶手是在这里突然出现的?”他缓缓道:“佣兵小队确实攻到了这里。但不可能,这里离楼梯还远,在我们收拾残局的时间里,他无处藏身。”
姬妮又轻蔑地轻笑了一声。
唯有约德尔却默默地走上来,指向了旁边的一个小装饰花瓶。
这种花瓶在走廊上很常见,只有这一个,离姬妮的位置最近。
在基尔伯特不解的目光下,姬妮快步上前,抓起那个花瓶,毫不犹豫地砸碎了它!
“砰啷!”
她默默地蹲下来,抓起一块花瓶碎片,仔仔细细地观察一遍之后,用手指在碎片内壁上轻轻一抹,亮给两位“没用的男人”。
基尔伯特惊讶地发现,姬妮的手指上,是红色的血迹!
约德尔也蹲下来,拿起几片碎片。
花瓶内壁里,也都是点点的微小血滴。
“无处藏身?”姬妮讽刺地笑了一声,让基尔伯特有些尴尬。
“所以,”基尔伯特接过花瓶的碎片,脸色一变:“这是——”
姬妮站起身来,干练地道:
“受害者:八人。死亡原因:颈动脉出血。”
“凶手:超阶的血族,即吸血鬼。凶器:血族利爪——”
姬妮说得兴起时,却突然怔了一下,意识到了现在的状况。
于是,她咬着牙,把接下来的话吞回嘴里。
我毕竟,已经不是警戒官了啊。
姬妮摇摇头,把无关的情绪清除掉。
“所以,他是靠着天生的化血天赋,潜入藏身,靠天生的瞬间速度,杀人掳掠——而不是自身的实力。”姬妮抬起头,白了基尔伯特一眼:“这就是你说的极境高手?”
基尔伯特非常尴尬,但他知道这不是置气的时候,于是和和气气地问:“真是大开眼界,所以,那孩子?”
这就算大开眼界了?姬妮轻蔑地想道。
真是眼界狭窄的高位者啊——你要是见过星辰的“秘科”,见过埃克斯特的“暗室”,见过夙夜王朝的乌衣卫和翰布尔王朝的“昆塔那”,见过他们的手法,就会知道台面下的黑暗里,有多少可怕的人物,只要动动手指,就能知道你的一切秘密。
然后,她眼神一厉,断然道:“案发——事情发生的时候,太阳还没下山!他只能用化血藏身的方式,躲在那几队雇佣者里!”
“不到极境的血族,化血的程度只能是血水,而且时间不会超过半小时。这说明,那几队雇佣者,是在半小时内赶到这里的!”
“一队雇佣者全速赶路,到暮星区半小时的距离,就只有贵族庄园林立的东城区、市政厅和商业聚集地的晨星区以及复兴宫所在的中央区!”
姬妮呼出一口气,这位成熟的美人结束了她的推理,习惯性地探手到腰后,却捞了个空。
她又是一愣,随即在心底苦笑道:是呢,已经不是警戒官了,就连烟瘾,也早就戒掉了。
那个常常跟在身后,递火给她的实习生,不也早就变成另一个人了吗?
她叹出一口气。
精明的女士收起回忆,看向基尔伯特。
“下决定吧,伯爵大人。”
基尔伯特深吸一口气:“派人来试探的肯定是贵族们,而东城区的面积不小,庄园里又是最适合藏匿血族的!虽然那边的庄园有不少——”
约德尔的身形一晃,已经消失了。
基尔伯特被同僚不客气的举动噎住了剩下的话,他只得叹了一口气:“好吧,至少缩小了搜寻的范围。”
基尔伯特看向姬妮,对着后者轻轻点头。
后者却只是轻嗤一声。
基尔伯特也不为忤,而是重新点起人员:
“打开备用军械库,全员整备,换上驱魔银剑!”
“挑选最好的三十个好手,随我出发!目标,东城区!”
“带上那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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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咚咚咚!”
天花板上的闷响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急!
克里斯猛地回头,第一次露出略显焦急的表情,眼神不善地看着泰尔斯,对着伊斯特伦吩咐道:“把他送回地牢!好好关着!”
然后,不等伊斯特伦和泰尔斯有所反应,老人和罗拉娜就齐齐消失在眼前!
伊斯特伦也是一副惊喜的表情,他一把提起泰尔斯,不顾后者的挣扎和叫喊(“诶诶,到底怎么回事啊,不是要交换情报吗?伊斯特伦阁下?”——泰尔斯),向着石梯飙射而去!
下一秒,眩晕还没过去,泰尔斯就头朝下摔在了潮湿的石地上!
咚!
疼得他龇牙咧嘴。
“小崽子!好好呆着!无论你做什么我们都听得见!”只听一声锁钥的脆响,和伊斯特伦焦急的留言,周围就安静了下来!
泰尔斯这才懊恼又庆幸地爬起来。
伊斯特伦已经消失了。
于是他默默把手伸到腿上,装作挠痒,无意地在绑缚着的jc匕首上,划了一下。
疼痛袭来。
他的血液落到地面。
来了。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迎接浑身的滚烫感。
这样,基尔伯特和约德尔,就会知道我的位置了吧?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彻底松下劲来,浑身的疲累感突然袭来。
穿越者颤抖着,摸到一面墙上,靠边坐下。
今天的经历,丝毫不比昨天的红坊街一游要逊色啊!
现在,泰尔斯才有时间,观察周围的情形。
昏黑的光线,来自两只小小的火把。
石质的地面,潮湿,阴冷,坚硬。
斑驳的墙面,是无数的刮痕和刻印。
金属制的狭窄栅栏,以及手臂粗的大锁。
脚边踢到一道生锈的锁链,叮铃作响。
泰尔斯叹了一口气,在冰冷的地面上躺了下来。
毫无疑问,这是一间牢房,潮湿、浑浊,血腥。
血腥?
泰尔斯闻见了空气中的腥咸味。
与昨夜在红坊街闻到的,如出一辙,唯有更加浓郁。
他心下一紧时,牢房外就突然传来吓人的惨嚎和呻吟声。
“啊——”
泰尔斯吓得站了起来!
穿越者在前世,对于恐怖片从来就没有什么耐受力,从来都是那个想不起名字的中二病晚期患者,强行拉着他去看的。
美其名曰“练胆”。
在鸡皮疙瘩的刺激之下,泰尔斯的大脑再次开始自动疯狂运转!
地牢。
血腥。
血族。
惨嚎和呻吟。
泰尔斯突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是血族们的“食品柜”。
一阵恶心袭来。
泰尔斯又叹出一口气,他这两天叹出的气,大概比喝进去的水都要多了。
但就在他正要坐下来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幽幽的粗鲁喘息声!
“呼——呼——啊——”
吓得他往相反的方向爬了好几步!
能别再吓我了吗。
泰尔斯惊魂不定地拍着胸口,这才意识到他的牢房,不是豪华单人间。
泰尔斯慢慢地往那个方向靠近.
在昏暗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戴着重型枷锁,躺在地上痛苦喘息着的人体。
“呜呜——”
黑暗里,囚禁者似乎说不出话来,只是不断地喘息着,声音里布满了痛苦和煎熬。
他被锁紧在枷锁里的腕部,似乎插着一根管子,连到牢房之外。
泰尔斯知道那是什么了。
“要我说,直接接上取血器和输养管,关进棺材里就是了”——这是伊斯特伦曾经的话。
看来,这就是取血器了。
唉,泰尔斯低下头,无奈地又呼出一口气。
大概是个可怜人,被血族掳掠到这里,成了他们的食品来源。
“呜呜——”似乎感觉到了来人,这个囚犯挣扎并呻吟着。
泰尔斯又是一阵恶心。
这股恶心,也让他决定了必须做点什么。
“对不起,可能有点疼。”
“请你忍受一下。”
他对那个可怜的囚犯低声道。
穿越者伸出手,摸上他的腕部,抹上那根粗糙的取血器,狠狠用力,把深入血管好几寸的一根针,猛地拔掉!
“啊——呜呜——”囚犯挣扎和呻吟得更厉害了,只是依然吱呀着不明意义的声音,好像一个哑巴。
泰尔斯按住他手腕上的伤口,幸好,血出得不多。
当然,也可能他本来就没剩多少血了。泰尔斯苦闷地想。
刚刚跟三个血族的交锋,泰尔斯的心情,虽然紧张而恐惧,但从来没有沉重一说。
然而,现在看着这个被锁着取血的“血源”,他莫名其妙地开始感觉到了沉重。
也许是怜悯心吧——他自嘲地想。
泰尔斯摸了摸那个枷锁,这才注意到,这是个暗黑色石质的机械锁,上面刻满了繁复的花纹和文字,沉重而巧妙,将囚犯的双手交叉锁紧在胸前,往上还延伸出两道夹锁,把被囚者的两腮紧紧夹住,连左右摇头都做不到。泰尔斯使劲推了推,发现这道厚重的机械石锁,似乎被死死地固定在地上——要么就是重得跟固定在地上没两样。
似乎是专门为高手准备的重锁具。
泰尔斯摸到了锁扣的位置,是特别的金属所制。
就在此时,金属突然升温,一阵灼烧般的高热从锁扣处袭来!
“啊!”泰尔斯不禁痛叫出声,放开锁扣。
穿越者皱起眉头,又试了试锁扣……只要有人碰触,它就会爆发出高热。
看来他对开锁无能为力。
囚犯的挣扎慢慢减小了。
泰尔斯看着他痛苦的挣扎和煎熬,心情无比难受,却只能默默地退到一边,靠墙坐下。
随着他身形的移动,牢房外的火把光芒失去了遮掩,直接照射到囚犯的脸上。
泰尔斯看清了这个可怜的人。
这是个伤痕累累的人,身上的灰色衣物尽是破损和污秽。
而且身带残疾。
他的双腿,齐膝以下,空无一物。
更可怕的是他的颈部,只见那里的血肉虬结成一团,显现出可怖的紫黑色,仿佛喉咙受了很重的伤。
大概也是因此而说不出话了吧。
泰尔斯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想起两次被扼颈的经历,想起那种痛苦,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看着这个囚犯,默默地想:可怜的人啊,伤残满身,却能活到现在,也是奇迹了。
这个囚犯表情夸张,喘息之中,五官都扭曲在一起,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却只能发出“呜呜”也似的粗鲁呻吟。
青色的短发,覆盖着一半的脸。
另外一半的脸上,是一个古怪的刺青。
“呜呜——”他继续痛苦地呻吟着。
等等。
泰尔斯突然愣住了。
他认出了对方脸上的那个刺青。
穿越者突然意识到,跟自己同在一间牢房的,这个喘着气说不出话来的人,居然是个“老朋友”。
一个昨夜才在红坊街,跟他,跟娅拉刚刚见过面的“老朋友”。
米迪拉·罗尔夫。
血瓶帮十二至强中的佼佼者。
擅长控制风力的异能者。
超阶高手。
“随风之鬼”——罗尔夫。
第11章 第一次魔能试验
绝望,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罗尔夫觉得,自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喉节被那个兄弟会的女酒保(他还不知道娅拉的名字),用重手法捏碎、撕裂的剧痛,仿佛就在五分钟前。
而在那之后,他仿佛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那种痛苦。
血液从喉咙倒灌进肺部。
剧痛从咽喉传递到大脑。
连呼吸道都被阻断了。
无法说话。
无法呼吸。
无法动弹。
他像一只重伤垂死的野狗,被随意丢弃在红坊街上。
无论痛死,窒死,呛死,他命不久矣。
唯有童年时,在康玛斯联盟里流浪的经历,所逼迫出的求生欲,催使着他苟活下来。
他,驭使风的异能者,却一次又一次地运用异能,像挤海绵一样,将满含着尘土、血沫与污秽的空气,一口又一口地,从裂开的喉部,压进自己的肺部。
又把呼出的口气,从脖颈的另一个伤口挤出。
呼。
吸。
呼。
吸。
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非人的剧痛,都像是来回狱河与人间也似的煎熬。
用异能来苟活续命,他大概是第一人吧——罗尔夫悲哀地想。
罗尔夫觉得,自己像极了扒在阴沟里捞垃圾维生的野狗。
那个女酒保走了。
那个青皮走了。
几队打手路过他重伤垂死的身体。
一个探子把他翻过来,试探他的口鼻。
一阵惊天的爆炸传到他的耳边。
罗尔夫都不管不顾。
他只是本能般地,一口又一口地,在剧痛中用异能“呼吸”。
直到天亮。
直到慌张撤退的努美诺,扛起他的“尸体”。
努美诺,那个乡下猎手出身,十二至强里公认的懦夫——罗尔夫从来都看不起他,在帮里嘲笑、羞辱、欺负他,更是随风之鬼的业余娱乐。
最讽刺的是,居然是这个自己唾弃的懦夫,在最后时刻,替自己“收尸”。
罗尔夫是被双腿传来的剧痛,活生生痛醒的。
他被紧紧绑缚着双手,在警戒厅的停尸房里睁开眼。
然后看见了涅克拉。
血瓶帮八位干部(他并不知道,在红坊街已经损失了五位)之首,“红蝮蛇”涅克拉。
但涅克拉只是神色复杂地盯着他,厌恶而狰狞地摇摇头。
“你是血瓶帮少数活下来的人了。”红蝮蛇幽幽地道。
罗尔夫挣扎着,想要出声,忍受着喉咙里的剧痛,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
膝盖的剧痛袭来!
膝盖以下,却毫无知觉。
“看看你,罗尔夫,十二至强里的最强者,唯一的超阶高手。”
“那个优秀的、高傲的、骄横的、前途无量的——随风之鬼,罗尔夫。”
“被凯萨琳大人骄傲而自豪地推荐给气之魔能师,风光无限的年轻人。”
红蝮蛇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脸,眼里依旧是复杂和厌恶,讽刺地道:
“现在却像尸体一样躺在这里,不能说话,不能呼吸,不能动弹,不能进食。”
“你为什么还活着呢?”
红蝮蛇的眉毛拧起,脸色变得难看而疯狂。
“为什么是你活下来,而不是克斯、宋、斯宾或者多尔诺?为什么偏偏是你,偏偏是凯萨琳的人活下来了,而不是我的人活下来?”
罗尔夫圆睁双眼,愤怒而痛苦地挣扎着,但双重的剧痛和伤残却阻止着他的行动。
红蝮蛇收敛起愤怒,转而哈哈大笑起来,很开怀,很快乐,也很病态。
“血瓶帮损失惨重,我的势力也受损颇多,”他轻轻地说,“如果人员齐备的话,也许凯萨琳能够因此踩着我上位,也说不准呢。”
但涅克拉的表情狰狞起来。
“但是,一个不能说话,没有双腿,还重伤垂死的随风之鬼,要怎么为她效劳呢?”
“所以啊,”涅克拉说着伸出手,脸容扭曲地一把捏上罗尔夫的膝盖,被火焰强行烧止血的伤口!
“你不如战死失踪好了!”
“呜呜——”罗尔夫在剧痛中紧闭双眼,奋力挣扎着因重伤而无力动弹的身体,不是为了挣脱,而是为了减轻一点膝盖的剧痛。
他赖以“呼吸”的风力异能,都差点被打断!
“我今天心情很坏,收拾首尾,处处碰壁,”涅克拉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但解决了你,剪除了一个凯萨琳看好的天才,我觉得还是很愉快的。”
看着罗尔夫眼中的愤恨、痛苦和狂怒,涅克拉露出歉意和无奈,笑道:
“没办法啊,‘他们’指定要个超阶高手,还强调要留下手腕取血,不然的话,其实我想砍掉的,是你的手而不是腿。”
他最后拍了拍罗尔夫的脸,在他耳边低声道:“祝你和吸血鬼们,相处愉快啊。”
涅克拉的脚步远去,走上来两个血瓶帮的打手,其中一个拿起一根三寸长的带管铜针,另一个,则抓起罗尔夫无力的手腕。
那一瞬间,罗尔夫深刻地,感受到了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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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尔斯愣愣地看着罗尔夫。
他有股冲动,想要问问他,娅拉后来怎么样了,他们的战斗结果如何?娅拉逃脱了吗?罗尔夫为何为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不是血瓶帮的人吗?
但泰尔斯犹豫了。
因为他看到了此时此刻的罗尔夫。
看到了这个目光涣散,只能以无意义的乱呼来表达情绪,眼里糅杂着绝望、痛苦、悔恨和哀伤的无腿男人。
他还记得昨晚的罗尔夫。
轻佻,自信,高傲,身手不凡。
在无尽的狂风里来去自如,留下招牌式的笑声。
而现在?
“呼呼——呜——”罗尔夫又开始闭紧双眼,痛苦地呻吟起来。
曾经那个随性,毒舌,无所顾忌的随风之鬼,已经不再了。
他的嘴唇青黑干枯,明显脱水严重,但泰尔斯找不到水,也无法肯定以罗尔夫的状况,是否还能吞咽。
泰尔斯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呼吸的。
穿越者只是怔怔地坐在一边,看着痛苦煎熬,挣扎苟且的罗尔夫。
他穿越来的第二年,一个女乞儿被奎德打断了双腿,那可怜的女孩,在死前足足哀嚎了一个晚上。
泰尔斯那时还懵懵懂懂,仅仅找回了寥寥几片记忆,他惊骇、恐惧于现实的可怕,只能躲在墙洞里瑟瑟发抖。
所以,他在睡梦中,朦朦胧胧地,听着那个女孩哀嚎了一个夜晚。
跟现在,好像。
后来,他不是没有想过,为何当时没有多一些勇气,为那个女孩了结痛苦。
泰尔斯看着罗尔夫不成人形的样子,心底沉甸甸的。
无论犯下多大的罪责,没有人该受这样的折磨——他对自己说。
终究,穿越者还是叹出一口气,爬到罗尔夫的身边,轻轻地道:
“罗尔夫。”
“米迪拉·罗尔夫。”
虽然神智已经渐渐涣散,但那一刻,罗尔夫的双眼瞳孔,还是本能地聚焦起来。
是谁?
谁还会记得我?
这样一个等死的废人?
泰尔斯轻轻地抽出jc的匕首,慢慢贴上罗尔夫的脖子。
“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忍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折磨和煎熬。”
“而我可以结束你的生命,帮助你解脱这一切。”
罗尔夫通过喉咙和异能进行的呼吸,猛地紊乱起来。
折磨。
煎熬。
解脱?
“但我必须严肃而谨慎地问你,米迪拉·罗尔夫,你愿意让我,就此解脱你的痛苦吗?”
“愿意的话,眨一下眼皮。”
“不愿意的话——”
“我只问这么一次。”
泰尔斯一脸沉重地,等待罗尔夫的反应。
昏暗中,罗尔夫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男孩模糊的轮廓。
解脱。
罗尔夫感受着喉咙到膝盖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在扯开喉咙的伤口,每一次挣扎,都会牵动膝盖的断口。
他口渴,饥饿,寒冷,痛苦,最可怕的,是绝望。
他想起风在身边飘动的感觉,想起第一次用异能杀人,第一次进入帮会,第一次从上头手里拿到奖赏,第一次在那个瘦弱女孩的身上成为男人,第一次朝圣也似的见到气之魔能师。
他想起敌人畏惧的目光,想起同伴服从的眼神,想起“她”赞赏的表情,想起听见关于“十二至强”的窃窃私语时,自己嘴角上翘的得意和满足。
那是曾经的风光。
而他已经,永远失去这一切了。
不是吗?
