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孙女
这种奇特的变化,伴随着开水被慢火煮沸,释放出一个个气泡,在温度极高水面上慢慢炸开的温吞声响。
王启年抚摸着黑格曲线夸张的身体,侧转身子,用冷淡的目光瞥了一眼正在变化的柱状凸起。尽管很是好奇,老胖子却丝毫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这团半凝固的物质很快变得一片血红,在王启年的注视下,迅速幻化出一个模糊的人型。大约半分钟后,黑格的五官和身形已经非常清晰,由于是刚刚产生的缘故,这具新躯干的脸上挂着很多仍然保持滴淌状态的溶液,身上的红色“吊带裙”也满是皱褶,整个人就像是刚刚从水里捞起来,浑身湿透,头发却保持着几近硬化板结状态的固定形状。
“主人说过,您可能是这个宇宙中最聪明的人。”
黑格一边幻化出实际形体,一边从正在聚合,却尚未产生出完整发声器官的口腔里发出声响:“您非常善于学习,您的大脑应该味道不错。真是可惜,您不应该把身体白白浪费掉。至少留给我一块,腿脚胳膊什么的都行。如果吞噬了您的细胞,说不定,我会拥有与您相同,或者不亚于您的智慧。”
“我可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吃。”
王启年不慌不忙地笑着,用锋利的手术刀划破黑格肩膀位置的表皮,割下一下片皮肤,装进事先准备好的真空胶管。当他做这件事的时候,嘴里却在开着玩笑:“你不会对我的手脚感兴趣的。我是严重的灰指甲患者,还有多年未愈的香港脚。作为一个漂亮的女孩,你应该离这些东西远一些。”
“我吃过很多皮肤病患者。”
正在变化中的黑格声音略显沙哑,语气却很认真:“我记录了那些病患的细胞特征,它们无法对我构成伤害,我却把相关的特性保留了下来。您说的灰指甲和香港脚其实不算什么,我可以给您看看比这更加严重的。”
说着,新生黑格身上的吊带红裙忽然朝两边分开,露出****的躯体。
王启年顿时睁大双眼,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的确是一具比例完美的女性身躯。然而,表面皮肤没有丝毫完整,到处都充斥着可怕的烂疮,溃烂的皮肉中布满了脓疱,胸口以上的部分被牛皮癣占据,看上去很硬,表面呈灰色,还有细微的鳞状皮肤。黑格抬起手,示意性的在表面抓了抓,顿时“扑簌簌”落下一片干燥的死亡皮屑。
王启年看过太多的死人,哪怕是再恐怖的尸体,对他也没有任何恐惧效果。然而,这种活生生的全身溃烂状态,老胖子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认出黑格身上那些烂疮有梅毒和淋病,也有大面积感染导致的肌肉组织坏死,甚至还有晚期癌变在身体外表形成的脓化瘤……它们布满了整个躯干,从颈部以下,至双腿中间,仿佛被炮弹轰炸过无数遍,完全炸烂的烂泥潭。在这种情况下,恐怕谁也不会认为,那些被红色吊带裙裹住的身体部位依然保持完好。然而事情就是如此诡异:黑格的脑袋偏偏完好无损,依然是那么美艳动人,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冲动。
“卧槽!”
王启年用力咽着唾沫,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句。他觉得《科学怪人》这个故事应该修改内容,至少有另外一个版本主角砍下了绝世美女的头颅,装在一具完全用腐尸拼凑起来的身体上。它看起来是吸引每个男人的最佳道具,却没有哪个男人能够逃出它的掌心。被衣服遮挡的身体充斥了太多病菌,接触者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然后成为这个可怕美女的食物。
事实上,黑格也正是这样做的。
王启年不禁想起在红龙一号星球上看到过的那些监控画面:黑格以红裙少女的形象吸引了很多男人,目的只是为了获取更多的营养。这种做法在人类看来的确有些难以接受,但就事实而言,也就相当于把舌头伸进蚁穴,以特殊气味和粘液引诱蚂蚁上当,主动爬上来,再把蚂蚁当做点心吞进肚子的食蚁兽。
“这些病毒你可以释放出来吗?”
黑格的这番表演,让王启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调整了一下戴在头上的电子显微镜焦距,一边拍摄下黑格身体的细微变化,一边认真地问:“能够在指定区域造成大规模扩散效应?还是只能针对某一个独立的接触者产生效果?”
“都可以。”
黑格的回答让老胖子瞠目结舌:“我在北面的洪州城作为实验。我把一部分身体与主体脱离,分散为很小的液体形态。这些分离部分被主体操纵,能够自由组合,也可以继续分散为更加微小的存在。它们沿着水流进入居民区,洪州城内大约有五万左右的人口被感染。哪一次,我同时获得了相同数量的营养物质。所有感染者都被控制,他们集中起来任由我吞噬。主人离开的时候说过:遗留在这颗星球上,身份没有获得认可的人,全部都是罪民。只要我愿意,他们都可以被我当做食物。”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黑格的辩解。尽管王启年根本不是黑格的对手,黑格只需要随便动动手就能把老胖子活活拍死,但这种狂妄凶狠的举动,黑格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这在很大程度上是来源于对王启年那些乱七八糟反制手段的恐惧,以及来自苏浩的潜在威慑。
王启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光变得有些迷惑。
“你吃不吃人关老子屁事?我觉得奇怪的是,你好像是变成了另外一种生物。怎么说呢……不是动物,也不是植物,更不是病毒或者菌类。你现在兼具了所有已知生命形式的特征,却没有侧重点或者具体偏向。我并不怀疑你能够吞掉这颗星球,我只是觉得奇怪,你为什么偏偏是出现在地球上?”
任何生物都有其生理特征。因为苏浩的缘故,王启年对黑格很熟悉,地球科学院也保存了不同时期的黑格样本。最初的蠕虫形态,显然只是黑格的幼生期。王启年当时对黑格脱落的虫壳进行过检测,并没有发现如今天这般令人震撼的基因特征。尽管后来黑格不断吞噬尸体产生进化,却仍然保持着以人类为主的基因形态。现在,黑格的本体异常庞大,虽然没有看到完整的形态,王启年却从卫星监测以及近段时间以来的相关数据,分析出黑格本体已经远远超出预计的可怕结论。
它至少重达几百,甚至数千亿吨,庞大的身体占据了半个多星球。如此巨大的重量,完全可以将整个星球压垮。然而,黑格的身体渗入星球内部,重量也不会聚集在某个点上,而是被无限分薄。它的主要基因特征不再是人类,而是变成了带有人类基因特征的怪物。
黑格的未来究竟是什么?王启年也无法预测。但是可以想见,任何星球都无法容纳体量如此庞大的生物。都说宇宙是无限的,但这种对比总是因为某个参照物而产生。就像地球上的人类与海洋,前者的渺小衬托出后者的浩瀚。回到原先的话题,也的确只有宇宙这种极度广大的空间,才能容纳黑格这种超出正常逻辑思维的变种生物。
“真是幸运,我和你多少算是朋友,而不是敌人。”
王启年嘟囔着,从背包里抽出一把碳素战斧,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也就是幻化出来的另外一个黑格,做了个询问的姿势:“我需要你的一部分身体用作研究,可以吗?”
黑格慢慢收拢身体表面分裂的红色吊带裙,重新恢复为美貌的少女形象,露出妩媚动人的微笑:“当然可以。”
“我就喜欢辣手摧花,尤其是像你这样的美人儿。”
老胖子“嘿嘿嘿嘿”地笑着,抡起斧头,重重劈向站在面前,也就是最初那个黑格的脖颈。他的身体完全由机械制造,力量极大,战斧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光痕,黑格的脑袋也应声而落。王启年大步走过去,从地上捡起滚落的美少女头颅,直接塞进刚刚从背包里取出的真空样本罐。
黑格对此不置可否。头部还是手脚,对它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无论身体任何部位,结构基因都是一样的。只要不损伤作为本体的心脏,那怕身体被切割的部分超过一半,黑格也无所谓。
之所以选择头部,完全是出于王启年的个人恶趣味。
断口没有流血,迅速生长的皮肤立刻封堵了颈部。一颗新的头颅正在渐渐长成,然而王启年已经失去了继续与黑格调侃的兴趣。
“这里已经无法容纳你。这颗星球被彻底吞噬掉的那一天,也就到了你离开的时候。”
王启年的情绪忽然变得落寞。他收好真空罐,走到黑格面前,几乎永远都保持讥讽嘲笑表情的脸上,露出难以见到的慈祥与感慨:“你已经学到了很多人类才有的东西。比如善良和理解,比如喜悦和悲伤。我很高兴,真的。无论你曾经是什么,蠕虫还是老鼠,或者什么别的,都不重要。你得记住,你曾经是人类,以后也还是人类。”
看着下半身完全是机器,只有头部勉强算是正常的王启年,黑格忽然产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这种感觉无法从苏浩身上得到,也很难从其他人身上展现出来的。黑格只觉得很温暖,有种被人宠爱,甚至保护的温馨。从哲罗姆身上感觉到的情感,与此截然不同。黑格自己也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但此刻的王启年真的让它感觉很是依恋,也不想就此放开。
黑格慢慢侧过身子,靠在王启年怀里。尽管那是一双冷冰冰的,非常坚硬的机械手,黑格却觉得柔软而舒适,非常温暖。
王启年没有如想象中那样低下头,更没有亲吻黑格。他只是慢慢抚摸着黑格的长发,眼里充满慈爱。
黑格不太明白,抬起头,疑惑地问:“这是爱情吗?”
“当然不是!”
王启年对这问题感到很是恼火,却没有发作,动作也只是如老爷爷在帮梳理孙女的辫子。他非常认真,温和地解释:“这是亲情,只有人类才有的最珍贵特质。你应该明白它,理解它。当你感觉想要发狂,想要为所欲为的时候,它会帮助你消减内心的暴虐和欲望。也许你现在无法理解,但只要播下种子,你总会明白。”
黑格懵懂地点了点头。
就在它心里刚刚产生一丝温暖萌芽的时候,老胖子邪恶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还有一件事。你得叫我一声“爷爷”。作为人类,尤其是地球上的中国人,姓氏很重要,也不可或缺。别以为有个傻瓜叫做“黑天”,你就可以跟着他姓“黑”,然后名字叫做黑格。你是我的孙女,以后跟着我姓。记住你的名字,你叫王黑格。”
……
荒野,有其美丽的一面。
草丛是鲜美绿色的,盛开的野花到处都是。平静的时刻往往会被雨水搅乱,却也带来了更加湿润的生机。除了老鼠和蛇,这里还有数量繁多的昆虫。形态特征大体与地球和红龙星球相似,有蜻蜓,自然也就有了蚊子。
苏浩是一个辛勤的猎人。很多时候,他都在荒野上游走。一方面是为了击杀黑暗生物获取晶石,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熟悉这个世界。
高莫没有食言。他满足了苏浩的要求,苏浩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全部。至于最为重要的晶石,苏浩得到了三颗蓝色,一颗紫色。
第三阶段世界对于晶石品质有着极其严格的评判标准。这里对晶石能量的运用是全方位的。就连日常取暖、车辆供能、机械运动等等,几乎百分之百依靠晶石。在这样的前提下,晶石需求也就提升到了最高点。很幸运,荒野上总是游荡着不计其数的尸人,它们体内的白色晶石成为维持这个世界的能量基础。
苏浩一直对此抱有疑惑,认为黑暗世界其实只需要停止制造尸人,就能取得战争的主动权,甚至占据彻底压倒人类的强大力量。毕竟,失去了能源供应,人类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战争机械都将失去作用。尽管这个世界没有飞机,可是搭于重型飞艇之上的聚能炮,却是连高等黑暗贵族也感到畏惧的大杀器。
高莫对苏浩的印象很不错,出于指点后辈的心理,也为苏浩解开了不少疑惑。
停止制造尸人,从源头上断绝人类的能量供给,这种做法根本不可能做到。因为黑暗世界本身也需要能量,第三阶段世界获取能量的来源没有更多途径。黑暗生物虽然偏重于冷兵器,在小范围立场技术方面却走在人类前面。高等黑暗贵族通常都配备有能量护盾,正是依靠这种普通弹头无法射穿的强悍防护,黑暗贵族在战场上无往不利,普通士兵和中、下级军官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只有人类当中的强者,才能与其对抗。
何况,尸人的存在,也是为了维护黑暗世界边缘不被人类进一步蚕食。尽管帝国军队强大,其总数与庞大的人类难民相比,仍然只占很少的部分。帝国军队不可能随时随地都向黑暗世界发起攻击,只有庞大的难民和平民群体才是边界位置的重点。尸人是阻挡他们的最佳道具。而且,尸人本身也依靠捕猎人类产生进化效果。虽然它们变成黑暗战士的几率很小,黑暗战士却可以通过与尸人交配,大批量诞下更多的战士幼体。不过,这种情况在历史上只发生过两次,都是在黑暗世界拥有大量营养品,也就是蛋白质物质的基础上得以实施。那两次大战,在帝国战争史上占有很大的比重,也留下了及其深刻的教训。
人类的繁衍是一种自然现象,对自然界而言,也是一种罪过。
大量出生的人口,意味着大量供养生命的粮食。人口密度空前高涨这种事情,从来只会出现在帝国极度繁荣时期。帝国总人口究竟有多少?这个数字没有确切的记录。然而,在历史上两次人口爆发时间,每一次记录在案的死者数量都超过两百亿。
请注意,是每一次,而不是两次累计的总和。
大量繁衍的人口,给帝国带来了及其可怕的灾难。经济问题、失业人群、粮食缺口、能源危机……当时的帝国上层焦头烂额,内乱和暴动此起披伏。当时的帝国制度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完备,执政者能力也不如现在这么铁腕。很多人打着“民主”之类的旗号,煽动对现实不满的民众开始造反。他们疯狂的冲击执政机构,抢劫武器,占领城市,单纯以“赞同”或者“不赞同”划分人群。那是充满暴力与黑暗的年代,每天都有无数的人被杀,无论帝国还是反乱军,都将这当做唯一的,也是最为有效的震慑手段。
第五百五八节 雪夜
雪橇的速度很快,根据苏浩的目测,平均时速大约为七十公里左右。即便是这样,二十二小队从清晨出发,直至黄昏,才在一个背风的山凹里扎营。
到处都是枯死的树枝,只需要花费力气,很容易就能得到足够的柴火。这里有一大块外凸的山岩,还有一幢用巨大原木搭建的屋子。跟着其他队员走进去的时候,苏浩发现地板上有很多裂缝,甚至能够看见枯死的草茎。
“这屋子已经存在了很久。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修建的。也许是比我们更早来到这里的雇佣兵,或者是在荒野上流浪的猎人。平时很少有人来这儿,我们也只是暂时当做中途休息站。从木叶镇外出的雇佣兵,基本上都会在这里过夜。你也看到了,这里的木头很烂,其实屋顶已经反复修过好几次,墙壁也加固了不少。这个地方没有主人,但谁也不希望这幢屋子随随便便垮塌。在野外的人,都希望晚上能有个避风挡雨的地方。大家都会尽力维护,以后的人也会用到它。”
中年男肯森是小队里年纪最大的成员,也是公认的队长。当他背对着苏浩发出这番感慨的时候,赖利就站在旁边窃窃私语。
肯森是二十二小队的元老。赖利、何东、维摩尔都是后来相继加入的成员。这也差不多就是雇佣兵之间地位的认可方式。有资格成为队长的人,不是经验丰富,就是战斗力强悍。谁也不会想要一个软蛋当自己的头儿,就算他不能打,至少要在经验方面拥有令人心悦诚服的资本。
晚饭很简单,肉冻煮沸就变成了肉汤,残汤剩饭加上足够的水,再次加热,每条雪橇狗都得到了一份。它们很满足,吃饱以后就蜷缩在木屋角落里休息。在这里,人类和狗永远都是朋友,谁也不会嫌弃谁,相拥而眠也觉得温暖。
雇佣兵们抽签排出值班表,何东站第一班岗。他扛着突击步枪走到外面,赖利和维摩尔打着哈欠钻进了睡袋,肯森和苏浩却没有睡意,两个人坐在火堆前,慢慢聊着天。
“看你的样子,很像是贵族。呵呵别误会,这可不是故意贬低你的说法。我见过很多像你这样英俊的年轻人,他们要么是家世出身不错,要么就是高等学府毕业,没人会愿意像我们这样在荒野上找饭吃。”
“哦在你看来,贵族和平民的区别很大吗?”
“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雇佣兵和贵族的区别很大。我们身上又脏又臭,衣服只注重实用性,从不考虑美观之类的问题。贵族则完全不同。他们很喜欢黑暗世界那边流出来的漂亮铠甲,那东西虽然防护性不错,但贵族们更注重眼睛看到的,却往往忽视了铠甲的真正用途。”
苏浩从上衣口袋里摸出香烟,分了一根过去,饶有兴趣地问:“那么你呢?你也想要成为贵族?”
肯森接过香烟,从火堆里随手拿起一截炭火,把烟点燃,吸了一口,目光在烟雾笼罩下显得有些迷离:“谁不想过安静平和的生活?可是有什么办法?这个世界总有穷人和富人之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口袋里总是没钱,这种状况从我爷爷那一辈就开始了。他是个酒鬼,我父亲也是个酒鬼。两个人脾气出奇的像,喝醉以后,不是打女人和孩子,就是去外面跟别人赌钱。小时候我不懂事,不知道妈妈被卖掉意味着什么。我哭闹的时候,父亲总是喂我几口酒,把我灌醉,然后扔到床上去自己睡觉。我的酒瘾就是这么被灌出来的。那时候我两岁,或者三岁。”
“第一次知道贵族和平民之间的概念,是在我七岁那年。我在街上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小女孩,应该是和我差不多同岁吧很于净,穿得也不错,头发卷卷的,笑起来的样子非常好看。托了我那个酒鬼父亲的福,我一直在贫民窟里晃荡,虽然吃的东西不多,有些营养不良,拳头却很硬,很能打。在那附近,没有孩子是我的对手。说起来好笑,“权力”这种东西从小孩子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初步概念。那女孩似乎是某个男爵小姐,我从未跟她说过话,只是隔着很多人,远远地看着。那时候她总是冲着我笑,冲着我吐舌头……你相信爱情吗?我也不知道这种东西是否真的存在。可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很喜欢她。”
“爱情”两个字,使苏浩心脏没来由的一阵紧缩。他本能地转过身,看了看坐在旁边的队长肯森。
这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脸上布满了皱纹,外表要比实际年龄看上去更加显老。夹住香烟的手指关节粗大,布满了老茧,嘴唇有些于裂,头发稀少,甚至露出了秃顶。他出神地盯着摇晃的火焰,眼睛里流露出迷惘,还有对过去岁月的追忆。
“小孩子的想法永远都要比成年人。换句话说,其实就是冲动。”
肯森喷出一大口烟雾,淡淡地说:“我和她之间不可能有什么结果。她完全是出于礼貌才会对我微笑。我也是直到后来,晚上偷空悄悄溜进她的房间,才知道这是事情真相。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从未考虑过后果,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已经睡着了,突然醒来,看见我站在床前,想要开口喊叫,却被我用手捂住了嘴。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忽然有种想要彻底占有她的欲望。一个七岁大的孩子强奸了一个小女孩,这种事情说出去恐怕没几个人会相信。然而它真的发生了。她拼命挣扎,我死死捂住她的嘴。到了最后,她不再动弹,我也是爽过以后才发现她已经死了。”
苏浩有些不寒而栗,挪动身子朝火堆靠近了些。
“很可怕不是吗?”
肯森的笑容很是惨淡:“我跑掉了,却忘记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监控系统。人们抓住了我的父亲,那个醉鬼被抓的时候酒还没有醒,稀里糊涂就被贵族砍掉了脑袋。警察在街上到处搜寻,我在下水道里躲了好几天,沿着排水口逃到另外一个城市。后面的故事就变得简单,七岁孩子与十七岁年轻人在相貌上区别很大,我回去过一次,人们仍然记得那件事情,却没人认识我。我很想去她的坟前看看,摆上一束鲜花,却最终什么也没有做。”
沉默了几秒钟,苏浩淡淡地问:“然后,你就变成了雇佣兵?”
肯特的香烟已经抽完。他把烟头扔进火堆,看着那缕突然蹿升起来的火苗,平静地点了点头:“这是我唯一的出路。也许你不会相信,我曾经有过离开木叶镇,重新回到帝国内域生活的机会,我没有接受,放弃了……怎么说呢只有在这里,我才有赎罪的感觉,认为是一种解脱。”
苏浩不知道应该如何评价肯特的过去。也许,只有在这种孤寂寒冷的环境里,他才会偶尔吐露心声。在“过去”这个问题上,恐怕谁也不会比谁于净。即便是苏浩自己,手上也沾染了太多的血。
肯特往火堆里加了几块木柴,火焰变得更加旺盛,温度却没有因此提升多少。也许是光线过于强烈的缘故,苏浩忽然发现对面屋角的雪橇狗睁开了眼睛,仰起头,朝着房门方向不停的张望。
“哒哒哒哒————”
屋外,同时响起了刺耳的枪声,还有何东声嘶力竭的喊叫。
“它们来了,是狼人都出来帮忙,都出来啊”
周围顿时变得嘈杂,苏浩抓起武器迅速冲了出去。赖利和维摩尔差不多同时钻出睡袋,拿起摆在旁边的步枪,肯特的反应要比他们更快,冲出木屋的同时,已经瞄准了远处雪地上一个疯狂接近的黑影,用力扣动了扳机。
冲出屋子的瞬间,苏浩感觉有大团冷空气扑面而来,整个人顿时为之一醒,头脑也变得清明。
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荒野,小木屋里的火焰是唯一光线来源。尽管如此,苏浩还是凭借散发开的思维意识触角,“看”到了茫茫雪原上十几个正朝这边跑动的影子。
那是一种狼头人身的可怕怪物。思维意识像薄膜一样包裹住它们全身,苏浩“看到”了狼人尖利的獠牙,高大强壮的身体,它们体表覆盖着厚密的毛,足以抵挡严寒,腿部肌肉特别发达,能够长距离跳跃,奔跑速度远远超过人类。这些凶狠残暴的黑暗生物善于隐匿气息,它们从苏浩的思维搜索范围之外就开始发动攻击。如果不是过于专注倾听肯特的故事,苏浩肯定要比何东更早发现它们。
狂风暴雨般的枪声,在黑暗夜空里传得很远。何东已经更换了第二个弹匣,依托木屋外面的岩石,朝不断接近的狼人猛射。枪口喷吐出耀眼的火舌,子弹迎面撞上为首狼人的身体,它被当场打得倒飞出去,鲜血横洒,嘴里发出心有不甘的惨嚎,夜空中迅速弥漫开浓烈的硝烟气息。
苏浩一秒钟也没有拖延,迅速完成了从瞄准到射击的全过程。肯特的射击在黑夜环境下命中率几乎等于零,他立刻发现了自己的短板,嘴里一边发出让赖利和维摩尔占据有利地形的命令,一边抓起背包,飞快拿出抛射器,在粗大的管口塞进一枚燃烧棒,左手用力扯掉引燃绳,右手随即扣动扳机,在黑沉沉的夜空下,划出一道醒目的淡红色痕迹
这是熟悉野外作战的经验之一。没有引导光源辅助,就谈不上什么远程火力压制,甚至就连近距离射击也觉得困难。燃烧棒可以在雪地里维持很长一段时间,虽然光线笼罩的区域不大,总比什么也看不见的好。
就在燃烧棒落地的瞬间,苏浩手中的狙击步枪也爆发出剧烈轰鸣。赖利和维摩尔本能朝着射击方向看去,一头面目狰狞的狼人应声而倒,肩膀以上的部分轰然爆开,炸出一片灿烂的血肉之花。
“这就对了,我就知道不会看错人。”
赖利趴在岩石后面,朝着第二枚燃烧棒落下的位置开枪射击,嘴里不断发出亢奋无比,且带有诅咒性质的叫骂:“苏浩才是我们最需要的狙击手,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回去以后我会帮你做满满一箱子弹。杀光这些肮脏的黑暗杂种,老子会让它们尝尝偷袭的后果。来吧我的狗已经饿了,它们会非常喜欢有新鲜的狼肉做夜宵”
狼人接近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它们很快发现了苏浩在射程方面的优势,进而在雪地上迅速分散,借助岩石和树木作为掩护。大约三分钟后,苏浩刚刚开枪射杀第九头狼人,它们已经冲进了雇佣兵的射击位置。
何东的哨位由几块岩石围拢而成。一头狼人趁他更换弹匣的机会,咆哮着冲过来,巨大的爪子迎面拍下。何东根本来不及完成举枪射击的动作,索性抡起枪托,朝着近在咫尺的狼人脑袋猛砸。撞击之下,狼人的额头当即皮肉绽开,鲜血直流,何东的左肩却被撕下一大块肉,露出森森白骨。
剧烈的疼痛使他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苏浩来不及多想,把刚刚纳入瞄准镜的目标放过,转身对准抱住何东就要乱咬的狼人迅速射击。“蓬”的一声炸响,狼人整个上身都被炸烂,狰狞凶残的狼头歪朝一边,无力的歪倒。
还有五头黑暗生物。
在这个距离,狙击步枪已经难以适用。苏浩扔下枪,反手抽出背在身后的猎刀,朝着距离最近的狼人扑去。锋利的刀刃在雪原和火光下显得异常刺眼,以异常迅猛的速度将狼人头部分成两半。那张恐怖的面孔痛苦得扭曲在一起,爪子已经抬高,却没有力气按照预定轨迹下落,只能颓然落下,跟随失去控制的身体重重摔在雪地上不断抽搐。
两头狼人同时扑向肯森,他举枪射翻了一头,却被另外一头迎面撞上胸口。那股力量异常强大,仿佛之间碾压过来的金属粉碎机。肯森听见自己胸腔传来清脆的骨裂声,巨大的冲击力把他狠狠推进了树林。肯森感觉自己完全是麻木的,却听见自己嘴里发出痛苦的尖叫,看到狼人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嘴,朝着自己脖颈咬过来。
没有牙齿刺破皮肤的感觉,苏浩就像离弦的弩箭,朝着这边笔直奔来。他在空中伸手抓住狼人后背的鬃毛,将它从肯森面前狠狠拽拉开,当猎刀狂野的白光从眼前一闪而过,肯森看到狼人的整个头盖骨都被削飞。这头巨大可怕的生物顿时双眼发直,两只爪子紧紧抱住脑浆四溅的头部,在雪地上来来回回踉跄着,嘴里发出令人恐惧的狂嚎。足足过了近半分钟,才终于失去平衡,被一块凸出地面的岩石绊倒,再也无法爬起。
小木屋里的平静被彻底打破。
何东与肯森被搬进来,放在距离火堆近,也是最暖和的位置。尽管如此,他们却依然感觉很冷,身体一直在抽搐,牙齿发出“得得”的撞击。
维摩尔用力撕开一个急救包,用绷带把何东肩膀上的伤口牢牢裹住。旁边,赖利也是用同样的办法为肯森进行处理。为了缓解疼痛,每个人又打了一针止痛剂。然而情况并没有得到缓解,尤其是肯森,一直在不停的咳嗽,嘴里涌出很多粘液和血水,其中夹杂着破碎的内脏和肉块。
“他的整个胸廓都碎了。”
维摩尔面色阴沉,忧虑地看着脸色苍白的肯森:“应该是断裂的肋骨插进了肺部,我们只能进行简单的包扎,处理这样的伤口,必须进行开胸手术。只有回到镇上才能救他的命。”
赖利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何东的血也随着这动作被擦抹开来。赖利用力抽了抽鼻子,喘息着,声音充满痛苦:“从这里到木叶镇至少要走一天,肯森撑不了那么久。我见过这种伤势,拉尔文和蒋晨都是这样死的。他们连两个钟头都没能坚持下来。雪橇太颠簸了,骨头碎片会扎进心脏,他只会死得更快。”
维摩尔的年纪与肯森相仿,他没有回答,神情显得彷徨而悲痛。肯森胸口不断有血渗出来,维摩尔颤抖着不断用棉花堵上去,很快被浸透。肯森的意识已经变得模糊,不断喃喃着说冷,维摩尔从身上脱下大衣,盖在他的身上。
他能做的只有这些。赖利所说的也是实话。与其在路上颠婆,让肯森承受更大的痛苦,不如就让他呆在这里,渐渐失去意识。
至少,这里有火,很温暖。对于即将死去的人,再也没有比这更加奢侈的事情。
苏浩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赖利和维摩尔。
雇佣兵之间的感情非常真挚,丝毫没有作伪的成分。
“也许,我可以救他”
第五百五九节 狼人
苏浩的目光再次转移到那些狼人尸体上:“强行驱逐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就算是黑暗生物,恐怕也无法接受。它们难道不会反抗吗?”