下一瞬,罗尔夫目光坚定,他竭力驱动起大幅下降的异能,为半残的身体猛地“吸”进一口气。
然后,随风之鬼就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拼着摩擦两侧夹锁的痛苦,竭力将头抬起,认真地注视着泰尔斯。
他准备眨眼。
眨一下就够了。
一下!
于是泰尔斯看见,罗尔夫的上下眼皮抖动了一下,颤抖着,慢慢朝着中间合起。
泰尔斯在心底哀叹一声,缓缓捏紧手里的匕首。
但罗尔夫的眼皮,却只是颤抖着,停在了眼睛的中线。
差着最后一线,没有合上。
良久。
良久。
曾经的随风之鬼,眼前闪过一片熟悉或陌生的景象,荒芜的田野,以及脏污的泥路,野狗遍地,苍蝇丛生。
那是他的小时候,在康玛斯联盟的乡下,苟且求生。
那一次,他跟一群野狗,抢着一片快被苍蝇堆吃完的黑面包。
那些野狗真凶啊——地牢里,罗尔夫静静地想。
它们震耳欲聋的咆哮,不惜一切的撕咬,疯狂的力度,然而——罗尔夫下意识地舔了舔上齿。
那面包,味道真糟啊。
泰尔斯眼里,罗尔夫的面容,颤抖着扭曲起来。
他的眼皮缓缓地放松,张开,回复之前的角度。
“咚!”
在两片夹锁中,罗尔夫好不容易支起的头颅,泄气一般地猛然后倒,后脑砸在了地上。
他终究没有把眼皮眨下去。
泰尔斯默默呼出一口气,缓缓放下手中的匕首。
但罗尔夫对后脑的疼痛,两颊的刮伤,都恍若不觉。
只见他扭曲的面容,随着头部,开始微微抖动。
“呜呜——呜——”
这不是呻吟。
泰尔斯不禁一愣。
他看见罗尔夫痛苦地闭上双眼,面容颤抖着,任由透明的液体,从双眼不停地滑落。
“呜呜——”
声音很压抑,也很悲苦。
他在哭。
随风之鬼,这个曾经强大而风光的异能者,男人,战士。
居然在垂泪哭泣。
不知是为自己的懦弱,还是当下的痛苦。
像一个平凡人,一个正常人,甚至一个有点软弱的小市民一样。
不堪重负般地。
哭泣着。
泰尔斯只能愣愣地看着。
看着这个无法言语,无法正常呼吸的男人,在放弃了解脱的机会之后,倒在地上,狠狠地痛哭起来。
泰尔斯黯然地别过头,手上的匕首,却越握越紧。
恩索拉,尼德,凯利特。
那些在第六屋里死去的,连姓氏都没有的乞儿们,一个个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想了想自己的处境,想了想基尔伯特和约德尔。
穿越者折起眉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新割开的伤口,就跟身体刚刚的滚烫灼热一样,似曾相识。
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底里落下。
泰尔斯第二次贴近了罗尔夫的耳朵。
“我明白了。”
他轻轻地说。
罗尔夫依然在不堪地哭泣着。
“那么,你愿意挣脱这副枷锁吗?”
罗尔夫的哭声顿了一下,没有停,但渐渐小了。
泰尔斯眼前浮现出那个断腿哀嚎的小女孩,浮现出过去四年,几乎每一个在废屋里死去的孩子们。
牢房外又传来惨叫和哀嚎。
这操蛋的世界。
穿越者不知道地牢里究竟有什么,但他看着罗尔夫的目光,却越来越简单,越来越清亮。
然后,穿越者认真地看着,已经不能再随风而起的随风之鬼,斩钉截铁地继续道:
“挣脱这副枷锁,然后,带着这副残破的身躯,再在这个世界挣扎下去,苟活下去。”
“看看它还能有多残酷。”
“你愿意吗?”
罗尔夫停止了哭泣。
他的头无法动弹,只能转过目光,怔怔地看着身边的男孩。
只听这个男孩,一字一顿地道:
“这也许不是自由。”
“也许代价很大,你甚至可能马上就会死。”
“而我,也只是为了我自己。”
泰尔斯低下头,缓缓道:
“但我可以试着,给你一个机会,让你离开这副枷锁,再挣扎一次。”
“你愿意吗?”
罗尔夫的双眼,死死地看着男孩的双眼。
尽管双眼中还残留着泪水,但此刻他的心里,突然想笑。
他似乎觉得咽喉和膝盖的痛苦,都渐渐麻木了。
那些野狗。
那些跟他抢面包的野狗。
那些野狗的下场——罗尔夫勉励“呼吸”一口,竟从心里冒出些莫名的快乐——他们的下场:
可真惨啊。
躺在地上的罗尔夫,重新颤抖着抬起眼神,定定地看着泰尔斯。
下一刻,随风之鬼慢慢地,却清晰无误地。
眨了一下眼。
每个人一生中都要眨无数次眼。
毫不起眼。
但就在刚刚,罗尔夫也许眨下了,他一生里最重要的一次眼。
罗尔夫慢慢地把头放下。
泰尔斯笑了一下,把心底的阴霾驱散了不少,穿越者轻快地点点头:
“好的,我明白了。”
———————————————————
“原本以为是殿下提前苏醒了。”
“但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蔓草庄园三楼,一间昏暗的房间里,克里斯紧蹙眉头。
他的正面,是一副连接着无数输血管,花纹繁复,而体量巨大,足足有一人高,三米宽,六米长的棕黑色石制棺材。
此时此刻,那副巨棺里,不断地传出震动。
“我试着连接殿下的意识,反馈依然是一片混沌,只有饥渴和杀戮的本能——无论怎么安抚和沟通,都是一样!”克里斯放下手上的一道血管,脸色越来越沉重。
“这样下去,殿下只会提前耗光仅存的能量和血液!”
罗拉娜脸色惊骇,这个红发血族紧张地道:“一定有什么东西刺激到了殿下,但我们明明什么也没有做!”
克里斯眼里精光闪烁,丝毫没有之前的那副死寂和干枯,老人果断地道:“不是我们!”
“殿下在五分钟前才有这种反应,那时——”
只见克里斯脸色一变,想起了什么的他突然回头,对着身后脸色凝重的伊斯特伦大声道:
“那个幼崽!”
“他的血气香味,我们隔着两层楼都闻得到,而以殿下的嗅觉就更——那个幼崽呢?”
心神不定的伊斯特伦,看着神色激动的克里斯,下意识地回答道:
“他刚刚似乎不小心割伤了自己,然后拔了那个半残超阶的取血管,又说了一些奇怪的话,我没仔细听,然后他——”
面无表情的克里斯没有再听伊斯特伦的解释——可疑的巨棺依然在不断地传来震动和闷响——老人粗暴直接地打断伊斯特伦的话:
“把那个幼崽提上来——不,伊萨,你留在这里,让罗拉娜去。”
看着震动越发频繁的巨棺,克里斯眼中闪过异常的火花:“殿下渴望的,正是他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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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方案很冒险,”泰尔斯冷静地对着地上的罗尔夫陈述道,他仿佛回到了第六屋,使尽浑身解数,只为保护那些无邪、无错、无罪,却生来就在狱河中煎熬的乞儿们。
“但坐在这里等待奇迹,束手就擒,显然更加不智。”
罗尔夫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眼神明显异于常人的男孩,费力地“吸”进一口空气。
他那副认真的样子——罗尔夫心里笑道:不比大姐头差呢。
随风之鬼没有意识到,在经历过生与死的抉择之后,他已经释然了许多。
泰尔斯继续平静地阐述着,仿佛说话的不是他自己:
“我不知道你现在还剩多少力量,但我预估不会很多,而且那个老头的实力——”
“所以,鲁莽的冒险和被动的等待,都不适合现在的境遇。我们最好也是最佳的时机,是等到我的援兵到来,在他们破门而入的一瞬间——”
“你等不到援兵了,短生种的小崽子。”
一道冷漠的女声打断了泰尔斯的话。
罗尔夫的脸色瞬间一紧。
泰尔斯则怔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看向牢门的位置。
栅栏外,一身俏皮骑马装的罗拉娜·科里昂,一边用纤细而柔美的右手食指,诱惑地刮过自己的嘴唇,一边用化成可怖利爪的左手,狠狠抓开了牢门的锁!
“伊斯特伦说过的吧,你无论做什么,我们都听得见哦。”
“戏弄了伊斯特伦的小先生,”仿佛要嘲弄他一样,罗拉娜轻笑着,摇曳着诱人的纤瘦腰身,一步一步地,从打开的牢门,优雅而性·感地迈入牢房:“可惜啊,也许你再长大几岁的话,连人家也会被你迷惑呢。”
“但现在,你就要变成殿下香醇而浓郁的充能饮料了——也许可爱的罗拉娜,还能尝上一口呢?”
看着随时突然现身的罗拉娜,泰尔斯明白,她可以随时制服他。
穿越者深深地叹出一口气,真诚,而遗憾。
“罗尔夫,”他淡淡道,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慌张:“我需要十秒钟。”
十秒钟?
罗拉娜突然觉得不安起来。
她想起了被愚弄的伊斯特伦。
他还能有什么底牌?那个半残的,被困死在夜翼石锁里的超阶短生种?
但心眼颇多的罗拉娜不愿冒险,她的神情转眼变得凌厉和果断。
故弄玄虚的小鬼。
她诱人的身姿,瞬间闪烁到泰尔斯眼前!
等到殿下把你吸成干尸一具,你还能——
可就在此时一阵古怪的狂风,就在狭小的牢房里猛地卷起!
“呼!”
火光急急摇曳,几度阑珊!
狂风将罗拉娜吹得倒推三步,大吃一惊的她连忙抓住身侧的栅栏,死死地站住。
这是——异能?
不可能,这个孩子不可能是异能者。
那就是——罗拉娜吃力地看向泰尔斯身侧,那个被夜翼石锁死死地锁在地上的超阶高手——是他!
都这个样子了,居然还留着一些力量。
没用的,罗拉娜松了一口气,愉快地想,被锁成这个样子,又重伤在身,就算是你的异能,又能持续多久?
倒是那个耍花招的幼崽……待会拼着克里斯的斥责,我也要先尝一口
一定让你印象深刻!罗拉娜恶狠狠地想。
“那就,开始咯。”
泰尔斯看着眼前被疾风阻碍的罗拉娜,神色安详地倒转过匕首。
十。
他在罗尔夫不解的眼神里,用完好的那只右手,握上刃尖。
九。
“祝我们彼此好运。”他道。
八。
我的,第一次魔能试验。
七。
开始。
六。
泰尔斯盯着罗尔夫身上的黑色石质枷锁。
罗尔夫则涨红了脸,死死地盯着罗拉娜,狂风不断。
罗拉娜寒着脸抓紧身侧的栅栏,左手开始变形,化成一只赤红色的可怕利爪。
五。
我要打破他的枷锁——泰尔斯默默地想。
解救这个已经一无所有的男人。
四。
如果真如我所预想——穿越者在脑海里,回忆起一幅幅生死间的画面:
奎德的手,扼上自己的脖颈。
艾希达的手,轻轻地握紧。
还有,那遥远记忆里的一片血色,以及那个叫不出名字的,温柔的中二病。
三。
泰尔斯咬紧牙齿,闭上眼睛,右手猛然抓上金属锁扣!
灼热从金属上袭来。
但他咬牙苦忍。
罗拉娜感觉到了什么。
她吃惊地转头,发现手边抓着的栅栏,竟然在震动!
怎么回事?女血族慌张地想。
那个半残的家伙——难道是多重异能?
二。
“哧——”
栅栏随着罗拉娜的手,粉碎成无数小块!
立足不稳的罗拉娜捂着手臂的断口,尖叫着,被异能形成的狂风瞬间吹出地牢之外。
一。
耳边,传来罗拉娜尖利疯狂的咆哮声。
滚烫感袭来。
零。
光——意识模糊的泰尔斯想。
好多的光。
——————————————————————
三楼停放着巨棺的房间里,克里斯突然神色奇怪。
“罗拉娜这是要干什么?”他冷冷地道,看向闷响不断的巨棺。
“也许想先试试嘴,”伊斯特伦小心翼翼地回答,他感觉到了这位大人的紧张感,继续道:“她对手边的美食向来——不对!他们在——”
伊斯特伦的话,随着两人齐齐惊愕的神情,被外界打断了。
“轰!”
只听地下的方向,传来爆裂也似的巨响!
门外的方向,猛地刮进来一片尘土。
一老一少两位血族的神色齐齐一变,相互交换了下眼神。
地牢出事了。
下一刻,他们的身影就出现在庄园外!
伊斯特伦在看清楚眼前景象的瞬间,惊骇而失态地张大嘴巴。
只见,月光之下。
那个脸上带着刺青的,没有双腿的超阶短生种。
曾经的随风之鬼,米迪拉·罗尔夫。
已经摆脱了一切束缚。
他正紧紧挟着那个短生种的小崽子,借着狂风,脸色坚毅地——
飞翔在半空。
———————————————————
不远处,正在马上,带着三十名终结剑士飞速骑行的基尔伯特神色一变!
“血脉灯。”疾驰的风声中,他对着身边的宫廷女官低声道。
在马上颠簸的姬妮,一脸凝重地看见了基尔伯特怀里的灯。
灯焰变红。
偏向一边。
“那个方向——”基尔伯特回忆了一下,神情凝重:
“是凯文迪尔家的蔓草庄园!”
宫廷女官怒吼一声,一鞭子抽在坐骑身上。
“管他谁家的!”
“哪怕前面是埃克斯特的沃尔顿家族——”
“——也要杀进去!”
基尔伯特点点头,脸上浮现坚决和凌厉:
“全员随我转向!”
“不必顾惜马力!”
“加速前进!”
“准备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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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棺材里伸出的手
自从艾希达消失之后,穿越者还没有真正试验过自己那股“失控”的力量。
他不知道魔能师们是如何控制它的,他甚至根本不理解那玩意儿,他只能根据之前的归纳和推理,模拟出与“失控”体验最类似的场景,然后试着去运用它。
在泰尔斯的计划中,这股力量,本该是自己在平静、安全的生活环境中,在基尔伯特的课程里多多少少地了解“魔能”和“魔能师”的由来之后,在考量过周围的人对自己“失控”的反应之后,才秘密地、安全地、一步步循序渐进地开始探索和研究。
但眼前即将大难临头的境遇,罗尔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惨状,都让他下定决心,提前开始这个有可能引发危险的“魔能试验”。
前两次“失控”时,以血为媒介,作为实物的匕首,作为能量的神秘球体,都莫名其妙地移动到自己的眼前,所以他初步猜测,那股力量,是否跟空间转移有关?
只要把那个石锁的锁扣,转移到我的手边——泰尔斯在心底默念。
试验过程比他想象的更加简单。
体内越来越强的烧灼感,眼前越来越大的石锁,脑海里越来越多的景象。
然后泰尔斯就失去了意识。
等再睁开眼,就照到了月光,听到了风声,感觉到了寒冷,并看见了地上无比惊诧的血族们。
而他自己,已经被罗尔夫挟在了怀里,脚下是逐渐飘远的大地。
虽然过程有些奇怪——泰尔斯疲惫地想——看来试验是成功了。
罗尔夫虽然狼狈而痛苦,但已经摆脱了沉重枷锁的负担,他强行御使着风力,向上飘飞。
此时此刻,没有人比克里斯更加震惊。
“怎么可能...”
血族的老人双目无神地喃喃道。
伊斯特伦和罗拉娜还年轻。
因此只有他知道,地牢里,那个锁住超阶高手的“夜翼锁”,是科里昂家流传近千年的秘宝,血族公爵专属的刑具,只能用上锁人的鲜血,才能开锁。
那是用来困住极境高手的啊!
它本来是为防止意识混沌的殿下发狂而准备的,后来殿下的情况稳定下来,才用在了那个超阶血源的身上。
连世界最先进的魔能枪都无法破坏的枷锁!
他们是怎么打开它的?
在重伤之前,罗尔夫是风的宠儿,他甚至能够在风力的作用下,在十米高的空中,四脚朝天地躺上五分钟。
但现在,被抽走不少血的他虚弱无比,又累又渴,骤然失去的双腿也影响了他的平衡,喉间的剧痛分散了他的精力,他引以为傲的异能,大部分都要用在维持喉部到肺部的“呼吸”上。
他知道自己对上三个血族没有胜算,也知道泰尔斯启动的似乎只是权宜之计的备用计划,所以罗尔夫在挣脱锁链之后,只想不断地借着风力升腾,到他们所不能及的高度,如果血族追来,就竭力用狂风把他们刮下。
但他还是低估了数百年前就成为极境高手的克里斯。
克里斯没有被惊讶拖慢他的动作,千年的岁月让他老而弥坚,只见他干枯的脸色一沉,身形瞬间拔起十几米,向着空中的两人扑去!
为了殿下,必须要夺取回那个幼崽!
他一瞬间就接近了罗尔夫,眼前狂风扑来。
泰尔斯惊讶地看见,被狂风吹得衣发翻飞的克里斯,居然面无表情地化作了血色的雾气。
不是伊斯特伦那样的血水,而是血雾。
血雾在泰尔斯的眼中,被罗尔夫吹得稀散开来,却依旧向上蔓延,毫无阻碍地穿过了罗尔夫建立的狂风屏障!
血雾渗透到罗尔夫的前方,在两人凝重的目光下,逐渐变回那个脸色晦涩苍白的老人,重新开始下落。
“啊——”罗尔夫口不能言,只是愤怒地嘶吼着,举起左手,奋起异能,想要将这个老人自空中吹落。
但没等他嘶吼完,克里斯·科里昂的手,就捏住了罗尔夫的左腕。
“不生羽翼者——”克里斯的语气比高空中的温度还要寒冷得多,只听他瘆人地道:“莫妄想飞翔。”
“喀嚓——”
“呜嗬——”
二十几米的空中,同时传来罗尔夫的骨折声和痛苦支吾声。
然后,地面上的伊斯特伦,和灰头土脸,捂着生长了一半的独臂,从地牢里冲出来的罗拉娜,就看见挟着泰尔斯的罗尔夫,被克里斯拽住了左手,被后者以可怕的力度,向着地面拉扯而去!
“啊——”
罗尔夫状若疯狂,奋力地催动着风力向上吹腾,简直连“呼吸”都要忘记了!
却依旧摆脱不开,克里斯那只刺破他手骨,牢牢扣死他手腕的利爪!
泰尔斯甚至被狂风刮得睁不开眼,浑身脱力的他,已经底牌尽出。
穿越者早已无能为力。
终于,奋力挣扎的罗尔夫,无可避免地,被克里斯从高空中拉下。
罗尔夫失去了平衡,体能几乎耗尽的他竭力运使着风力,但克里斯的巨力让他无从再次升空。
“为了殿下,那个幼崽要活的!”紧紧扣着罗尔夫,在空中坠落的克里斯,冷冷地道。
罗拉娜脸有恨意地舔了舔牙齿,甩了甩刚刚长出来的手臂,随即露出笑容,做好了接住那个崽子的准备。
她旁边的伊斯特伦,感知力要略强于前者,则脸色一变,突然看向庄园大门之外。
那里,一股密集的震动,越来越近。
“罗拉娜——”伊斯特伦略带焦急地道,但罗拉娜全副身心都在空中的两人身上。
泰尔斯不敢睁眼,然而,耳边越来越快的风声和加速的失重感,都昭示着情况不妙。
这步棋,因为突然的意外,还是走得太早了么?