“当然会”
维摩尔肯定地点了点头,继而笑了起来:“黑暗生物之间的利益观念非常严重,狼人更是如此。它们其实很喜欢被放逐者当场反抗,那样的话,才有足够的理由和借口,杀死同类,把它们当做食物。”
苏浩沉默了几秒钟,走到雪橇前,抽出匕首,从一头脑袋被炸飞的狼人颈部割下一小片肉,塞进嘴里慢慢咀嚼。
他并非不相信维摩尔的话。事实上,此前被吞噬的苏子明,细胞记忆里也有类似的信息。可不管怎么样,苏子明不是狼人,它属于黑暗生物当中最接近人类的群体。包括体型、思维与行动方式、文明智慧等等。反观狼人,更像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异类。
在苏浩被军部追杀的那个时空,变异生物同样产生了两极分化。血尸进化成暴尸,类人变得越来越像是野兽。苏浩曾经以不同的样本为例,对它们分别进行过仔细分析,发现按照当时的情况继续下去,暴尸的最终演化版本很可能重新恢复为人类,只是生活习性与思维方式都会出现巨大变化。而类人的进化终点就要怪异得多。他们当然也继承了部分人类应有的基本特征,比如以双腿直立行走,能够制造工具……然而,它们的主要思维仍然带有兽类特点,更具破坏性,也更加野蛮。
无论血尸还是类人,它们的前身都是人类。病毒改变了这一切,它们被感染成为丧尸,在不断变异过程中产生了分化和同化。虽然它们不是亚特兰蒂斯人,却变得比亚特兰蒂斯人更加令人厌憎。
北地雪原上的气温低至零下二十几度,这些狼人差不多是在死去的同时,整个身体就已经被冻结。那片狼肉完全冻成了冰渣,苏浩在嘴里含了好一阵子,肉片才渐渐变得软化,释放出浓烈的血腥味道。
被冻结的细胞再次变得活跃。当然,倒不是说它们仍然还活着,只是存留其中的记忆碎片仍然可供辨识,没有像腐肉那样彻底消散。
这些狼人都是流浪者。
维摩尔说的没错,它们的确是被族群所抛弃。这些狼人并不强大,只能算是族群当中的弱小者。营养不良,体格瘦弱,没有足够坚硬锋利的獠牙,爪子也不够硬,就连长途奔跑速度也赶不上其它同类……所有这些,都是族群长老给予的评价。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它们的生育繁殖能力很差,雌性狼人的受孕几率很小,交配成功率低得可怜。
黑暗生物,尤其是拥有兽类外形的黑暗生物,对于生育繁殖的概念比人类要简单得多。只有最强壮的个体,才会被雌性青睐。可如果问题出在雌性本身,事情就会完全倒过来。狼人可不会像人类那样,喜欢细腰丰臀大胸脯的妞。它们当然也喜欢人类美女,可是在生育方面,仍然还是选择强壮有力的同族雌性。母狼虽然丑陋,却是强壮后代的最佳保证。尤其是哺乳期的狼奶,粘稠得如同高脂肪奶浆,尽管味道腥臭不堪,营养却很丰富,就算是最温顺的兔子喝了,也会长出一口吃肉的锋利牙齿。
这些狼人很惨,它们在雪原上流窜了很久,入冬以来就没有吃过像样的食物。按照原来的计划,狼人群的目的地,应该是西面两千多公里外的荒原。那里比这里暖和得多,食物来源也很丰富。遗憾的是,狼人在风雪中迷了路,完全出于偶然的发现了小木屋。那个时候,它们已经饿得快要发疯,根本不会顾忌什么人类的反击。在它们看来,只要杀死这些雇佣兵,自己也就有了活下去的机会。
苏浩考虑问题很全面,他一直担心这些狼人会不会是某个敌对势力在背后故意安排的杀着。自从来到第三阶段世界后,这种事情并不鲜见。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得罪了黑暗世界的海森家族,“雷霆”公司老板恨不得将自己噬肉啃骨,就连乔氏家族内部,说不定也会因为赫尔曼的死,把愤怒和报复目标转移到自己身上。
毕竟,昨天来的时候肯森就说过:这里是黑暗生物极少出没的区域。否则,人类探险者也不会在这里修建一幢小木屋。
记忆搜索进行的很彻底,苏浩没有发现令自己警惕的信息。狼人的出现,的确是一次巧合。肯森与何东为此受了重伤,然而回报也同样丰厚。这些狼人虽然瘦弱,皮毛的成色却很不错。按照人头分配,每个人都能得到三张狼皮。
他们原本没想过要弄到这么多,每人一张也就足够。雇佣兵不是疯子,他们很理智,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少,从不去做那些超出实际能力的事情。
苏浩的举动在维摩尔看来其实很正常。很多雇佣兵和猎人都有捕食黑暗生物的习惯。它们本来就不是人类,非同类就意味着可以食用。何况,这在某种意义上并不是单纯为了填饱肚子,更多的,还是出于复仇,以及愤怒。
一小时候,雇佣兵们已经收拾好行装。肯森的恢复速度明显要比想象中更快。赖利他们对此并不觉得惊讶,对于帝国下层民众而言,修复药剂就意味着神一般的存在。关于这种东西,有很多个不同版本的故事。内容不外乎是起死回生,或者是某个陷入绝境的倒霉蛋,因为机缘巧合得到了一支修复药剂,然后只身杀出重围,重获新生。
相比之下,何东的行动就要困难一些。他无法站稳,维摩尔只能和赖利一起,用绳索把何东固定在雪橇上,让他保持坐姿。在雪原上长途跋涉比想象中更加劳累,何东必须忍受长时间的颠簸。不过,比起直接被狼人啃食,或者流血过多死亡,一切痛苦都很值得。
所有人都用充满尊敬的目光看着苏浩,苏浩却表现的非常谦虚。他对这片雪原几乎一无所知,真正需要依靠的,还是二十二小队的其他成员。
肯森很虚弱,生机却在不断恢复。他一直握着苏浩的手,没有说话,久久的凝视着对方那双黑色眼眸。
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正常。
没有人知道,肯森服用的那支修复药剂当中,掺杂了一点点苏浩的血。
第三阶段世界比红龙星球更加险恶。按照苏浩原来的计划,刘强应该是最适合接受血液同化,成为这个世界首名“工蜂”的最佳人选。赫尔曼那个疯子破坏了一切,苏浩也没有太多时间与其他人进行接触。昨天晚上是个绝佳的机会,重伤濒死之人对于生存的渴求超越了一切。在那种时候,“医生”两个字比任何漂亮字句都要更具说服力。何况,苏浩还拿出了一支无比珍贵的修复药剂。这种东西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已经成为二十二小队所有雇佣兵心目中最值得信赖的人。
回到木叶镇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夜。
这里的夜晚比白天热闹得多。这也是人类聚居区最大的特点。早在几百年前,帝国已经解决了粮食与人口之间的问题。帝国内域有着广袤的产粮区,先进的科学技术克服了自然灾害,粮食产量一直保持着稳定的供应。当然,从帝国内部把粮食运到木叶镇,价格肯定要比在原产地直接购买高了很多。然而,木叶镇也有自己的特色商品。比如兽皮和晶石,或者是黑暗世界的各种特产,它们的价值远远高于粮食,商人们也愿意在帝国内域和边境之间不断往来,赚取一份颇为丰厚的财富。
木叶镇不缺酒。这里气候严寒,烈酒是仅次于粮食、医药之外的最大宗货物。与其他帝国边境城镇一样,木叶镇最主要的娱乐活动,不过是女人、酒精、毒品,以及男人与男人,或者应该说是疯子和疯子之间不计生死的格斗。这一切都使这里看起来混乱,可实际上,秩序仍然是木叶镇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至少,要比红石城那种罪恶集中区更讲究规矩。
厚重的钢制城门已经关闭,赖利花了二十个铜板,从守城士兵那里换取了临时入城资格。这就跟地球上和平时代深夜晚归的人,用两元钱从守夜人那里请求开门回家是一个道理。只要确定你没有敌意,也不是黑暗生物,守城士兵其实很愿意能有这么一份额外收入。
两辆沉重雪橇穿过城门的时候,引起旁边守卫者的阵阵惊呼。
“赖利,你们这次外出收获不错嘛”
“怎么有这么多狼人?难道你们抄了一个狼群的老窝?”
“让我看看,一、二、三……快二十头了,虽然毛皮成色一般,可这数量也实在太多了。二十二小队这帮家伙,这次算是发了一笔大财。”
惊叹和嫉妒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动静实在太大,就连很多站在警戒塔上值夜的哨兵,也忍不住跑过来围观。为了看的更加清楚,一盏探照灯甚至转移了方向,从高处笼罩了两架雪橇。
肯森与何东虽然显得有气无力,仍然勉强抬起胳膊,微笑着与众人打着招呼。
每一个小队外出狩猎,回来都会引起类似的围观。人们不外乎是看看你赚了多少?死了多少人?这也是一种另类的娱乐,尤其是像现在这种收获丰厚的事情,足以成为未来几个月,甚至长达半年小镇居民们津津乐道的谈资。
一个身穿皮袍,脸上带有恐怖疤痕的大汉挤进圈子,高声喊叫起来:“肯森你看起来伤得很重。怎么,那些狼崽子把你的骨头啃断了吗?”
肯森舒展了一下身子,换了一个能够缓解腰部酸痛的坐姿,有气无力地笑道:“还算马马虎虎,骨头断了好几根,这次大概要修养好一阵子才能继续出任务。”
旁边传来维摩尔与其他几个人的谈话声。
“你们走到哪儿遇到的狼人?我记得你们没出去多久,也就一天时间而已。”
“的确没走太远,一群狼人在山谷小屋那里偷袭了我们。喏,它们现在全都在这儿。”
听者的声音顿时变得难以置信:“我的天,你们是在夜里遇到它们?你们居然还打赢了?”
维摩尔拍了拍旁边雪橇上重伤的何东:“何东的半个肩膀没了,肯森昨天晚上差一点儿就没能活过来。”
带疤大汉的反应很快,顿时抓住了问题核心,睁大眼睛嚷道:“怎么,你们在野外遇到了帝国军?他们出手帮了你们?”
“帝国军?”
赖利不屑一顾地摇摇头,抓紧了控制躁动雪橇狗群的皮绳,用左手拍了拍坐在自己旁边的苏浩,无比自豪地说:“我们有医生,世界上最棒的医生”
这句话顿时在围观人群里引发了接二连三的问题。
“赖利你这个爱吹牛皮的家伙,你肯定你的医生不是喜欢摸母牛屁股的那种家伙?”
“木叶镇有一个兽医就足够了,我可不想再接受那家伙的治疗。他完全是把我当做野狗对待。知道他的口头禅是什么吗?多喝酒能够杀菌消毒,多吃肉可以提供营养。哈哈哈哈他从来不会给你开什么维生素药片,而是直接塞给你一把野菜。”
“得了吧别用俏皮话来打发我们,好好说说你们究竟是怎么脱险的,至于什么该死的医生,就让他见鬼去吧老子宁愿相信帝国皇后有九个奶子三个屁股,皇帝头上的帽子比新鲜青菜还绿,也不相信这里会出现所谓的医生”
这些话带有很大的发泄成分。病人都需要治疗,但人们也知道,正经医生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木叶镇这种地方。镇上的那个醉鬼兽医让很多人都吃过苦头,人们却拿他没办法。毕竟,在死亡面前,即便是屠夫,你也不得不选择接受治疗。
“够了不要再这样胡言乱语”
脸色苍白的肯森骤然坐直,眼中释放出森冷的杀意:“不知道事情真相,就别唧唧歪歪。赖利美誉哦撒谎,我们很幸运,得到了一个医生。我还活着,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围观人群顿时变得安静下来,很多嘲讽话语已经到了嘴边的家伙,也被肯森凶悍暴怒的眼神强迫着闭上了嘴。赖利和维摩尔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挥起手里的鞭子,吆喝着狗群,缓缓拉动雪橇,朝着二十二小队的驻地驶去。
风,卷起了很多雪花,人们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玛的,肯森这家伙,就算是受了伤,也还是这么强悍。”
疤脸大汉很不高兴地冲着地上啐了口唾沫,拢了拢身上的皮袍,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他看了看远处已经消失的雪橇,又转身看看周围的人群,语调和声音充满疑惑:“你们觉得,肯森和赖利的话是真的吗?二十二小队真的得到了一个医生?”
“很难说”
一个瘦瘦高高,胸前横挎着突击步枪的男子摇摇头:“我只知道他们补充了一个新兵。可如果那家伙是医生的话,天宇少爷肯定会给他一个更高的职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他当做雇佣兵看待。”
这种说法立刻引来了反对者:“也许事情是真的呢?二十二小队所有人都活着,他们于掉了那么多狼人,按照正常的战损比例,至少要有一个人死掉。有医生在就不一样了。我认识肯森快十年了,他从未撒过谎。”
“反正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凡事总有万一。”
乱纷纷的争论注定了没有任何结果。谁也不能说服对方,也无法拿出更多的证据。聚集在城门前的人群渐渐散去,黑暗与寒冷再次笼罩了这个世界。
劳累的人通常睡得很死,直到第二天下午,苏浩等人才开始起床,小楼里重新焕发了生机。
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维摩尔和苏浩把狼人尸首从雪橇上卸下来,拖到靠近屋子的暖和地带,使其慢慢解冻,然后剥掉毛皮。
这项工作很费时间,需要大量的柴火。当他们做这件事情的时候,赖利已经从外面买回了几个急救包,以及各种药品。他把这些东西摆好,从地窖里取出一条事先冻好的牛腿,砍成碎块扔进锅里熬汤,苏浩则洗于净身上的脏血,回到屋子里给肯森与何东换药。
雇佣兵的生活就是这样,粗犷而有序,
木叶镇上的消息传播速度很快,雪橇旁边再次多了很多人围观。小楼大门敞开着,人们惊讶于维摩尔和赖利处理狼尸数量的同时,也看到了苏浩在里面的动作,看到了肯森与何东拆解绷带以后,身体表面露出的恐怖伤痕。
直到现在,人们才真正确定,赖利和肯森没有撒谎。
第五百六一节 贸易
地球,南京城。
旧城改造的度比想象中快得多。生物战争使人类总量锐减,即便是世界上人口数量最多的国家,原本拥挤的中国仍然变得稀稀拉拉。马路上再也没有密集的车辆,摩肩接踵的人流盛景也不复存在。曾经寸土寸金的夫子庙变得空无一人,只有纸页黄的旧书静静躺在角落里,上面那些褪色的图片可以看到漂亮的模特、售价昂贵的豪车、各种琳琅满目的美味小吃……
并不是所有废弃城市都被遗忘,南京城重建就是其中最显著的例子。身为王启年离开以后的继任者,高立权没有像以前那样,继续把机械工厂埋藏在地下,而是在各个基地市大规模建造重型车间,用以容纳多达数百万的机器人。
它们可不是旧时代电影里的变形金刚,而是完全由中央光脑控制,对废弃城市进行全面改造的核心工程力量。
南京城内开进了数十台巨型粉碎机。这些庞大的钢铁巨兽高达上百米,坚硬的多功能压磨器足以粉碎任何物质。城市上空不断腾起一股股爆破后产生的烟尘,震耳欲聋的响声堪比世界上最可怕的噪音。高达数十层的大厦轰然倒塌,不等尘埃落定,上百台不同型号的机器人立刻围了上去。它们挥舞着巨大的金属切割器,把坚硬的钢筋棍凝土切块。短短几个钟头,原本需要花费数年时间才能建成的大厦,已经被分割为数以千计的碎块。
厚重的履带负载着巨型粉碎机,缓缓驶近坍塌的大厦旁边,各种建筑垃圾全部扔进圆形的粉碎漏斗。它像是一条形状怪异的虫子,前面吃着后面拉,不断排泄出粉碎后的各种废料。当然,这些粉碎物将被再次回收,根据不同的粉碎规格,重新投入二次使用,成为新的建筑材料。
按照光脑计算的结果,清理一座特大型城市,通常只需要两个月。以废弃城市南京为例,前后只花了五十一天。
清理,并不仅仅只是针对地面上的建筑物。更重要的,还是地下管道和其它附属设备。在处理这些事情方面,机器人严格按照程序来执行,它们用巨大的铲斗插进地面,连同坚硬的马路,以及各种水电燃气管道全部拖出,不分种类,连带着土壤和各种垃圾,统统扔进粉碎机。当它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大型挖掘机就深入地下,沿着规划好的路线铺排线管,在地下位置更深的地方,重新设置新的城市地下管网。
除了钢铁,各种建筑材料几乎都是就地取材。全新的南京城在短短几个月内彻底竣工,所付出的代价,只是维持机器人运转的必要能量,以及部分在工程中磨损的零件罢了。
只有“工蜂”才有资格成为新城市的居民。他们使城市迅焕出生机,重建文明。
丽子偷偷掀开卫生间角落那块活动的瓷砖,屏气凝神了几秒钟,确认自己没有出声音,周围没有任何足以引起怀疑的动静,这才伸手从里面取出一个塑料袋,紧张而小心地打开。
这里是南京城内一幢普普通通的居民楼。地洞的位置恰好处于楼层之间的隔断,墙体中空。丽子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用起子和铁钳一点点的撬,终于掏出了这么一个十厘米见方的洞口。覆盖在上面的瓷砖款式颜色与原来的相同,由于位置隐蔽,没有任何人现丽子的秘密。
塑料袋很结实,也很于燥,里面装满了大大小小的馒头疙瘩,硬得几乎就像石头。
按照杨璐璐与日本国签订的《互助贸易协定》,日本每年可以向中国出口总贸易额两千万元新人民币的商品。
蓝币,也就是原来的地球元,因为各国滥数量导致信用率暴跌,已经被中国方面宣布列入拒绝使用货币范围。新人民币刚开始行不久,就出现了多达上千例的伪造案件。高立权和老宋的应对方法直接而粗暴,虽然伪币与真币之间区别明显,很容易判断,可对于伪造犯本人,从来就是一个“杀”字。
有证据表明,相当一部分伪币来源于大洋彼岸。就在消息公布的同一天,包括内华达基地市在内的所有美军势力范围,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轰炸。那是以六艘空中母舰为基础,多达四百多架战机起的联合行动。美国人的基地市地面部分受损严重,死难者数量过三千余人。尽管现任总统提出了最强烈抗议,中国方面的反应却很冷漠,只是轻飘飘的抛出一句:“如果我们再现市场有类似的伪造货币出现,就不会是轻微规模的轰炸这么简单。”
至于与日本方面的贸易协定,纯粹只是表面上的官样文章。
在亚洲和欧洲,生物战争早已结束。然而,这种和平并未扩大到地球上的其它区域,由于在战争中损失了大量人口,高立权也暂时没有能力获取更多资源。日本列岛已经成为了变异生物集中营,它们自始至终也没有进化出在水中生活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包括新东京在内的几个残存基地市,也就有了继续存在的价值。
“蜂巢”的整体战略已经全面转向太空。就在上个月,火星上的中国移民数量突破了六百万。早在几十年前派出的星空探测器也不断回数据,它们在天鹅星座现了新的类地行星,一支规模庞大的移民舰队也正处于准备期。最迟明年,就能开始星际移民。
地球已经变成了非常危险的深潭,这是高立权和老宋,以及所有“蜂巢”高层的共识。
科学院一直密切关注着变异生物的变化。在地球上保留一部分变异生物种群,逍是早在苏浩时期就制订的战略计划。因为无论苏浩还是王启年,都很清楚变异生物只是病毒携带体,它们的根源其实就是病毒。从亚特兰蒂斯人在地球上开始散布,引病毒风暴的时候,地球被抛弃的命运就已经注定。它们以人类为寄主,不断适应这颗星球的环境。从空气到水中,从土壤到岩石,几乎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病毒永恒的烙印。这种变化是任何力量都无法改变的,就算杀光地球上所有的变异生物,病毒也不会灭绝。它们的变异形式多种多样,甚至有以部分已经与人类产生同化效果。如果不是苏浩血液里含有的黑色颗粒不断吞噬病毒,恐怕就连“工蜂”也会成为它们新的寄主。
高立权和老宋都不知道,目前这样的稳定局势究竟可以保持多久?
也许某一天,黑色颗粒无法再对病毒产生效果。那些肉眼看不见的可怕玩意儿飘浮在空中,你根本无法察觉它们的存在。是人就要呼吸,氧气中的病毒含量虽然稀薄,却总是在不断增加。根据科学院一百多年前病毒爆时期录入的相关资料,那个时候,空气中的病毒含量大约为每立方米一百至一百五十。现在,同等体积的空气含量,病毒数字已经增加了百分之六十以上。
这还只是在中国大6,在没有变异生物的清理地区得到的数据。如果把探测地点换在日本列岛,以及美国这样的地方,数字还要增加两倍以上。
所有星际移民都必须经过严格体检,确认体内病毒数量小于危险值,也就是黑色颗粒的正常吞噬标准,才能获得批准登船。
我们究竟什么时候离开地球?
蜂王和院长什么时候能回来?
人类的未来究竟是什么?
这些问题每时每刻都在困扰着高立权和老宋。每当这个时候,老宋总是想起自杀的原71集团军司令官许仁杰。那家伙真的很聪明,知道漫长的岁月就意味着责任。那个混蛋选择了最舒服的死法,躺在床上什么也不用想,自己这些活着的人还得负责为他料理后事,伤脑筋费精力考虑许许多多的事……许仁杰遗书上那句话没有错:死亡,的确是一种幸福。
大量建造的飞船,需要数量惊人的原料。
除了日本,中国方面还与澳大利亚、美国、欧洲各国都签订了不同数量的贸易协定。那些国家什么都缺,就连食品也无法做到自给自足。得益于大西洋海底金字塔里获取的各种先进科技资料,“蜂巢”属下的各个基地市完成了升级改造,各种生活物质产能成倍提升。袋装大米、面粉、地下农场宰割好的大块冻肉、衣服…所有这些东西被塞进集装箱,用于换取稀土、钢材,以及包括石油和天然气在内的工业原料。
老宋觉得,这种贸易方式又回到了百多年前的建国时期。那个时候,我们同样是用农产品与其它国家换取钢材,以及各种重工业产品。区别在于,当时我们是饿着肚子,勒紧裤腰带,拿出自己舍不得吃的粮食进行贸易。因为那个时候我们无法生产各种重型设备。现在,却是把粮食施舍给一群饥肠辘辘的饿鬼。
除了中国,几乎全世界都在挨饿。
美国人自己统计的数据,年均粮食缺口高达五十万吨。这个数字并不包括各个基地市内的实际消耗情况,而是专指流落在基地市外面,在荒野和废弃城市之间挣扎的难民。这数字其实非常笼统,却也可以大概推算出美国人目前面临的困难。
德国人的粮食缺口为两万吨。
英国人略多一些,三万两千吨。
情况最糟糕的还是日本,他们报出了两百万吨的数字,其中的水分很大,连日本政府自己都承认,实际情况可能比这更糟,或者要好得多。毕竟,国民自卫队没有任何力量对变异生物进行反击,只能依托基地市进行防守。也正因为如此,日本人通过地下开挖了几条通往资源区的隧道,得以向中国方面出口稀土,换取赖以为生的食品。
在奇货可居的前提下,稀土价格被压得很低,每顿不过几毛钱。反过来,从中国进口的商品价格却极其高昂,甚至到了日本人难以接受的程度。
一个牛肉罐头两元新人民币,这是上个月的贸易报价。换句话说,区区一个半公斤重的罐头,可以换回来足足好几吨的稀土。
已经连续几任外务大臣辞职,原因都是为了这种极不平等的贸易价格。然而问题就摆在面前,只有中国方面才有食品出售,除此而外,还可以从他们那里买到武器、机械等等急需的物质。欧洲各国正处于恢复期,美国人根本自顾无暇。尽管日本人难以接受现实,却不得不承认,原本多达上百个国家的地球,如今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强势政体。人类死了一大半,原先各种反对的声音消失了,民族主义和种族歧视也消失了,经济学家期盼多年的“全球贸易系统”已经形成。然而,实际状况却没有前人想象的那么辉煌、光明、灿烂,而是彻头彻尾的强迫与接受。
日本人其实不需要那么多食品,缺额数字不过是个幌子。他们真正需要的,是用以对抗日渐强大变异生物的武器
科学院成为了地球上最庞大,也是研究力量最强悍的科研机构。新一代的多功能战车已经投入量产,这种专门为了应对城市战而生的武器,从出现的第一天,就表现出乎想象的效果。它装有两种运动系统,可以在任何复杂地形下作战,即便是遭到变异生物围攻,也可以大规模消灭对手,得到惊人的战果。
每年两千万新人民币根本无法满足日本方面的需求。光是武器一项,就必须消耗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贸易额度。然而,中国人制造的武器的确效果非凡,国民自卫队已经看到了战胜变异生物的曙光,迫切要求政府加大武器方面的投入,就算短时间内无法自产,也必须从中国方面进口更多的同类武器。
丽子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来到了中国。
按照《中日互助贸易协定补充条款》,日本方面可以在商定原基础上,增加两倍的稀土出口限额。尽管日本政府真的很愿意每年出口六千万吨稀土,但实际情况就摆在面前,工业方面产能严重不足,大6架工厂还必须设置足够兵力用以防备变异生物。在巨大需求和严峻的供需矛盾面前,日本政府被迫改变外交策略,希望中国政府给予帮助。
杨璐璐当时全权负责一切对日事务。她自己也觉得很头疼,因为除了稀土,我们的确不需要任何日本商品。“蜂群”拥有极高的社会规律,根本不需要像和平时期那样,从各个渠道输入动漫、游戏、av、汽车等商品。然而,现在的问题是,除了稀土,日本人什么也拿不出手,高立权偏偏没有足够的力量占领日本沿海,加大稀土开采力度。
拒绝帮助也不是明智选择。病毒战争并未摧毁整个人类文明体系,除了中国,地球上还有很多国家。星际移民计划需要集中全世界的资源力量,如果日本的问题被无限扩大,很容易引起其它国家集体抵制。倒不是说“蜂巢”没有力量应对,而是如此一来,全面移民时间就有可能无限期拖延下去。前后思虑之下,杨璐璐决定,在“蜂群”内部放意见讨论,主题为:“我们还需要些什么?”
讨论意见很快有了结果。最醒目,也是最先提交的报告,来自原南京地区的“工蜂”。他们的目的很明确:我们需要日本人。
最新的贸易协定很快再次签订。按照增补内容,一万名经过特别挑选的日本女性变成了商品,集中投放到新建的南京城。
此类商业活动还将继续下去。目前规定的贸易额度为每年一万人,可以是具体情况增加或删减。作为对应交换,中国政府每年增加一百辆多功能战车的出口额度。
丽子是第三批商品。
她今年只有十七岁,很漂亮,皮肤很白,身材比例匀称,完全符合亚洲人的审美观点。
丽子的出生地为新东京基地市。她一直在贫民窟,直到两年前,才被“选中”,成为“双边贸易集训丨班”的成员
说是选中,其实就是把自己卖给政府。丽子已经到了记事的年龄,父母把自己送到基地市管理站的时候,丽子看到了政府职员把一个很大的箱子递了过去。父亲当着自己的面打开,里面有几十公斤大米,两罐豆酱,几件崭新的衣服……据说,这只是他们卖掉自己的批补偿物资,以后每个月都有一些,只是数量没有这么多,但勉强维持活下去,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在集训丨班,丽子听到也看到了很多此前没有想到的事情。
中国人很奸诈,他们对每一个女性商品进行检测。声称只要现一例复制人,就全面终止贸易合同。在这种强大的威胁面前,日本政府只能从民间大量选取适龄女性。
第五百六二节 血仇
所谓集训丨班,就是把所有次年,以及再次年准备交易的女性商品集中培训丨
相关科目主要是化妆打扮、个人谈吐、家务料理、人际关系等方面。中国方面明确表示过:所有商品都不会用于战争,完全是根据实际需要,对国内人口数量缺陷的一种补充。换句话说,像丽子这样的女人,不会成为士兵,而是通过国与国之间的贸易往来,成为合法的中国人。
当然,这只是日本方面的理解,也是集训丨班所有人的共识。
中国人在生物战争中伤亡惨重,死了太多的女人,他们急需补充。
中国男人的数量太多了,人口性别比例明显失衡。这不奇怪,生物战争中,女人属于被抛弃的群体,只有大日本帝国才有包容一切的正能量,我们身上肩负着国家兴起的重担,我们用自己的身体去转化大海对面那个国家。只要这种贸易继续下去,大和民族就会再次振兴,那片广袤土地上都将洒满我们留下的种子。
中国那边吃得好,住得好,根本不用担心变异生物的威胁。
诸如此类的论调,在集训丨班里很是盛行。为了不让这些女人养得太胖,一日三餐只是确保最基本的营养消耗。即便是这样,那也是丽子在贫民窟里从未想象过的幸福生活。至少,自己在这里不用被父母威逼着接客,也不用为了一块面包担惊受怕。虽然在管理上全面实行军事化,各种规章制度都很严格,丽子却认为这是必须的,否则,谁也没有心思学习,更不要说是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女人。
什么才是合格的女人?
这问题有很多种答案。
在集训丨班,合格女人有着统一的标准。
你必须讨男人喜欢,让他迷恋你,让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觉得你是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部分。
想要做到这几点很难。因此,学习科目就包括在任何环境下满足男性需求,从生理到心理方面。你必须学会操持家务,学会做可口的饭菜,推拿按摩技能精巧。必要的时候,还必须化身为水电修理工和管道清理工。住家女人不是每天化妆打扮漂亮就能吸引人这么简单。你必须懂得基本电工原理,在需要的时候不顾脏乱主动去掏马桶,甚至变成女汉子承担起更多的家庭责任。
男人火气上来,你就是忍气吞声挨打的靶子。就算他很变态,喜欢用小刀子戳人,你也必须笑脸相应,刀子戳在身上不能喊疼,而是娇滴滴呻吟着“雅蠛蝶”。
冬天温度低,你得主动充当男人的暖脚器。千万不要去想什么鸡眼、香港脚、灰指甲、足癣……做人要主动,不需要男人命令,主动脱光衣服躺在地上,把柔软的胸脯摆在男人脚下,任他踩来任他跺,一切以男人舒服满意为原则
如果男人喜欢玩交换游戏,你就必须陪他玩到底。要时刻记住,所有集训丨班的里女人都是姐妹,你们都是一根同生的大和同胞。多人群嗨其实是人类历史上早已出现过的极限运动项目。你们可以趁此机会交流情报,互相沟通信息。一定要记住,你们是日本的女人,暂时委身中国男子不算什么耻辱。只要国家强大、兴盛、繁荣,你们永远都是不会被忘记的功臣。
洗脑的效果非常明显,丽子感觉自己全身都充满了亢奋细胞。训练教官的话让她感动流泪,甚至彻底忘记了捧着大米豆酱回家的爹妈。
所有集训丨项目,都是针对中国方面的要求而设。尽管杨璐璐和其他“蜂巢”高层从未透露过什么,日本政府还是依靠自己脑补,构思出中国方面这种古怪贸易要求的真正目的。
他们需要女人。
男人需要女人其实就那么回事。
这种事情的确不能说得太过明显。否则,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否则,他们为什么只要年轻漂亮的女性商品?而不是更加实际的女兵、女工人、女艺术家?
每年一万人的额度不难完成。光是新东京基地市,就有着多达上千万人口。很多女人其实并不难看,只要集中管理,好好洗个澡,提供营养充足的食品,养上一段时间,她们又会变得光彩照人。
为此,日本政府特别颁布了最新法令:所有家庭必须如实上报成员构成情况。五岁以上适龄女童可以申请特别生活补助。但本人必须前往政府工作站接受资料录入,以及相关的各项检查。一旦申请被批准,该女童所在家庭将获得每月五千克大米的额外配给。此项配给将持续到女童年满十六周岁。
中国人的飞机很大。这是丽子对那个国家的初步认识。包括她在内,整整两千名商品走进机舱,如同巨兽般的新型运输机腾空而起,永远离开了这个狭窄肮脏的岛国。
丽子的主人,是一个六十多岁的中国男子。当然,他也许没有那么老,实际年龄也可能远远过六十岁。但不管怎么样,他看上就是那个样子,皱纹很多,却很健康。
伺候一个老头应该没什么难度。
这种想法在第一天就被碾得粉碎。丽子被带回家,按照老头的要求,穿上丁字裤和网眼丝袜,在床上被反复蹂躏了四个多钟头。当老头脱掉衣服的时候,丽子不由得睁大双眼。她惊恐畏惧的现,老人的肌肉非常结实,一块块如同鼓凸的橡胶球,恐怕就连健美冠军也自愧不如。强悍与健壮延续到了老头下身,那东西又硬又长,几乎没把丽子活活捅死,也差一点把她的喉咙戳穿。
老头玩够了,感觉很爽的同时,把浑身的丽子一脚从床上踹了下去,嘴里出咆哮:“老子饿了,赶紧去做饭。”
这就是强化人与普通人的区别。年龄不是问题,能量和体质才是重点。丽子永远不会知道,如果不是想要把折磨延续得更久,她第一天就会被老头把子宫活活捅穿,或者于脆直接撕成两半。
最初,丽子认为这只是老头极度亢奋的表现。这很正常,也能够理解。集训丨官说了:中国男人都是些又蠢又笨的家伙,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穷鬼。即便是在和平时期,他们的月薪也不会过一美元,就连平时吃饭都很困难,更不要说是在女人身上花费更多的钞票。
对于这种说法,丽子和很多受训丨女孩本能的抱与偶质疑。毕竟,中国的强大与富足众所周知,即便是自己的国家,不也同样是与他们进行贸易往来,从中国人那里换取物资和援助吗?
集训丨官狠狠训丨斥了丽子,在电脑上点开了几部所谓的“教育示范片”,让丽子她们这些脑子里不清不楚的女孩自己去看。
那是几部中国人自己拍摄的电影。《老井》、红高粱》、《菊豆》这些片子都在和平时期的国际影展上拿过大奖,内容却是千篇一律的穷困。丽子睁大了双眼,她从未想象过极度缺水的山区竟然会是那个样子,撒过尿的高粱酒居然还可以喝,这种无比肮脏的做法,还被当做秘方一直流传下来。还有电影里那个女人,竟然跟自己家的长工生了那种关系,到了最后弄得娃娃要杀爹,爹要抡起斧头砍儿子,想要儿子却没能力于女人的废物男人就趴在旁边咧着嘴狂笑…这种电影除了宣扬愚昧落后,还能有什么效果?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导演看上去的样子就很傻,总是绷着脸,给人以高仓健那种酷酷的表情。看看他的人生传记,原来也是有过好几个老婆,抛妻弃子,最后依靠外国人才把自己捧红的那种废物三级佐料男。
集训丨官说得没错,中国应该就是这个样子。极其落后,极度穷困,也只有这种充斥着野蛮人的国家,才可能对付恐怖的变异生物。他们和它们都是怪物,也只有怪物才能对付怪物。
老头的表现让丽子觉得越来越恐怖。
有一天,隔壁邻居过来串门,那也同样是个老头,两个老头凑在一块,把丽子叫出来,看了半天。然后,隔壁老头回家带过来一个女人。那女孩丽子认识,也是跟自己同一批过来的商品。两个老头把丽子捆住,把另外一个女孩按进浴缸里,先是用刀子砍掉胳膊大腿,然后撒上盐,还有辣椒。那女孩一直在惨叫,拼命挣扎。两个老头显然对于人体结构非常熟悉,知道怎样做不会把人弄死。女孩没有流出太多血,精力旺盛,却失去了四肢,只能呆在浴缸里,用充满恐惧的眼睛看着四周。
两个老头把这种暴行叫做是“游戏”。在接下来的几天,丽子看着他们用火烤那个女孩,把腐蚀性极强的酸倾倒在她身上,皮肤表面插满密密麻麻的钢针,再用手术刀切开肌肉,划成一条条细密的线……总而言之,种种玩法非常变态,完全是在冲击人类承受能力的极限。两个老头每天都要给那女孩喝一大瓶药,具体是什么东西?丽子也不太清楚。她每天都看着女孩在惨叫,哭天喊地叫爹叫妈,却从未有人过问。
动静太太了,周围邻居也很不满,总是过来敲门要求两个老头小声点儿。老头请他们进来参观,却没人报警,只是带着欣赏的表情随便看看,脸上露出理解和释然的神情,就转身离开。
为什么没有警察?为什么没有人管?这里难道不是法治世界吗?
到了最后,丽子算是真正看出来了,老头们其实还没有玩够,只是被周围邻居搅扰得很烦,他们自己也无瑕应付,只好把奄奄一息的残废玩具搬到天台上,从三十多层高的地方扔下去,然后“啪嗒”一声巨响,在地面溅开一滩血红色的肉浆。
于是警察来了。他们义正言辞的训丨斥老头,老头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从口袋里掏出罚款。警察要求他们必须在当天之内把街道清理于净,第二天这个时段还会过来检查。现地面有任何残留污垢,都会导致处罚加倍。
丽子实在不明白,难道与人命相比,城市清洁更显得重要?还是这里的人们根本就漠视生命?如果是这样,那么与新东京基地市最下层平民窟有什么区别?
老头给丽子脖子上栓了一条狗链,剥光她身上的衣服,用厚底皮靴狠狠提着丽子的屁股,带着她上街闲逛。
丽子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条狗。事实上,老头的想法也跟她差不多。当然,没有狗粮,当街大小便老头就会一脚射过来,然后丽子惨叫,很多人又会聚过来围观。
丽子不明白,老头花钱把自己买来,就是为了满足这些变态的欲望?
渐渐地,丽子从老头和邻居的言谈中找到了问题症结。
这里是南京。
这个地名对于年轻一代的日本人可能没有任何概念。然而,有些东西是永远无法抹掉的。就像二次大战时期的犹太人大屠杀,苏联军人在德国境内对女人的施暴……仇恨只有用血才能擦洗于净。尽管以色列与欧洲之间的合作关系密切,但他们与德国人之间的仇视永远无法消除。俄国人与德国人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至于中国……光是想想“三十万”这个数字,丽子就觉得不寒而栗。她被老头当做狗一样带着,去重建后的大屠杀纪念馆遛过几次,这数字丽子永远也不会忘记。也只是到了现在,她才真正明白,中国人为什么需要像自己这样的女性商品?
我明白的实在太晚了。
好吧就算我对此一无所知,那么国内那些极力促成与中国方面商贸交易的官员呢?难道他们也没有看出其中端倪?这显然不可能。然而,即便看出来,即便知道,又能怎么样?新东京基地市连目前的容纳人员都无法养活,每年能够分出那么多女人,对他们来说就意味着能够剩下很多粮食。何况,女人可以换钱,可以从中国人那里换取武器。最高防务长官和相不是说过吗:“为了大和民族的振兴,一切努力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丽子不知道像自己这样的女人还会有多少?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中国人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女人,这个国家也根本不是《老井》电影上显示的那么愚昧落后。他们很记仇,知道应该用什么办法来解决问题。一百多年过去了,即便是生物战争,也没有让他们忘记曾经生的一切。祖先造成的仇恨,会按照血缘关系永远流传。战争肯定会爆,中国与日本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和平。
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丽子一直在偷偷积攒食物。老头在吃食方面从不克扣,这当然是为了让丽子保持体能,以更加旺盛的精力面对更残酷折磨。丽子只期盼着能够有那么一个机会,让自己可以逃出去。这希望其实很渺茫,丽子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能走多远?这里毕竟不是日本,自己也不是很精通中国话。如果换了是在其它地方,也许还有机会逃掉。
然而,这里是南京。
红龙星域。
这是一个新名字。
上个月,刚刚完成了第一次星球爆破改造。
总共五百枚大当量的巨型核弹被引爆,由于设置在外层空间离子压缩机不断展开往复运动,巨大的爆炸能量没有扩散,而是通过磁场引导,被控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在这个过程中,大量被拖船捕获的陨石从四面八方聚合过来,以爆炸点为核心,共同构成一道厚实严密的物理防线。这个过程说起来容易,真正实施却极其困难。为了让陨石团块与爆炸能量产生融合,进而引被封闭隔绝的特殊效果,帝国太空舰队损失了三十一艘各型飞船,死亡人员高达两千名以上。
这种做法,其实在地球上已经有过系统的试验。相当于在某个特定位置引爆炸弹,在爆炸能量尚未散开的时候,迅以厚重的金属层面从各个方向覆盖过来,最终形成能量团无法突破的障碍,被严密封锁其中。
这很困难,也非常危险。在封闭情况下,爆炸能量会产生剧烈反应,抗力与阻力之间的反作用成倍增加。这其实不难理解,就像我们小时候喜欢把点燃的鞭炮扔进铁罐,巨大的力量能够把铁罐炸得高高飞起。但如果把铁罐开口一面对着天空,而不是封闭向下扣住鞭炮,也就无法得到如此令人开心的效果。
这个世界存在着两种力量:向外的推力,向内的吸力。
无论是哪一种力量,都是能量的具体表现方式。爆炸,不过是物质能量被扩散演变的最直接表现。它们原本是火药,是能够被触摸到的颗粒,一旦引爆,物质迅转化为能量,你可以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气浪,却无法捉摸,并且真正抓住它们。
第五百六三节 航行
抓住它们,这就是王启年的要求。
亚特兰蒂斯人的星球制造技术非常先进。事实上,如果不是从金字塔战舰里得到了相关资料,王启年也根本无法做到这一步。拖船与粒子压缩机之间的配合必须恰到好处,巨大的辐射能必须在第一时间被陨石团块全面封锁。这种封堵根本就是疯子才会想到的杰作,绝对不能有丝毫缝隙,由外面向内推攮的力量必须足够强大,否则,根本无法抵挡来自内部的扩张能量。
老胖子真的很猥琐。他对这种能量转换方式,有着独特的描述。
“女人也许很难理解,男人就不一样。想想你们自己,或者现在就可以去尝试一下。比如你正在酒店房间里偷情,已经到了临门一脚的高潮前半秒钟,粗硬和膨胀达到极致,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冲进来几个叫嚣着“查房”的警察,后面也许还跟着你满面怒容的老婆,手里拎着擀面杖或者手术刀之类的东西。你还会继续喷射吗?当然不会。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都是当场软缩下来,刚刚突破临界点的力量,瞬间转换为巨大的吸缩力。这种变化非常惊人,我们现在所做的,不过是把正常的物理现象放大,在宇宙试验场将其变为现实。封堵爆炸的速度必须很快,巨大的爆炸力才有可能转化为吸附力。星球产生其实就这么简单。它们最初同样也是在爆炸中诞生,直到冷却以后才渐渐转化为吸引能量。这过场很漫长,也许要亿万年。我们等不了那么久,最好的办法,就是缩短从爆发到冷却的过程,人为制造出足够的星球吸附力。”
计划进行的很成功,王启年得到一颗预料之中的小行星。它的体量大约为地球的六十分之一,甚至还要更小一些。但这不重要。关键在于,爆炸能量已经被全面封锁,它目前的状况很稳定,正处于狂热与冷却之间的融合阶段。
类似的封堵行为,还要再持续两次。相比第一次的成功,接下来的实验会更加危险。小行星内部已经中空,更大的引爆能量必须注入星球内部,以数量更多的陨石团块继续上一次的重复动作。在封闭的环境下引爆,会导致能量产生连锁反应。在这个过程中一旦出现纰漏,将导致前功尽弃。
计划延续期很长,具体多久王启年自己也不知道。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样做是对的,也没有资料表明这样做没有用。至少,亚特兰蒂斯人成功了,很多星球都是按照这样的方法被制造出来。地球是这样,红龙星球也不例外。
在新的移民星球上,王启年建造了新的实验室。
他对自己进行了全面改造。不这样做不行,否则根本无法适应全新的重力环境。王启年得到了更多的新型材料。对于机器人,老胖子有种说不出的怨念。他把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制造了一整套强悍的战斗用金属外壳,内部构造非常复杂,能够在任何环境下自由活动。谁也不明白他究竟想于什么,童延峰和秦无衣一直按照计划,分派飞船从外太空捕捉陨石,不断完善着重力星球的制造步骤。只是每次从实验室旁边路过,童延峰和秦无衣都会忍不住有些畏惧。
十一月三十六日,王启年把他们叫进了实验室。
日期上没有错误。移民星球的历法当然不可能与地球完全相同。这里的十一月份有四十天,十二月份长达五十七天。除此而外,甚至还有第十三和十四两个月份。
王启年只剩下一个头部。准确地说,应该是用高强度聚酯材料制成的圆形外壳,保护着其中脆弱无比的大脑。
“这就是我全新的身体,也是未来组合机械的科技发展方向。”
椭圆形的头部很像一颗超大号鸡蛋,从中间隔开,分为上下两层。出了必不可少的发生器官,下层部分还拥有功率强大的机械臂。当然,从秦无衣的角度看,也许称其为“机械腿”要合适得多。它们总共有六条,能够撑起王启年的整个头部,使他行动自如。
王启年,应该是这颗半机械半生物的脑袋跳进旁边的机械履带,随着电子射线发散,摆在实验室其它位置的各种配件也纷纷聚拢过来。它们拥有完整的行动系统,拥有独立的小型控制中枢。在童延峰的注视下,一台三米多高的金属立柜,突然在王启年释放的信号引导下,突然变成了一辆履带式工程机械人。它载有一台大功率激光切割器,尖锐的管式发射孔一直对准童延峰。如果不是这台恐怖的机械最终分解,以装甲模式覆盖在王启年身上,成为他全新身体的足掌部分,童延峰恐怕会将其当做科幻电影里的机械外来物种,直接开枪射击。
王启年变成了一辆数十米长的重型装甲车。透过驾驶室的挡风玻璃,童延峰和秦无衣看到了老胖子那张面目可憎的脸。他们都很清楚,那不过是一种假象。王启年只剩下大脑,他绝对不会把如此关键的主控中枢装进驾驶室,纯粹只是以全息技术模拟出来的图像。只有这样,才不会产生出“车子没人开也会自己走”的想法,也不至于引起恐慌。
巨大的车体把实验室塞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空间。在如此狭窄的环境里,不要说是转向,就连行驶都不可能做到。何况,实验室大门无论高度还是宽度,最多只有重型装甲车的二分之一,如果要开出去的话,要么拆墙,要么直接炸开天花板,从上面突入。
“看到了吧这就是我,全新的组合分解技术,全新的机械制造规格。”
从电子扬声器里传出王启年沾沾自喜的声音:“我只有一个很小的核心,只要有足够的外部组合机械,就能变成最强大的存在。这辆车子只是其中的一个分项目,我还可以变化出更多你们无法想象的特殊形态。”
在童延峰和秦无衣面前,重型装甲车迅速分解,多达数十个配件再次组合。这一次,王启年变成了一条机械鳄鱼。两分钟后,他卸掉了大约三分之一的组合配件,变成了缩小版的狮身人面像。
“这老头一定是疯了。”
秦无衣凑近童延峰,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窃窃私语:“敢打赌,他甚至可以变成一个性感绝伦的机器女人。如果有需要,这种事情他绝对会做,绝对敢做。真希望夜影大人能早点儿过来,否则的话,说不定这老头还会搞出什么更加变态的研究。”
这种说法当然只是调侃。事实上,秦无衣已经对王启年的研究无比佩服。这种组合可不是简单的ifl等于卩么简单,超大功率武器就是通过不断组合,才能变成完整形态。这其中牵涉到复杂且精密的机械块面拼合,以及能量转换与部件系统之间的信号连接等问题。类似的想法,其实和平时期很多电影里就出现过。最著名的,当然是《变形金刚》。然而,从人型机械变为车辆或者飞机,并不是单纯改变外形那么简单。也只是到了现在,王启年才真正解决了这个问题。
童延峰按捺下内心的极度震撼,朝前走了两步,毕恭毕敬地说:“阁下,您需要我们做什么?”