罗尔夫已然放弃挣脱克里斯的手了。
他看着越来越远的月亮,越来越近的地面,眼里渐渐变得纯净、清明和释然。
那一瞬间,罗尔夫突然发觉,原来在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之后,腕骨骨折,其实根本不算什么疼痛。
随风之鬼的嘴角,扯出一道久违的笑容。
可惜了,孩子。
感谢你,给我的机会。
至少,我挣扎过了。
而那些吸血鬼,不会有碰到你的机会的。
时间似乎慢下来了。
接着,地上准备接住泰尔斯的罗拉娜,就惊讶地看见:
半残的罗尔夫,在即将坠地的瞬间,嚎叫嘶吼着。
他单手将泰尔斯,奋力地朝着庄园大屋的方向扔出!
“不!”克里斯毫无风度地怒吼着,却被空出一只手的罗尔夫紧紧扣住腰部,向着地下摔去!
泰尔斯只觉得下坠的势头一变,全身不由自主地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一瞬间,眼前就出现了大屋的石墙,越来越近。
眼看就要撞上他的头颅!
泰尔斯只能紧紧地闭上眼睛。
就此结束了吗?
但出乎穿越者的意料,想象中头颅破碎的惨状并未发生。
他的冲势突然一滞,头部一阵眩晕,就落到了一个平稳、安全的怀抱里。
“咚!”
罗尔夫和克里斯狠狠地摔落,巨大的力度甚至砸破地面,庄园的空地上顿时尘土飞扬!
罗拉娜脸色大变,她朝着正往大屋方向飞去的泰尔斯,身形闪烁,瞬间赶至。
但伊斯特伦,则神色凝重地看了一眼庄园大门,闪烁而至,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夜晚里,响彻庄园。
“敌袭!”
泰尔斯带着眩晕,在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怀里,慢慢地睁开眼。
眼前,一个暗紫色的面具上,两个暗色的镜片,在月光下朝他看来。
“放心吧,泰尔斯,”站在庄园大屋的三楼阳台上,王室的秘密护卫,约德尔·加图,嘶哑地开口,嗓音竟然隐约间有些颤抖:
“你安全了。”
泰尔斯疲惫而安心地一笑,闭上眼睛,彻底放下心来。
一股密集的震动声,清晰地从外面传来。
“砰!”
蔓草庄园的大门被撞开了。
无数的马蹄声涌入!
“以星辰至高国王,凯瑟尔·璨星陛下的名义!”
基尔伯特·卡索伯爵,他那稳重而浑厚的声音,从尘土气和马蹄声间传来:
“蔓草庄园的所有在场人员,涉嫌盗窃、窝藏王室秘宝!”
“立刻束手就缚,不得反抗!”
“违者就地格杀!”
——————————————————
一间空洞的暗室里,连火把都没有。
只有无边的黑暗。
和两个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真可惜,这大概是我们十二年来,离气之魔能师最近的一次了。”一个苍老而尖刻的嗓音这样道。
“但所有的情报都显示,艾希达被人干掉了。”一个轻快明亮的男声。
“那我猜猜看,觉得他‘被人干掉’的你,也肯定读过,关于魔能师永生不死,永世不灭的资料咯?”苍老尖刻的嗓音讽刺道。
“别这么严肃啊,老师,”那个轻快明亮的男声继续道:“他至少是被封印住了嘛。”
“问题是,现在的永星城里,谁有能力封印艾希达,谁又有武器封印艾希达?”嘶哑的嗓音悠长地继续问题。
“无非就是那几个罢了。”轻快明亮的男声俏皮地道。
“是啊,唉,”嘶哑尖刻的嗓音似乎略带失望地传来:“无非,就是那么几个罢了。”
“红坊街的真相,不必再查了,所有档案——包括对中心区的大爆炸,以及那个背着小孩的女人的目击报告——全部封存,期限设为永久。”
“至于艾希达·萨克恩,依旧让边境的人做好准备,无论是十年或二十年,气之魔能师终将回返。”嘶哑尖刻的嗓音阴沉地下达命令。
久久的沉默。
“别这副表情嘛,老师。从好处想,我们少了一个大敌,从更好的好处想——我们说不准能引出血之魔能师呢。”轻快的男声慵懒地道。
“别装着你好像能看得到我的表情,”嘶哑尖刻的嗓音不满地道,随即又叹了一口气:“血之魔能师——唉,这该死的命运,王都,大概很快就又要乱起来了吧。“
“十二年前,我身边至少还有兰瑟,有姬妮,有提森,以及兰扎尔·诺福克,现在,我身边能用的人手,却只有你一个。”嘶哑的嗓音叹息道,充满了寂寥和寂寞。
“但也正是十二年前,哪怕有你们这群人,先王陛下不也是驾崩了吗?可见实力不是关键——运气才是。”轻快的声音似乎毫无顾忌,谈论着十二年前的悲剧。
黑暗中,两个声音都沉默了很久。
“对,哪怕是十二年前,”嘶哑的声音终于答话,这一次,语气里似乎充满了悲愤和不满:“先王,依旧驾崩了。”
“对了,”轻快的嗓音似乎终于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生硬地转折道:“‘暗室’派人传了封无头信过来,说昨天有一个黑帮的人物,正在离开埃克斯特,启程向星辰,向永星城而来——那个老婆子还说了,这是还你之前的人情。”
“啊,秘科与暗室,久违的合作。”嘶哑尖刻的嗓音似乎被挑起了兴趣:“这个时候往王都来的?血之魔能师?”
“不是,我派人查过了,似乎是一个黑街兄弟会的医生,叫拉蒙。”
“他有问题?”
“有人在乡下的小路上,见到他施展了一个‘小把戏’。”
“小把戏?”嘶哑的嗓音终于凝重起来。
“是啊,一个‘小把戏’,”轻快的男声玩世不恭地道:
“但据我看遍整个璨星图书馆,上下二十层的深厚知识储备,所下的结论是:这个能把伤口瞬间治好的‘小把戏’,在一千年前俗称——”
他轻快的嗓音瞬间低沉下来。
“魔法。”
话音缓缓落下。
这片黑暗,才真真正正陷入了死寂之中。仿佛夜半时分的墓地。
良久之后。
“那个老婆子——”嘶哑的嗓音居然轻笑了一声:“居然把这个消息,当作人情还给我。”
“还真是狡黠奸诈,一如往昔。”
——————————————————
基尔伯特一马当先,由终结剑士组成的卫队,骑在马上,齐齐杀入庄园。
将三个血族团团围住!
“银剑出鞘,准备迎敌!”基尔伯特没有再废话,他知道,先前“投降不杀”的宣称仅仅只是走个过场。
而真正奏效的,往往只有力量和武器!
正如外交一样。
“罗拉娜!”伊斯特伦敏捷地闪烁身形,避开两道直取他头颅的马上剑锋,不无焦急和怒意地大喊道:
“呼唤暗影卫队!”
罗拉娜在二楼的一扇窗户上落下,无比恼怒的她——无论她无与伦比的身形还是无坚不摧的利爪,都对抱着泰尔斯,身影时而隐没时而显现的约德尔·加图毫无办法——也知道目前的境况,于是她张开双臂,向着地牢的方向,发出一道韵律古怪的无声嘶吼。
隆隆!
地牢的方向,突然传来密集如雷雨般的震颤声。
基尔伯特脸色一变,手上的长剑果断一挥,身侧的剑士们齐齐大喝一声!
但已经晚了。
地牢的入口处,猛然爆发出一片黑潮!
向着三十名终结剑士组成的马阵冲来。
“结环形阵!”基尔伯特看清了冲出来的东西,铁青着脸色大吼道::“是血奴!”
三十名至少在凡级以上的终结剑士,也看见了冲出来的东西。
那是一个个血红双目,面若疯狂的人!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是身经百战的卫士,他们知道眼前的生物是什么。
那是最初阶,也是最卑贱的血族,由人类或其他种族接受了血族的精血转化而成,饥渴、疯狂、忠诚、而不惧死亡的——血奴。
数十个血奴,潮水一般涌向马阵!
基尔伯特看清了形势,知道泰尔斯已经安全,而盲目依仗马力,冲击这些毫无畏惧的生物,只能徒增己方的伤亡。
“守御!”他大声命令道。
“嗬!”
三十名终结剑士怒喝着,翻下坐骑,迅速结成圆形的阵势!每人左足踏出,右剑倾斜,护卫着身边的人!
这是星辰赖以成名的守御阵势——回芒阵!
就在此时,罗尔夫和克里斯所砸出的坑里,慢慢地站起一个身影。
然后,这个身影瞬间闪烁、消失!
“劳您在此稍待片刻,略事休息。”约德尔轻轻地把泰尔斯放在三楼的阳台里——他看见了从灰尘里露出身形的克里斯,以及对方身影的消失。
“剩下的由我们处理。”
然后,约德尔也消失在泰尔斯的眼前。
下一刻,约德尔那柄颜色灰暗的交叉剑格的短剑,就在半空中出现,与向三楼疾驰而来的克里斯的一双利爪,交错而过,闪出一片火花!
“锵!”
刺耳的锐响冲击着所有人的耳膜!
却出奇地没有任何空气的碰撞。
约德尔和克里斯,两个在西大陆也算是人间顶尖的极境高手,教手一招,便大致了解了对方的实力,分散开来。
“这是穿梭阴影的能力!”克里斯脸色冰寒,他的右爪深深扎进二楼的墙壁,将自己固定在墙上。
“作为极境巅峰的你,哪怕在星辰王国,也不应该籍籍无名才对——是‘王国之怒’的光芒太盛,被掩盖住了吗?”老人冷冷地道,血奴和守卫们的战斗完全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的全副精力,似乎都在三楼的泰尔斯身上。
约德尔一如往常,不发一言也不辨情绪,他诡异的身影,轻盈而虚幻般地立足在二楼一扇窗户的窗格上,看似摇摇欲坠,却始终未坠。
庄园下,血奴与圆阵终于短兵相接!
“砰!”第一声闷响,来自一名血奴和一名守卫的激烈碰撞!
守卫身边的利剑,双锋怒斩开血奴的躯体,而血奴的利爪与指甲,则不计成本地划破的战士的甲胄。
同样的场景迅速出现在圆阵的每一点上。
场面顿时混乱成一片。
泰尔斯在这混乱里注意到,罗拉娜·科里昂狂怒地吼叫着,向着他的方向腾跃而来!
但她人还在半途,就被一道蜿蜒在半空中的银色金属长链,逼退两步。
“你的战场在这里,吸人血的婊·子!”
随着怒意盎然的话语,泰尔斯看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黑发女人,身着可疑的浅蓝色宫廷女官制服(那时他还不认识),狠狠地一链子抽在罗拉娜面前!
罗拉娜冷笑一声,身形闪动着,想要跃出金属链剑的范围,但就在她身形晃动的瞬间,就被牢牢缠住了脖子,脖子上被链子缠住的地方,居然在“咝咝”地冒着青烟!
“这是银质的链剑,婊·子!”宫廷女官,姬妮一脸不悦地怒吼道:“为了你们,我可是下足了老本呢!”
此时此刻,伊斯特伦则双目血红地化作血水,飞腾至半空,也向泰尔斯袭来!
“铿!”伊斯特伦怒吼着,双爪交错,格开一柄直刺他胸口的银剑。
“这位先生!”下了战马,正和三名终结剑士配合着冲过血奴,稳稳守在一楼门前的基尔伯特,神请不满地看着伊斯特伦,举起手中的银剑,抖出一个标准的邀决斗起手式:“请离那孩子远点。”
血奴与剑士们的厮杀,仍然在持续着!
但泰尔斯却在疲惫中,看着一次次向自己扑来,不断被难缠的对手所阻止的,三位血族。
穿越者突然懂了!
他们要的不是我,他默默道。
而是三楼的什么东西。
那里,一定是他们的软肋。
血奴与剑士的厮杀声还在继续,三位血族与三位战士,依旧激斗正酣。
想到这点,泰尔斯带着怀疑、恐惧的目光,但依旧坚决地,猛然地推开阳台的门!
他虚弱的身体在推开门后,马上软倒在了房内。
“咚!”
但一声沉闷而诡谲的钝响,吸引了穿越者的注意力。
泰尔斯轻轻喘息着,抬起头,在阳台外的月光下,慢慢看清了这个昏暗的房间。
尤其是中央那副连接着无数血管,花纹繁复,文字艰涩的——
黑色巨棺。
“咚!咚!”
像是被什么东西惊醒了一样,黑棺里传来的钝响,越来越激烈。
越来越暴戾。
“咚咚!噔!噔!”
泰尔斯突然意识到,他推开大门冲进房间的举动,多多少少,有些鲁莽。
直到——
“砰!”
一声无匹的巨响!
泰尔斯被震得向后倒去,耳膜嗡嗡作响。
黑棺的盖棺木,像是从内部发生了可怕的爆炸般,猛地向上一震,然后砸落在地上!
泰尔斯捂着生疼的耳朵,咬着牙爬起来。
只见,失去的盖板的黑棺棺沿上,不知何时起,伸出了一只——
干枯、焦黑,充满不祥意味的——
手。
第13章 极境之战
约德尔本能地觉得不妙。
因为在短时间的对峙和试探之后,那个白发苍苍却攻势猛烈的血族,连同他的两位后辈,突然变得消极起来!
他们不再疯狂而危险地攻击、突进、闪烁,不再用无法侦知的声音操控血奴。
直到基尔伯特的声音焦急地响起:
“约德尔!”
虽然平素不太合拍,但约德尔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戴着面具的神秘护卫抬起头,看见泰尔斯推开阳台到室内的大门,消失在屋内的黑暗中。
泰尔斯,为什么?
随着沥晶镜片后的机械齿轮转动起来,约德尔的视野向着三楼迅速拉近,然而那个房间是如此黑暗,他根本没办法看到里面的情况。
约德尔的心里躁动起来。
他的身影瞬间消失。
在一个不为人知的灰白世界里,一个灰白色的月亮逐渐浮现出来,接着,一道灰白色的铁门凭空出现,随后,是与之相连的灰白色花园,灰白色外墙,灰白色的窗户,灰白色的大屋等等。
不多时,一幢除了诡异的颜色,便与现实中的蔓草庄园一模一样的灰白色蔓草庄园,在这个世界里凭空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天空被拉扯了一下,虚空中的一个点,像是被蜻蜓点过的水面,突然泛起层层可见的涟漪,向着外部扩散!
终于,一个颜色正常的约德尔,轻轻地从虚空涟漪的中心,出现在灰白色的世界中,踩在同样灰白色的蔓草庄园里。
踏着形状结构几乎与现实世界一模一样,却毫无人烟生机的灰白色死寂之路,戴面具的护卫熟练地在阴影的世界里,跃上一扇扇窗户,向着蔓草庄园的三楼极速攀升。
他要从阴影的世界里,赶到三楼的房间里!
然而,在只差几米,便将踏上三楼阳台的石质扶手时,约德尔突然顿了一下。
因为约德尔明显地感觉到,在前一刻,这方灰白的阴影之径,像是被人从每一个角落里,狠狠地敲了一记重锤!
共振。
约德尔的心里,冒出这两个字。
真是熟悉的感觉啊。
他微微皱眉,随即放弃了继续攀登。
下一个瞬间,约德尔的左足,迅雷般向着灰白房屋的灰白外壁发力一蹬,如飞燕般凌空而起,向着后方翻滚而去!
只见灰白色阳台下的几米距离内,约德尔刚刚踏足的地方,诡异地泛起一阵空间的涟漪,震撼地扩散开来,将周围的灰白色房屋外壁统统震塌!
这道涟漪,呈现出惊心动魄的血红色。
这股血红,瞬间泛过整个灰白的阴影之径!
翻滚在空中的约德尔,不为人知地叹了一口气,浑身上下竟然也泛起透明的空间涟漪。
这道约德尔的空间涟漪,抵消掉来袭的血色涟漪。
没出几秒,他的身形就没入虚空之中。
而在现实的世界里。
蔓草庄园,三楼的瞭望台下方,一道血雾笼罩着半空中的大片空间,一收,一缩,像是在有规律地——振动着!
约德尔就在这股诡异的振动中,突兀地显形!
现身的约德尔翻滚着,望着身周弥漫的血雾,在半空中皱起眉头——十二年了,而他再一次,被人为地逼出了阴影之径。
用的,与当年一样的方式。
等待他的,是早有准备的埋伏。
血雾停止了振动,一股窒人的气息,卷动着无数血滴疾速袭来。
血雾在空中凝聚出一只苍老的血色右手,向着半空中无从借力的约德尔,击出看似轻盈的一掌。
直奔胸腹。
但那一掌还未靠近,约德尔的胸腹衣物,便发出“滋滋”的不详响声,在空中逐一粉碎!
如果仔细地观察,就会发现,那只血色手掌的周围,布满了细小的血雾,腐蚀着所遇到的一切阻碍!
比如约德尔的心脏。
而他停滞半空,无法闪避。
阴影路径也不能再给他庇护。
半空中,即将大难临头的约德尔,只能冷静地回收着胸腹,将身体卷成一个奇异的形状,拉开了与那只手掌正面相遇的时间。
一秒多的时间。
很多事情就在这一秒多一些的区间里发生!
约德尔的右手,瞬间出现了那柄颜色晦暗的短剑。
眨眼的时间里,约德尔手上剑华闪动,连斩三击!
三剑里,没有一剑击向那危险的血色手掌。
但约德尔的沥晶镜片后,齿轮飞速转动,漫天的细小血雾,在他的眼里无处遁形般地显现出来:只见这股吓人的血雾,被约德尔的短剑挥舞,震出三道常人不可见的波纹!
血手掌毫无阻碍地袭来,只差一秒。
约德尔镜片后的齿轮瞬间换了一个方向运转,沥晶镜片颜色一变,他的视野也随之一变:三道波纹震动了周围的血气,而血色手掌之后,一点特殊的血滴,在震动中不规则地转了一下。
下一刻,约德尔的短剑,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划出残影,刺向那点不规则的血滴。
“哧!”
剑尖在血雾组成的手掌上轻柔地一点,随即迅捷地收回,一丝气力也没有浪费,却也一点能量也没有吝啬。
血雾所组成的手掌中,一颗不大也不小的血滴,震碎开来。
接着,原本气势汹汹的血色手掌,在零点几秒内便会印上约德尔胸口的瞬间,瞬时崩散无形!