“我需要一艘战舰。”
王启年早已料到童延峰会这么问,这也是他把两个人叫到实验室的目的:“你们可以吧制造任务下达给工业总署,能造多大就造多大。就算没有足够宽敞的船坞,也可以把船体分为不同截断分块制造。中央控制中枢的导向切口由我负责处理。材料一定要精细,必须是最好的宇宙真空合金钢。告诉工业总署的具体负责人,武器系统可以不需要实物,但必须在中央光脑输入完整的设计图,以及详细的武器搭载数据。我可以对它们进行修改,并且转化为我身体的一部分。”
“战舰……”
童延峰感觉脸上的肌肉微微有些抽搐,露出颇为无奈的苦笑。
倒不是说王启年的要求过分,无法办到。而是童延峰感觉很是滑稽。他忽然联想起地球和平时代曾经出现过的漫画战舰娘。那种让美貌少女身背战舰,身上装满各种武器系统的玩偶,的确是一种另类的创意。然而,这种曾经被看做是荒诞不羁的做法,居然真正在王启年身上得以实现。他只剩下一个脑袋,却成为了整艘战舰的控制核心。联想起之前王启年刚刚转换过的重型装甲车形态,童延峰可以断定:王启年应该已经开发出对应的人类形态机械转换模式。他需要把自己变得更强,但绝对不会只是区区一艘战舰。可以想象,在广袤宽阔的宇宙空间,会出现一个叫做“王启年”的巨型机械人。
“别用那种该死的眼神看着老子”
王启年的人生阅历比童延峰和秦无衣丰富了无数倍。他如何看不出这两个家伙脑子正在想些什么?老胖子愤怒地咆哮着,打开实验室里巨大的全息影像器,顿时,出现了一系列清晰的画面。
那是王启年已经完成计算,确认可以实施的机械组合过程。
最初还是一颗半机械半生物的“鸡蛋”,周围出现了一堆不同形状的组合零件,他可以自由变化为车辆、飞机、快艇等各种机械形态。随着屏幕上出现更多的组合零件,王启年的身形体量不断增加。他变得更加高大魁梧,超重型卡车、小型舰船、大型运输机……
当画面进入第三阶段,王启年身边的组合零件已经多达数千。他变得更加庞大,机械运作功能也随着不同形态而产生变化。童延峰和秦无衣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看着王启年变成了一个设备完整的重型车间,拥有完备的生产流水线。这绝对不夸张,而是事实。从地下开采的矿石源源不断进入车间,被熔炼成坚硬的钢锭,进而被改造为不用的零件,通过机械臂完成分装,王启年的自身体量也在这一过程中不断膨胀,机械运作功能不断增加。一倍、两倍、三倍……那已经超出了人类想象的正常范围,根本就是一台拥有自我修复、制造、改善能力的智能机械。
“看到了吧这就是机械技术发展的极限。不,“极限”这个词很不恰当,科技永远没有尽头,那最多不过是我们的未来。”
童延峰和秦无衣两个人面色发白,脑子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王启年显然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哈哈哈哈”狂笑着:“我可以自我复制,随意修改并且制造任何需要的零件。能量转换不是什么难以实现的幻想,能量永动机那种东西,二十年前我就可以造出来。用不着那么害怕,这些东西不是难以驾驭的野兽,我也不是你们的敌人。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即便星球改造与移民计划彻底失败,我们仍然还有其它选择。用这种方法制造一艘巨型飞船,或者于脆是一颗在宇宙中自由往来,自由选择运行轨道的机械星球,也未尝不可。”
说着,屏幕上的图像再次转换,王启年的重型车间不见了,变成了一块平整的金属地面,还有几幢造型别致的楼房。平整的地面不断有诡异凸起,那是一种类似电影里液体金属的溶合物质。它们不断升高,很快变化成十几个身高、体量与普通人类差不多的个体。有手脚,五官俱全,能够说话,身体表面还覆盖着类似衣服的金属纹理。
这是王启年从黑格那里得到的启发。
在那颗废弃的星球上,王启年亲眼看到了黑格不断变化自身。中央控制核心是黑格唯一的弱点,那个位置被层层保护,甚至进化出坚硬无比的甲壳。在身体的其它部位,黑格能够自由变化出任何形状。比如一个相貌绝佳的美人,或者令所有女人为之疯狂的绝世俊男。当然,这一切都是假的,就像芭比玩具,区别在于,黑格的造物拥有血肉,构成芭比玩具的物质却是塑胶。前者能够自由活动,后者需要一枚电池,外加一个推动手脚移动的机械装置。毫无疑问,前者肯定要比后者生动得多,与真人甚至毫无区别。但它们没有灵魂,纯粹只是血肉傀儡。
王启年的构思非常独特。
傀儡也分很多种,金属傀儡未必就比不上血肉傀儡。老胖子很是羡慕黑格自由创造新个体的能力,他毫不客气抄袭了黑格的创意,把自己变成控制中枢,不断添加各种负载零件。宇宙物质可以转化为分子,金属分子具有共性,从组合到融合,并不是嘴皮上说说那么简单,可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
至少,王启年当年在地球大学里的时候,从未想过自己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在黑暗的宇宙深处,“探索者一号”尾部引擎喷口释放出的火焰无比刺眼,如同茫茫深海中的灯塔。
夜影的兴致很不错,她一直在厨房里忙碌着,从和面到拌馅,所有工作都是她独自完成。飞船上拥有完备的生物循环能量场,各种生活物质都很充足,即便是想要吃饺子,材料和配料都与在地球上没有什么区别。
机械人孙女一直围着夜影打转。她平时很少有这种机会,也从未见过夜影下厨。飞船终究是一个封闭的空间,禁锢船员活动的同时,也使思维方式变得狭隘。当然,这不是一个纯粹的贬义词,而是人们的思想会因为环境产生变化,注意力通常只投入到飞船本身,以及抵达目的地之后的种种场景,却很少想到别的方面。
夜影不会突如其来的高兴。这完全是因为“探索者五号”的抵达。与前面的二号、三号、四号一样,同样也是从地球方面追赶过来的补充飞船。“探索者五号”搭载着功率更加强大的引擎,光脑储存着“探索者四号”以后更加先进的研究成果。不夸张地说,从一号到五号,人类科技整整跨越了两个时代。如果没有二号飞船,以及之后源源不断的更多补充,“探索者一号”上的人们恐怕难以接受,也根本无法想象来自最新的,也是五号飞船带来的各种先进成果。
最令人激动,同时也是在“探索者一号”内部引起轰动的技术,莫过于超大功率的新型引擎。它可以使“探索者一号”增速提高至四倍以上。这还是经过此前几艘增援飞船不断改进后的结果。尽管两艘飞船上的人们都很陌生,却不约而同释放出无比强烈的热情。尤其是飞船完成对接的一刹那,船舱里同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连接通道很快徐徐开启,不知道对方的姓名,他们却如分离太久的亲人猛扑过去,紧紧拥抱。
第五百****节 消失
“我很快就能见到爷爷了吗?”
“他长得什么样?像我一样也有金属爪子,带有螺旋钻头吗?”
“爷爷是不是也喜欢吃巧克力?他会不会抢我的零食?”
夜影坐在餐桌旁边擀面皮,机器人孙女却在旁边不断提出稀奇古怪的各种问题。她的名字是小安,也是另外一个新的孙女。此前那个,几年前飞船穿越陨石带的时候,被撞进船体的陨石活活砸死。当时,夜影悲痛欲绝,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死去孙女的大脑细胞为主体,在培养舱里重新造出一个新的。虽然前后两个孙女的相貌相同,知识、思维、性格却有微妙的差异。
最显著的特征,就是现在这个叫做“小安”的机器女孩,话特别多,尤其喜欢喋喋不休的发问。
每当这种时候,夜影总是不理她,自顾做着自己的事情。时间一长,小安自己也觉得无聊,于是闭上嘴巴,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小安的机械臂在灯光下反射出刺眼的金属光泽。她看着夜影摆在餐桌上整齐的饺子,忽然伸手抓起一个,未等夜影出声制止,小安已经把生饺子塞进嘴里,非常得意地大口咀嚼。
“一点儿也不好吃,一股子怪味儿。”
没过几秒钟,小安张口把嚼得一塌糊涂的饺子吐出来,皱着眉头,启动机械履带冲到水池边,对着开关吸了一大口水,在嘴里“咕嘟嘟”漱洗着。
虽然是机械人,却拥有完备的味觉神经。严格来说,这种东西应该算是机械人身上的负担,会消耗一部分能量,以及更多的思维模拟传输系统。然而,夜影却让每个半机械半生化人都保留了下来。人类生命的乐趣在于与外界接触,如果连味觉和触觉都消失了,又怎么谈得上幸福?谈得上快乐?
清洗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小安胳膊上就有进水口,可以直接灌水,由下自上对口腔进行清理。不过,小女孩牢牢记着夜影奶奶的规矩:你是人类,必须用人类的方法生活。包括漱口在内,不准用机械方式清洗,你得使用牙刷,虽然动作很慢,效率低下,却必须这样做。
夜影微笑着摇摇头:“还没有煮熟,生的当然不好吃。”
对半机械半生化人而言,吃饭已经变成一种负担。他们的胃部早已切除,身体能量更多是需要电力,或者电磁能。食物最多就是维持大脑新陈代谢的营养。这种事情其实不难理解。以普通人为例,每隔几小时就必须进食,否则无法弥补身体消耗的热量。当整个身体只剩下大脑,以及中枢神经系统之后,蛋白质供应也就被压缩到最低点。他们也许每周只需要一克糖就能维持,机械身体当然不会需要什么碳水化合物。小型蓄电池和能量转化器成为最重要的物件,包括夜影在内,“探索者一号”上的绝大部分船员都需要按时充电,这个过程通常是在舱内环境模拟为黑暗的睡眠时间进行。
包饺子,变成了夜影用以庆祝的一种家宴形式。她的所有后代都不需要吃饺子,却都知道饺子意味着家庭团圆。每当电子日历翻到除夕那天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聚集到夜影的舱室,用自己并不需要的食物,进行这种来自地球上的古老仪式。
进食,已经变成一种打法时间的消遣。因为味觉依然存在,“探索者一号”的很多船员都喜欢红烧肉,牛肉丸和炸鸡还是某些人的嗜好。机器人孙女小安就喜欢吃巧克力,薯片之类的零食也从不放过。机械身体里有一个很大的空仓,专门用于放置各种咀嚼后产生的食物碎片。无论肉块还是糖果,都是通过口腔内部丰富的味觉细胞产生刺激效果,使人们感到满足,却不会被身体吸收。飞船上的卫生间早已撤销,夜影也忘记了如何大小便。她再也没有每月必来的生理期。“上厕所”成为船员们彼此之间的玩笑,每当说起这个特殊名词的时候,他们总是打开身体下部的空腔,取出装满食物碎片的金属盒,把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倒进垃圾桶。
与原先从地球出发的时候相比,“探索者一号”外形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它比以前更加臃肿,船体也变得更加庞大。这是吸收了二号、三号和四号飞船的结果。“探索者一号”的最初设计,其实就是一艘工作母舰。后续不断追赶上来的每一艘飞船,都变成了母船的零件与耗材。刚刚抵达的“探索者五号”也是如此,一号母船的重型车间已经开始制造全新引擎,完成更换以后,这艘飞船除了部分停留在航线上充当信标,其余的,将全部用于充实母舰本身。
餐厅的门从外面被推开,走进几个同样拥有金属身体,却在外面穿着不同款式服装的半机械半生化人。
他们都是夜影的后代。真正的人类与半机械人共存,这种场景的确很特殊。幸运的是,正因为有了这项技术,生命才得以不断延续,本该死去的人也仍然活着。虽然他们看起来像是怪物,却没人产生这种想法。
看着围坐在旁边的子女后代,夜影很想做出一副慈祥的表情。很遗憾,这种事情恐怕永远也无法实现。她的面部覆盖层保留了二十岁年轻时候最漂亮的模样,虽然小安一直管夜影叫“奶奶”,二十岁外表的年轻姑娘却怎么也不能与“慈祥”这个词产生联系。夜影只能释放出更多的热情,招呼人们落座,一起动手包饺子。
当她像往常一样,想要把一枚硬币塞进尚未包拢饺子里的时候,加密通讯频道忽然传来颇为急促的声音。
“奶奶,这里出了点儿问题,您最好亲自过来一下。”
通话方是王凯。他是夜影的孙子,与小安是同辈。王凯在“探索者一号”活到了九十八岁,直到那个时候,才接受了半机械半生化技术改造。
夜影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仍然带着微笑。她不想因为某个突发事件,破坏这难得的融洽气氛。她认真的包完手里的饺子,把擀面杖递给坐在旁边的儿子,冲着精明的孙女小安笑了笑,说:“稍微等我一会儿,你不是喜欢巧克力吗?奶奶这就去给你拿来。”
没有引起任何人怀疑,夜影平静地走出房间。房门合拢,穿过走廊拐角,夜影立刻转换行动模式,收起人类形态的机械腿,从腰部内侧放下两条机械履带,随着命令模式引导,承重轮和引导轮再次产生变化,在两秒钟内完成分解动作,组合成四个直径超过一米的金属轮。夜影身体表面的软质聚酯皮肤随之分开,按照固定的分切模式覆盖在金属轮圈外沿。
整个转换过程在六秒钟内完成,夜影腰部以下变成了一辆精致小巧的动力车。机械履带虽然稳定,速度却远远不及四轮驱动的车辆。这种机械车完全以电力驱动,在飞船内部特设的地面上,最高时速可以达到两百公里。
王凯是夜影所有后代当中,最为特殊的一个。、
他性格沉稳,喜欢独自钻研。王凯负责飞船探索与太空数据收集工作,他从不耽误时间,更不会遗漏每一次家庭聚会。像现在这样,所有人到齐,唯独漏下他自己的事情,还从未发生过。
夜影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可以想象,一定非常严重。
机械力量的广泛运用,使夜影摆脱了人类生物身体的束缚。她风驰点至般穿过走廊,以无比迅猛的速度直接驶入太空观测站。车轮刚刚越过站口大门,夜影已经腾空而起,计算着跳跃必须的距离,以及落点。金属轮在空中完成了分解组合程序,柔软的聚酯胶轮再次分成薄片,在数十个微型引导器的作用下,很快覆盖了刚刚成型的机械腿表面。四次空翻,足尖与指尖不断在地面形成支撑,不断减弱巨大的冲力和速度。当夜影双脚落定在王凯身边的时候,已经重新恢复为此前餐厅里标准的人类美女形象。
“出了什么事?”
夜影的问话平稳冷静,毫不慌张。
王凯转过身,腰板挺得笔直。他略微点头行了个礼,侧过身子,从一台太空射电望远镜连接器前移开,以同样冷静,却及其严肃的口吻说:“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具体情况,您最好亲自看一看。”
望远镜只是这种设备的一种称呼。它当然不可能通过肉眼进行观测。夜影直接点开全息记录仪,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一大片相关数据。
“六十五小时十一分钟前,我对这台射电望远镜完成了装置增修。“探索者五号”带来了几项全新的研究成果,可以使射电望远镜的观察速度提升二十五倍以上。”
王凯的声音在夜影身后响起:“我一直在观察射手ur55ur54这个坐标。我们距离那里太远了,此前的观测数据非常混乱,不断的受到宇宙射线与各种能量乱流影响。种种不可控的意外,都导致信号分辨率不足,对射手ur550854坐标的观察无法产生应有效果。地球方面的研究成果的确非常先进,远远超出我们出发时拥有的最佳状态。尤其是信号分析过滤透镜,以及最新型号的频谱射线感应仪,才真正让我们完成对了目标区域的首次搜索分析工作。可是结果完全出乎意料,我,我,我……我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夜影转过身,满面疑惑地注视着自己的孙子:“没有发现任何东西?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什么也没有。”
王凯不希望自己的话语给夜影造成迷惑,于是快步上前,精准迅速的在光脑上输入数据。片刻,一副完整的三角形立面图顿时显现出来。
“按照您的说法,这是爷爷那一辈人从亚特兰蒂斯人金字塔里缴获的战利品。”
王凯指着三角形立面图上射手ur55ur54这个坐标,认真地说:“这是我们花费了上百年时间想要前往的目标。按照奶奶您的说法,人类最伟大的战士已经在这里独自奋战了一个多世纪。我不知道亚特兰蒂斯人的文明究竟发展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对于远距离传送这种先进科技,我自己也不是很明白。奶奶您也看到了,射手ur55ur54在地图上的确是以坐标形式存在。那里应该有一颗星球,您也坚信,只要我们到了那里,就能找到一百多年前传送过去的战士,是这样吗?”
尽管尚未说明,可联系前后,夜影已经明白王凯想要表达的意思。她的脸色刹那间变得一片苍白,心脏也猛然缩紧,呼吸几乎彻底停顿。
“不仅仅只是战士和朋友那么简单。”
夜影感到浑身上下一阵发软,力气正以可怕的速度从身体里迅速溜走。她伸手抓住旁边的椅子,努力使自己保持平衡,声音如同长时间失水般沙哑:“我亲眼看到了苏浩他们走进传送门,坐标显示他们就是前往那个未知世界。穿上每一个人都知道“探索者五号”带来的消息,你的爷爷早在飞船出发前,就以同样的方式去了那个世界。现在,你却告诉我,那里什么也没有?”
说着,夜影抬起头,看着王凯的眼睛。在那双与自己一样是深黑色的瞳孔深处,她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迷惑、惶恐,以及被未知和无助笼罩下的茫然。
“您知道,我不会撒谎。”
对于问题的严重性,王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连连吸了好几口气,重新恢复认真稳重的语调:“肉眼也许会欺骗我们,有很多东西都会对视觉神经造成影响。我们会把苹果看做是西红柿,也会对外形模糊的东西混淆不清。但数据不会撒谎,射线和电波反应物体存在的方式,比人类视觉清楚得多。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恐惧和慌乱。但我还是要明白无误的告诉您:射手ur55ur54这个坐标是一片空白。那里没有任何星球,就像我们此刻所处的宇宙空间,没有陨石,没有光线,甚至没有任何可供射线回传的固体物质。那里,什么也没有。”
“不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夜影猛然抬起头,一把抓起王凯的衣领,拖拽着他在地板上迅速滑行了十几米远,将整个人重重抵在对面墙上。突如其来的暴怒,使夜影浑身上下几乎所有神经末梢都变得失去控制,各种隐藏的电子眼伸了出来,闪耀着不同的光芒。腿部和腰部各种装甲、机械转换装置疯狂变动着,组合成履带式底盘,又变换为蜘蛛形态的腿脚。就连肩膀和后背上的武器系统也被激活,大口径肩扛火炮来回摇摆,乌黑粗大的炮口在王凯面前来回晃动,排列整齐的弹链从封闭匣里弹出,随着机械转动发出可怕的撞击。
“那里怎么可能会没有?”
暴怒中的夜影变得语无伦次:“你爷爷的研究永远不会出错,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睿智的家伙。我亲眼看着他们走进传送门,他们只可能在那个地方,只能在那个地方。我们辛辛苦苦在宇宙中走了那么久,现在你却告诉我那里什么也没有。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王凯被吓得当成呆住,身体和嘴唇颤抖得无法停息下来。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夜影奶奶如此凶狠的模样。她一向很温和,从不对自己说过重的话。看着夜影肩膀上探伸出来,在空中发出刺耳噪音的锋利切割器,王凯第一次觉得,发起疯来的女人简直就是野兽。
“我没有撒谎,我没有欺骗您。这,这一切都是真的。”
王凯不顾一切地喊叫起来:“您知道我不会欺骗您。射手ur6755ur54真的是一片空白,信号反馈是这样告诉我的,撒谎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我和您一样,都在同一艘飞船上。我们也许永远无法回到地球,我为什么要编造这种无聊的谎言欺骗您?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前往这个什么也没有的坐标?我一直很相信您,我不知道自己看到的事实,与您之前说过的那些话为什么会截然不同。您说射手ur55ur54是地球金字塔里的传送目标,您说有很多人已经去了那个地方,“探索者五号”也带来爷爷前往那个世界的消息,可我看到的却不是这样。那里什么也没有,无论换了任何人,我都是做出相同的结论。如果您还是不相信,您可以⊥其他人来操作射电望远镜,看看究竟是我在撒谎?还是现实就是这样?”
夜影怔住了,脸色慢慢变得难看起来。
清醒之后,总要面对现实。
夜影很清楚自己的孙子,王凯的确不会撒谎,也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欺骗自己。他说的没错:我们都在同一艘船上,他没有理由这样做。
第五百六五节 兽医
以前做屠夫的时候,赛斯就知道明码标价会吓走很多顾客。谁都想要财,一个铜板一斤猪肉虽然是市场价,赛斯却总是想着要把一斤猪肉卖到十个铜板的价钱。在木叶镇上开设诊所,也是出于同样的道理。这一次,你可以少给或者不给。那么下一次,以后,你就再也不要想着还有活命的机会。
赛斯曾经眼睁睁看着很多人在自己眼前死去。尽管他是个兽医,普通伤势的外科手术倒也勉强能做。至少,病人们不会因此而死,存活下来的几率也要大一些。之所以在那个时候拒绝他们,完全是诊金给的太少。
做一次手术五枚金币,这是赛斯的基本心理价位。
如果伤势太重,价格也就成倍增加。赛斯从来不会告诉对方钱够不够,只是看对方具体拿出多少,就做多少事情
亨格瑞等人对赛斯的这些暗里门道多少有些了解,所以非常于脆的把所有钱都拿出来。只要莫邢馗活着,一切都不是问题。
然而这一次,赛斯决定打破自己的规矩。
他看了看奄奄一息的莫邢馗,抬起头,用狡猾的小眼睛盯着五十七小队其他成员,砸吧着肥厚的嘴唇:“听着我不能给他做手术。”
里尔比较年轻,也更容易冲动,立刻走上前来,瞪着红的双眼咆哮:“为什么?”
“你们给的钱不够。”
赛斯回答得很快,他不动声色的快步走到门口,把虚掩的房门拉开,提高音量,让外面的人能够听见:“他的伤势很重,随时可能生危险。这都是你们的错,就不该用如此粗劣的手法对他进行急救。看看你们把他缝成了什么样子?就连最手脚最粗苯的女人,也要比你们做的要好。瞧瞧这儿,肠子都缝在了外面,这家伙的血差不多快流于了,就算真能活过来,身体也差不多废了,再也不能吃雇佣兵这碗饭。”
赛斯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这种局面。他很清楚,以自己的技术,根本不可能把莫邢馗救活。事实上,如此严重的伤势,赛斯还是头一次看见。莫邢馗根本没有抢救的价值,就算是帝国医科大学毕业的持牌医生,在这种时候一样只是摇头束手。也许,只有在设备齐全的帝国医院,莫邢馗还有一线希望。可这里是木叶镇,连最基本的呼吸机和血压仪也没有。
贝拉是五十七小队里唯一的女性。她拦住了暴跳如雷的里尔,用无比冰寒的眼睛盯住赛斯,问:“开个价吧你究竟要多少钱?”
“我不能保证可以救活他。”
赛斯非常狡猾的设置着自己的安全前提。紧接着,伸出一根手指,紧张而激动地提出条件:“我要一千个金币。如果不做到这一点,你们还是把他抬走吧”
他知道这些雇佣兵无论如何也拿不出一千个金币。这相当于先把话说死。赛斯在木叶镇上呆了很久,他很清楚雇佣兵的脾气。这些傻瓜兼白痴把义气看得比什么都重。什么兄弟啊,什么情分啊,统统都是空幻虚假的麻醉药。除了在喝酒的时候能够用来充充场面,实际上连一块面包也买不回来。好吧都说是为了兄弟和朋友可以两肋插刀,老子就从没见过这种抡起刀子往自己身上乱捅的傻逼。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五十七小队这些人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队长就这么死掉。他们会到处借钱,虽然肯定借不到一千个金币,几百个应该没什么问题。莫邢馗早晚都是个死,自己也只要装模做样弄出个手术的场面就行。
反正丑话已经说在前头,手术成功与否,都与自己无关。当然,诊金绝对不能少。而且,这还是个财的好机会
所谓要钱不要命就是这样。赛斯也不是为了钱财什么都不顾的傻瓜。他知道,木叶镇上只有自己一个医生。雇佣兵们根本没有选择。就算事情展到了最糟糕的局面,也会有人站出来保护自己。毕竟,自己是这里所有雇佣兵,以及居民的安全保障。就算五十七小队这些家伙想要泄愤怒,也必须先过掉其他人这一关。
“一千……一千个金币?”
亨格瑞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他转过身,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其他队员,现每个人脸上都充满愤怒,以及无法掩饰的痛苦。
一千个金币是什么概念?
那相当于在帝国一线城市热点地带买一套豪宅,相当于再也不用做雇佣兵,从此过上快乐幸福的生活。要知道,帝国警察总署开出的“赎罪券”,最多也不过是五百个金币。当然,犯下特定政治破坏罪、刺杀特殊人物、对帝国治安产生严重影响等无可赦免的罪犯,并不包括在内,也无法通过购买赎罪券的方式洗清案底。然而,只要看看红石城,就会明白五百枚金币的真正价值。那里有很多人可能终其一生也没有见过金币,几十枚银币就是他们一生的储蓄。
刚才抛出来的那个钱袋,是五十七小队所有人的积蓄。亨格瑞是小队里除莫邢馗之外,呆在木叶镇时间最久的人。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四年。时间最短的是库克莫克,九年零六个月。很多人都以为雇佣兵收入丰厚,属于高收入阶层。事实上并非如此,武器装备等等都需要资金购置,剩余下来的部分也就不会太多。一千枚金币绝对是他们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从赛斯嘴里说出来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如同炸雷般震彻心底。
亨格瑞一直觉得自己脾气很好,属于那种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平静对待的男人。可是这一次,他觉得实在无法忍受,脑子不知为什么就冒出想要把赛斯那张烂脸砸成肉酱的念头。没有转身,亨格瑞也听到了站在周围其他同伴的沉重呼吸。他们的想法应该与自己差不多,想要把眼前这个猥琐卑鄙的胖子活活撕个粉碎。
努力按捺住想要杀人的冲动,亨格瑞用力咬紧牙关,又迅放开,声音变得沙哑而沉重:“赛斯医生,请您务必救救我们队长。钱的问题您不用担心,我们现在就去借。现在,请您赶快动手救救他”
赛斯油滑的脸上一阵乱颤。这是极度惊喜的表现。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这帮傻兮兮的雇佣兵考虑问题根本不用脑子。他们只想着救人,却从未想过此后的一系列问题。话又说回来,无论借高利贷还是出去猎杀黑暗生物,跟我有什么关系?老子是医生,诊金就这么高,爱治不治,不治就滚
赛斯挪动了一下肥胖的身躯,装模做样地拿起听诊器,摆在几乎快要浑身僵冷的莫邢馗胸前。看到他的这个动作,五十七小队四名成员紧张愤怒的心也为之一松。就在亨格瑞想要转身离开,脑子里盘算着应该找谁借钱的时候,耳朵里再次听到了赛斯卑鄙肮脏的声音。
“这样下去可不行,他的情况很糟糕。必须输血,我这里还有两袋通用血浆。这东西很贵,我也是花了大价钱才买到。你们拿出来的这点钱根本连成本都不够。万一你们走了就不回来怎么办?万一你们把他扔在我这儿就集体消失怎么办?不行不行,你们得留下一些东西当做抵押,然后我才会给他输血。”
赛斯的担心并非毫无理由,也完全符合逻辑。
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
雇佣兵永远都是介于富翁和穷鬼之间的愚蠢生物。只有鬼才知道亨格瑞能不能借到钱?万一所有人都拒绝他呢?万一他辛苦一场,到头来只是弄到寥寥无几的金币呢?所有问题都必须考虑在内,承诺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价值的东西。老子放个屁也能当做承诺,可问题是,谁愿意为了这种口头上的字句来买单?
库克莫克是个身强体壮的黑人。他身上同样沾满了于涸黑的血迹,脸上也有几道明显的划痕。库克莫克很不习惯赛斯这样的说话方式,直接从肩膀上摘下突击步枪,用力拉开枪栓,举枪对准有些慌神的赛斯,从整齐洁白的牙缝间出威胁。
“你这个不要脸的胖杂种,你想要什么抵押?老子现在就可以把你射成蜂窝,就用你的脑袋当做抵押。马上进行手术,把人救活了我会付钱,一个铜板也不会少。如果人死了,我会让你后悔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赛斯猛然打了个哆嗦,立刻扔下听诊器,丢掉刚刚拿在手里的消毒棉签,如同受惊的胖母猪,尖叫着,在地板上踮着脚尖小跑起来,一直冲到门口,站在门槛中间,胖乎乎的双手举在空中来回乱舞,出如同是即将被前的凄厉叫嚷。
“你们威胁我?你们竟然敢威胁我?”
“把人抬走我,我,我不治了,不治了”
“拿上你们的钱,带上你们的东西,从我的房子里出去,有多远走多远,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们”
赛斯也是进化人,一样拥有二阶进化能力。如果单挑,虽然会被库克莫克打得很惨,却也并非没有还手的机会。可他毕竟不是雇佣兵,也不再是好勇斗狠的年龄。相比之下,赛斯更愿意,也更喜欢装疯卖傻。他知道木叶镇上的人们需要自己。就算惹怒五十七小队这些雇佣兵,也会有人出面帮助收场。
何况,他们根本不可能对自己做出实质性的威胁。莫邢馗就躺在手术台上,每拖延一秒钟,这家伙距离死亡就更近一些。
“够了”
亨格瑞是一个性格稳重,头脑随时保持清醒的男人。可即便是这样,同样也对胖子赛斯卑鄙的嘴脸觉得难以忍受。这个身材高大,相貌特征与地球上白俄血裔颇为相仿的男人猛冲上千,一把拽开正用突击步枪对准赛斯的库克莫克,强压下想要把赛斯那张丑陋烂脸一拳砸成肉酱的冲动,伸出手,用力抓住赛斯的衣服,以自己高大的身躯,把满口狂呼乱叫的赛斯硬生生压到墙角,用森冷如冰的双眼死死盯住对方。
“听着,我不想找麻烦。你在木叶镇呆的时间也不算短,应该听过我的名字,也应该明白,我这个人,其实很好说话。”
亨格瑞拔出手枪,在手掌中灵活地转了几圈,把乌黑粗大的枪口对准满头大汗的赛斯,阴沉沉地说:“在这里,你有两个名字。有人管你叫“赛斯医生”,还有人叫你“肥杂种赛斯”。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两个名字的含意。我现在真的很想一枪轰爆你的脑袋,就像我昨天中午射杀的那头尸人一样。但你也看到了,我们队长的伤势很重,所以,我放弃以前的任何想法,老老实实叫你一声“赛斯医生”。”
停顿了片刻,亨格瑞把手里的枪再次旋转。这一次,他握住了枪管,把枪柄递到脸上满是紧张的赛斯面前,语气变得越沉重,充满阴森森的可怕成分:“我做事情很公平。我的伙伴也是这样。但千万不要以为我们是瞎子和聋子,尤其是库克莫克,他的脾气很暴躁。他从来就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什么赛斯医生,只知道这里有个混蛋叫做肥杂种赛斯。我不会总是帮着你说话。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我,下一秒钟就有可能变成库克莫克。你也看到了,他对你没什么好感。只要你认真去做该做的事情,我保证你会很安全,而且可以拿到足够的诊金。”
亨格瑞的语不快,语气平淡,可是每个人都能听出,其中蕴含着巨大的怒火。
赛斯紧靠着墙,一阵说不出的寒意顺着背脊往上爬。他感觉舌头有些不太灵活,挣扎着想要一口答应下来。毕竟,这些雇佣兵实在太可怕了,与自己之前接待过的任何病人都不一样。也难怪,队长可是雇佣兵小队里的灵魂人物。关于躺在手术台上那个叫做莫邢馗的家伙,赛斯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不外乎是对人如何公平,战斗如何勇敢,做人如何有底线等等……这些该死的品质在赛斯看来根本连一毛钱都不值。他本能的不喜欢这种白痴般的家伙。然而,也只有这些脑子单纯的雇佣兵,才会容易说话,容易被骗。
想到这里,赛斯脑子里刚刚开始萌芽的善意瞬间消失。他用力咽了一口吐沫,被肥肉挤压的小眼睛里,释放出凶狠暴虐的冷光。
“总而言之还是那句话,你们的抵押品数量不够。”
赛斯再次叫嚣着:“你们知道通用型血浆的价钱吗?这玩意儿可是帝国军士兵的标准急救配置品。我只有这么两袋存货,你们拿出来的那点钱连成本都不够。到时候你们赖账怎么办?拍拍屁股走了我又能怎么办?不行,这件事情不解决,我不会出手救他。到时候这人死就死了,你们想杀我就随便动手。还有你,浑身上下比煤炭还黑的黑鬼,来杀老子啊来啊杀了我,你们的队长会死得更快”
在钱和危险面前,赛斯仍然还是选择前者。他打定主意,宁愿被这些雇佣兵永远记恨,也要黑着心肠从对方口袋里掏出最后一个子儿。理由很充分,现实很残酷,不给钱就滚。
赛斯的挑衅,立刻引起了库克莫克的狂怒。他再次端起突击步枪,嘴里出闷雷似的咆哮。这动作引起了亨格瑞的注意,立刻伸手抓住枪身,猛然把枪口抬高,只听见“哒哒哒哒”几声连射,厚实的屋顶顿时出现了好几个弹孔,冒出淡淡的烟雾。
争吵的声音太大了,周围的居民纷纷围拢过来。在这种场合下,库克莫克的枪声比任何时候都要刺耳,站在旁边的里尔顿时脸色一变,就在亨格瑞劈手夺下枪的同时,里尔也连忙抱住库克莫克的肩膀,将其牢牢束缚住,连拖带拉,把怒不可遏的库克莫克拽出屋子。
“别用这种废话来搪塞我。赛斯,我们都很清楚通用型血浆的价钱。那东西在帝国官方市场上售价最多不过是两枚银币。”
亨格瑞的下巴绷得很紧,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痛苦。亨格瑞已经没有多余的思维去愤怒,莫邢馗的气息越来越弱,随时可能死去。现在,无论赛斯这个混蛋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他都会无条件接受。
说着,亨格瑞扔下手里的突击步枪,指了指摆在地上的武器装备,神情无比疲惫:“这些东西我们都交给你。不要再试图考验我的耐心,你最好现在就开始手术。”
“我已经说了,你们拿出来的钱不够。”
看到屋子外面站满了围观者,赛斯的底气也越来越足。他一边从地面捡起听诊器,一边语极快的威胁道:“你们最好现在就去弄钱。没错,通用型血浆的实际价值没那么多。但你不要忘了,这里是木叶镇。而我,是这里唯一的医生。”
第五百六七节 诊金
看到屋子外面站满了围观者,赛斯的底气也越来越足。他一边从地面捡起听诊器,一边语速极快的威胁道:“你们最好现在就去弄钱。没错,通用型血浆的实际价值没那么多。但你不要忘了,这里是木叶镇。而我,是这里唯一的医生。”
亨格瑞冷冷地看了神情嚣张的赛斯一眼,转身朝着屋子外面走去。
他连一秒钟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亨格瑞还是头一次觉得胖子赛斯的嘴脸是如此丑恶。以前,五十七小队与赛斯从未有过接触,对于赛斯的印象,只是来源于其它小队的雇佣兵。每一个受伤老兵都把赛斯形容为吸血鬼。那个时候,他们用最恶毒的字句诅咒赛斯,亨格瑞却只是将这当做一种笑话。他总是觉得,邪恶与卑鄙应该有一定底线,而不是毫无顾忌的扩大。否则,那根本就不能称之为人类,甚至就连黑暗生物也自愧不如。
只有真正遭遇邪恶,面对卑鄙的时候,才会明白善意与良知究竟有多么可贵。很不幸,这种痛苦五十七小队正在品尝,而且必须吞咽。
就在亨格瑞即将踏出屋子大门的时候,贝拉拽住了亨格瑞的衣服。
她用刀子般锋利的目光死死盯着胖子赛斯,沉默了几秒钟,松开手,朝前走了几步,解开衣服上的纽扣,然后双手抓住上衣领口,朝着两边用力撕开。顿时一大片洁白光滑的皮肤,还有几乎整个胸部,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就用我来当做抵押品吧怎么样,够不够?”
贝拉的声音平静无波,已经拿起听诊器的赛斯却觉得眼皮跳了跳,身体下面没来由的腾起一股热流。
雇佣兵里有几个女人并不奇怪。贝拉本身长的不错,于练的短发使她看起来充满朝气,厚重的旧式军服挡住了她的身段,直到扯开衣服,才发现她的身材实在很有料。尤其是胸部,饱满得几乎快要从胸衣里撑开。
有这么一个漂亮女人当做抵押品,肯定是够了。至少,她比酒吧里那些搔首弄姿的女人强得多,很于净,某个部位也很紧致,绝对不会松垮垮的,连拳头都能进出自如。
就在赛斯暗自咽着口水,想要答应下来的时候,忽然听到里尔歇斯底里的愤怒咆哮。
“不贝拉你不能这样”
已经走到屋外的里尔回头瞥见了这一幕,双眼在瞬间充血,变得一片通红。他如风一般冲进屋子,如最厚实的墙一般挡住赛斯窥视的目光,不由分说,把贝拉一把搂紧怀里,狠狠拉起她的外套,扣紧,不无痛苦,及其愤怒地连声狂吼:“你想于什么?你到底在于什么?”
贝拉白净的脸上同样充满了血色。她抬起右手,轻轻抚摸着里尔因为怒火而紧张的面颊,非常柔和,却极其认真地说:“队长救过你的命,上次如果不是他砍断了那头狼人的爪子,我也不可能站在这里。队长现在的情况很糟,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救他。放心吧我只是抵押,不会真正与这个该死的肥杂种有什么瓜葛。你们赶快去弄钱,我守在这儿。快去吧没多少时间了。”
里尔的脸色有些扭曲。
事情当然不会像贝拉说的那么简单。木叶镇能够发展到现在,与严格的规矩和制度肯定必不可分。抵押品就是抵押品,无论人或者物件都行。只要双方认可、接受,有第三方在场证明,契约就可以成立。即便事后反悔,镇公务所也会派出专人负责追索赔偿事宜。比如镇长王虎,本身就是规则执行人之一。他是木叶镇几位不多的“将”级强者之一,也是震慑那些心怀不轨家伙的重要人物。
尽管只是第一次接触,里尔已经看到了胖子赛斯的贪婪。不看到真金白银,那家伙就算是病人死在面前也绝对不会出手救助。贝拉主动愿意成为抵押品,肯定可以促使赛斯尽快开始手术。然而,他的要价太高了,足足一千枚金币。亨格瑞虽然说是出去借钱,实际上却肯定无法满足赛斯的要求。如果是四百,或者五百,从熟识的其它小队那里应该差不多可以借到。可如果数字超过一千……这根本就不可能。
没有足够的钱赎回抵押品,就意味着贝拉将成为赛斯的奴隶。尽管很多人都知道赛斯很卑鄙,是个肮脏的下流胚。可规矩就是规矩,无论你的遭遇再悲惨,契约一旦确立,就必须得到执行。
尽管里尔宽阔的肩膀挡住了视线,赛斯仍然可以从肩膀边缘看到几缕贝拉的头发。他眼睛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笑,原本以为只是弄到一大笔钱,没想到居然连这种美人也甘愿自投罗网。想到活力四射的女雇佣兵,赛斯就觉得小腹下面有种火辣辣的膨胀感。尽管他是兽医,手上却有几种此效果强烈的草药方子。以前在帝国农场的时候,那些药物本来就是给母牛吃的。主要目的当然是为了刺激产奶,说穿了其实就是兽用催情药。连母牛吃了都会像发春的猫一整晚“哞哞”叫个不停,更不要说是直接作用在活人身上。
赛斯的瞳孔深处似乎已经看到,双眼迷茫的贝拉一丝不挂在自己面前跳舞,做出各种撩人的姿势。
是的,老子今天可以拥有一个美妙的夜晚。老子也是二阶进化人,你们有枪我也有,我承认肉搏打架老子不是你们的对手,开枪射击却没有问题。何况,还有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在手上。如果五十七小队这些家伙敢于发难,老子就首先毙了这个叫做贝拉的小妞。
亨格瑞站在贝拉身后,他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几乎凝固,冻成了冰。眼前的情况让他一时间失去了思维能力,甚至要比面对上万头狼人还要无助。有那么一瞬间,亨格瑞甚至产生过,不再去管队长莫邢馗的生死,也要把枪塞进肥杂种赛斯嘴里,不顾一切射空全部子弹的冲动。
就在诸如此类念头疯狂占据着亨格瑞大脑的时候,一个失去了左臂,衣袖在半空中晃荡的老雇佣兵走了过来,及其认真,非常清晰地说:“其实,这里不只是有一个医生。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最好去找找二十二小队。动作一定要快,我看老莫他已经撑不了多久。”
还有一个医生?
里尔和贝拉听到这句话,不约而同转过身,满面惊讶,眼睛里释放出喜悦而期盼的目光。
胖子赛斯傲慢的表情瞬间变得阴沉,继而露出狰狞惶恐的成分。这种变化非常精彩,即便是最优秀的演员也无法做到这一点。赛斯感觉有种已经被自己牢牢拿捏住的东西,正从手心里溜走。尽管自己非常用力,也牢牢控制住每一个方向,它还是表现出比猪油还要滑溜的特性,“嗖”的一下,自己手心已经变得空空如也。
亨格瑞认识这个老雇佣兵,他原本隶属于十一小队,因为重伤残疾,无法再出任务,现在依靠在小镇上经营酒馆为生。这种人不会欺骗自己,更不会在这种问题上故意说谎。
更多的证明者出现了。
“是的,你们应该去二十二小队那边看看。他们回来的那天晚上我就在场,肯森的伤势比这重得多,整个胸口都碎了,如果不是当时得到治疗,他根本没办法在雪橇上赶一整天的路。肯森现在生龙活虎,比谁都健康。”
“赛斯这个肥杂种就是个吸血鬼,他其实什么也不懂,千万别把人交给他医治。除了喝酒玩女人,他什么也不会。不相信的话,你朝着赛斯大腿上开一枪,看看他会不会止血包扎?还是活生生的把血流于,手足无措的死掉?”
“别拖延时间了,赶紧把老莫抬过去。跟那个胖鬼没什么好说的,以前我们都得求着他,现在就不同了。二十二小队的那个年轻人很不错,他也是雇佣兵,不会像肥杂种一样死要钱。”
各种不同论调从几十个围观者口中发出,乱哄哄的,内容不外乎是对赛斯的鄙夷。就真实情况而言,其实没有几个人看到二十二小队当时进城,也没有太多人与肯森有过接触。传言就是这样,真实与否无关紧要,其中也没有多少真实的成分。人们只是厌憎赛斯以往的种种做法,就算与胖子兽医毫无瓜葛,也乐于看到他被围攻的窘困场景。何况,推动两位医生之间的竞争,对木叶镇也算是一件好事。有竞争才有压力,诊金什么的自然也就不断下滑。像胖子赛斯这种漫天要价的垄断,只会招致越来越强烈的反感。
每个战斗小队的驻地都具有独立性。随着人们抬着重伤昏迷的莫邢馗走进小楼大厅,原本安宁的环境里,顿时响起了阵阵喧闹。
“你们于什么?”
“怎么这么多人?究竟怎么回事?”
“救救他快救救他”
当苏浩听到声音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楼下已经站满了人,沉重的呼吸混杂着硝烟、血腥、雪水和烟草等味道,各种乱七八糟的气息扑面而来,差一点儿没把他给呛倒。
仍然还是亨格瑞走在前面,用尖端急促的话语讲述事情经过,用最诚恳的话语请求苏浩出手救人。
苏浩一边点头,一边分开人群,用谨慎专业的眼光,迅速审视着昏迷中的莫邢馗。
不到两秒钟,他已经有了结论。
“你们几个把人抬进去,其他人都离开这儿。手术需要安静,维摩尔,你负责帮我守住这道门。”
警告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几个好奇心特别重的家伙仍然站在原地不动。苏浩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不再言语,而是站在原地不动。亨格瑞等人看到他阴沉的脸色,连忙主动劝阻,把无关人员都赶了出去,重重关上房门。
赖利已经端来了热水,手术台只是一张原木拼成的大床,下面用砖块垫起,适合苏浩手术的高度。
一切都很仓促。外出狩猎回来后,苏浩和其他小队成员已经料到会有病人上门,却没想到竟然来得如此之快,以至于手术工具和相关器材都没有准备。看着苏浩从急救箱里取出止血钳和各种用具,“叮铃咣啷”摆进白瓷盘里,亨格瑞等人的眉头渐渐皱起,脸色也变得沉重。
相比之下,还是赛斯的诊所看起来更加专业。那里到处充斥着消毒药水的气味,手术台和各种工具也更加齐备。虽然每个人都明白设备并不代表个人技术,可是在对医生本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都会选择环境设备看起来更舒服的一方。
这种感觉不奇怪。就像你隔壁搬来一个自称是拥有国家执照,经验丰富老医生的家伙,但你生病肯定不会找邻居诊断,而是选择去医院挂号。你不知道对方根底,只能按照先前的经验,在医院接受治疗。当然,这种误解会随着时间延续,接触增加不断产生变化,可是就当时的情况来看,你永远只会选择后者。
苏浩用剪刀挑开莫邢馗腹部的缝合线,熟练地拨开皮层,一股浓烈的腥臭气味立刻扑面而来。
苏浩微微皱起眉头。
伤势很严重,能够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可问题是,尽管苏浩经验丰富,也没有绝对把握通过正常手法能将莫邢馗救活。这本来就是致命伤,区别只在于死亡时间前后延续不同。即便是最优秀的帝国医生,现在也无力回天,最多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里尔非常担心,尽管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医生,我们队长有救吗?”