约德尔轻巧地落地,他的左侧胸腹间,一块被血雾腐蚀破损严重的衣物,化成飞灰,露出一道隐蔽的肌肉,表面的皮肤早已腐蚀殆尽,流出鲜血。
而漫天的血雾,则随着崩散的血手掌,向后聚集,在约德尔的面前,重新聚合出克里斯·科里昂死寂的身影,却没能凝集出他的右手掌。
约德尔看也不看胸腹间的伤口,任由上面的鲜血,沾湿他的衣袍下摆,直到他的肌肉自动收缩,止住被腐蚀的伤口继续流血。
克里斯则皱着眉头,一甩右臂,一只赤红色的新生手掌骨,从他丢失的右手腕上长出,混合着血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凝结出肌肉和皮肤。
约德尔的胸腹伤口看似严重得多,而克里斯的右手重新长出,毫发未损。
但克里斯的心里,却如漫过一道阴霾:他知道,在刚刚极境高手一瞬决生死的险恶之战中,骄傲的长生种,已经输给了这个面具后的短生种。
起初,约德尔没入了他独有的阴影之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却在世界的另一面,继续前进。
但紧接着,克里斯用无所不在的血雾,化出数以万计的血滴,以猛然爆发、整齐有力的共振,生生将高明的面具护卫,震出他单人独享的阴影之中。
被遽然截断路径的约德尔,在半空中陷入克里斯的陷阱,布满微弱腐蚀之力的血雾,借着源血的吸引,凝结成浓度更高的手掌,袭向约德尔。
无从借力,无从闪避,无从没入阴影,约德尔陷入绝对的劣势。
但只在瞬间,约德尔用身形的急转,争取了一秒多的时间。
在这短短的一秒多一点的时间里,约德尔在千万的小血滴里,确认了源血的位置,生生毁灭了它,顺便震碎了克里斯的右手。
极境高手的胜负,由此而分。
约德尔只是丢失了一块巴掌大的皮肤和一些静脉血管外壁。
克里斯,则在约德尔的剑下,生生损失了一滴代表血族旺盛生命的精华,百多年才能凝集出一滴的源血。
克里斯叹出一口气,真是出彩的年轻人,可怕的后来者啊。
“真是漂亮的身手,和惊人的直觉——我之前拿‘王国之怒’来和你比较,看来是我的无知。”
克里斯在说话间,身形再次闪动,避开约德尔鬼魅般的一剑。
“即使‘王国之怒’,也不会比你做得更好。”
约德尔没有理他,只是猛地踩地,冲向二楼的一扇窗户。
但克里斯再次挡在他面前。
“但你无力回天了。”克里斯身形晃动,避开约德尔的攻击同时,拖住他前往三楼的脚步。
长生种老人话语不停,却充满了长寿者令人心寒的洞见:“以那个男孩的年纪,他大概是我六百多年的寿命里,见过的最聪明和冷静的短生种了。”
失去一滴源血的克里斯,已经不指望杀死、乃至击败这个对手了——极境高手都是力量浩瀚,境界高远,偏偏收发自如的危险人士,仅仅数招之间,彼此便对战局的走向了然心中。
但他不能让对方打扰殿下的进食——尤其是那个短生种幼崽,可能是殿下苏醒的关键。
“可惜,他的好奇心和危机感实在是太旺盛了——即使知道援兵在即,他也忍不住主动出击,自救自卫——他大概无法忍受,命运操诸他人之手的感觉吧。”
“我们才佯攻了几次,他便敏锐地注意到,三楼可能是我们的软肋和弱点。”
“好奇和危机感,让他忍不住推开那道门。”
“殊不知,那里才是我们希望他去的地方。”
“殿下需要他的血液,需要他的力量。”
“年轻人,你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短生种的男孩,已经在此时此刻,”克里斯眼中精芒闪烁,称呼泰尔斯的语气里,第一次有了敬意和叹服:“成为殿下的力量了。”
约德尔的短剑,微微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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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泰尔斯看清那只,从诡异的黑棺里伸出的焦黑枯手时,他整整愣了五秒钟。
强烈的记忆闪回,再次侵袭着他大脑里的每一个细胞,从虚空里抓回一个个似曾相识的画面,:
只听见,还是那个娇俏温柔的声音,却在此时毫不客气地道:
“吴葺仁——你抓疼我了!只是重温经典,你至于吓成这样吗!”
在泰尔斯的耳朵里,前世的他,那时的声音则满布着恐惧和颤抖:
“我本来以为是《教父》什么的——结果谁想到你三更半夜要看《咒怨》啊!”
“这才是传世经典好吗,你看伽椰子多萌啊——唉你轻点!我皮嫩着呢!”
“卧槽她她她她她她她出现了!你胸大,快帮我挡着点!”
“这时候觉得我胸大了?平时怎么——哎呦你害怕就把眼睛闭上嘛!”
“总是忍不住嘛,话说咱能把灯打开吗——欸她她她她她她爬下来了!”
“吴葺仁!你给我乖乖坐回椅子上去!”
“我去,姑奶奶你别在这个画面点暂停啊喂!我每天都要上下楼梯的好吗——”
月光被乌云遮蔽,黑暗中,无故闪回的前世记忆,被一阵悚然的嘶吼打断了。
“嗬啊——”
听这声音,就像是溺水的人突然从假死中醒来一样。
但在被前世记忆荼毒已深的泰尔斯看来,这怎么听怎么像是,千年厉鬼,一夜苏生的凄厉嚎叫!
泰尔斯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愣愣地发现,那只抓在棺沿的鬼手疑似物,随着这声可怖的嘶吼,竟然猛地向外扒出!
干尸般枯烂的手腕。
被狱火灼烧过也似的焦黑小臂。
像是被无数蚂蚁啃咬过的残缺肩膀。
逐一随着那只手,露出在黑棺之外!
这只鬼手,以及和它所连接着的,那个几乎不成人形的“主体”,竟似在缓缓地爬出黑棺!
直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头颅,在微露的月光下,缓缓地冒出棺沿!
这个枯瘦的“头颅”,带着枯白萎顿的长发,整副脸孔焦黑枯烂,不成比例的黑色巨口,鼻子所在的位置,居然都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泰尔斯只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从头皮开始,细细传布到指尖。
在白发的遮掩下,“它”张开了那只漆黑色的“嘴”,黑色的巨口,一直裂开到耳下!
“嗬——”
凄厉的嘶吼,正面传进泰尔斯的耳朵。
穿越者头皮一麻,差点就要软倒在地上!
这个怪物没有停下,它缓慢,却极有节奏地爬出黑棺,像是在摸索着周围。
从头部到半身,从左臂到右臂,那个“头颅”终于越过棺沿,整个上半身,向着地面倒去。
终于,那只干枯如鬼的左手,轻轻地摸到了地面。
泰尔斯的大脑此时一片空白,他微微颤抖着,慢慢吸进一口凉气。
这时,贴到地面的头颅,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它顿了一下,对着泰尔斯的方向,缓缓抬起头。
干枯的白发落向两边,它的“正脸”轻轻露出,正对着泰尔斯。
而原本该是眼眶的地方。
泰尔斯却看到了——
两个不规则的黑色大洞。
穿越者几乎要吓晕过去了。
这像是,一具没烧完的,干尸?
但似乎是穿越之后,丰富的街头历练,让他的胆子增大了不少,泰尔斯尽管害怕,但还是颤抖着,从大脑里捡回了所剩不多的理智。
不管那东西是什么——泰尔斯打着寒颤,默默地道,我必须逃跑!
虽然样子吓人,但它的速度不快,我只要——
泰尔斯竭力不去想前世那些恐怖片的情节,脚下一转,扭动着基尔伯特为他准备的舒适儿童皮鞋(虽然已经在奔波中大幅磨损),准备靠着速度脱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只要等到约德尔的救援——泰尔斯这么想着,但就在他皮鞋转动的一刹那,那个恶鬼般的怪物,居然猛地扑出了棺材!
像是盲目游动的无头恶鬼,突然觉醒!
“嗬——啊!”凄厉的嘶吼再次响起!
惊吓值满满的泰尔斯,吓得转头就要跑!
“踏踏——”泰尔斯脸色苍白,迈出两步,向着阳台跑去!
第14章 小妹妹?
有个问题。
看着伽椰子,开着快进键,爬下楼梯是什么感觉?
此时的泰尔斯一定边怒飙着眼泪,一边细细地回答:
就是我这个感觉!
因为身后的厉鬼、干尸、怪物(“管它是什么呢!这很重要吗?”——事后惊魂甫定的泰尔斯),正四肢着地,拖着残缺而焦黑的躯体,却无比迅捷诡异地,向着他爬行而来!
卧槽!
泰尔斯亡魂尽冒,他根本就没去想什么“这个生物有没有理智会不会说话能不能沟通是否能'talk_it_out'不用打架”的问题。
此时此刻,在小小的房间里亡命奔逃的泰尔斯,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眼眶里的液体,正在无节操地向外喷洒!
但泰尔斯很快就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
无他,那具怪物也似的干尸,速度远超泰尔斯!
只见它嘶吼着一蹬一跳,将泰尔斯从背后扑倒!
“咚!”泰尔斯和那具干尸一起滚动着,翻倒在地上,
两天来的不(倒)凡(霉)见(经)识(历)似乎起了效果,泰尔斯下意识地反手拔出jc匕首,颤抖着向着干尸捅去!
狠狠地戳进干尸的心脏——如果它有的话——位置!
但泰尔斯惊恐地发觉,这具被匕首刺穿的干尸,丝毫没有受影响地,趴上他的身子,向着他的脖颈,张开黑色可怖的巨口,露出同样焦黑的不规则尖牙!
难道是因为过于害怕,手抖了,根本没刺中?泰尔斯感受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奇怪,居然不重?),恐惧地想着。
但他已经来不及后悔了。
“哧!”
随着一声败革洞穿般的钝响,泰尔斯绝望地感觉到,那只干尸,咬破了他的脖颈。
剧痛袭来,泰尔斯痛苦地张嘴,体力不支的他,却只能发出嘶哑的闷叫。
在压力的作用下,泰尔斯全身的血液,都一股脑地涌上破口的动脉。
完了,泰尔斯绝望地想道。
杀人者,必有被杀之觉悟。
他想起这句话,想起捂着颈部,不甘地死去的奎德。
泰尔斯在心底苦笑了一声。
报应不爽啊。
奇怪的是,他本该喷涌而出的血液,居然安安静静、规规矩矩地——
涌向那具干尸的口中?
被咬住脖颈的泰尔斯,惊骇万分地用余光瞥见,那具干尸,正像一条被不规则水压冲挤着的水管一样,从“口腔”到脖子、胸腔、腹部,躯体的各部位,都持续地在微微膨胀和收缩间鼓动着。
像一个饥渴的旅人,疯狂地啜饮着甘霖般的泉水。
那具干尸似乎在——吸血?
几秒的时间里,随着失血增多,泰尔斯身体的意识开始麻木,但心底的意识却越发清晰!
清晰得大脑里的一切,都重新出现在他眼前!
“吴葺仁,像你这么怕鬼的人,要是真的碰到鬼,要怎么办呢?”
“你能不提这茬吗?前天晚上看完《咒怨》,我到现在都不敢天黑后自己上楼梯好吗!”
“别怕!要是真碰到了,你就咬它,对着脖子咬!如果是那些没有脖子或者断了头的——”
“神经病!你打住!打住!”
“在你写累了论文,抬头舒展的时候突然出现在——”
曾经的吴葺仁恼羞成怒地向前一步,用最习惯的方式,堵住了那个人的嘴。
然后,他在满嘴的甘甜中,窥见了她充满笑意的眼睛。
睫毛修长,眸子清亮。
真是——狡猾又阴险的家伙——吴葺仁恨恨地闭上眼睛,继续啄食着属于他的战利品(或者,向真正的战胜者奉上他的贡品?)。
又一片记忆,归入泰尔斯的脑海中,只是这一片记忆,似乎格外不同,在进入他的记忆库后,并没有安分地与它的同类们一起沉睡,而是瞬间扩散、变大、震动着,将彻底沉浸在前世记忆里的泰尔斯,猛地推出这一方虚幻的意识!
泰尔斯的双眼倏然睁开!
那一瞬间,他像是突然有了力气。
那具干尸还在不顾一切地吸食着血液,似乎不吸干他决不罢休。
直到七岁男孩的手,果断而有力地,扒上它的肩膀和脖颈!
“要是真碰到了...”
穿越者咬紧牙,扒着干尸的身子,竭尽仅余的力气,死命抬头。
“你就咬它...”
他张开嘴巴,露出小小的牙齿。
“...对着脖子咬!”
他像一个没有理智的生物一样。
狠狠地咬上那具干尸的脖子!
就像两个交颈而吻的情人。
时间好像又静止了,直到一道“喀拉”声,凭空响起!
焦黑枯干尸的脖颈,似乎没有想象中硬实,居然被泰尔斯这一下,咬崩了一块!
一片不知什么质地的“肉”,被泰尔斯在激愤之下,猛嚼两口,吞入腹中!
一句不合气氛的话,突然闪过泰尔斯的脑海。
鸡肉味,嘎嘣脆。
然后,他继续疯狂地、热切地,大口咬噬干尸的“伤口”。
就像图瓦尔家的吸血鬼一样。
直到一股腥咸的液体,突兀地涌进泰尔斯的嘴里。
这股赤色的液体,随着穿越者不顾一切的吸吮,大口大口地流入他的咽喉。
就像他自己的血液——如装了抽水泵一般,急速地流入那具干尸的体内——一样,干尸体内的腥咸液体,也急速地被他所吸入!
但那具干尸似乎没有理智,也一无所觉,正如神智疯狂,大脑空白的泰尔斯一样。
不过,仅仅几秒之后。
他跟那具焦黑枯烂的干尸,齐齐一颤!
“嗬——”
紧接着,那具干尸像是颤抖了一下,突然松开饮血的口,凄厉地叫喊一声,猛地推开泰尔斯!
泰尔斯在被推开后,在劫后余生的情绪中,愣了两秒,然后他第一时间伸起手,摸向颈部动脉的伤口!
奇怪的是,本该血流遍地的颈部,居然毫无鲜血流出,伤口处只有两个温热麻木的小口子,黏黏糊糊的。
昏暗的房间里,那具干尸似乎找回了名为“恐惧”之物。
只见它推开泰尔斯后,就捂着同样被咬伤的脖子,胸口处还插着那把泰尔斯的匕首,一瘸一拐地,朝着它所爬出的黑棺而去!
泰尔斯没有发愣,他从地上颤巍巍站起来,居然发现,刚刚几乎损耗殆尽的体力,又恢复了一些。
就是嘴里的味道——呸呸,有些恶心。
等会,那具干尸,这是怎么回事?
尽管无数问号从脑海里生出,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扑向那具狼狈奔逃的干尸!
风水轮流转。
我们有账算。
泰尔斯怒吼着,伸出手,堪堪拉倒了它。
滚落地上的干尸没有停下,在泰尔斯重新用牙齿跟它沟通之前,它就惊人地一跃,跳出夸张的高度,一把扒上黑棺的边缘,以一个难看的姿势,将自己翻了进去。
而抓住它一只腿的泰尔斯,则随着它,一同坠入那副巨大的黑色石棺里。
“扑通!”
泰尔斯像是落到了一片水池里,温热湿润的液体涌上他的全身。
这种味道?
腥,咸。
是鲜血?
泰尔斯从背后,紧紧抱着那具不断挣扎扭动的干尸。
在他彻底因为溺“血”而失去意识以前,泰尔斯在血下露出了笑容。
幸好——他模糊地想道:
幸好这家伙还有脖子,头——也没断掉。
不知道过了多久。
泰尔斯在已经莫名其妙干涸了的黑棺里,醒来。
一睁眼,泰尔斯挣扎地坐了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猛烈地咳嗽,把血和水一起咳出体内。
“咳咳——咳咳——”
泰尔斯舔到了嘴里的一块异物,瞬间反应过来,在一阵恶心中,呸呸呸地吐掉。
他又喘息着,恢复了几十秒。
泰尔斯的右手,第一时间摸到了身侧,那是一片冰凉的焦枯触感。
那具干尸?
泰尔斯继续摸索,直到确认,那具把他追得像狗一样奔逃的干尸,已经碎成了好十几片,散落在巨型的棺材里。
穿越者呼出一口气,把那股嘴里的恶心感赶了出去。
黑棺里一片黑暗。他继续在冰冷的棺材底摸索着,摸到一片类似台阶的东西,勉强垫着脚,爬出了一人高的黑棺。
这东西,不像棺材,倒像是——儿童游泳池?泰尔斯想道,明白那具小小的干尸,是怎么爬出这么高的棺材的了。
他终于手脚并用的爬出了黑棺,扑通一声摔落地面。
耳边传来熟悉的交战声,不乏女子的轻叱和伯爵大人的高声号令。
脸朝下的泰尔斯,揉着摔疼的肩膀,辛苦地支起上半身——也不知道外面的战况如何了。
然后,泰尔斯才刚抬起头。
他就愣住了。
只见他的前方,站着一个人。
一个小人。
确切地说,是一个银色长发垂肩的小小身影,看上去,可怜兮兮地站在月光下,迈出蹒跚不稳的脚步。
用力,一步。
用力,再一步。
小小的身影,一步一顿,还摇摇晃晃地,对着刚刚爬出黑棺的泰尔斯,走来。
直到吃力地站定在他身前。
她有着红色的瞳孔,苍白的脸色,娇嫩的肌肤,纤弱的四肢,还有,那张带着点婴儿肥的可爱脸庞。
可是这个“小人”,此刻却正冷冷地,居高临下地,甚至高傲地,望着地上的泰尔斯。
泰尔斯愣了好久,也想了好久,这才满腹疑惑地,从地上爬起身来。
然后,他看清了对方的全身。
对方依旧一言不发,只是冷厉地望着他。
良久。
泰尔斯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七岁的不正常男孩难得红了红脸,挠着头尴尬地笑了一声。
“小,小妹妹。”
只听他有些羞耻地低下声来,犹豫着,支吾着,弱弱地问道:
“那个。”
“你为什么。”
“不穿衣服啊?”
那个不穿衣服的小妹妹,孤零零地站在地上,比七岁的瘦弱男孩还要矮上一头。
她眼神不善地看着穿越者。
得不到回应的泰尔斯觉得很尴尬。
幸好,尴尬的气氛紧仅仅持续了几秒钟。
因为泰尔斯突然看见,在那个“小妹妹”的胸口处。
正插着一柄匕首。
匕首上的血迹还没流干。
刃锋上铭刻着两个字母:
jc。
泰尔斯正在挠头的手,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
穿越者不是傻子,更何况,就算是小白文里有智障光环护身的反派们,到这个地步,也该智商上线了。
他当然记得,自己刚刚是怎样把匕首捅进那具干尸的心脏的。
但那位身无片缕,却丝毫不觉有异的“小妹妹”,依旧冷冷地盯着他。
她一言不发,圆滚滚的小脸表情静默,血红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泰尔斯的身影。
泰尔斯轻轻地放下手,调整好呼吸,视野在眼前的可爱诡异小妹妹,与记忆里可怕的厉鬼干尸之间来回切换
真是——邪门啊。
泰尔斯深深呼出一口气。
赤-裸的红眼女(干)孩(尸),依旧用那种眼神盯着他,像雕塑一样。
换了是谁,被这种东西诡异地盯了这么久,都该开始感到毛骨悚然了。
泰尔斯强自咽下一口唾沫,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思量再三,把那句“这什么牌子的防晒修复霜”给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现在可不是试探的好时机。
虽然看似可爱,但如果她就是刚刚那具干尸的话,则多半不可能有理智——
“你是谁?”
一个幼稚的声音从前方响起。
嗯,尽管那位小妹妹的眼神没有变。
但是从她嘴里吐出来的话语,还是比较清晰,明白和理智的。
相比起之前厉鬼复生般的嘶吼,显得甜美、可爱而——
等等!
泰尔斯惊奇地圆睁眼睛,细细观察着这个诡异到极点的,银发赤瞳的小女孩。
她会说话。
她有理性。
她不穿衣服——呸呸!
她能沟通!
然后,泰尔斯在惊吓之中久违了的大脑,开始熟悉而顺畅地运转起来。
第15章 Friendly fire!