苏浩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目光随即重新折返到昏迷的莫邢馗身上:“他的情况很糟,身体里的血几乎流干了,我得先帮他输血。”
说着,苏浩抬起头,示意守在旁边的赖利把五十七小队其余成员带出去,口气严肃而认真:“帮他们检查一下,现在需要大量对应型号的血浆。检验和抽血时间不能超过十五分钟,否则,这个人就完了。”
这番话的命令语气极重,亨格瑞等人无法反驳,只能跟着赖利走出房间,一个个通过简易透镜检验血型。
结果很快被赖利送进临时手术室。当他出来的时候,脸色也变得尤其凝重。面对亨格瑞等人的追问,赖利只说了一句话。
“你们的血型与莫队长不匹配。他是h型血,我们小队只有肯森队长才有相同的血型。你们也看到了,肯森队长受了重伤,正在康复。”
五十七小队四名成员面面相觑,亨格瑞立刻说道:“我们这就去找人,肯定有人愿意帮忙。”
“我并不怀疑这一点,问题是时间上已经来不及。”
维摩尔从旁边走过来,认真地说:“检验血型相当费时,除非使用特殊电子仪器,才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血型对比。”
黑人库克莫克顿时咆哮起来:“那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队长肯森一直坐在壁炉前,他胸口裹着绷带,看上去比平时臃肿得多:“苏浩应该正在给你们的队长输血。他是o型,可以通用。”
紧张的气氛很快缓和下来,就连一直咬紧嘴唇的贝拉,也长长舒了一口气。
亨格瑞的表情终于轻松了不少。他从背包里拿出此前当做诊金递给屠夫赛斯的那只钱袋,神情恭敬地递到肯森面
肯森解开钱袋的系绳,看了一眼里面的钱币,抬起头,注视着亨格瑞:“这是什么意思?”
亨格瑞不太明白:“难道,你们不收取诊费吗?”
吊着胳膊的何东笑了起来:“这点儿钱太少了,远远不够买一条命。”
五十七小队队员刚刚舒缓开的脸色,因为这句话重新变得阴沉。沉默片刻,亨格瑞以于涩的语调问:“你们,究竟需要多少?”
肯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抬起手,指了指紧闭的临时手术室:“关于这个问题,你得等到苏浩出来之后问他。除了他,我们谁也无法给你答案。”
天气很冷,很少有人能够在冰天雪地里呆上几个小时。苏浩的手术很漫长,维摩尔与赖利一直以拒绝打扰为借口,不让五十七小队的成员进去。亨格瑞等人只能站着或者坐着,要不就是与肯森等人低声交谈。如果不是临时手术室里亮着灯,隔着房门不时可以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动静,亨格瑞恐怕真的会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冲进去。
直到深夜,苏浩才从里面出来。
他的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汗珠,胸前的褂子全是血污,双手沾满血迹,整个人显得疲惫至极,就连脚步也虚浮踉跄,如果不是守在门口的维摩尔一把将其扶住,恐怕已经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
莫邢馗躺在手术台上,腹部的伤口已经重新处理过,缝合线紧密而严实,手臂也插上了输液管。抗生素之类的药品在木叶镇一直都有供应,不算是稀缺物资。当五十七小队所有成员走进手术室的时候,发现队长莫邢馗的呼吸已经平稳,不再急促,虽然脸色依然苍白,却明显是恢复了生机。
第五百六八节 陷害
亨格瑞不无尊敬的把钱袋送到苏浩面前。
苏浩看了他一眼,从钱袋里取出十块金币,把钱袋递还给亨格瑞。
五十七小队所有成员面面相觑,紧张地僵立在那里。他们不明白苏浩为什么要这样?如果这就是诊金,真的是远远超乎意料之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对待不同事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你们身上都有着及其善良、高尚的品质,这就是我们身为人类的骄傲。你们愿意为了自己的队长付出一切,我当然也要竭尽所能为你们提供帮助。这些钱,就当做是我请你们喝酒。”
苏浩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微笑着说:“别忘了,我们都是雇佣兵。”
亨格瑞等人没有说话,静静地站在那里,满面感激,默默注视着坐在沙发上的苏浩。
有那么几秒钟,他们忽然觉得苏浩是真正如神一般的存在。这种感觉当然是在互相对比前提下产生的。如果没有屠夫赛斯此前的傲慢与漫天要价,苏浩救人的举动也不会收到如此强烈效果。
对苏浩而言,第三阶段世界完全是一片陌生。
人类的感激心理必须要在某种特定环境下才能产生。肯森与何东就是这样的例子。在雪夜木屋的环境里,谁也不会发觉苏浩在救治肯森与何东的时候,偷偷掺入了一滴自己的血。黑色颗粒很快在他们体内蔓延开来,肯森与何东的主体细胞却没有产生抗拒意识,而是在大脑的作用下,以前所未有的包容态度,接纳了这些外来者。
认同,是转化“工蜂”的首要前提。
当这种思维概念进一步强化,也有发自内心产生出对苏浩的尊重意识。
尽管肯森与何东与苏浩接触时间不算长,可是经历了那个充满死亡危险的夜晚,所有人都看到苏浩奋不顾身从狼口下救了他们,甚至独力击杀了多达十几头黑暗生物,无论作为战士还是拯救者,苏浩都得到了二十二小队所有成员的认可,就连肯森与何东也变成了“准工蜂”。
苏浩当时之所以接受乔天宇的条件,答应成为雇佣兵来到木叶镇,也是因为相同的理由。
他不知道究竟能用什么方法才能重返红龙世界,重返地球?他只能在这里建立一个新的“蜂群”,才能确保对亚特兰蒂斯人等问题足够强大的追索力量。只要有了第一个,后续更多“工蜂”出现都不是问题。就像当初在地球上,“蜂群”同样是由弱小变得强大。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机会。
莫邢馗虽然重伤昏迷,可是人类大脑并不会处于睡眠,而是仍有很少一部分保持与外界接触,接收外来信息的基本能力。他不会完全听到、看到五十七小队与屠夫赛斯之间的纠纷,也无法清除感觉到苏浩的施救。但这些事情多多少少会在莫邢馗大脑皮层留下印象,一旦醒来,通过其他人的口述言传,立刻就会变成及其深刻的烙印。
人与人之间都存在着相互联系和影响。亨格瑞等人对莫邢馗非常忠心,这种态度同样可以反过来,由莫邢馗影响到他们身上。只要莫邢馗顺利转化为“工蜂”,五十七小队所有成员被转化的几率也就成倍增加。当然,想要把奄奄一息的莫邢馗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唯一的办法就是使用能量药剂。在二十二小队成员没有完成转化以前,这种药剂仍然是苏浩独有的秘密。他必须封锁自己的手术过程,阻断传播。
亨格瑞等人当然不明白内情。他们只知道队长还活着。屠夫赛斯和苏浩都说过莫邢馗需要输血,前者也就相当于间接为后者做出了证明。苏浩故意规定了检验和抽血所需时间,赖利并不清楚其中的究竟,只是严格执行了苏浩的命令。在这种情况下,每个人都理所应当的认为,苏浩抽取自己的血,救了莫邢馗。
“无论您有任何要求,我们都会服从。”
这一刻,亨格瑞代表了所有五十七小队的成员,郑重其事的宣布:“您将是我们最尊敬的人,永远的朋友。”
赛斯还是头一次觉得日子这么难过。
半个多月过去了,没有一个病人上门。
这种情况此前从未发生过,雇佣兵完全依靠战斗才能活着,猎杀黑暗生物已经成为他们唯一的生存技能。有拼杀,就有死亡和受伤。前者是专属于神灵看管的事务,后者就必须通过医生才能获得解脱。一直以来,赛斯在木叶镇上的生活都很滋润。因为自己在这里是绝对的医生垄断者。现在,却出现了一个该死的竞争对手。
关于那个叫做苏浩的小子,已经成了木叶镇上的传奇。
赛斯偷偷跑到二十二小队的驻地附近,远远看过苏浩几眼。
那就是一个连毛都没有的年轻人。很英俊,很漂亮,可是这种只有娘儿们喜欢的家伙,为什么偏偏是个医生?最令赛斯难以接受的,是苏浩雇佣兵的职业。尼玛,既然是雇佣兵,就好好杀你的黑暗生物赚你的钱,为什么一定要跑到老子的地盘上横插一脚?抢饭吃对你的究竟有什么好处?你难道不知道吗,身为同行,最忌讳,也是最招人痛恨的,就是为了争夺顾客竞相压价。
莫邢馗被治好了,这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镇子。
赛斯从未仔细深想过这件事情背后的诸多问题。他只是一个兽医,粗浅懂得一点点基础医理。赛斯想当然的认为,如果换成自己,一样可以把莫邢馗治好。区别在于自己没有得到足够的钱,而那个叫做苏浩的小子却抢走了自己的病人。
整整一千枚金币啊
就算没有金币,能有贝拉那么个漂亮妞晚上暖被窝也是好的。现在,一切都长翅膀飞了。
赛斯并不觉得自己贪婪,这是真正的把死人变成活人。一千金币一条命根本不贵,你可以去帝国内域看看,那些贵族豪门哪个不是把活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们每年花在各种保健品和药物方面的钱,多达亿万金币。相比之下,老子一千金币的要价又算的了什么?
生活的确是多姿多彩,赛斯是一个非常看重现实的家伙,他知道诅咒没有任何效果,自己不是巫师,也没有朝着玩具偶人身上扎针,导致诅咒对象头疼致死的神奇本身。除了浪费口水,对自己也毫无益处。于是,赛斯非常干脆的回归了原来的平静生活,只是在夜深人静独处的时候,忍不住还是会想起苏浩那张充满可憎微笑的脸,恶狠狠地骂上几句。
赛斯很快察觉了生活中的变化。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赛斯像往常一样走出屋子,去邻街的店铺里买面包。就在路过水井旁边的时候,一个八、九岁大的小男孩从斜刺里冲出来,重重滑到在赛斯脚下。
在这个季节,地面上的积雪差不多已经溶化。地面非常潮湿,很滑。水井周围又是人来人往的区域,虽然现在不是早晨最的热闹时候,地面却被泼洒了很多水,来来往往的人群也把地面踩得到处都是泥浆。
那个小王八蛋就是从自己侧面方向扑过来,“吱溜”一下倒在地上。那姿势很优美,就像脚下踩到香蕉皮那么顺滑。小混蛋脸上黑噗噗的,可能是刚从哪个烟囱里钻出来。像这样的小鬼,木叶镇上很多。有些是爹娘都在,有些是爹死娘还在,要不就是死人与活人之间的关系颠倒过来。还有些更惨的,不是爹死娘改嫁,就是爹娘很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是觉得娃娃难养一走了之?还是于脆被黑暗生物抓走当成了点心?
赛斯不喜欢孩子。这种执着的想法,从他还在帝国农场工作的时候,就已经根深蒂固。那时候赛斯曾经喜欢过农场里的一个挤奶女工。两个人偷偷好上了,千不该万不该是那个女人不该怀上赛斯的种,还用这个当做筹码,威胁赛斯一定要尽快结婚,否则女工就会邀约几个哥哥,把当时还不是胖子的赛斯活活打成胖子。
赛斯惊恐万状,他趁人不备,把那个女工扔进了饲料粉碎机。农场里养着几万头牛,每天消耗的草料及其庞大。区区一个人塞进饲料粉碎机,出来以后就变成一坨一坨,混合着草料的鲜红团块。奶牛们仍然吃得很开心,并不因为饲料里添加了外来物质而感到反胃。赛斯把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喂了牛,那些母牛长得很壮,往后一个多星期里,产出的牛奶不仅数量多,蛋白质和脂肪含量也特别充足。
从那以后,赛斯就特别讨厌孩子。
赛斯发誓:他从未动过那个滑到自己面前的孩子一个指头。
那个小混蛋就这样跑过来,摔倒。正常情况下,赛斯应该会捂着肚子,指着那个小倒霉蛋狂笑一通。然而,没等笑声从喉咙里发出,旁边巷子里已经冲出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手里拎着比赛斯胳膊还粗的棍子,嘴里喷发出火山般的怒吼。
“你敢欺负我儿子?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没等赛斯有所反应,棍子已经劈头盖脸乱砸下来。壮汉的实力与赛斯差不多,赛斯却无论如何也不是对手。打架与杀人完全不同。当年于掉那个女人的时候,赛斯是用绳索先将她勒至窒息,然后再下手。现在,对方根本连招呼都不打,直接抡起棍子砸人,赛斯除了躺在地上像鬼一样痛哭嚎叫,什么也做不了。
最令人生气的,还是那个自己滑倒的小王八蛋。很多人过来围观,小混蛋开始抹着眼泪哭,指着正被痛打的赛斯,抽抽噎噎地说:“我好好的走在前面,他偏说是我挡了他的道,然后就用力推我后背,还用脚踩我。呜呜……呜呜
赛斯肚子上挨了重重一棍。他感觉肠子绞在了一起,疼得厉害。尽管如此,赛斯仍然无比愤怒的想要开口反驳。可是,就在他准备张开嘴巴的一瞬间,那个小王八蛋居然侧过身体,弓着腰,指着屁股上,让所有围观者看个清楚。
那里有一个清晰的鞋印。泥巴很新鲜,显然是刚刚印上去不久。赛斯猛然睁大了双眼,他怎么也不明白,小王八蛋屁股上的鞋印为什么与自己鞋底的纹路相同?全部都是网格状,而且还那么清晰?
区别当然是有的,赛斯的脚印要比着略小一些,没有小王八蛋屁股上的那么大。然而,围观者根本不会在意,也不可能察觉其中的微妙差异。当满面怒容的壮汉扔下棒子,拎起赛斯一条大腿的时候,所有人只看到了相同纹路的印记,即便是原先有所怀疑的人,也瞬间变得义愤填膺。
“该死的胖子居然欺负小孩,揍他往死里打”
“这个肥杂种从来就是毫无良知,没有爱心的废物。前几天有人重伤,他竟然要人家一千个金币的诊费,还要求对方吧一个年轻女孩送给他做小老婆。这家伙根本不能算是人,而是一头人形野猪。”
“好好走在路上欺负孩子于什么?死胖子一定是心理变态,酒吧里的女人都说他很可怕,玩法花样繁多,唯独关键时候使不上力气。就他那尺寸,就连让女人怀孕的机会也没有。自己弄不出娃娃,就嫉恨别人家的孩子,所以见了以后就要欺负。嗯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赛斯被打得很惨,如此大的动静,又是在小镇的繁华地带,当然会引起秩序维持人员注意。当他们走进人群的时候,痛苦不堪的赛斯感觉看到了希望,他呻吟着伸出手,希望得到帮助和解脱。
维持人员都是从特别挑选出来的雇佣兵。战斗力强悍,很少有人是他们的对手。然而,即便是维持人员,也必须遵从大部分镇民的意愿。类似帝国警察询问情况的流程必不可少,很多人也主动走出来,说明当时的情况。令赛斯恐惧的是,这些人当时根本不在现场,却把自己推到孩子的每个细节说得一清二楚。天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看到的?难道这帮家伙就跟在自己身后?
“就是这头该死的胖猪。他给了那孩子一记耳光。鬼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然后一脚踢上去,那小孩当场倒在地上大哭。”
“那孩子手里拿着一颗糖,肥杂种赛斯把糖抢过去吃了,孩子当然不答应。两个人就这样打了起来。瞧瞧他那种肥胖的身体,完全可以把人活活压死,区区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他站在这里又打又踢的,就像是在玩沙包游戏。实在太惨了,实在看不下去。”
“赛斯是个变态,我亲耳听见他诱骗这个孩子,说是要带孩子去他屋里玩,还说要给孩子糖吃,但是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人。这小孩很聪明,当时就要跑去喊人,赛斯不想事情泄露,于是抓住孩子的头发,一边打一边踢,拖着人往井口方向过去。我看他就是想要把人扔进井里杀人灭口,如果不是正好有人从这里经过,说不定现在这孩子已经死了。”
这些说法一样比一样恐怖,一件比一件可怕。赛斯躺在地上,张大了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从未想象过,简单的一件事情,居然衍生出如此之多的版本。
那个小王八蛋的确是自己滑倒的,老子不过是碰巧从这里经过。为什么所有人都把屎盆子往老子脑袋上扣?真觉得我胖就好欺负吗?
尽管各种说法都存在着明显偏差,只要静下心,很容易就能察觉出其中的问题。能够成为维持人员的雇佣兵都不是傻瓜,这点最基本的判断能力当然有。可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站在那里旁观。
聚集在现场的民众越来越多,超过了好几百。最初的说法,已经被迅速传播开来。孩子一直在哭,浑身湿漉漉的脏水本身就容易引起同情。即便围观者当中也有对赛斯印象不错的家伙,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帮他说话。就这样吗,一传十,十传百,巨大的舆论漩涡很快形成,维持人员只能是站在旁边看着,让赛斯不至于当场被活活打死。
正义这种东西,从来就是随着人数多少不断产生变化。五十九和六十的区别在于简单的“一”,然而这种关键谁也无法逆转。加入人多的一方,你就代表着光明。据理力争成为人少一方,你就是坠入黑暗的魔鬼。
当围观者渐渐散去,赛斯才慢慢从地上爬起。他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走回屋子,又是怎么开门进去的?感觉整个人像是死掉了一样,遍体鳞伤,骨头也断了好几根。更糟糕的是,那个该死的小混蛋居然趁乱冲着赛斯撒了一泡尿,弄得赛斯浑身上下恶臭不堪。
第五百六九节 逃离
赛斯没有多想,一直以为这是孩子父亲纠集其他人针对自己的阴谋。也许,自己曾经在治疗问题上怠慢过他们,也可能是诊金和药费上的纠纷。但不管怎么样,只要以后多多注意,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
问题远比赛斯想象的更加严重。
几天后,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赛斯像往常一样开门营业。就在他准备伸个懒腰,好好享受难得的冬日阳光的时候,一个老女人怒气冲冲地冲了进来。
“昨天晚上你没给钱,现在就必须把欠账结清。两个银币,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纠纷很快开始,老女人的声音很尖,她不顾一切扯着嗓子乱叫,引来了无数围观者。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赛斯根本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直接掐住老女人的脖子,将整个人拎着往外扔。老女人重重摔倒,又哭又闹,很多人围上来询问,老女人趁机说了很多赛斯昨天夜里在床上的表现。什么气喘如牛,什么床板几乎都被压断,什么短粗疲软站不起来……总之,没有一句听起来像人话,更像是一篇用来形容软体动物蜗牛的实验范本。
老女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诉着:“他说好完事以后给钱,结果现在赖账”
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老女人的话,当场质疑:“那你怎么放他离开?你应该当时就把他拖住,怎么会跑到这里来闹?”
老女人的理由相当充分:“他给我吃了点药,说是玩起来会更加舒服。结果我一觉就睡到了现在。”
这就不由人不信了。赛斯本身就是医生。配药这种事情从来只有医生才会。用药使人麻醉,然后趁机逃走,还不用给钱,这的确是肥杂种赛斯的作风。
老女人继续哭诉,在已经被很多人相信的事实上,又增加了一块沉重的砝码。
“其实也没多少钱,不过两个银币而已。我承认我的确当时开价是高了点儿,可他也没有还价啊我原本以为遇到一个挺不错的有钱主顾,没想到居然变成了这样。我吃这晚饭我容易吗?”
如果老女人讨要的钱太多,那么这件事情本身就很荒谬。她不是什么绝色,脸上皱纹不少,这种货色的酒吧里很常见,最多不过十个铜板就能上手。当然,在这种事情上,吧女从来都是漫天要价。不要说是两个银币,就算比这再丑的女人,也敢喊出五个银币,甚至更高。客人只要不是脑袋进水的蠢货,肯定会当时开口落地还钱。何况,老女人自己也说了,赛斯压根儿就没有还价,而是搂着自己直接进了房间。
赛斯在钱的问题上一向很贪婪,这是木叶镇所有人的共识。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起带头,人群里突然飞出一块石头。有了带头人,几个看不下去的男人立刻扑过去,抓住赛斯一顿乱打,怒吼着要他立刻拿出钱来。
激起众怒这种事情非常可怕。你永远无法想象,那些站在自己对立面,把自己看做永世恶人的家伙究竟会做出什么?赛斯发现自己的嘴巴和舌头彻底失去了作用。并不是说它们丧失了发音功能,而是自己说出的话根本没人相信。哪怕赛斯赌咒发誓,用最恶毒的字句表明决心,甚至咬破嘴唇咆哮着自己绝对没有碰过那个老女人一个指头,却没人相信这是真的。
“骗子”
“肥杂种”
“不要脸的吝啬鬼”
“这种废物竟然和我住在一个地方,而且还是我的邻居?尼玛,再也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老子宁愿与黑暗生物作伴,也绝对不会跟你这种混蛋做邻居。滚你给老子现在就滚”
无数的石块狠狠砸过来,赛斯身上和脸上到处都是淤青和红肿。尤其是他的面颊,还留有鞋印之类的肮脏痕迹。
当赛斯连滚带爬逃回自己屋子里的时候,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沾满了浓痰,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污物。钱袋也不知什么时候不翼而飞,里面足足有二十多个银币,也许是被谁趁乱拿走,或者于脆就是落在那个莫名其妙的老女人手里
诸如此类的事情,接下来又发生了好几起。
要么是一个老太婆突然跑到赛斯面前,大喊大叫着说是赛斯为她看病开错了药,弄得她现在浑身酸疼。
要么是某个女人气势汹汹的站出来,说是赛斯摸她的屁股。
还有比这些事情更可怕的。就在昨天,赛斯的小诊所里来了几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他们表现的很暧昧。尤其是为首的那个,直言不讳赛斯就是自己的女朋友。这种说法把赛斯两只眼睛几乎惊得瞪出眶外,不等他开口反驳,几个壮汉已经一拥而上,拽手抱腿揽腰抓屁股,三下两下把赛斯身上的衣服脱了个精光。当壮汉们狞笑着走过来的时候,赛斯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从那天起,赛斯就对外推说自己得了严重的痔疮,不方便走路,就连坐着也觉得困难。
木叶镇就这么大,数万居民虽然很多,可是想要从中发现,并且寻找某些秘密,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麻烦。当赛斯咬着牙齿,忍痛拿出一大笔钱,托人私下打探消息之后,终于发现,所有这些事情背后,都存在着五十七小队的影子。
赛斯并不惧怕雇佣兵。他是医生,如果有人想要对付自己,就必须掂量一下在灰色地带得罪一名医生的后果。
然而,现在的情况与过去完全不同。木叶镇上出现了另外一个医生。赛斯知道自己的名声不好,很多人都把自己当做眼中钉和肉中刺。他们无非是看在自己是医生份上,即便想要动手,也必须掂量一下小镇失去了医生的严重后果。现在,这种无形保护已经随着另外一个医生的出现被彻底打破。
难怪身边出现了如此之多的可怕事件。
难怪老子最近总是遇到莫名其妙的麻烦。
难怪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人跟老子作对。
情况肯定还会变得比现在更糟。赛斯很清楚这些雇佣兵的手段。他们通常是把人玩弄得死去活来,榨于最后一丝价值,最后才下狠手,了结你的性命。
既然有两个医生,那么医术不精,人品不好的那个肯定要被淘汰。雇佣兵除了猎杀黑暗生物,还喜欢杀人放火。赛斯当天彻底得罪了五十七小队,也有很多人把他的卑鄙行径看在眼里,看到前因就能联想到后果,赛斯简直不寒而栗。
弄明白事情真相的赛斯一秒钟也没有多想,连夜收拾金银细软,以最快的速度逃出了木叶镇。
逃亡这种事情通常不会发生在白天。赛斯不是那种脑子坏掉的白痴,他很清楚,在上次漫天要价那件事情上,自己把五十七小队得罪得究竟有多么惨。那帮雇佣兵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他们就像一群该死的猫,躲在暗处不断戏弄自己,直至活活玩残,玩死。
凌晨三点多钟,正是夜最深沉,睡眠最足的时候。赛斯一直心惊肉跳等待着这个时间。这大概是他在帝国农场学到最管用的知识之一。赛斯把早已准备好的各种物件搬上雪橇,蹑手蹑脚打开房门,低声吆喝着雪橇狗,朝着小镇城门方向偷偷驶去。
半夜离开小镇这种事情很少见,守卫多少也知道点儿赛斯与雇佣兵之间的过节。平心而论,他其实不愿意就这样白白放走赛斯。可是看在赛斯拿出来那个鼓鼓囊囊钱袋的份上,犹豫了几分钟,最终还是按下了开启城门的电钮。
夜很冷,而且起风了。呼啸的寒风夹杂着肃杀与冰冷,从苍茫黑暗的大地上疯狂掠过。
赛斯赶着雪橇狗在雪原上疾驰。他不停地甩着鞭子,雪橇狗今天吃了四顿肉食,很饱,力气很足。尽管如此,半夜赶路仍然不是雪橇狗喜欢的事情。它们迫于鞭子的威力,沿着大路狂奔。
一片漆黑,唯一的光亮,就是赛斯安装在雪橇座位上的应急灯。那点光芒在黑黝黝的夜里根本照不了多远,如果不是凭借道路周边几处标记性的枯死大树多少还有印象,赛斯恐怕早就已经迷路。
突然,雪橇狗发出一阵无比癫狂的咆哮。它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停下脚步,巨大的惯性使雪橇无法挺稳,朝着毫无阻拦的正前方轰然驶过。突如其来的变化,使赛斯彻底惊呆。他自己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眼睁睁看着雪橇从猝不及防的两头狗身上碾过,压出一片血肉模糊的可怕痕迹。
“走啊你们这些该死的狗杂种,快给老子走啊”
赛斯用力很抽着鞭子,尽管人很肥胖,手上的技术却也没有生疏。鞭子甩得又准又狠,鞭梢不断从狗群身上掠过,带起一片愤怒咆哮与惨嚎。可是不管赛斯如何努力,哪怕他迅速拿出匕首割断了两条已经死去雪橇狗脖颈上的皮带,仍然无法阻止混乱的狗群,也没能使它们重新恢复原先的秩序。
在应急灯光线笼罩的范围内,很快出现了一个暗红色的身影。
那是一个浑身上下都显露出令人心悸红色的男人。肩膀宽阔,留着整齐的胡须和短发,外表看上去就像忠厚老实的邻家大叔,目光也很沉稳。暗红色来源于他身体表面的铠甲,非常厚重,却丝毫不影响活动。
几个面貌凶狠的黑暗战士围在男人身边,从不同方向构成防护圈。尽管赛斯是个胆小鬼,对于黑暗世界了解不多,可是看到这种情况,仍然觉得惊恐万状,差一点儿没被活活吓死。
“天啊是……是黑暗生物,是黑暗生物”
赛斯双眼瞪大,瞪着从黑暗深处徐徐走来的这群人形怪物,声嘶力竭地喊叫着。他终于明白雪橇狗为什么停止向前,也终于明白选择今天晚上逃走的确不是什么好主意。然而,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赛斯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抓起摆在旁边座位上,最为贵重的一个小皮包,以令人惊讶的敏捷动作从雪橇上跳下,转过身,朝着自己的来路,也就是木叶镇方向不要命的狂奔。
面似忠厚的红盔甲男人抬起头,看了一眼在雪地上摇晃肥胖身躯艰难奔跑的赛斯,轻轻吐出几个字:“抓住他。
赛斯不是战士,充其量不过是个平民。尤其是在寒冷的夜幕下,想要在雪原上逃走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不过几分钟时间,他已经被两名身材细瘦的黑暗战士抓住,提拉着肩膀,重新拖了回来。
雪橇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赛斯为了这次能够顺利出逃,准备得还算充分。携带最多的东西莫过于食物,虽然几乎都是味道一般的硬饼于,却是用赛斯从市场上淘回来的军用品。这玩意儿富含营养,只需要一块就能吃饱。当然,军用品也有其特殊独到的生产设计理念,为了防止士兵在不必要的时候总是联想起食物,硬饼于口味被设计得很糟糕,如果不是为了填饱肚子,恐怕没人愿意把这种东西当做主食。
所有雪橇狗都被杀了。它们一直在狂吠,赛斯逃跑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它们。可怜的狗群被皮绳牢牢束缚着,尽管它们用牙齿狠狠啃啮,却无法在短时间内咬断绳索。黑暗战士显然不愿意狗群的叫声引来更多麻烦,它们直接冲进狗群,抓住雪橇狗的喉咙,将它们一只只活活捏死。
一只被暗红色铠甲覆盖住的手凭空出现,搭上了赛斯的肩膀,把他从几名黑暗战士中间拉了过来。
赛斯满面惊恐地看着对方。凭他的经验,不难看出这名身穿红甲的中年男人,应该是一名黑暗世界的高级骑士。无论战斗力还是进化能力,都是赛斯必须仰望的可怕存在。而更可怕的,还是那些赛斯曾经听过,关于黑暗生物的恐怖传说。
它们吃人。
它们喜欢把新鲜人血当做饮料,就像人类的酒一样。
它们尤其喜欢处女。当然,不是出于性别生理需求方面,而是认为处女非常于净,相当于未经污染的纯天然绿色环保食品。
“嗖————”
暗红色盔甲的手腕部位,突然弹出一根锋利的硬刺,不等赛斯发出尖叫,刺尖已经斜着划破他的面颊,带走一滴尚且带有余温的血。
中年红甲骑士把带血的尖刺举到嘴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然后闭上双眼,仔细分辨着其中的味道。
“没错,这个肥胖的家伙的确是人类。”
红甲骑士慢慢睁开眼睛,脸上流露出疑惑的神情:“居然有人类在这个时候选择外出?而且还是一个人?如果是雇佣兵或者猎人,倒也勉强可以解释。像你这种看上去就是养尊处优的家伙,为什么要跑到镇子外面?”
不等赛斯回答,红甲骑士继续自言自语:“你的血有些酸,不是很甜。我不喜欢这种味道,就算是肮脏的老鼠,血味也要比你甜美得多。这是恐惧产生的特殊味素,沉淀的时间很长,超过五个钟头,也许更久。呵呵真令我好奇,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迫使你必须现在离开那个镇子?”
红甲骑士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古怪,仿佛嗓子被捏住,低沉而沙哑,带有说不出的诡异气氛。
皮肤被划破的感觉很糟糕,赛斯却被旁边的黑暗战士牢牢捏住肩膀,无法发出声音。直到红甲骑士问话,黑暗战士才冷哼着,缓缓松开铁钳般的手。赛斯如同解脱般站在原地晃了晃,沉重地呼吸着,随即摔倒。
“再,再不走,他们会,会杀了我。”
无论回去木叶镇,还是留在这里,都是死。赛斯已经想通了这一点。然而,他仍然想要尝试着看看,这些黑暗生物似乎很好说话,它们的表现显然没有雇佣兵们说得那么可怕。至少,自己现在还活着,还在与那个身穿红色铠甲,看起来是领队的家伙谈话。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有几个家伙跟我有仇,我不得不这样做。”
“说具体些,我想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嗯我是个医生……”
红甲骑士在询问赛斯方面表现的很有耐心。几分钟后,赛斯的故事仅仅开了个头,红甲骑士已经听出后面应该还有很长的内容。他古怪地笑了笑,命令黑暗战士迅速收拢雪橇,带着已经冷硬的雪橇狗和各种物件,离开大路,朝着荒野上转移。
黑暗生物也有自己的营地。那是距离木叶镇几公里远的一处山凹。
赛斯被冻得直打哆嗦,黑暗生物们却表现的很是耐寒。面对红甲骑士的兴趣,赛斯结结巴巴说出了一切,从最初与五十七小队结恶,直到后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灾难,一字不漏。
它听得很专心,不时插进话来,对每一个细节都要求了解。赛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样?按照他的理解,尤其是从雇佣兵那里得到的知识,黑暗生物应该憎恨人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与自己交谈。
第五百七十节 雌性
“也就是说,你其实不是什么好人,充其量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家伙。你惹上了不改惹的人,他们要杀你报复,所以你连夜逃了出来,是这样吗?”
红甲骑士显然没有为别人留面子之类的概念。尽管赛斯很想否认,也认为被一个黑暗生物嗤笑,的确是一种耻辱。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阴沉着脸,默默点了点头。
“事情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多想想好的方面,让自己变得高兴,要微笑和快乐,不要总是哭丧着脸。”
红甲骑士“格格格格”笑着,温和地拍了怕赛斯的肩膀。
他的动作很是古怪,赛斯自己也觉得很不适应。对方毕竟不是人类,而是人类的死敌。好吧就算黑暗生物当中的确存在着对人类抱有好感,想要展双边友谊的特殊个体,恐怕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
赛斯并不觉得自己有好运。他觉得红甲骑士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意味,就连笑声也有些肆无忌惮,却带有明显被压制过的痕迹。具体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赛斯自己也不清楚。可不管怎么样,至少这些黑暗生物没有表现出敌意,对自己也还算不错。
“你可以叫我拉丝美塞斯。”
红甲骑士再次伸手,摸了摸赛斯肥厚的脸。赛斯感觉对方的手指冰凉,有种说不出的腻滑,根本没有对方看上去实际年龄应有的粗糙。
“听着,我可以给你一个赚钱的机会。”
拉丝美塞斯的语气变得带有宽慰成分:“尽管我不是人类,但我却对人类的某些物件很感兴趣。如果愿意的话,我想和你做笔交易。”
赛斯顿时来了精神,这也意味着自己不用死,不用成为食物:“什么交易?”
“我想要一瓶朗姆酒、一瓶陈年白兰地、一件最新款的女式套裙、一把指甲刀、一把……”
拉丝美塞斯林林总总说了十几样,杂七杂八,没有明确的分类,从食物到日常用品都有。赛斯有些奇怪,可是想到对方不是人类,而是黑暗生物,也就变得释然。他努力记住拉丝美塞斯所说的每一个字,脑子里再也没有恐惧,思维意识完全被有生存保证的财想法填充。
也许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光在嘴上说说,拉丝美塞斯从旁边的黑暗战士手里接过一个钱袋,解开系绳,赛斯看到里面装满了亮闪闪的金币。
黑暗世界与人类帝国之间的货币通用。最初,黑暗世界非常抵制来自帝国的货币,后来逐渐现自己其实也可以从中赚取足够的好处,也就按照帝国款式行不同规格货币,币值也一直沿用到了今天。
“这些是订金,如果你按照我的要求去做,还可以得到同样数量的酬金。”
拉丝美塞斯笑得有些诡异,丝毫没有中年男人应有的稳重。有那么几次,赛斯甚至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红甲骑士根本不是男人,而是一个酒吧里常见的舞女。因为无论说话风格还是动作,拉丝美塞斯都显得过于妩媚。
赛斯忽然联想起那些在木叶镇上闯进自己家中的大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低下头,飞快接过钱袋,取出一块金币,塞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口。
金属不是很硬,边缘留有咬过清晰的槽痕。
没错,这的确是黄金含量很足的金币。
拉丝美塞斯脸上依然带着那种诡异的笑容:“怎么样,我没撒谎吧?”
赛斯的情绪随着这句话变得亢奋起来,使劲儿点着头:“您是一位尊贵的黑暗骑士大人。我愿意为您效劳,您的任何语言对我来说就是命令,我必须服从。”
“哈哈哈哈,我喜欢你这个肥胖的家伙。”
突然,拉丝美塞斯出一阵无比得以的大笑,它再次挥动手腕铠甲上的尖刺,从赛斯另外一边面颊上划过,再次以相同的动作,把沾有血液的尖刺送进嘴里,慢慢品味。
“不错,很不错。”
拉丝美塞斯舔着嘴唇,眼眸深处释放出阴森邪恶的目光:“血的味道变得好多了。没有酸味儿,比刚才更甜,只是粘稠度稍微稀了点。不过,与味道比起来,口感上的差异可以得到弥补。”
听到这里,赛斯感觉笑容完全凝固在脸上,皮肤瞬间绷紧,就连喉咙里也仿佛充满了尖锐的冰渣,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清楚的记得,就在此前,拉丝美塞斯曾经对自己的血表过一番言论。说是因为恐惧的缘故,味道变得很糟糕
“大脑的血液的控制效果非常明显,尤其是受到负面情绪影响的时候,总会有很多激素融入血液,产生许许多多不良影响。”
拉丝美塞斯用细长的舌头舔着金属尖刺,脸上露出讥讽的神情:“我喜欢甜美的鲜血,松软的鲜肉。你太紧张了,也过于恐惧。这种情绪应该在很长时间里都困扰着你。我很挑食,我从不选择那些生活困苦的人类穷鬼。他们连饭都吃不饱,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辛苦快乐。这就跟你们人类养猪是一个道理。必须让猪感觉衣食无忧,才能躺在猪圈里快乐的生活,肆无忌惮的吃东西。生活在恐惧中的猪根本长不大,总是瘦弱不堪,吃到嘴里也没什么味道。哈哈哈哈我就喜欢像你这样肥胖的家伙,脂肪的味道比鲜肉更加美妙,我必须让你变得高兴起来,使你的血液变得不那么酸,紧缩的肉也变得松弛。可惜的是,你不是女人。否则的话,油脂和奶水可以用来提取乳酪。知道吗,我上个月就弄到几个健康的产妇。她们的味道棒极了,现在想起来,我都会忍不住流口水。”
赛斯忽然感觉非常难受,胃里一阵阵泛起强烈的恶心。他努力控制住想要呕吐的**,恐惧而震惊地连声问:“难道你不怕我再次恐惧吗?你,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对于人类食物的调味,是一种非常高雅的艺术。”
拉丝美塞斯再次大笑起来:“你的喜悦能够瞬间冲淡恐惧,然而过于快乐的你,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美食。我需要你再次变得恐惧,时间却不用太久,不过十分钟就行。这样,你的血液不仅仅只是味道甘甜,还会带有轻微的略酸。就像甜腻的糖果,还有新鲜的甜橙。相比之下,当然是后者更富营养,更受人喜欢。其中的原因很简单,甜橙带有一定酸度,酸甜适中,而且温热的人类血浆,才是最美味的饮料。”
说着,拉丝美塞斯偏过头,用手腕上的尖刺在颈部轻轻一划,头皮顿时破裂开来。赛斯万分惊恐地看着拉丝美塞斯撕开头皮,先是露出一头棕红色的长,然后是雪白细腻的肌肤。顺滑的长沿着肩膀两边散落下来,掩映着年轻美丽的容貌,只是两边眉梢实在太尖了,仿佛两根横生的刺,释放出浓烈的杀气。
赛斯此前的想法没错,它的确是个女人,黑暗生物中的雌性。
拉丝美塞斯把手指塞进嘴里,取下用作伪装的牙套,露出一口尖利森白的牙齿。
赛斯惨叫一声,在强烈的求生意识驱使下,转身就想逃走,几名早就有所准备的黑暗战士一拥而上,将他狠狠摁倒。这一刻,黑暗战士也表现出比此前更加可怕的残忍。它们“嘿嘿嘿嘿”冷笑着,其中一个甚至用舌头不断舔着赛斯的脸,湿腻腻的感觉非常糟糕,仿佛一条蛇在脸上不断爬动着。
拉丝美塞斯走了过来。她的嘴唇很薄,尽管身上包裹着厚重的铠甲,却可以猜测出被遮挡在其中的曼妙曲线。这种骨感类型的女人赛斯非常喜欢,此刻却怎么也无法产生出类似的感觉。他不断尖叫,被黑暗战士用力捂住嘴唇,脸膛憋得一片紫色,只能出惊恐到极点的“呜呜”声。
“你很蠢,非常贪婪。怪不得就连你的同类都要唾弃你。”
拉丝美塞斯从旁边的黑暗战士手中接过早已准备好的匕,在细长的手指之间灵活转动,不无怜悯地说:“没想到你居然会相信我之前说过那些关于兴趣的话。难道你不明白吧?我们从不喝酒,却不是你们人类想象中的那种饮料。我们用人血酿酒,只有最年轻的处女,才能酿出最醇美的白兰地。”
就在赛斯睁大双眼,脑子里满是绝望的时候,拉丝美塞斯忽然想起了什么,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对着一名黑暗战士捏了个响指,后者会意地点点头,拿过来一本类似小型通讯器的装置。拉丝美塞斯伸手在按键上点了几下,巴掌大小的显示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头像。
“即便是黑暗生物,也必须遵从规则。”
拉丝美塞斯把微型屏幕拉近,用俏丽森冷的眼睛盯着赛斯,认真地问:“我可以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认识这个人吗?”
黑暗战士的手已经松开,赛斯感觉就像是从窒息死亡线上被拉了回来,大口喘息着,过了好一阵子,才慢慢恢复过来。
他再也不会相信拉丝美塞斯。这个女怪物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可憎的骗子。它的确很漂亮,非常性感,嘴里却没有一个字是真的。赛斯誓,自己宁愿相信一头母猪会飞,也绝不愿意相信这个吃人的女恶魔。
可是,不相信又能怎么办?
这里可不是木叶镇,旁边那些长着獠牙的黑暗战士凶狠残忍。看得出来,它们早就期待着能有自己这个新鲜的活人当做宵夜主菜。也许,这正是它们为什么会等候在大路上的真正原因。这些黑暗杂种没有能力攻入木叶镇,只能潜伏在小镇外围,借机狙杀落单的人类。就像黑暗猎人和雇佣兵在荒野上狙杀它们一样。
赛斯又看了一眼微型屏幕。
他的确认识这个年轻男人。准确的说,认识可能谈不上,只是见过,而且永远不会忘记那张英俊到令人必须诅咒的脸。
木叶镇上只有两个医生。都是那个叫做苏浩的该死雇佣兵,他抢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生意,害得自己落到今天这般田地。如果叫骂和诅咒能够杀人,赛斯相信,苏浩已经被自己杀死了数万次,尸体也被烧成飞灰。
不过,苏浩虽然可恶,却毕竟是人类。如果可以的话,赛斯更愿意通过诅咒杀死面前的这些黑暗生物。
拉丝美塞斯非常精明。它看到了赛斯眼中的惊讶和犹豫,单凭这一点,拉丝美塞斯就肯定赛斯认识自己此行的重要目标。
沉重的钱袋再次摆在赛斯面前,拉丝美塞斯解开铠甲,蹲下身子,把饱满的胸脯凑到脸上满是鲜血的赛斯面前,声音变得甜腻柔媚,令人心神荡漾。
“告诉我,你在哪儿见过这个人?”
胖子赛斯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不知道为什么,神情也变得冷静下来。他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拉丝美塞斯,语气空洞地嘲讽:“就算告诉你,我还不一样是死?老子反正都要变成你们的食物,想吃就现在下手。再过一会儿,老子的肉都会变成酸的。说不定,还会拉出一大泡屎。嘿嘿嘿嘿那种东西,你他玛的吃得下去?”
拉丝美塞斯应对这种情况的经验非常丰富。它响起一阵轻笑,柔媚的声音里带着诱惑:“只要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就能活下去。我保证。”
赛斯目露凶光,冷冷地摇着头:“如果老子相信你,才是真正的愚蠢。你这个不要脸的女骗子,变态的怪物,有本事就自己去找,老子一个字也不会告诉你。”
拉丝美塞斯的面容变得有些阴沉,却仍然带着如牛奶糖般无法划开的甜腻笑意。它从一名黑暗战士手里接过背包,取出一个小布袋。当它的手从袋子里拿出来的出后,掌心里多了几颗形状类似茨菇,表面颜色却显得黑的奇怪物件。
“我喜欢男人,尤其喜欢从他们身上留下点儿纪念品。”
拉丝美塞斯用细长的手指拈起一颗黑色“茨菇”,凑到神情慌乱的赛斯眼前,媚笑着说:“这是一个你们人类的拳击选手。他很强壮,味道也很不错。我最初没想过要把他当做食物,而是非常高兴的邀请他到床上享受快乐。他的拒绝让我很生气,除了这点纪念品,他连骨头都被我的宠物尸人嚼得粉碎。”
“这是一个很有天分的舞蹈家。他很勇敢,也很蠢。被抓住的第一时间,他就咬断舌头自尽。这种特殊表现,的确给了我留下纪念品的理由。我把它用盐腌起来,再注入一点儿防腐剂,再加上一些别的调料,就能长久保存。需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当做零食点心。”
“还有这个,是一名帝国士兵。他老老实实听从我的命令,却在身上藏了一枚炸弹。结果,自己被炸得稀巴烂,我只找到这么一点点还算是完整的身体残片。”
赛斯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完全是因为恐惧产生的效果。
他当然可以认出那些一块块黑乎乎的“茨菇”究竟是什么东西。那是人类男性的第二生命,是最为重要,不可分割的部分。
拉丝美塞斯冷俏的眉毛高高挑起,视线焦点一直在赛斯身上来回打转:“我听说胖子的那玩意儿很小,黑暗世界却不是这样。放心吧我是个具有特殊爱好的黑暗骑士。你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胖子,我只要你身上的相同部位,而你,只要把那里割下来,就能一直活下去。”
这番话使赛斯听得目瞪口呆,心跳不断加,脸色也变得一片血红。
“不要不要这样”
突然,赛斯像是杀猪般的骤然出尖叫:“我告诉你,全都告诉你”
莫邢馗的头和胡子都有些花白,身体却很健壮。即便是在受伤的时候,也并不惧怕寒冷,总是穿着一件精于的无袖皮背心,把粗壮结实的胳膊露在外面。
“你应该注意保暖,这样对你的伤势恢复没有好处。”
从莫邢馗醒来的第一天,苏浩出了这样的劝诫,却毫无效果。直到现在,每次来苏浩这里换药,莫邢馗仍然还是同样的装束。
“我得感谢你救了我的命。不过,想要凭借这一点,就要求我改变习惯可不行。”
莫邢馗说话语很快,果断而单刀直入,动作协调,一看富有控制力,严肃而敏捷。
对此,苏浩总是报以无言的微笑。
只有肯森、何东与莫邢馗才知晓其中的秘密。强烈的感激心理支配着大脑进行转换,虽然三个人只是“准工蜂”,服从意识却毫不亚于真正的“工蜂”。苏浩没有忙于在两个小队其他成员身上实施血液注射,而是通过莫邢馗,让五十七小队调换到二十二小队旁边的驻地。这样,在外人看来,两个小队的关系融洽。可实际上,已经完成了合并。
第五百七一节 神父
只有肯森、何东与莫邢馗才知晓其中的秘密。强烈的感激心理支配着大脑进行转换,虽然三个人只是“准工蜂”,服从意识却毫不亚于真正的“工蜂”。苏浩没有忙于在两个小队其他成员身上实施血液注射,而是通过莫邢馗,让五十七小队调换到二十二小队旁边的驻地。这样,在外人看来,两个小队的关系融洽。可实际上,已经完成了合并。
苏浩从三名“准工蜂”身上分别抽取了少量血液。虽然是液体,细胞记忆却并不亚于肌肉本身。也只有这样,苏浩才不会引起怀疑。
对于目前身处的这个世界,苏浩了解得越发清楚。
然而,还有存在着一些他无法明白,也充满疑惑的部分。
其中,最令苏浩难以理解的,就是这个世界上居然没有飞机?
帝国拥有强大的磁能动力大炮,拥有灵活便捷的磁能悬浮车,甚至拥有装甲厚重,威力十足的磁能战车。毫无疑问,在能量的转换和使用方面,第三世界已经远远超出了苏浩原先所在的时空。然而问题就在这儿:尽管人类帝国的能量运用已经超越了电力基础,进化到更加先进的磁能与晶石能源,拥有种类繁多的地面运动机械,却唯独在航空方面存在着巨大的缺陷。
苏浩没有见过磁能飞艇。从肯森和莫邢馗等人的记忆当中,他“看到”了一艘无比庞大的纺锤形物体。这种飞艇异常结实,能够承受巨大的电压和气流,即便是暴风雨天气,也可以来往自如。然而,即便是这种空中巨兽般的存在,仍然要迫于飓风的威胁,不得不在极端恶劣天气时停飞。
搜遍了三个人的细胞记忆,苏浩也没有找到太空、宇宙之类的相关内容。尤其令他迷惑不解的是,第三阶段世界的人类,似乎并没有“地球”的概念。无论肯森、何东还是莫邢馗,都认为脚下这片大陆是孤立存在的,只是被一条无形的线分为两块。那边属于黑暗生物,这边属于人类。
这不合逻辑。
如果是平面,为什么会有白天与黑夜?
为什么会有冷暖交替?
还有,我们头顶上那片天空到底是什么?
苏浩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却也并非毫无收获。
他在莫邢馗等人的细胞记忆当中,找到了一句意义晦涩的话。
“只有当光明与黑暗彻底融合的那一天,神恩才会真正普降大地。”
里尔和贝拉结婚了。
这是他们多年以来的愿望。五十七小队其他三个人都知道里尔和贝拉之间的秘密,却谁也没有点破。理由很简单:雇佣兵很少在同行之间寻找伴侣。充其量不过是一夜情,或者生理上相互需要。无论男女,选择结婚对象都是在雇佣兵以外的行业。毕竟,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都死好得多。何况,战场上每一秒钟都充满危险。那种时候,自己都顾不过来,那里顾得上别人?