东城区在很久以前,甚至在托蒙德王子带领着最终帝国的遗民,指着头顶的群星立誓,在此建立星辰王国之前,仅仅只是永星城东北部的郊区。
随着星辰王国国力的上升和疆土的扩展,王国上层的权力机构开始膨胀,领主、贵族、官员越来越多,王都的要人们不愿与俗气的商人,平凡的市民乃至那些肮脏的娼妓、小偷、暴徒们住在同一片区域,于是纷纷在东北部的郊区兴建家园。
渐渐地,这个区域变成了贵族们建立王都庄园的聚集区,很快被市政厅纳入永星城的治下,成为继中央区、晨星区之外最重要的城区。守御四方的领主、王都宫廷的红人,乃至于外国流亡的政要,都喜欢在这里建立自己的别墅和庄园。
这里满布着大大小小的贵族与官员的产业,几乎没有平民的住处和集市,连来往的人都多是各家族和势力的仆人与属下。除了高昂得离谱的地价,东城区还有不成文的规定:购买土地者,选定的地段必须匹配相应的身份资格(你应该不会想要知道,那些违反这条规则的人现在下场如何),六大豪门和十三望族这一级别的家族,即使都各自有在王都郊区的庄园,却也在东城区兴建了各自的产业,自然也都坐落在最好的地段——不管这些家族的贵人们是否常来。
也恰恰因此,本来就面积庞大的东城区,不同的庄园别墅都相距甚远。倒是庄园与庄园间的草丛、树木等被市政厅维护得茂盛茁壮,主干道也修建得宽阔大气,四平八稳,每隔二十米,都有一盏由市政厅负责供给的大型不灭灯照明。
而在这条大道上巡逻的警戒官和城防队,一则要谨慎小心,得罪这些这些大人物的后果连他们的上司也无法承担,二则也轻松自在,一般情况下,遇到需要警戒厅和城防队介入的事件,那些贵族们往往都有自己的方法处理,不劳费心。
作为常年巡视东城区主干道的城防队长,杰纳德身上的剑和弩,在这十年里几乎没有用过,倒是头盔和甲胄亮丽如新——路上遇到大贵族的马车,都习惯了整理甲胄,然后退到一边脱盔致敬(要东城警戒厅长的话来说,他们早该把沉重的头盔换成帽子了,脱盔行礼实在是太滑稽了)。
杰纳德很珍惜自己的这份工作,他知道当年的战友们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把本应随军队解散,自谋生路的他,调度到王都城防队里来,而且是安稳、平静、时不时有小费可拿的东城区。
作为南方道伦郡乡下出身的农民,杰纳德多姿多彩的经历绝对值得吟游者们传唱一曲。
十几年前,差不多是十九岁吧(杰纳德自父亲死去后就不再记得自己的生日),全村遭遇天灾,继而被啸聚的强盗攻破掠夺,活不下去的杰纳德,报名响应了南下的约翰公爵所征召建立的星辉军团。
作战勇敢而头脑灵光的他,经历了险恶的翡翠城守卫战,幸运地活了下来;
他曾冒险地抱着两袋面粉,居然跟上了沃拉走廊大撤退的大部队,英勇地随公爵的亲军冲破了獠牙地包围圈(“在跟其他部队汇合之前,我们都欠你两袋面粉的钱。”——约翰公爵);
在上头的号令下,他也曾跟着部队冲进戴尔伯爵家的欢迎宴会现场,看着身为客人的公爵,怎样面不改色地收编他们的私兵;
他甚至在决定性的走火平原战役里,冲过魔能枪的轰击,生生砍崩了一把战斧;
他也曾在公爵的九芒星旗下,带着小队,顶住了叛军在刀锋豁口最后的拼死反扑。
直到最后的索达拉攻城战——杰纳德深深地叹出一口气,咒骂着那胜利与悲伤同存的一天,接着朝队员们挥了挥手,给对面持着鸢尾花旗帜的骑士们让出通道。
凯文迪尔家的骑士,三十四人,没有马车随行,大概是为主人家办事的属下们。
领头的两个似乎有超阶以上的实力,至于其他人,看他们在马上的动作和武器的位置——都是花架子,杰纳德不为人知地撇撇嘴,退到一边。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从普通辎重兵提升到作战征召兵,再升职成刀斧兵、步兵作战队长,到最光荣的公爵亲卫,杰纳德从连剑也不懂拿的农民,变成身经百战的优秀军官。难得的战场经历更让他变成凡级里也难得一见,只要有三五同伴结阵,则遇上超阶战士也丝毫不怵的好手。即使星辉军团解散后的日子里,杰纳德也谨记星辉军团里,那位尊敬的公爵亲卫长官的指教,从来不曾落下训练。
他曾经在最险恶的日子里见过无数骑士,这些以冲击力闻名的马上战士,既有英勇壮烈、身手不凡的高贵勇者,也有胆小如鼠,欺软怕硬的纨绔渣滓——当然,在约翰公爵的手底下,前者远远多于后者。
所以杰纳德一眼就看出来,那两个领头的骑士,神情镇静而动作流畅,微伏的身姿随时能在马上发力,腰侧和马鞍上各有一把剑,离惯用手非常近,明显是多多少少经历过战场的高手。这些超阶以上的高手,在战场上绝对是一支作战中队的军官,无论是冲锋、突袭、守御、预备队,甚至是指挥官亲卫,这些人都是必不可少的中坚乃至核心,比如王国里,鼎鼎大名的阿尔卡·穆男爵。
现在,那两位带着二十多人,本该越过他们的骑士,却有一人勒马停下,朝着杰纳德骑来。
“城防队!”这是个头发稀疏的骑士,三十余岁,青绿色的轻型描纹板甲一看就是手工精制的贵族传家宝,正板着脸,居高临下地叱问着领头的杰纳德:“我们在路上看见了大队的马蹄印迹,这个时间,东城区不该出现这么多的骑兵——你们遇到他们了吗?”
难道你们就该出现了吗?杰纳德看着这个三色鸢尾花旗下的贵族骑士,心里轻蔑地道。
但经历了十年城防队工作的他,早已被现实磨去了棱角,只见前公爵亲卫谦恭而顺服地低下头,回答道:“尊敬的大人,东城区能调动大批私兵的,都是领主们。他们的事务,我们并不敢过问。”
塞舌尔,这位詹恩公爵的心腹骑士眉头一皱:“你们遇到这些骑兵了?他们是哪个家族的?打着什么旗帜?”
杰纳德沉默了一下。
十几分钟前,所经过的三十二骑,从凡级到超阶都有,领头的贵族身手利落,但明显不是军人,而他的身后甚至跟着一个女人,但杰纳德没看到他们打起旗号。
可是,曾经在约翰公爵旗下效力多年的他,又怎么会不认得那些士兵的动作、装备、盾牌样式呢?当年的公爵亲卫队里,有不少人都曾经是公爵从家族里带出来的私兵,随着公爵南下而成为他的亲卫。
那些人里,有的人救过他的性命,他也救过他们的性命,几乎全是足够交托后背(不要想歪,也不要污。by一脸认真样的无剑)的好汉子——噢,还有一个好女子——不愧是九芒星旗下的战士。
是的,杰纳德再一次告诉自己:那三十多位骑兵,是璨星家族的人,是王室家族的私兵。
最重要的,是他曾经发誓为之效死的,那位约翰公爵家族的人。
“是的,尊敬的大人,”杰纳德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们遇上他们了,就在刚才。”
“他们没有亮出任何旗帜,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向哪里。”
这位约翰公爵的前亲卫行了一礼——真讽刺,当年在身为国王弟弟的约翰公爵麾下,没人教他怎样向贵族行礼,而到了王都的第二天,一个市政厅的低级官员就气冲冲地让他去学习标准的行礼姿势(“他们是贵族,知道吗?”——杰纳德的城防队前上司)。
但这位普通的城防队长恐怕不会知道,他所隐瞒的信息,将为他自己以及为整个星辰的未来,带来多大的影响。
塞舌尔皱了皱眉头,伸手到钱袋里抓了一把,把两个无意间抓起来的银币和金币丢回袋子里去,然后把剩下的铜币,撒给城防队的士兵。
“你们的小费。”他说道,然后转过马头,追上自己的同伴们。
“别想太多,也别管其他家族的事情。把公爵吩咐的事情办好就可以了。我们两个都在,只要不是去闯复兴宫,那王都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那些吸血鬼如果不配合,也只有死路一条。”塞舌尔回到骑队前方,听着身侧的另一位贵族骑士,一脸沉静的卡西恩轻轻地道。
“如果是其他家族,那为什么不亮旗帜?三四十人,不明身份的骑兵队在晚上驰入东城区——多久没有这样的事情了?”塞舌尔依然小心地道,在东大陆的夙夜战乱中游历过的他,向东方先贤的子民们,学来了谨慎和精细。
“陛下的四十八岁生日快到了,这个生日太关键,各地的贵族信使、领主特使、各国各邦的使节团乃至间谍,终结之塔,诸神教会的代表,还有暗地里里大大小小的势力,可以说,整个世界的目光都会聚焦王都。”
“而国内的各大家族也都在多方动作,或明或暗,再正常不过了,我们不也是这样吗,而且正在为之努力。”卡西恩转过头,淡淡地说:“如果你实在担心,办完事情之后,回去报告一声就是了——这跟我们的任务没有关系。”。
“但愿吧……”塞舌尔摸了摸腰间的剑,想着刚刚那个眼神锐利的城防队长,又出神地道:
“但愿不是其他家族的动作。”
“安心,塞舌尔勋爵。”卡西恩悠悠地道:“这个当口,除了与王室的角力,所有面向十九家贵族的举动,都会被视为背叛。”
“贵族的背叛者,又怎么可能成功‘选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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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妮目中精光一闪,避过两个疯狂冲来的血奴,手中银质的链剑一抖,将他们绑缚起来,另外两个璨星家的终结剑士配合着上前,将手中的银剑刺入它们的心脏。
但宫廷女官瞬间感觉到了什么,她一个跪伏翻滚,避开突然闪现的一道利爪。
女血族罗拉娜一击不中,恨恨地转身招架住两柄银剑,随即尖叫着,在“咝咝”声中闪烁身形疾速退去。
刚刚长出来的右臂还很生疏,限制了我的实力——罗拉娜恨恨地想——那个该死的半残异能者。
“吸人血的婊-子,下次找准一点!城市里的吸血鬼犯罪——老娘看得多了,还亲手抓过一个奥拉斯家族的血裔伯爵!”姬妮泼辣地坐起来,修长的双臂一抖,链剑瞬间锁住罗拉娜的左腿。
只见她将链剑卷上右臂,一股莫名的沛然巨力汹涌而出,狠狠一拉!
避开一道剑光的罗拉娜一个趔趄,直接被拉倒在地上!在尖叫声中被不断拖行。
这个雌性短生种的力气——她是怪物吗?
罗拉娜怒吼着抓紧地面,抗衡着姬妮的怪力,可还没等她稳住,又是一柄银剑刺来。
这该死的剑阵!罗拉娜在心底咒骂着,面对这样的敌人,她的超凡速度和特殊能力完全发挥不出来。
星芒阵是圆形的守御阵势,阵势的主体,每个外沿都能突出几个人数略少的小队,充当整个阵势的触手和试探,在混战中,也能灵活地突进和撤退。
而血奴——罗拉娜小心翼翼地避开银剑,一边抗衡着姬妮的巨力,一脚踢开那个袭击她的剑士——血奴在剑阵的配合围剿下,越来越少了,毕竟,没有理智的怪物,怎么可能敌得过身经百战的剑士?
“基尔伯特!”姬妮一边怒吼着,拉紧手上的链剑:“那个孩子呢?我们被这两个家伙和一堆疯子拖了这么久,你最好有个说得过去的计划!”
阵势的另一边在大屋的门口,那里,基尔伯特一手持剑,一手持杖,跟几个终结剑士配合默契,围攻着金发的伊斯特伦。
“约德尔被对方缠住了,那个家伙也是极境!”基尔伯特皱着眉头道:“但既然我们被拖在这里,就只能相信他了!”
“你们——真是没用的男人!”
基尔伯特没有去管姬妮的叱骂,他重新把注意力转向眼前的伊斯特伦,正是这个速度非凡的血族,在八个守卫眼皮子底下掠走泰尔斯,顺便带走他们的性命。
伊斯特伦的特殊天赋是远超普通血族的速度,尚在超阶的他,在速度一项,就足以超越大部分同侪,但仅仅在今晚,他就在短生种中遇到两个同在超阶,但是完全不畏惧他超凡速度的对手。
一个是血瓶帮的涅克拉,那家伙的前几招,伊斯特伦看得很清楚,涅克拉根本没法与伊斯特伦比速度,但不知为何,几招过后,涅克拉的速度和反应力竟然越来越快。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涅克拉的拳速和身法反应,竟然与血族堪堪平手,要不是克里斯的突然介入,伊斯特伦甚至觉得对方的速度终究会超过自己!
第二个,伊斯特伦头皮一紧,就是眼前这个看着优雅高贵,却让他心生畏惧的中年贵族!跟涅克拉一样,基尔伯特也跟不上他的速度,但这个贵族用自己的方法,生生克制住了伊斯特伦引以为傲的高速。
基尔伯特右手的银剑非常平稳,脚步间充满了贵族决斗的优雅,但伊斯特伦担心的不是他的剑,金发的血族可以轻松应付这样的剑速,还能顺带掀翻两个剑士。
他担心的,是基尔伯特左手的那把手杖!
跟中规中矩的剑术比起来,那把手杖简直就是另一个人在用!每每伊斯特伦闪避或架开银剑,正要做出反击,那柄古怪的手杖就会凌空击来,不偏不倚,正巧是他准备好反击的方向,要不然就是发力的关键节点,将伊斯特伦憋屈地击退,然后落入其他剑士的围攻。
就为了那古怪的手杖,伊斯特伦甚至觉得不是自己在牵制基尔伯特,而是基尔伯特在压制自己!
但伊斯特伦并不知道,他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基尔伯特的陷阱——基尔伯特家传武艺的关键,不是手杖,而正是右手的那把中规中矩看似平凡的剑!
“克里斯大人!”金发贵族的耳朵一动,听见了表姐罗拉娜在混战中的低声呓语。
“我们很难再支撑下去了——殿下还没醒过来吗,实在不行的话,就带着祖棺撤退吧!”
他们不知道,就在此时,死死抓着约德尔短剑的克里斯,脸上是满满的惊讶和难以置信。
这股情绪甚至传染到了他面前的对手,面具后的约德尔。
克里斯低声说了句话,只有对面的约德尔,还有听力超常的血族们才听得见。
两位极境的高手停止了战斗,松开彼此,分别退后。
罗拉娜和伊斯特伦听到了克里斯的呓语,同时张大了嘴巴,但是随即极速后退,一路只闪避,不反击。
很快,空地上混战着的人,都惊讶地发现,血奴们也在嘶吼着,退下一旁,连被身边的剑士们斩下脑袋,也不管不顾。
剑阵中的姬妮,惊讶地望向基尔伯特,后者则依旧紧皱着眉头,思考着眼前的局势。
他们没有疑惑太久。
“噔!蹬!蹬!”
只听见几道孩童的步伐,匆匆地从屋子里传来。
随着脚步传来的,还有一个幼稚的男童音。
“所有人!”
空地上的所有人,就这样,看到赤着上身的泰尔斯,气喘吁吁地拉着身后,一个穿着他衬衣的银发小女孩,从屋子里跑出一楼的门外,来到庄园的空地上。
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局势,泰尔斯就用尽七岁男孩的力气,带着混乱的脑子,用所有他已知的表达方式,对着天空大吼道:
“全部住手!”
“我们是友军!”
“friendly_fire!”
“knock_it_off!”
话音刚落,泰尔斯的身后,脚步匆忙,刹不住车的银发小女孩,一头撞到穿越者的背上,跟他一起摔倒在地上。
第16章 血脉永治
月光照在蔓草庄园的空地上,所有人都愣愣地着倒在地上的两个小孩,一时鸦雀无声。
泰尔斯气喘吁吁地躺倒在地上,赤-裸的上身除了伤口的绷带什么也没有,他只感觉到寒冷和痛楚。
而怀里那个银发的小萝莉,则面无表情地按着他的肩膀支起身子,看见他胸前的绷带——下面是那个银币大小的烧灼伤口——闻了闻上面的血气,露出期盼和迷醉的神情。
这个表情吓得泰尔斯赶快坐起身来,在这个危险——泰尔斯早就把她脑补成了随时会变成吸血干尸的boss怪——的血族女孩还没露出獠牙之前,把她推离怀抱。
约德尔和克里斯瞬间出现在两个小孩面前。
“我没事,约德尔,别担心。”泰尔斯看见了秘密护卫胸部的伤口,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后者脱下自己紧身衣之外的斗篷,给泰尔斯披上。
泰尔斯点点头:“此前,有件急事必须处理。”
他转向另一个方向,那里是一个大坑,此时正躺着一个没有双腿,半死不活的人。
随风之鬼,米迪拉·罗尔夫,挣脱枷锁的挣扎者。
一个不愿就死,以解脱痛苦的存活者。
“基尔伯特先生,请务必救下那个人,”泰尔斯眼神一黯,但坚定地对远处的基尔伯特道:“如果不是他,我大概撑不到你们出现了。”
还有,穿越者在心底说:他是自己在这个该死的世界上,第一个在真正意义上,拯救过的人。
基尔伯特点点头,指挥着身侧的终结剑士,对罗尔夫施救。
“殿下!”克里斯死寂的脸上,此刻却神色激动,他单膝跪在银发小萝莉的面前,手上已经多了一条毛毯,颤抖着为她披上。
泰尔斯的衬衫不够大且多处破损,仅仅能覆盖到小女孩的膝盖,小女孩膝盖以下的两条洁白的小腿都露在外面——克里斯一想到这一点,就目露凶光地看向泰尔斯。
虽然殿下她身份高贵,完全不在意蝼蚁们的目光,但克里斯身为科里昂家族六百多年来的忠诚管家,自然要为女主人考虑好一切。
“殿下,您终于醒来了!”
可爱的红眼小女孩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习惯地扶着克里斯递来的手,用上位者特有的口吻,一字一顿地道:“克里斯,你们做得不错。”
只见这个小萝莉板着婴儿肥的包子圆脸,用稚嫩而可爱的声音,含糊不清、咿咿呀呀地道:
“忠诚必有肥报。”
旁边的泰尔斯花了两秒钟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忠诚必有回报。
然后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么严肃的话,在一个牙齿漏风的**小萝莉嘴里说出来,画风真是惨不忍睹。
一边正在感激点头的克里斯,对他怒目而视。
“您是——殿下?”罗拉娜和伊斯特伦闪现到小萝莉面前,脸色惊疑不定。前者看着她的五短身材,小心翼翼地问道:“您的外表,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只见小萝莉抬起赤红的双瞳,脸色复杂地看向泰尔斯,随即毫不在意地道:
“只要飞复力酿,偶就费变肥原来的样子。”
说完,小萝莉看着泰尔斯强忍笑意的表情,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发音问题。
于是,她又冰寒着脸,略带疑惑地问了一句:
“什么事这么好秀?”
泰尔斯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下,三位血族都眼光不善地看向他,伊斯特伦看他的眼光还多了一层警惕和敬畏。
“没,哈哈——咳咳”穿越者赶紧用不专业的咳嗽掩饰过去:“没什么好秀的——哈哈——咳咳——对不起。”
收束好终结剑士的基尔伯特跟姬妮一同走了上来,前者拄着手杖,恭谨地脱帽行礼道:“尊敬的泰尔斯先生,还有这位可爱的血族女士,或许你们不介意为我们解释一下现况?”
泰尔斯收起笑意,感激地看了基尔伯特一眼。
“基尔伯特先生,感谢你们的救援和牺牲。”
但他突然感到,基尔伯特背后,那位四十余岁的妩媚女士,正用复杂的表情看着他,眼里的意味深邃不明。
这就是那个男孩么。
他和——那个人的儿子。
姬妮的眼神顿时一黯。
泰尔斯没有想太多,转过头继续道:“自我介绍就先押后吧,今晚流的血已经够多了。为此,我和这位……”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明明幼稚可爱,却要板着一张脸的小萝莉,顿了顿:
“瑟琳娜·科里昂小妹——额,女士!”看着红眼萝莉不善的表情,他赶快改口。
“在友好而愉快的磋商后……”
小萝莉瑟琳娜,突然感觉到脖子有些痒,不为人知地撇了撇嘴。
“我们决定放下仇怨,结束敌对,缔结盟约。我为瑟琳娜殿下定期提供我的血液,而瑟琳娜殿下和她的属下们将为我效力到……”
泰尔斯的话还没说完,就感到约德尔握着自己的手猛地一紧,然后就被两个人焦急地打断了:
“为什么我们要为你效力?我们可以用其他利益交换,大不了一走了之……”这是红发而脸色不善的血族罗拉娜。
“泰尔斯先生!您的血液?太危险了,这怎么可以……”这是护主心切的基尔伯特。
但泰尔斯只是突然举起右手,然后猛地握拳。
这是他前世带大学生的讨论课时,为了平息越来越热烈而失焦的讨论,常用的手势。
两人的话同时一窒。
穿越者深吸一口气。
泰尔斯离开约德尔的搀扶,不顾基尔伯特的阻拦,缓缓走向血族们,轻声道:“你们为我效力,以换取我的庇护。”
“而我,会为你们——一群无家可归,只能打着科里昂的旗号,在鸢尾花的标记下骗吃骗喝的政治难民——在星辰王国提供庇护,比这个庄园的主人更好的庇护。”
克里斯、伊斯特伦和罗拉娜的脸色齐齐一变,看向瑟琳娜。
但银发红眼的小萝莉,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偶么有告诉他任何事,他自己拆到的。”
猜到?
跟血瓶帮不和,与庄园主人不是一条心,伊斯特伦的那句“以我们现在的情况”,和三楼那个看似游泳池,实则是大号安养病房的棺材。
穿越者在心里默默地想,把这些因素和迹象都归纳起来,难道不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了吗?
他知道,对面的血族们对自己警惕万分,但是没关系,至少目前的事情解决了。
泰尔斯转过头,真诚地看着基尔伯特和约德尔。
“基尔伯特,约德尔,请相信我。我会在健康不受损害的情况下,提供血液以利瑟琳娜殿下的飞复——咳咳——恢复。”
“我以这个承诺换取了我适才的安全,和瑟琳娜殿下的友谊。”
基尔伯特盯着泰尔斯,良久。
但背后的姬妮,却眼神复杂地上前一步,轻轻开口:“基尔伯特,这是他做出的承诺——也是他们家族做出的承诺。”
就像他当年一样。
她在心底默默地补了一句。
基尔伯特深深地叹出一口气,向泰尔斯点头道:“我们当然相信您——但我会向……禀报的。”
泰尔斯轻轻地笑了。
他转过身,把血族们让到其他人的视线内,轻轻道:
“那么,就让我来正式介绍一下……”
但不等他说完,一边的克里斯就庄重地踏前一步,严肃地开口道:
“不劳费心。”
“在各位面前的……”他轻轻搀扶着手边的小萝莉,后者不稳地走上前来。
“是东方大陆的夜之国度,七大家族之首,科里昂家族真正的继承人,痛苦之丘合法而正统的统治者,女大公(arch_duchess),瑟琳娜·l·a·凡·科里昂殿下(her_highness)。”
克里斯目光高傲地看着几位人类,他的身后,罗拉娜和伊斯特伦都露出光荣的神情。
瑟琳娜,用她五六岁小萝莉的外表,低下圆脸,捏着不存在的裙子,施了一礼,随后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
泰尔斯在心底里撇撇嘴——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基尔伯特和姬妮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六百多年前,天崩地裂的终结之战后,如许多历史悠久的种族一样,血族,也朝着终结海的两个方向,分裂为东西两支,最高贵的十三氏族,朝着不同的大陆分道扬镳。
西大陆的五支氏族结成家族联盟和暗夜议会,占据了盛宴领(确切地说,他们占据了一片地方,称之为盛宴领),东大陆的八大氏族则建立王国式的统治,以“夜之国度”之名,在终结海的东岸生根发芽。
六百多年里,与他们在西大陆盛宴领内一盘散沙,甚至被迫签订《人类诸国与长生种属公约》的亲戚们相比,夜之国度的血族,在凶名素著的“夜翼君王”蓝利·科里昂的强势统治下,更加凝聚而强势,甚至广泛参与大陆事务——在第二和第三次大陆战争中,他们均派出精锐的血族战士组成的“圣血兵团”参战。在后者中,夜翼君王甚至一度亲自率军,攻至“西大陆之刃”埃克斯特王国的首都龙霄城下。
但就在两百年前,夜之国度政治剧变,夜翼君王蓝利·科里昂神秘失踪,八大家族元气大伤,霍利尔家族甚至举族叛离,跨海投奔盛宴领的暗夜议会。
从此,夜之国度仅剩七支统治氏族,又失去了唯一有望突破“真界”级别的高手,在曦日教会的打击下,逐渐衰落。
此消彼长,西大陆盛宴领的暗夜议会,六大氏族励精图治,改革腐朽陈旧的制度,广泛开展外交,甚至一跃成为《要塞和约》的会盟者之一,自称“血族上六支”。
而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居然说她是夜之国度里,痛苦之丘——夜翼君王出身的科里昂氏族巢穴——的主人。
基尔伯特抬起头,恭敬地出言:
“恕在下冒昧,然而据我所知,科里昂家族目前的家主,痛苦之丘的实际统治者,应该是夜幕女王,也是夜之国度的现任共主……”
“‘哭泣者’(the_weeper),科特琳娜·l·a·凡·科里昂陛下(her_majesty)。”
基尔伯特特意在“夜幕女王”“陛下”的称谓上咬字,强调与瑟琳娜“殿下”的不同。
泰尔斯打了个哈欠,让本就不爽的克里斯再次对他怒目而视。
瑟琳娜的赤瞳微微一缩,翘着嘴巴踏前一步:“偶爱哭的妹妹,科特琳娜,非法攫取了偶继承自君父,夜翼陛下的船利,窃据了血海王座。但终有一日,偶会重登王位。”
她的婴儿肥脸颊微微一倾,小手在胸脯上握紧,闭上眼睛,念出科里昂家族的格言:
“血脉永治(long_reins_the_blood)。”
伊斯特伦和罗拉娜顿时脸色一肃,谦卑地低下胸口,拳头握紧在心脏的位置,和克里斯齐齐后退一步,低头咏叹道:
“血脉永治(long_reins_the_blood)。”
这这这——泰尔斯的脸上冒着黑线。
你怎么不喊“一统江湖”呢。
“你们的帮助和资瓷,偶必有肥报。”瑟琳娜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泰尔斯,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比如咬开我的脖子?
泰尔斯转了一圈眼睛,避开小萝莉热切目光,敷衍地道:“哇哦,那我还真是求之不得,荣幸之至。”
瑟琳娜的小脸蛋鼓了起来,似乎对泰尔斯的态度有些不满。
伊斯特伦看着泰尔斯古怪的态度,想起他大概就是用这种态度在支使自己的,便莫名有股闷气。
看着殿下的表情,他露出冷淡的笑容,对着泰尔斯道:
“小家伙,你恐怕不了解大海彼岸的夜之国度。”
“我这么说好了。”
“即使你的敌人是星辰的至高国王,有了我们‘圣血兵团’的支持和庇护,他就绝不敢为难你。”
这话刚刚说完,伊斯特伦身侧的罗拉娜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对面几个人的脸色很奇怪——尤其是那个脸色古怪的中年贵族,还有那个一脸不爽的黑发女人。
克里斯皱起了眉头,但他没来得及阻止金发的血族开口。
他毕竟跟对方交过手,知道那个戴面具的人,是极境巅峰的高手。
泰尔斯的脸皮有些抽搐。
得瑟是病,得治!
“那么,该我来自我介绍一下了,”泰尔斯挠着脑袋,对着小萝莉道:“那个,我是泰尔斯,今年大概7岁,以前嘛……”
就在这时,一脸不爽的姬妮不客气地走上前来。
但是正要开口的她,却被基尔伯特阻止了。
灰白色头发的贵族叹了一口气:“我猜我们之间的同盟关系不会太短,而瑟琳娜殿下也需要时间准备复位,那我们不若坦诚以待吧。”
只见基尔伯特·卡索伯爵抬起头来,目光一肃,简短地道出几个词:
“这是泰尔斯。”
“星辰王国。”
“下一任至高国王。”
良久。
良久。
就在泰尔斯觉得,好像连空气都被石化了的时候,终于有一阵风吹过。
“嘿嘿,那个。”
他尴尬地傻笑着,向对面四个石化的血族摇了摇手:
“感谢你们那个……圣血兵团的支持和庇护。”
后面的姬妮,扑哧地笑出声来。
第17章 姬妮·巴克维
“至少三十位骑兵冲破了大门。从庄园的空地到地牢,到处都是激烈的打斗痕迹。”
蔓草庄园里,三色鸢尾花旗下的骑士,穿着青绿色描纹板甲的塞舌尔勋爵紧蹙着眉头,抚摸着庄园里因冲击而变形的铁制大门。
他周围的许多骑士分散开来,搜寻着尸横遍野,却早已空无一人的蔓草庄园,试图找到一丝一毫的线索。
只听头发稀疏的塞舌尔勋爵,慎重地道:
“双方爆发了大规模的战斗,至少在半小时以前,这里大概还是一片混乱。很显然,血族们输掉了战斗,地上的尸体只有血奴的,且符合船队运送他们过海时,所上报的数量。”
“从尸体的伤口看,对方用的都是高纯度的银制武器,他们是有备而来。”
“科里昂家的血族都不见了,如果不是被全歼后夺走了尸体,那就是被生生俘虏,或者逃跑了,甚或三者兼而有之。无论怎样,我们都不用再担心他们所隐藏的那个秘密了——若非落入敌手,就是毁灭无踪。”
但哪种情况都很不妙——塞舌尔心里一沉,戴着铁手套的右手,抚上自己所剩不多的头发。
另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唯一的好消息是,公爵本来就不打算动用他们,所以他们也不知道我们的计划和行动。”
只见仪容整齐的卡西恩勋爵——另一位有爵位的骑士,从地上的一具血奴尸体旁站起来,看向塞舌尔。
“这是我的错,我等会就去跟公爵大人请罪。”仪容整洁的卡西恩骑士,脸色沉得可怕,但这个贵族骑士并未推卸自己的责任,他表情郑重而情绪压抑地道:
“是我忽视了路上发现的那一大队骑兵。现在看来,就是他们突袭了蔓草庄园。如果我们当时就全速行进,也许还能截住他们。”
但塞舌尔不这么认为,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队突袭蔓草庄园的骑兵非常蹊跷,即使他们截住了那队人马,也未必能有什么好结果。
即使他和卡西恩都是极境的终结骑士。
但塞舌尔心知现在不是打击好友的时刻,他因为之前的大意疏忽而导致的错误,已经满心自责了。
“两个问题亟待解决。”塞舌尔的目光扫过斑驳的庄园墙体,走进屋内。
“第一,他们究竟是谁。”
“第二,他们为何而来。”
卡西恩跟着好友踏进了大厅,尽管之前就闻到满满的血腥味,但当他看清大厅里的血腥场景,还是忍不住转过脸。
跟在东大陆做过佣兵,日日用刀口过生活的塞舌尔不同,卡西恩的出身要比同僚好得多。当年,老公爵大人亲手册封他为骑士的时候,他还是刚刚从终结之塔修业完毕的优等终结剑士,一个前程远大的毛头小子。
当他成为极境骑士之后,卡西恩更是已经太久没承受比武大会之外的血腥了。
“我们现在马上派人出发,全方位追索的话,也许能抓住这些骑兵的蛛丝马迹。”卡西恩厌恶地看着桌子上被吸干血的尸体,皱着眉说:
“如果他们是某个家族的人,那顺势进入东城区的各大贵族庄园,就是最好的掩护。”
但他的同僚,塞舌尔勋爵摇了摇头,想起东大陆奔腾草原上四处流窜的兔子,无论基瑟里部落的牧民们布下再多精妙的陷阱,它们总是有办法生存下来。
它们的天敌,只有那些翱翔天空,将一切尽收眼底的苍空猎鹰。
塞舌尔顺着血迹,走向地牢的方向,出言反对道:“我们已经够高调了。派人追索东城区各个庄园?在我们把整个星辰的上层社会都得罪光之后,大概就能找到他们的线索了。”
“既然抓不住他们的身份,那就只能搞清楚他们为何而来了。”卡西恩提起一盏不灭灯,捂住口鼻,诅咒着这帮对口腹之欲贪得无厌的吸血鬼,顺着石梯走下血腥味浓郁的地牢,朦胧的声音在昏暗的两壁间回荡:
“这里是借给血瓶帮的临时驻地,用来招待和藏匿科里昂家的高手,但无论是涅克拉和科里昂都不见踪影。”
“血瓶帮的背后是我们和库伦家,这是圈子里公开的秘密。至于科里昂家的助力,一直是我们秘密联络,一旦他们被人发现,很可能会顺藤摸瓜到我们的计划上来。”
“凡是有参与‘新星’的家族都多多少少知晓那个计划,这不足为虑,”走在浓浓的血腥空气中,却丝毫不觉得有异的塞舌尔勋爵,冷静地分析着:“我已经派人去禀报公爵大人了,血瓶帮的联络很快就会来。但是,科里昂家究竟掩藏着什么秘密,会惹来这样一群人?”
卡西恩举着不灭灯,竭力维持着自己的仪容,在地牢里的一处废墟中停了下来,满目疑惑地四处打量。
看得出来,这处废墟原来是一座牢房,但此时此刻却完全变了样:
它像是经历了可怕的破坏,铁栅栏、锁链、壁石都碎裂成细块,支离破碎地铺遍了有限的牢房。
就像有人把它切成了碎末。
“地牢,同时也是血族的血库。”塞舌尔冷冷地道:“看来有人不太喜欢这里。”
“无论是吸血鬼还是血瓶帮,甚至是入侵者,他们为何要——这样破坏掉地牢?泄愤吗?”卡西恩不解地问。
“地牢不是他们破坏的,”塞舌尔捡起一小块黑色的,上面镌刻着部分奇怪花纹和文字的神秘石质材料,脸色凝重:“这是个牢房——恐怕,是被关在这里的某个可怕角色脱困了,那群冲进来的骑兵,跟他里应外合‘清洗’了这座血色的庄园。”
如果泰尔斯在这里,恐怕要为这位头发稀疏的骑士拍手叫好:他的猜测已经无限接近真相了。
“这种粉碎的程度,”紧紧皱着眉头的卡西恩看着地牢的破坏程度,惊叹地道:“只有极境的高手才能做到。”
“不。”塞舌尔的眼神突然变得古怪万分,他拿着手上那块神秘的黑色散料道:
“从形状上看,这块石头恐怕是某个枷锁的一部分。”
“我怀疑就是这个枷锁,锁住了那个神秘人。”
下一刻,左手上的黑色石块被他甩上半空。
塞舌尔眼神一厉,左腰侧的十字护手佩剑瞬间出鞘。
清厉的剑锋,斩过黑色的神秘石块。
那一瞬间,无声无息。
一秒后,看不见的无形波纹,随着空气的挤压,漫过狭窄的地牢。
在周围的墙壁上撕裂出深深的巨缝!
身后的卡西恩赞叹地点点头,这完美的一剑恰到好处地融合了精准、极速与巧妙,就算是“要塞之花”也不过如此了吧。
剑锋斩石的声音终于传来。
“锵!”
声音清脆,火星四溅。
“轰!”
挥剑引起的劲风,此时也堪堪传到耳边。
只见塞舌尔的剑锋气势所及,四壁齐刷刷地落下一片土石。劲风所到之处,牢房里顿时尘土飞扬!
卡西恩手里的不灭灯瞬间被劲风熄灭。
劲风消失。
塞舌尔面色不动,佩剑回鞘。
卡西恩捂着口鼻,虽然厌恶这些尘土,但他还是重新点亮不灭灯,弯下腰,从土石里翻找着。
当卡西恩把黑色神秘石块,拿到塞舌尔面前时,两人对视了一眼。
两位极境的终结骑士,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诧和恐惧。
被极境高手的剑锋斩过的黑色石头,此刻竟然完完整整,毫无伤损地,躺在卡西恩手中。
两人沉默了很久,直到卡西恩艰难地开口:
“看来我又错了,这种程度的破坏力——”
脸色铁青的卡西恩转过头,看着这个被粉碎的牢房,满脸的难以置信:
“连极境高手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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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
闵迪思厅三楼的卧室里,作为两位蔓草庄园里的极境骑士所讨论的主角,得脱大难,衣装重新变得整洁的泰尔斯,正尴尬地坐在床上。
他愣愣看着眼前那位四十许岁,却依旧风情不减,嘴角边有着一颗美人痣的宫廷女官在——训人。
可惜——泰尔斯想着——要是再温柔点就好了。
“这就是你们看顾的王国继承人?”
“你们难道是野蛮人吗?”
“陛下托付给你们的是他的血脉!星辰的未来!不是扔到岛上就能活的灰巨蜥!”
“你们这个样子连灰巨蜥都照顾不好吧!”
威严的宫廷女官,正用霸气的怒吼,训斥着国王陛下最信任的两位属下,基尔伯特·卡索伯爵以及约德尔·加图护卫,偏偏后两者都顺服地低下头,接受她的训斥。
“他每天的饮食就是面包牛肉?你们知道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吗!”
“你们究竟有没有给他洗过澡!别告诉我拿清水擦过就叫做洗!”
“你们难道看不出他满身的伤口都需要细心护理吗?绷带?那是什么?”
“你们就没教过他怎么正确地穿衣服?别拿没时间当借口!”
“你们给他找的是什么床具?这种被子和枕头简直就是孩童杀手!”
“你们居然不准他出现在露天?你们知道阳光对成长多重要吗!”
“安全?别找借口!他在室内的时候不也在你们眼皮底下被掳走了吗?”
“把那个吸血鬼小女孩的房间给我安排到一百米以外去!什么?没有这样的房间?那就马上给我去挖一个出来!”
“从明天开始,除了保护和教学,你们给我远离他十米之外!”
“你们两个没用的男人!”
好半晌,当姬妮怒气十足的说教结束之后,她将两个“没用的男人”赶出了泰尔斯的房间(“马上去给我准备清单上的一切!”——姬妮)后,突然回转过头来。
吓得床上正在拿着玻璃杯喝水看好戏的泰尔斯,往后缩了半米。
看着姬妮厉色未褪的目光,穿越者想起自己曾经的高中班主任。
但姬妮只是犹豫而复杂地看着泰尔斯,最终轻轻叹出一口气。
她勉强笑了一下,尽力温柔地道:
“别怕,泰尔斯。”
“你现在很安全,而且会一直安全下去。”
“你在闵迪思厅的这一个月里,由我全权负责你的生活起居。”
泰尔斯吞下一口水,点点头:“感谢您,额——”
姬妮轻轻接过他的话:
“我是姬妮·巴克维,一等宫廷女官,你父亲忠实的朋友、臣下,兼……嗯,怎么说……”说到这里,姬妮停顿了一下,好像在思考什么。
但她到底还是眉头一挑,像是“我想到用什么词”的似的,果断地道:
“……兼他的情人。”
泰尔斯一个没hold住,直接一口水喷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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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迪思厅不远的一处道路中,约德尔在虚空里显形,于一个健壮魁梧的身影前,单膝跪下。
“您应该进去看看。”约德尔嘶哑地道。
但健壮的身影只是沉默着。
好半晌。
“与十二年前一样,你总是做些偏离原意的选择。”健壮的身影缓缓开口:“即使你知道他的来历,见过他的母亲。”
约德尔知道,对方说的不是蔓草庄园的事情。
“但您派遣了基尔伯特来。”约德尔微微低头:“您也在犹豫。”
健壮的身影久久不言。
最后,他抬头看了一眼三楼房间的灯火,便果断转过身,在一群银甲覆面的精锐卫士的簇拥下离开。
只留下面具护卫孤独的身影,跪在月光下。
第18章 骑士,凡级与超阶
姬妮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为他处理好新增的伤口之后,嘱咐泰尔斯好好休息,并承诺明天会让他的生活“恢复正常”,就离开了他的房间。
但当天夜里,泰尔斯依旧睡得不安稳。
这几天的经历实在太过曲折离奇。
红坊街的惊心动魄,闵迪思厅的耸人秘闻,蔓草庄园的竭力求存,都让过度用脑的他疲惫不堪。
更糟的是,即使到了这个地步的泰尔斯,还是不能习惯身下的柔软床铺,好像前世“沾枕就睡”的属性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唉,泰尔斯翻了个白眼。
在烙了无数个煎饼之后,他习惯性地翻下床,走到角落里他的“专用位”上,蜷缩着躺下。
果然还是硬的适合我,泰尔斯舔了舔嘴唇。
两天前的这个时间,他还在操心废屋里另外五个乞儿的生计安全,酝酿着他伟大的逃跑计划。
之后充满剧变的人生里,他就像是狂风中的无根飘萍,在这个充满恶意和不幸的世界里拼死挣扎,只为自己的生存,使尽浑身解数。
我明明,只想好好地活下去啊。
但有了这个身份,泰尔斯看向壁炉上方,昏暗的内室里,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九芒星图案。
“好好活下去”“做一个自由的人”之类的话——泰尔斯深深叹了一口气:大概只是奢望吧。
更何况……
泰尔斯目光呆滞地举起右手,在月光下,看着上面一道被绷带覆盖的划伤。
这究竟——泰尔斯脑中回想起,为罗尔夫解开枷锁时,那一瞬间的爆炸和光芒——是什么力量?
还有那个萝莉吸血鬼,泰尔斯一想起她的干尸模样和自己脖子上两个几乎不可见的圆孔,就一阵后怕。
而现在,泰尔斯也确认,自己大脑中无端闪回的前世记忆不是什么碎片。究竟什么样的记忆,能支撑着自己,每每在最危险的时刻,都突然地迸发出过人的精力和意志?
穿越来的第五年,泰尔斯失望地发现,他对这个世界的疑惑和不解,非但没有减少,还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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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尔斯依旧是在床上和被子里被喊醒的,睡梦里,也不知道是谁又把他塞了回去。
但今天的气氛明显不一样了。
首先,来叫他起床的人换成了姬妮,她耐心地为手忙脚乱的泰尔斯讲解,属于贵族的衣物究竟该如何穿着。其次,他的早餐从面包牛肉,换成了可口的蛋糕和牛奶,厅内的守卫们来回忙碌着,把一件件一看就是今天才刚刚运来的物品抬进厅内。
直到基尔伯特一脸严肃地出现,并告知他,属于泰尔斯的私人定制课程,将从早上九点开始,持续到晚上九点。
这让泰尔斯真正地感觉到,自己的日常生活彻底不一样了。因为仅仅早上的第一堂课,就是他从来不曾接触过的内容。
“这几天的事件之后,经过深思熟虑与精心抉择,泰尔斯小先生……”
早餐后,泰尔斯被姬妮引到闵迪思厅的后院里,在一块被清理出的,铺满了柔软沙子的空地上,基尔伯特·卡索拄着他的精美手杖,站在满目琳琅的武器架、剑靶、箭靶、沙包、栓马桩和一匹幼年马崽前方,慎重地告知他:
“我们认为,您急需格斗技巧和防身技艺的基础训练,而一个在曼恩勋爵身边长大的孩子,自然也应通晓马术与基本的剑术。”
“请放心,我们——主要是姬妮女士——会保证训练不至于影响您已有的伤口。”
什么?
泰尔斯深呼一口气,然后讶异看见姬妮向前一步,对他冷冷地道:
“别惊讶,孩子,早上是身体锻炼最好的时机。既然你是星辰未来的继承人,那自然要有一副承担得起这幅重担的身体。”
“而我会保证这一点。”
泰尔斯看着朝阳下身形成熟的姬妮,和她那一身宫廷女官的优雅装束,看着空旷的四周,挠了挠头。
“为什么不是约德尔来教我呢——他好像很厉害。”穿越者脑海里浮现出秘密护卫穿梭城区的迅捷身法。
“您指望一个王国上下也没有几个的极境高手,来教导一个新手最初级的东西吗?”一边的基尔伯特接过话头,背起双手道:“而且,请您相信我,约德尔的那一套,并不符合您的身份以及特点。”
泰尔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什么是极境?”
就在此时,姬妮拍了拍手,走到场地中央,对着泰尔斯勾了勾手指:
“这些理论上的知识,基尔伯特会在训练中为你讲解的。”
“现在,竭尽全力地向我攻过来!我要评估一下你的已有基础。”
泰尔斯傻傻地看着姬妮背着双手,站定在场中的样子,直到对方再次出言催促。
好吧,练功升级,这不是前辈们的最爱么——穿越者终于换出一口气,想了想还是没把匕首抽出来。
下一秒,泰尔斯以一个合格乞儿的街头身手,向着姬妮冲了过去。
“格斗,这是人类历史上最古老而悠久的技艺。”
姬妮连支撑脚都没动,就轻巧地把冲劲过猛的泰尔斯绊倒。
“砰!”
而基尔伯特则缓缓开始了他的讲解:
“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与外族、与自身不断战斗的历史。”
“数千年前,在向世界争取生存权的战斗里,人类逐渐总结归纳出了使用武器或徒手格斗的技艺和规律。”
泰尔斯第二次被绊倒,灰头土脸地摔倒在操练场里。
“与其他各族相比,身体素质大幅落后的人类,就是靠着掌握这些技艺和技巧,做到以弱胜强,以少敌多,以小搏大。”
“很久之后,那些在战斗之中掌握了高超技艺的战士们之中,更有一部分人,在体内觉醒了人类自己亦难以想象的力量。”
“这些力量赋予了人类在世界上‘挣扎’、‘抵抗’之外的选择,不同的力量赋予他们不同的优势,从超凡的速度,到敏捷的反应,高超的洞察,与非凡的力量,不一而足。”
这一次,泰尔斯灵活地闪避开姬妮的绊腿,聪明地擒拿住对方的高筒靴,但随即被姬妮巧妙的力度重新踹倒。
“这些超出一筹的人类,靠着这些力量,骑上稀少的战马,带领着技艺熟练的战士们,向危险重重的世界进发。”
“这就是最早的一批‘骑士’(knight),”基尔伯特深深叹出一口气,看着狼狈的泰尔斯,第四次摔倒在地,继续说道:“而他们所觉醒的那些力量,被统称为‘超凡之力’(extra_force)。”
“在终结之战(final_war)过后的今天,人们,特别是剑士们,喜欢称呼它为——终结之力(final_force)”
“也正因为‘超凡之力’的出现,世界第一次有了对力量的划分:对那些灵活运用战斗技巧,精于战斗的战士们,我们习惯称呼为‘凡级’。”
“而那些掌握了超凡之力或者与之相等的力量,在控制与观察之上,细致入微、精妙无匹的高手们,已经超越了凡人的范畴,所以——”说到这里,基尔伯特的眼里冒出精光:
“我们称之曰:‘超阶’。”
“够了!”
姬妮举起左手,拦下了心有不甘,还想继续冲上来的泰尔斯,将他推倒在沙地上。
“头脑灵活,善于闪避,也懂得如何最大限度的发力,只是身体还未长成——我知道该教他什么了。”姬妮吐出一口气,转过身,从武器架上抽出两副木制的剑盾,将其中比较小的一副,丢给手忙脚乱的泰尔斯。
真沉啊。
泰尔斯吃力地正过盾牌,学着姬妮一样,用木盾后的皮带将盾牌绑缚固定在自己的左手上,但随即发现,这个姿势对一侧的肩臂负担极大。
泰尔斯的右手抓起木剑,好家伙,跟jc匕首比起来,这柄木剑简直跟废屋里的水缸一样重!
“侧过身躯,左脚在前,右脚在后!防守时重心在后,进攻时重心前倾!”
“抬起盾牌,对准你的敌人!以它为重心,护卫前胸!”姬妮的话突然变得冷厉而严格:“不管任何时候,高举你左手中的盾牌!”
“只有两种情况可以放下它:你死,或者敌亡!”
泰尔斯吃力地抬起左臂,不一会儿,酸痛感就传来了。
“甩动右臂,把剑当成你的第二节小臂,利用你的盾牌和前身重心的重量,像甩动鞭子一样挥舞它!”
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泰尔斯,摇摇欲坠地举起右手的剑,努力左右晃荡着,耳边听见基尔伯特的话:
“啊哈,历史悠久的北地军用剑术(sword_arts_of_northern_military)。”这一刻,卡索伯爵的话中充满缅怀与尊崇:
“在吟游者的诗篇里,它是凡人的最后武器,骑士的刚毅之躯,北方的冰雪屏障,兽人的战场克星。”
他下面的这句话让泰尔斯睁大了眼睛:
“当然,亦是超凡之力的源起之剑。”
第19章 星夜同盟(上)
两个小时后。
“注意脚步!”
“稳住呼吸!”
“‘铁躯’式的关键在脚下,受到攻击的刹那调整双腿距离,卸开力道!”
“不想死的话,就把盾牌向着敌人举起来!”
姬妮清亮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毫不留情的斩击!
泰尔斯咬紧牙关,挥动右手的剑带动身体旋转,左臂则血管贲张,奋力将重得不成比例的木盾借着肩力抬起,右腿微弯,准备按照受力的情况滑开,以缓冲打击。
“砰!”
一旁观战的基尔伯特轻轻闭上眼睛。
在姬妮击中盾牌下侧的一剑后,泰尔斯第二十五次失去平衡,又一次摔倒在沙地里。这一次,他已经筋疲力竭,再也举不动手中的盾了。
可,可恶。
穿越者大口地喘息着,努力抬起头和胸,但沉重的盾牌死死压着他的左胸,让他无法从地上挣扎起来。
这位阿姨,兼父亲的情人,明明连续挥舞了两小时的剑,但为什么,为什么一点体力消耗的迹象都没有?
“北地军用剑术,在三千多年前,发源于久远的沙文古国时代,成型于远古帝国之前的人类诸王时期。”好像看穿了泰尔斯的心思一样,基尔伯特的声音在空地上响起,“据载,彼时古精灵与龙群的战火正酣,而北地人类诸王,在北方遭遇了古兽人的入寇。”
“这套剑术,就是为了与古兽人甚至龙——那些力量体型都远超人类的可怕对手作战而生的,”基尔伯特认真地看着地上的泰尔斯,轻轻道:“这是人类历史上最久远的格斗剑术。就是在这种巨大的劣势下,在近乎绝望的战斗里,在近乎必死的抵挡和近乎自杀的冲锋中,第一批骑士觉醒了超凡之力,也就是现称的‘终结之力’,成为人类史上最早的超阶。”
基尔伯特眼中的精光一闪:“姬妮女士便是超阶中的佼佼者,不说她所拥有的特殊终结之力,光是观察力、爆发力,平衡感,几乎所有的身体素质,都与您不可同日而语。她与您的差距,就如同当年,强悍勇猛的古兽人与弱小的人类一样。”
泰尔斯惊讶而尴尬地——说实话,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位父亲的“情人”相处——看向姬妮,只见对方一脸轻松地活动着手腕,似乎对基尔伯特的称赞毫不在意。
“随着对超凡之力的进一步使用与累积,这种力量将越来越强。骑士们开始学着驾驭这些庞大深邃的力量,掌控那些不可测度之力,达到收发自如的境界。相比起超阶,这些更进一步的骑士们,力量之强几乎深不可测,技巧之间已然精妙无匹。他们开始明悟力量和战斗的本质,变化随心,毫不拘泥,能够以最大的效率和最小的损耗解决一场战斗,”基尔伯特向前一步,不露痕迹地向着虚空中的某处点了点头:
“这便是极境,超越力量极限的至强者。”
泰尔斯呆呆地望着天空,想起艾希达对空气随心所欲的掌控,以及约德尔鬼魅无踪的身法。
“凡级,超阶,极境,这套力量分类体系,在人类强盛之后,广泛传播到各族各地,”基尔伯特看了看天色,向着姬妮点点头:“古兽人,古精灵,甚至连异能者和……都开始使用起这样的分类。”
“而这一切,都源于古北地军用剑术,源于那一丝为了生存,与兽人和龙群相抗的勇气。”基尔伯特的话,让泰尔斯怔怔出神。
“如今,古兽人的威胁不再,龙群绝迹人间,北地军用剑术也不再流传。即使是以北地血脉为荣,占据了古代北地旧土的埃克斯特王**队中,这套剑术亦早已被抛弃。现在,留有完整北地军用剑术传承的地方,也不过就是星辰王国与终结之塔。”
“姬妮小姐是少数精于此道的人。对这套曾经拯救我们先祖的剑术,泰尔斯小先生,请您心存敬意,不懈练习。”
与兽人和龙相抗的剑术?
难怪——回过神来的泰尔斯郁闷地想:我说怎么挥起剑来的感觉跟孙子似的。
回想起自己像傻子一样的举盾挥剑(被剑带着挥),移动脚步(被盾的惯性拉着走),以及跟姬妮的对练(姬妮练他),感到自己被当成孙子揍了两小时的泰尔斯,就无言地叹出一口气,满脸遗憾地向后倒去。
“你之前的伤口,已经有撕裂的迹象了。今天早上到此为止。”姬妮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扔下剑盾,神色如常地道。
“北地军用剑术的这三套防守式,就是你这一周的功课。至于骑马嘛……”姬妮看了看马桩旁那匹围着蝴蝶惬意地撒欢的小马驹,再看看费力把自己的左臂从木盾里解脱出来的泰尔斯,也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去洗个澡。吃个午饭。下午一点,基尔伯特为你准备了室内课程。”
下午的课程?
老天,晚上是不是还要晚自习?
过惯了烟酒僧无规律生活的泰尔斯再次吐出一口气,感受着浑身的酸胀,听天由命地闭上眼睛。
只见星辰王国里最尊贵的私生子,无奈而吃力地脱下身上的装备(把自己的左臂从盾牌里拔出来),一瘸一拐地进了闵迪思厅。
他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来洗澡吃饭。
“不得不说,真是不错的理解和领悟力,才两个小时,他已经初步理解了这套剑术的基本精神。”基尔伯特目送着泰尔斯离去,打破了沉默,轻声地点头道:“我在他这个年纪时,靠的是身体来练剑,而这孩子,是用大脑在学剑。”
“比起这个——别告诉我,你们的观察力差得注意不到他身上的异状!”姬妮看着泰尔斯的背影消失,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她一边对着基尔伯特说话,一边狐疑地打量着四周的空气:“我还记得,哪怕是百米外的尘埃,那副受诅咒的面具,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别打量了,约德尔不在附近,”看着姬妮神经紧张的举动,基尔伯特背起手,稳重地道:“自从泰尔斯被血族出其不意地掳走一次后,他就时时刻刻,寸步不离。”
“还有,我们都注意到了,”基尔伯特说着,微微蹙起眉头:“那孩子才7岁左右,两天前受了不轻的伤,但两天的时间,居然好得差不多了……在太阳底下练了两小时的剑术都没有大碍……难怪侦测血液的血脉灯,会整整七年都没有反应……”
“这种体质,已经不能用‘异于常人’来形容了,简直就是……”他叹了一口气,尽力不去想这件事的另一个可能:“璨星家族,果然是世上传承得最悠久的帝室遗脉。”
姬妮也沉默了一阵,默契地没再说什么。
宫廷女官弯下腰,拍了拍靴子上的尘土:“说起吸血鬼,你为什么要向他们泄露泰尔斯的身份,还邀请他们入住闵迪思厅?你难道还真相信泰尔斯跟那个落难女大公的协议?他毕竟才7岁……而你很清楚,吸血鬼杀过我们的人,我们没法信任他们……而对吸血鬼而言,我们是突然出现的意外,他们也不可能信任我们。”
“你已经说到答案了。”基尔伯特的眼里冒出精光,想起那个脸色死寂却充满智慧的血族老人:“正因彼此缺乏信任,相互忌惮甚至相互威胁。”
“所以才要用各自的秘密和共同的利益,捆绑彼此。这是外交上的默契和心眼,与清楚明白的查案侦搜可不一样。”
“哼,装神弄鬼,神秘兮兮。”姬妮仿佛被勾起了不好的回忆,一边离开训练场走进厅内,一边不爽地道:“又一个莫拉特。”
“感谢您的夸奖,尊敬的姬妮女士,”基尔伯特抬了抬头上的礼帽,恰到好处地笑道:“能与王国秘科的首脑同列,鄙人不胜荣幸。”
还有——基尔伯特没有在意姬妮毫无礼貌的无视,他在心底默默地道——那孩子虽然只有7岁,但论起心眼来,绝不比那位几百岁的女大公差劲。
——————————————————————
事实上,半小时后,当基尔伯特和姬妮同时来到泰尔斯的书房时,刚刚胡乱沐浴过,正在进餐的泰尔斯,正皱眉苦脸地看着眼前那个面无表情的红眼小女孩。
她的跟班们,伊斯特伦和罗拉娜,正与将泰尔斯围护得水泄不通的终结剑士护卫们,眼神不善地对峙着。
“退后,吸血鬼,”一名首领模样的剑士护卫,在头盔后怒目而视,语气不佳:“这里不欢迎你们。”
“别误会,我也没有多喜欢你们,短生种,”伊斯特伦毫不在乎的话也让护卫们越发不爽,“记得吗?像你这样的家伙,我昨天干掉了八个。”他讽刺而挑衅地道。
蹙眉的泰尔斯从手上的叉子里,咬下一口精心调味过的牛小排,被穿越以来就没吃到过的美味感动得心生赞叹,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对面那个婴儿肥小女孩,她明显不对头的眼神。
可惜,这种味道,大概是怎么也比不上,当初跟娅拉一起吃过的狗肉了。
泰尔斯看看眼前的局势,叹了一口气:真头疼。
“你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了,藏在花瓶里的卑劣老鼠,”剑士首领的语气降落到冰点,腰间专门配备的银剑出鞘一尺:“试试看向前一步?我很乐意为同伴们复仇——或者我只需要把窗帘拉开,让你们晒晒太阳。”
于是金发的英俊男子脸色不佳,打算向前一步。
“别紧张,男孩们。”罗拉娜适时地将她火冒三丈的表弟拉退一步,虽然带着笑意,但话语严肃而认真:“仆人们,退下,你的主人与我们的主人有协议。”
看着眼前这些恨不得杀死他们的终结剑士们,罗拉娜嬉笑的脸庞越发灿烂:“这可是你们主人说的——我们现在是同盟,难道不该忘掉过去的仇怨?不过八条命嘛……”
终结剑士们的情绪越发不稳,有几个甚至在头盔后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表姐就是表姐——伊斯特伦心中想道,特别是,看着那些守卫愤然不已,却只能兀自克制的样子——真是让我心中舒爽。
房外的姬妮眉头一皱,就要走进屋去,却被基尔伯特抓住了手臂,只见灰白头发的前外交官表情神秘地摇了摇头,指了指护卫的身后,那位椅子上的小主人。
姬妮露出不解的表情。
直到她看见,吃下最后一口食物,放下刀叉的泰尔斯,满足地打了个饱嗝,从椅子上滑落。
该怎么办呢——看着对面三个血族别有深意的目光,泰尔斯思索着这个问题。
然而他很快就有了答案。
“感谢你的维护,乔拉,有你在,我对自己的安全很放心。”泰尔斯脸带微笑地道,顺手拉了拉剑士首领的甲胄下摆。
这位曾经被自己在到来的第一天早上,用戳肚子的方式,试验“守卫们到底是不是石头人”时戳笑的乔拉,就是这些守卫的首领,也是他安排着守卫们,一一击毙了来袭的雇佣兵。
他知道,对这些忠心耿耿的护卫,不能像大部分小白文的主角那样,充满权威和霸气地直接挥手斥退,更何况,他们为了保护自己,才刚刚牺牲了八位最可靠的兄弟战友,面对最直接的仇人,没有直接拔剑相杀就已经是罕见的克制。虽然他们已经是协议上的同盟,但装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在外人面前挥手斥退自己人,固然是爽,却只会寒了守卫们的心。
泰尔斯严肃起脸色:“我需要你们帮我个忙。”
“谨遵您的吩咐。”
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护卫首领乔拉恭谨的语气说明了一切,能守卫在这里的剑士,都是璨星家族最信任也是最精锐的私兵。虽然没有被告知,但凭着接收到的任务,以及几天来的相处,守卫们早就对那个由基尔伯特与约德尔亲自送来的男孩身份,有了相差不远的猜测。
“因为之前的经历,我并不信任这位英俊的伊斯特伦·科里昂先生,以及他虽然美丽,但也同样危险的表姐,罗拉娜·科里昂女士。”
“他们给我留下不少的屈辱——他们的存在,让我困扰不已,担忧恐惧。”泰尔斯皱紧了眉头,咬着牙齿道。
就像他们真的有生死大仇一样。
伊斯特伦和罗拉娜都心中一惊,同时看向身后的女大公,但后者依然不动声色。
“只要您一句话,小先生,”乔拉头盔后的眼神越发刺目,他腰间的剑再次往外一寸,“我们的剑将为您出鞘。”
周围的终结剑士们闻言,更是将手按上剑柄,同仇敌忾之下,目光越发地不善。
“很好,我太想要他们的头颅了……”泰尔斯脸带寒意,死死地盯着伊斯特伦。
剑士们齐齐往前一步!隐隐将血族们包围起来。
伊斯特伦看着那个男孩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
罗拉娜露出凶狠的表情,舒展着自己的双手。
不是吧——伊斯特伦心中无来由地惶恐,不知不觉地后退一步,直到的女大公的密语在耳边悄然响起。
“稳住,伊萨,”幼稚的童音,只有血族才能听见,却让伊斯特伦心中一安:“他不是要翻脸。”
“……但因为神圣的盟约,我不能在自己的房子里伤害他们……”
“所以,把除了这位……小女士外的另外两人,赶到走廊去,乔拉。”泰尔斯嘟起嘴,抱紧双臂冷冷道。
“如果他们胆敢打扰我和——瑟琳娜·科里昂女士的私密谈话。”
泰尔斯眼中寒光一闪,让早有阴影的伊斯特伦心中忐忑,穿越者转过头,对着乔拉继续不留情地道:“乔拉,还有各位……你们就有正当的理由复仇雪耻了。”
“特别是那个金发的。”
伊斯特伦心中一紧。
“若我们刀剑出鞘,必不让您失望。”乔拉眼色坚毅地点点头,向着书房的大门伸出手臂:
“吸血鬼,你们听到了。”
“滚出去,走廊才是适合你们的地方。”
表情恼怒的伊斯特伦还想再说什么,但早就被他的表姐制止。
罗拉娜恰到好处地隐藏住自己的愕然,神秘地笑笑,向着小萝莉瑟琳娜恭敬地行了一礼,将伊斯特伦扯出了书房。
房外的基尔伯特露出笑容,和一脸惊讶的姬妮,为守卫和血族们让开了道路,两伙人相互警惕地盯视着,走出了书房,继续在远处的走廊上对峙起来。
“日安,科里昂先生和科里昂女士。”基尔伯特整齐地行了一礼,优雅的八字胡微翘:“我知道血族们听力超群,在这里听到书房的动静简直太容易了——不知道窃闻偷听的话,算不算‘打扰’泰尔斯先生和科里昂女士的私密谈话呢?”
一旁的守卫乔拉,和剑士们马上气氛凝重地走上来:“你们要偷听?”
罗拉娜的笑容戛然而止,伊斯特伦则脸色铁青。
看着血族被愤然的剑士们逼到楼梯之外才止步,姬妮若有所思。
这么说——姬妮默默地低下头——基尔伯特说的是真的,那真的是一个,聪明稳重的男孩。
只是,聪明稳重得过分了点。
泰尔斯呼出一口气,在赤瞳小萝莉略带异样的眼神中,把厚重的书房门推上,又贴心地拉上了窗帘,遮挡了阳光。
三楼的书房有着完美的隔音效果,基尔伯特向他保证过,以血族的听力,也无法渗透。
“好了,昨天时间紧急,现在嘛,”泰尔斯呼出一口气,正色道:“我们来详细商量一下,同盟协议的条款。”
“尤其是关于我的血液,还有你们为我效力的部分。”
“灰常好,”因为身体缩小,而讲话漏风的瑟琳娜小姐,小萝莉,也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需要商议的条款,不妨再加上你的身份事宜。”
泰尔斯的脸上露出疑惑,但随着红眼小萝莉的下一句话,他脸色大变。
只听这位披着小女孩外表的,科里昂家族真正的继承人,痛苦之丘合法而正统的统治者,女大公,瑟琳娜·l·a·科里昂殿下幽幽地、牙齿漏风地道:
“也就是,里作为王子的继承权,迟迟么有得到承认的问题。”
他们不知道的是,正当泰尔斯巧妙地避免了守卫与血族们无可解开的仇怨,并与瑟琳娜开始谈判的时候,在三楼书房的顶上,克里斯·科里昂正躲在壁炉烟囱的阴影后,避开阳光,姿势古怪,面无表情。
“好了,”脸色苍白的克里斯·科里昂耳朵一动,扭过头道:“我们的人没有打起来。我想,殿下和那位小朋友,他们大概已经开始谈话了。”
“我们两个好歹也是极境,就不用再维持这个尴尬的姿势了吧?”
只见血族老人的对面,那个戴着面具而始终沉默的怪人,约德尔·加图,这才把倒持的短剑,重新藏回衣内,身形渐渐消失。
第20章 星夜同盟(下)
“下一任国王?昨晚,里的属下夸大了里的身份,”婴儿肥的女孩嘟着嘴,她穿着为泰尔斯准备的童装,样子滑稽又可爱地在壁炉旁的地毯上坐下,继续说着漏风的话:“但偶们花现,里现在,甚至连王子都不是。”
当然不是,全国上下知道国王有个儿子的人,数起来估计都不超过两只手好吗——泰尔斯在心底说。
难道我会告诉你,这只是因为不爽看着那个金毛得瑟,基尔伯特才故意那么说的?泰尔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我以为,”泰尔斯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那对赤红的眼眸,道:“我们之前在蔓草庄园里讲好了:既然我的血液很好喝,那只要你忘掉把我一口气吸干的想法,我就定期提供你少量的血液。你在享用我血液的同时为我效劳,我就保证你们在星辰有安全的居处。”
“但里并么有这种力量,”瑟琳娜缓缓但肯定地道:“来庇护偶们。”
“好吧没错,我只是个私生子。所以不是我,而是我父亲来保证你们的安全……”
瑟琳娜直勾勾地盯着,突然出声打断他:“但里不是里父亲,里不是国王。”
“所以呢,”泰尔斯无奈地道:“非常抱歉,但你们已经在闵迪思厅了,你们的秘密也被我们获知了,我想凯文迪尔家族大概也不欢迎你们回去……”
“半品脱。”红眼的萝莉面无表情地出声。
“什么?”
“里的血,偶每天要半品脱。”她认真地看着泰尔斯的眼睛。
“每天半……品脱?”泰尔斯也眯起眼睛,看着东大陆的女大公,仅仅是为了我的血?
这个男孩的血,不一样——瑟琳娜心里默默地道,正是那种充满生机和力量的血,把自己从混沌的沉眠中唤醒。虽然,一醒来就发现有个家伙在啃自己的脖子,并不怎么令人愉快——瑟琳娜不爽地撅撅嘴,摸了摸脖子。
泰尔斯,别忘了,昨天就是这个“小妹妹”的干尸版——另外一边,泰尔斯在心里膈应地暗道——差点要了你的小命。想到自己曾经被一具干尸咬着脖子,像抽水泵一样……心情复杂的泰尔斯,也不自然地转了转颈部。
两人默默无声地对视着,直到其中一方打破沉默。
“开什么玩笑!每天半品脱?你不如直接把我吸干算了!”泰尔斯踮起脚一拍桌子(否则太矮了拍不到),毫不示弱地跟她对视起来,只是偶尔想起她那副干尸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毛毛的。
“偶恨不得吸食殆尽里体内的每一滴血,”瑟琳娜瞪着红色的眼睛,一本正经又令人毛骨悚然地答道:“但是让里长期为偶供血,显然更划算。”
“你还真是会精打细算啊!”泰尔斯讽刺地回击道。
“每天四分之三品脱,偶需要尽快飞复。”瑟琳娜的眼神转冷,语气不容置疑。
“你以为我是每升一级就满血满蓝的小强吗?”顶着对方的目光,泰尔斯紧紧咬着牙:“每天都献血给你——门都没有!”
“偶听不懂里说什么,”面对穿越者不小心露出的疯言疯语,冷脸的萝莉干净利落地选择了无视:“每周一次,两品脱。”
“半年一次!十分之一品脱!这是看在我们友好协商的份上。”泰尔斯狠狠地道。
“两周一次,一品脱半。请用行动,向偶证明里的友好。”
“最多每个月一次!失血之后我也要时间造血的好吗!”
瑟琳娜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
赤红的瞳孔看向泰尔斯,让后者头皮发麻:
“小鬼,别挑战偶的耐心。”
“里还能站在这里敷吸空气,是因为偶对里的血液感兴趣。”
瑟琳娜眼睛一缩,毫无变动的表情,突然露出寒意!
“偶们如果不计牺牲地要走,里们拦不住,更何况——”瑟琳娜的眼睛神秘地转动着,瞳孔却不离泰尔斯的目光,让穿越者汗毛倒竖:
“这里,藏匿着星辰的秘密继承人,里猜,辣些大领主大贵族们,费不费感兴趣?”
泰尔斯顿时感到头皮发麻。
这该死的——老妖婆,泰尔斯腹诽道。
但前世的田野调查经历让他意识到,身为谈判的另一方,他不能示弱。
“好啊,”泰尔斯在脸上竭力释放出愉快的笑容:“你的妹妹肯定也很想念你吧。特别是,你不但来了星辰度假,还变成了一个可爱的小胖女孩。”
“到时候,我没法成为继承人,你也回不去夜之国度,既然如此相配——”
泰尔斯笑得更灿烂了:“你不如就嫁给我吧。”
话音落下。
瑟琳娜的神情没有变,眼神没有转,身体也没有动。
但不知为何,泰尔斯一个激灵,在一刹那感到刺骨的冰寒!
双方对视了整整十几秒。
沉默中,瑟琳娜语速极慢,缓缓地吐出一句话:
“看来,里是真的想要跟偶决裂呢。”
话语间,瑟琳娜突然咧嘴一笑,露出小小的獠牙!
泰尔斯一惊。
他藏在身后的右手一颤,jc匕首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捅出!
“那好吧。”瑟琳娜神秘地弯起嘴角,舔了舔獠牙道。
这个角度和距离,我能周旋十几秒。
泰尔斯低下头,紧蹙眉头,狠狠地吞咽一口。
只要不遇到克里斯,约德尔就能赶来,守卫们还有姬妮跟基尔伯特也在走廊上,但是伊斯特伦和罗拉娜——可恶!
但既然获得了最坏的结果,泰尔斯也只能选择接受。
他微弯下腿,拉开双足,左臂准备抬高,右手拿稳匕首,眼看就要摆出一个标准的“铁躯式”。
北地军用剑术——虽然只练习了两小时,希望你能物超所值,泰尔斯在心底苦笑道。
第一次,瑟琳娜突然绽开了令人不安的笑容。
幼稚的声音响起,在泰尔斯耳内听来,格外可怕:
“那偶就只能妥协了,按里说的,每月一次吧。”
“多少品脱,泰尔斯,里说了算。”
左臂作盾牌,挡开她的第一次攻击,按照昨晚那具干尸的经验,不知道她会不会——欸?
泰尔斯突然反应过来瑟琳娜说的话。
什么?
妥协?
泰尔斯吃惊地张大嘴巴,足够塞下两个瑟琳娜的拳头。
我这边正要“亚撒西”,敌军就——投降了?
怎么不按本来啊?
更吓人的事情发生在后面。
只见瑟琳娜可爱的脸蛋上,浮出两个淡淡的酒窝。
小萝莉腼腆地笑道:“泰尔斯哥哥,偶都妥协了,那里也要答应人家一个条件,好不好?”
泰尔斯完全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看着对方。
眼看三无女孩,突然化身笑靥如花的小萝莉,他简直——什么鬼啊这是!
情绪变化太快,他只能操着干巴巴的嗓音,被动地应声:
“什……咳咳……什么……条件?”
小女孩笑得更灿烂了。
那一瞬间,泰尔斯突然觉得,那双诡异的赤瞳,其实也挺漂亮的。
“泰尔斯哥哥,里在成为国王之后,可不可以支持偶夺回王位呢!”
夺回……王位?
东大陆的……夜之国度?
原来是这个打算啊,难怪让步那么多。
“额,这个目标太远了,”泰尔斯挠了挠头——他的匕首早就插回了衣兜里——有点尴尬和犹豫地道:“要是我有朝一日真的变成了国王,这个嘛,根据情况……”
话没说完,小萝莉就愉快地扑了上来!
直直撞进泰尔斯的怀里!
“偶知道,泰尔斯最好了!”
泰尔斯狠狠地摔在地毯上。
但他还没来得及拉开怀里的小萝莉,就看见一双红色的瞳孔,此刻水汪汪地看着他。
看着那对眼神,泰尔斯只觉得浑身一震。
他的大脑有点乱啊!
以至于后面,两个小孩从地上爬起来后,所说的话,他都有些记不清了。
最后,供血协议定在每月八分之一品脱,为此,泰尔斯掰着指头换算了一下,不多。
但他还是觉得自己亏了。
“为此获得两名超阶和一名极境高手的帮助,”瑟琳娜突然变回了表情匮乏的萝莉,却眼神犀利地道:“里成为继承人的路途只费更加顺畅。”
是啊——泰尔斯郁闷地想——要是获得了一个西陆强国的支持,想必你夺回王位的路途也会更加顺畅。
“而且,为了泰尔斯的承诺,偶也要努力帮里成为继承人,登上王位呢!”
承诺——泰尔斯脸色抽搐着。
我刚刚,应该没答应她吧?
没答应吧?
没答应……吗?
不过,喂,那突然变回来的冷淡脸是怎么回事?
看着小萝莉摇摇晃晃地走出去,泰尔斯突然意识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对了,偶有个问题,”在离开的时候,小萝莉回过头,用她变回来的,惯常的三无表情问道:“里的血液到底有什么秘密?”
“只要一点点,居然就能把偶唤醒?”
“昨晚那可不是‘一点点’血液!”一肚子莫名其妙的男孩,不爽地抱怨道:“这个问题,请翻书籍,查资料,搜文献,或者直接问我的父母去!”
没想到,瑟琳娜居然认真地点了点头:“有机费的话,偶费的,”她抬起眼睛:“里的血液和偶的力量,里的王位和偶的王位,偶们的合作,其实很划算的。”
下一刻,泰尔斯惊讶地看见,瑟琳娜摇晃着幼小的身子,后退一步。
“为此,偶为偶,以及属下的鲁莽道歉,并祈求里的大度和宽容。”
瑟琳娜再次俯下了身子,胖嘟嘟的小手,捏起不存在的裙边,用幼稚的童声,轻轻道:“未来的泰尔斯·璨星殿下。”
泰尔斯愣了一下。
泰尔斯·璨星。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叫他。
就像瑟琳娜之前说的一样:毕竟现在的他,连王子都不是。
从乞儿,到殿下——果然,自己还是不习惯啊,泰尔斯苦恼地想。
这个妖婆——冷汗淋漓的泰尔斯一直提醒自己这一点,别看之前看她不苟言笑的样子——该说果然是曾经的女大公吗?
这么想着,泰尔斯深深地叹出一口气,觉得今天的谈判有点挫败。
他认真地伸出手,将小萝莉扶起来,尽管两个小孩的举动看着很滑稽,但两人都变得无比严肃。
“瑟琳娜·科里昂殿下,我接受你的友谊。”
泰尔斯把右手移到小萝莉瑟琳娜的面前,眼神认真:“现在,我们是同盟了。”
瑟琳娜看了他一眼,赤瞳闪动。
片刻,她也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搭上他的手心:“当然,星辰与夜,合作愉快。”
两只小手轻轻握在一起。
“还有,以后让你的人离我的守卫们远点——他们可是解不开的血仇!”
泰尔斯看着眼前矮他一头的小女孩,颇有深意地道:“下一次,你不妨跟我讲讲你如何复位的事情——不用大费周章地试探我的态度,伊斯特伦的演技太差了。”
瑟琳娜的赤色瞳孔微微一缩,也点点头:“好啊,未来的泰尔斯殿下,要是里继承了王位,偶们缔结星夜同盟的话……”
“虽然隔得远,但是偶嫁给里,也不是不可以啊!”
郁闷的泰尔斯被噎得直想吐——谁来把这个讲话漏风的家伙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