里尔和贝拉是被肯森和莫邢馗等人促成的。对他们而言,莫邢馗相当于父兄一般的存在,肯森也是雇佣兵当中说话颇有分量的人物。还有另外一层重要因素,就是苏浩。他那种出神入化的医术令人叹为观止,里尔和贝拉亲眼看到奄奄一息的莫邢馗重新活了过来。在他们看来,只要有苏浩这么个医生在队伍里,也就意味着生命有了保障。
结婚,也就变得顺理成章。
雇佣兵结婚是一件大事,尤其是在木叶镇这种荒僻人稀的地方,出了节日,最值得高兴的事情,莫过于婚礼。当然,全镇数万人同时参加婚礼肯定不现实。里尔和贝拉也没有太多钱用于额外开销。按照以往的做法,都是在小镇上的教堂举行婚礼,孩子们会负责把消息迅速传开。居民和雇佣兵本来就是相互依存才能在这种边缘地带生活下去,自然不会顾忌什么。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带着自家做好的一份食物,摆在教堂外面实现放好的桌子上。这就相当于婚庆典礼的入场卷了,你可以在那里自由品尝其他人带来的食物,馅饼、糖果、烤肉、卤汁拌饭、蔬菜沙拉,或者是什么别致可口的小点心。新郎新娘通常是负责酒水,出于财力方面的考虑,也许只是参加婚礼的每个人只有一小杯。但数量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们都希望得到祝福,人们也可以趁此机会得到更多快乐。
苏浩一直想要了解更多关于第三阶段世界的详细情况。里尔和贝拉的婚礼就是最好的机会。带着旁观者与实际参与者的双重身份,苏浩满怀兴趣的跟着里尔一起忙碌。他们在各个酒吧里进进出出,询问啤酒、葡萄酒和白兰地的价格。每当里尔与酒吧老板们争论,想要使价格变得更加便宜的时候,苏浩总是安静地站在旁边,面带微笑看着这一切
第三阶段世界的语言系统与地球相似。准确地说,应该是源于中文发音基础,语法和结构与中文非常类似的语言体系。苏浩最初觉得很吃惊,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尤其是在红石城的时候,对于当地语言也就有了越发深刻的理解。苏浩发现,这里的语言也掺杂了部分类似地球英文的成分。比如“我们”这个词,第三阶段世界的发音有些偏向于英文的“”,可如果换了是比较正式的场合,发音缓慢,不需要那么快的时候,听起来就像是带有浓重鼻音,颇为含糊的中文“我们。”
至于书写,这是另外一个让苏浩觉得匪夷所思的领域。
那是一种与古汉语非常相似,却有着显著区别的文字。有偏旁笔画,也有字体的间架结构,却并非地球上日本文或者韩文之类衍生出来的写法,而是与中文有着很大同向性,却完全迥异的另类存在。
比如“天”这个字,第三阶段世界的写法,最上面的一横,变成了一个“x”。又比如“木”字,第三阶段世界取消了中间的笔画横,又把下面的左撇右捺反向往上,变成一种斜向延伸的特殊字形。
第三世界的人类很讲究书写时的笔锋,这一点与地球完全相同。他们也衍生出极具特色的书法审美观。不过,真正能够把字写好的人不多,虽然肯森和莫邢馗都是佣兵队长,在文字书写方面却一塌糊涂。苏浩在小镇上的学校里,看到过几次教师在黑板上书写。有人写得很好,真正是做到了字形如画。
对于苏浩,木叶镇上的居民已经很快熟悉起来。
有了肯森和莫邢馗这样的例子,很多受伤的雇佣兵都把苏浩看做是这里最好的医生。事实也是这样,苏浩连续做了几次手术,成功率百分之百,接受治疗的伤者都明显感到苏浩与屠夫赛斯的不同。这个英俊中带有一点点忧郁气质的年轻人医术精湛,而且不会像赛斯那个混蛋一样死要钱。苏浩也是没有明码标价,同样也是随便对方,能给多少就收多少。可他绝对不会把话埋在心里,而是爽快微笑着面对每一个人。
木叶镇上并不缺乏药品,只是缺少熟悉药理,指导病患合理使用的医生。这里的居民大多身强体壮,就连感冒之类的病症也很少见。由于常年寒冷,很多人患有风湿,苏浩的建议也很简单:多保暖,没事的话最好不要擅自使用抗生素。尽管只是微不足道的提醒,人们却因为这种口头上的关怀,迅速接受了苏浩的存在,也很快改变了对这个陌生雇佣兵的印象。
正因为这些,当苏浩陪同里尔在酒吧里讲价的时候,自然受到很多人尊敬。
这已经是里尔走进的第四间酒吧。
老板是个神情阴鸷,只剩下左眼的中年男子。白天,酒吧里几乎没有什么客人,苏浩和里尔直接坐到吧台上,老板一个人站在柜台后面擦拭刚刚洗好的杯子。看见两个人进来,没有说话,只是随便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
里尔这个棕色头发的男人虽然还不到三十岁,却因为风霜摧残使得皮肤松动,平添了不少皱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加显老。
“嗨奥斯丁,我要结婚了。”
雇佣兵说话从来都很直接,里尔也是如此。他与酒吧老板之间显然很熟悉,只是先前一直与别人反复争论着价钱问题,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你可不是第一个来告诉我消息的人。”
神情阴冷的酒吧老板奥斯丁的态度有些冷淡,不紧不慢擦拭着杯子。他抬起头,用独眼看了看坐在里尔旁边的苏浩,紧绷的面皮顿时变得松缓,露出一丝非常难得的笑意。他停下手里的活计,拿起一个刚刚擦拭过的杯子,转身从后面的酒柜上拿起一瓶威士忌,用力拔着瓶塞,转过身,带着以沙哑的声音对苏浩说:“医生,我得请你喝一杯。”
苏浩连忙抬起手,做了个虚掩住杯口的动作。看着不太理解的奥斯丁,苏浩笑了笑:“给我一杯水吧我只是暂时陪着里尔出来走走,说不定回去以后还会有病人等着我。至少在白天,我得保持清醒。”
奥斯丁不再坚持。他放下手里的威士忌,理解而满意地轻点着头,表情虽然同样阴冷,目光却带有几分显而易见的尊敬:“您是个好人。好吧这一杯我就暂时替您存起来,什么时候想喝,就什么时候过来。我这里永远都欢迎像您这样的客人。”
停顿了一下,奥斯丁把独眼转向里尔,语气也变得带有几分调侃意味:“你这个脸上写满了快乐的家伙,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里尔并不因为奥斯丁的怠慢而发怒。在此前的几家酒馆,他已经感受过与刚才相同的待遇。对于苏浩得到优待,里尔很有些羡慕,却也很高兴身边能有这么一个人陪着自己。他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写满了所需酒水的单子,铺开,递给奥斯丁,认真地说:“我要结婚了,能给我点儿优惠吗?”
奥斯丁的独眼目光锐利,他低着头,仔细看着清单上的各个项目,然后古怪地笑笑,把单子递还给里尔,抱紧双臂斜靠在身后的酒柜上,意味深长地说:“我是你找过的第几个人?第二个?还是第三个?”
里尔当然能够听懂对方话里的潜台词,很是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你是第四个。”
奥斯丁削瘦的脸上露出颇为好笑的表情,也带有几分淡淡的,也是善意的讥讽:“你应该从前面几个人那里得到了相同答案。木叶镇很小,不是什么繁华的大城市。我们的价格都一样,不可能让步太多。我知道你的想法,也理解你的实际情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给予你的最大优惠,应该是百分之十五,是这样吗?”
里尔犹豫了几秒钟,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
奥斯丁松开手臂,重新拿起抹布擦拭酒杯,淡淡地说:“我也是这个价。”
片刻,他又补充道:“无论你问谁,无论你走到哪一个酒吧,其实价格都是一样的。我知道你想省下钱来把婚礼操办得更好,也许你想要给贝拉买上一件不错的礼物,但情况就是这样,不是我们不肯照顾你,而是这价格已经到了成本底线。再往下,那就不是帮助,而是白送了。”
里尔有些懊恼。他把捏在手里的清单慢慢揉紧,在手心里用力搓成团,很不高兴地嘟囔着:“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好吧是我想得太多了,也把事情想得太好了。”
“结婚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奥斯丁以过来人的口吻教训丨着里尔:“你要的酒数量太多。如果换在帝国内域,经营者肯定喜欢你这种大客户,价格也会更加便宜。可是你忘了,这里与外界的贸易往来只能算是一般。尤其是酒,必须从其它地方运来。大家都是熟人,谁也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你。能帮的我们都会帮,但为了这个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肯定不行。”
苏浩坐在旁边笑着,友好地拍了拍里尔的肩膀:“你可以多准备些果汁和肉汤,那东西很容易弄,也不用花什么钱,孩子和老人都很喜欢。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喝酒,没必要把大家弄得醉醺醺的。贝拉肯定想要一个热闹快乐的婚礼,而不是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醉鬼,把整个镇子变得到处都是臭烘烘的呕吐物。”
奥斯丁冲着苏浩翘起大拇指,赞许地附和道:“在这件事情上,你应该多听听医生的意见。他是专业人士。瞧瞧你开的这张单子,数量多得足以把所有人都活活醉死。如果我是你,就会把单子上列出来的项目和数量缩减三分之二。听着里尔,结婚是一件大事。绝对不是把一个女人抱上床睡觉那么简单。你会有孩子,也许不止一个。你得多准备些钱,孩子就是你前世欠债的债主。你会发现他的胃口比你还大,他会以“母亲”的名义和你争抢同一个女人。你得好好考虑这些方面,那才是重点。如果你愿意按照我说的去做,我可以适当的再给你点儿优惠。”
里尔有些垂头丧气,却也不得不承认,奥斯丁的建议相当中肯,自己也多少达到了目的。继续闲扯了几分钟,里尔从椅子上站起,冲着奥斯丁打了个招呼,打算离开。
面冷心热的酒吧老板问道:“你现在要去哪儿?”
里尔的胳膊已经搭上了苏浩的肩膀,朝着大门方向走去,偏过头,随口回应:“去教堂,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
神父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服饰很难简单,却很于净。头发修剪得整整齐齐,面颊上的胡子应该是早晨起来刚剃过,眼窝深邃,衣服上没有地球上最为常见的宗教十字,却有着一个极其复杂,据说是属于皇家徽章的团形图案
第三阶段世界同样要做弥撒,时间却并不局限于每个周末。这里宗教制度很宽松,并不规定所有人都必须信教。当苏浩和里尔走进教堂的时候,空旷的大厅里只有寥寥几个人正在祈祷。其中就有一个是里尔的熟人,同样微笑着向他打着招呼。
即便是身份再尊贵的人,在木叶镇这种地方也会变得普通。神父从宣讲台上走下来,听清里尔的来意,非常高兴的答应了他想要在教堂里举行婚礼的请求。简单的寒暄过后,神父的注意力也转移到苏浩身上。
“很高兴认识你,医生。你已经成为了这里的传奇人物。也许有一天,我还会因为伤病而不得不乞求您的照顾。呵呵皇帝的光芒虽然普照大地,却总还有着被黑暗阴影遮挡住的地方。”
第三阶段世界没有神灵,宗教信仰的最高神祗就是皇帝本人。这一点,与在红龙星球的时候,孟奇创立的教廷很是相似。
看着眼前这个身体壮实,与其说是神职人员,不如说是战士的神父,苏浩也笑了:“我们都有自己的能力范围。尤其是在与皇帝光辉的沟通方面,我显然不如您那么优秀。木叶镇虽然地处偏远,我们却仍然享受着来自皇帝的庇护,不是吗?”
第五百七二节 光辉
看着眼前这个身体壮实,与其说是神职人员,不如说是战士的神父,苏浩也笑了:“我们都有自己的能力范围。尤其是在与皇帝光辉的沟通方面,我显然不如您那么优秀。木叶镇虽然地处偏远,我们却仍然享受着来自皇帝的庇护,不是吗?”
听到苏浩话里涉及到“皇帝”,神父脸上顿时显露出严肃认真的表情。他不断地点着头:“是的,皇帝指引着我们走向光明。只有展开火焰的双翼翱翔在清晨的天空,你才能了解战鹰。只有用狂怒的尖啸向敌人宣判死亡,你才能了解愤怒的真谛。只有用毁灭之火吞噬挡在前面行路上的一切,你才能了解火龙的力量。但只有走过了这一切道路,然后回头注视的人们,才会真正理解皇帝的伟大。他是我们的庇护者、引导者,也是世间唯一的神。”
不知道为什么,当这段话从神父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苏浩总觉得,神父身上似乎释放出一种肉眼看不见的微光。那也许并非是实质性的东西,或许只是苏浩自己的感官错误,但总有那么一刹那,苏浩真实感受到了微弱的力量存在
类似的情况,在二十二小队外出,在雪原木屋遭遇狼人的时候,苏浩就有过体会。
当时,他听见肯森等人呼喊着“为了皇帝”、“光芒与我同在”之类的口号。尽管声音不是很大,这些雇佣兵身上却没有任何预兆的,突然增加了及其微弱的力量。
苏浩的感觉不会错,释放开的思维意识也探测到相同的能量立场。那种情况,就像是一个溺水濒死的人,突然得到了某种力量,又多了几秒钟在水里挣扎苟活的时间。虽然对改变困境无法起到任何效果,但是不可否认,微弱的力量增幅的确存在,尤其是在战斗的时候,很可能成为改变战局的微妙因素。
事后,苏浩曾经就这个问题询问过肯森,也在肯森等人的血液当中反复搜寻。答案完全出乎苏浩的意料,无论肯森的回答还是细胞记忆,都显示出“我们相信皇帝”这样的内容。
也是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苏浩开始对第三世界的宗教产生了兴趣。
“我也需要得到您的帮助。”
苏浩微笑着对神父说:“木叶镇上没有书店,这大概是远离文明世界最令人遗憾的问题。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从您这里借阅一本《福音书》。”
神父花白的眉毛微微有些晃动,他注视着苏浩,目光中充满赞赏:“能不能问一句,你为什么想要这个?”
苏浩的回答很诚实:“我不明白什么是信仰。我想要了解,想要从书中寻找答案。”
“信仰就是皇帝本人。他会在你最绝望无助的时候,化身为一束光明,照亮笼罩在你身边的黑暗领域。”
神父认真地解释:“书籍只是一种传播渠道,字面上的东西很难被真正理解。我在这里负责传教,但真正的信仰者究竟有多少,我其实很清楚。皇帝是唯一的主宰,很多停留在表面上的东西,往往会演变为遮挡住视线的障碍。没有信仰,人类会迷失方向。失去善念,我们就会坠落黑暗深渊。光明与黑暗之间的区别只是一条线,变化才是真正的永恒存在。它们会变成我们,我们也会变成它们。我们需要信仰,需要为迷惘的心灵寻找那束指引自己灵魂的光。”
苏浩微微有些愕然。
他的目光越过神父,看到了神父背后,也就是竖立在教堂大厅中央墙壁上的塑像。那是一个身穿金黄色厚重盔甲,及其威武、森严,浑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充满力量感的男人。他的右手握有利剑,左手举着一把口径粗大的枪式武器。整座雕像由上自下俯视着,尽管知道那只是没有生命力的普通摆设,苏浩还是从塑像脸上看到了仁慈与凶狠,怜悯和残忍。
那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东西,却在同一个男人身上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融合得如此完美,令人无可挑剔,最终形成一种足以震慑灵魂的无言之力。
不知道为什么,苏浩从雕像上看到了一丝熟悉。那是皇帝的塑像,面容神情分明是另外一个人。他距离自己很远,苏浩完全陌生,也有一种非常温和的暖意。
神父看到了这一切,他微笑着,目光中充满了洞悉世情的智慧。神父转过身,走到宣讲台侧面的立柜前,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封面已经破旧,边角微微有些褶皱的《福音书》,递给苏浩。在这一刻,神父的表情无比郑重,也充满欣慰。
“皇帝与我们同在。相信你的眼睛,相信你的灵魂,相信你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那束光存在于我们的脑海深处,它从未远离过我们,只是我们从未发现它,也没有察觉到它的痕迹。”
赛斯回到了镇上。
他一个人独自从雪原上走回来。步履蹒跚,浑身上下都是污垢。看上去,应该是从雪橇上摔下来,正好落到了某个肮脏的积水坑里。
守卫城门的士兵已经换班,对于深夜离开的赛斯,士兵换班的时候就已经向上面做过交代。因此,赛斯站在城门前,很是引起了一阵惊讶。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昨天晚上走的那么匆忙,早知道还不如呆在家里暖暖和和睡一觉。对了赛斯,你的狗呢?还有雪橇?”
“该不会是发生什么意外了吧?”
各种言论和猜测都有,赛斯却表现的冰冷而沉默。他的目光呆滞,冲着守卫摇了摇头,又点点头,谁也不知道这样的举动究竟是什么意思。可不管怎么样,赛斯毕竟还是人类,属于木叶镇上的居民。简单的询问虽然没有得到回答,卫兵们还是放开道路,让赛斯进入。
赛斯一路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沿途,很多人看到了他。各种不同的目光在赛斯身后聚集,周围传来杂七杂八的议论声。内容无非是关于赛斯的人品,或者此前赛斯遭遇的种种不幸。总之,没有什么善意的字句,要么充满鄙夷和讥讽,要么就是恨怒与冷漠。赛斯对此充耳不闻,只是机械地迈动脚步,有几个顽皮的孩子一直在赛斯身前身后来回跑动着,不时从地上抓起积雪团成雪球,狠狠扔过来,砸得赛斯脸上和身上到处沾满雪团。
刚走进屋子,赛斯立刻关上房门,上了锁。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屋子里也没有潜伏者后,赛斯慢慢走进内屋,再也没有了动静。
赛斯回来的消息,没有引起太多关注。如果换在平时,去而回返的赛斯肯定在小镇上引起重视。至少,五十七小队的队员绝对不会放过他。然而现在,里尔和贝拉的婚事,成为了所有人注目的焦点。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婚礼感兴趣,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这种热闹。
王丽就是属于后一种群体。
她已经四十岁了。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在夜场酒吧里泡着。一方面是喜欢刺激,另一方面是想要从男人身上寻找维持生活的金钱。那时候赚钱可是要比现在简单得多,人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姑娘,王丽虽说算不上漂亮,却也在年轻时候算是活力四射,加上曼妙的身段,很多男人都会心甘情愿为她花上大把的钞票。
烟草、酒精、毒品、毫无规律的作息时间……这些东西是女人最大的敌人,它们在王丽脸上早早刻画出细密的皱纹,吞噬着皮肤上最光滑最白净的优质成分。现在,除了暗黄与色斑,皮肤已经变得松弛。王丽不得不涂抹大量粉底进行遮掩,也只能选择天黑以后再出门。至少,在缺少光线的环境下,她看起来还多少算是有那么几分吸引力,可如果走得太近,即便是瞎子也能看到她脸上厚厚的粉底。
每天晚上这个时候,王丽就会从屋子里走出来,在附近的街道上晃荡。
她从不去酒吧。那里虽然男人多,也容易接到生意,酒精和汗水却会破坏自己的妆容。即便是在外面谈好了价钱,只要暴露出脸上的真实面容,谁也不会心甘情愿拿出那么多钱给一个老妇。砍掉一半都还算是好的,说不定还会分文不给,临走的时候狠狠痛扁你一顿。
天气很冷,穿着短裙吊带站在外面简直就是一种折磨。王丽冷的直打哆嗦,她拼命抽烟,想要从烟雾当中得到一点点暖和庇护。这种想法肯定是错误的,也不可能成为现实。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踩着高跟鞋来回走动,使身体保持运动状态,多多少少从流动的血液里得到一丝热量。
“该死的婚礼”
“那对该死的狗男女,该死的雇佣兵。”
“老娘诅咒你们永远不得好死,男的当天晚上就得马上疯,女的最好是被黑暗生物抓走活活于死。”
尽管只是低声咒骂,却也实在过于恶毒。这的确是王丽的真实想法。里尔和贝拉的朋友很多,朋友的朋友往往也会因为结婚这个缘故被邀请过来。尽管还没有结婚,雇佣兵们却以这个理由,在酒馆里通宵达旦的庆祝。毕竟,木叶镇上实在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不需要里尔花钱,人们已经把他未来的婚礼当做现在的下酒菜。
男人都去喝酒,光顾王丽的男人自然也就成倍缩减。她的确有理由不满和抱怨,换了任何人,都会做出相同的举动。
黑黝黝的墙边,慢慢走过来一个黑色的人影。
他的动作很慢,低着头,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以至于影响到脚下的速度。短短不过五、六十米的距离,足足走了好几分钟。尤其是在墙壁和屋子阴影的遮挡下,凭借肉眼视力根本无法察觉他的存在。王丽也只是黑影走到近前,差不多三米左右的位置,才被吓了一跳,看出对方原来是屠夫赛斯。
“吓死我了。你怎么走路那么轻?话也不说一句。”
虽然很是恼怒,王丽却没有像泼妇一样当街喝骂。这是她由来已久的习惯,特别是在晚上,每个男人都有可能成为自己的主顾。就算真的要骂,也必须确定对方没有那方面的兴趣,不准备在自己身上花钱,骂起来才会越发肆无忌惮。
阴影笼罩住赛斯的大半个面孔,只有包括左眼在内很少的一部分,暴露在远处射来的光线中。他的身体略微朝前倾斜,一言不发,只是从口袋里掏出某种物件,递了过去。
一枚银币躺在赛斯掌心里,释放出充满诱惑力的金属光泽。
王丽夹住香烟的手指僵住了,她侧着身子看了赛斯一眼,视线焦点很快距离到银币上。尽管很想做出一副神态高傲的表情,王丽却因为寒冷瑟瑟发抖,甚至无法保持镇定。
她每次的价格只是五个铜板。即便是在收入情况最好的夏天,一整晚收入也只是四十个铜板。一枚银币是什么概念?这意味着在未来几个星期,就算没有任何收入,自己也可以过得很舒服。
王丽很有些看不起赛斯,当然是因为此前发生过的那些事情。她知道赛斯在莫邢馗那件事情以后,在周围居民眼中已经成为卑鄙老鼠一样的存在。跟这种男人做生意,有可能对自己造成影响。可是,看在钱的份上,谁又管的了那么多?
想到这里,王丽深吸了一口气,挑衅式的翘起一根手指,一边紧张地观望四周,一边以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急促地说:“一个银币,一次?”
这无异于狮子大开口。王丽不是笨蛋,她很清楚赛斯目前的窘境。这头肥猪肯定是憋不住了才过来找我。换了是别的女人,恐怕不会提供服务。所谓“物以稀为贵”就跟现在的情况差不多。当然,如果赛斯想要讨价还价,王丽也有足够的把握,从这个肥杂种身上狠狠宰一刀。
赛斯没有拒绝,他沉默着点了点头,转过身,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脚步依然很慢,仿佛那是两块沉重的金属。
走进屋子,王丽以最快的速度关上房门。她没有开灯,赛斯也没有做出类似的举动。这让王丽很满意,她就只喜欢在黑暗中办事,只有这样,才会让客人保留看到自己时候的最佳印象,而不会看见粉底脱落之后的松弛皱纹。
“你的床在哪儿?我们最好快点儿,我的时间不多,如果你想要感觉更舒服的话,就必须加钱。我说的一个银币一次是指……呜……呜呜……”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背后扑来,硬生生扼住了王丽的后颈,把她刚到嘴边的最后几个字活活塞了回去。
王丽想要大声尖叫,喉咙里却连喘息的动作也无法继续。她感觉自己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固定住,一只手抓住脖颈,一只手扣住下巴,把自己的头颅,乃至整个上身朝后翻。
这动作在短短几秒钟内已经完成。从侧面看,王丽的身体向后弯曲,形成一个不太规则的字母“c”。
木屋窗户上镶嵌着玻璃,室内外不同温差使玻璃表面显得模糊,却无法阻挡远处的灯光。就在这种完全相反的角度,王丽看到了被淡淡光线照亮,面孔变得清晰的赛斯。
他的脸色一片灰白,眼睛虽然睁着,却没有正常人应有的黑色,而是一片令人惊恐的死白。
是的,刚才王丽根本没有注意赛斯的眼睛。他一直低着头,眼皮也半眯着。如果不是在光线充足的地方,无法看出其中的问题。
王丽无法发出声音,她感觉到一缕难以言语的冰寒,正沿着自己的脊椎向上攀升。
只有死人的眼睛才会变成这种模样。
赛斯已经死了?
他是一个死人?
一具尸体?
极端的恐惧瞬间剥夺了王丽的全部思维能力,似乎整个世界都寂静下来。她完全是在生物本能的驱使下拼命挣扎,疯狂扭动着腰部和双腿,想要从这种极其可怕的环境里挣脱开来。然而,扣住颈部与下颌的力量太大了,尽管王丽想尽方法,在赛斯身上到处乱抓,把尖利的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赛斯依然不为所动,保持着近乎凝固的僵硬状态
然后,王丽看到赛斯肥大的肚皮在蠕动,覆盖在表面上的衣服“嗤啦”一下从里面被撕开。他的腹部一片破烂,里面探出一个头部硕大,类似人类婴儿,却有着明显差异,四肢俱全的怪物。它不哭不笑,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满面惊恐的王丽,令人毛骨悚然。
王丽一脸骇然。
她本能的认定,这个刚刚从赛斯肚子里钻出来的怪物,是一头黑暗生物。这差不多是第三世界人类的惯性思维,任何无法分别类别的非人类生物,都会被归于黑暗群体。
大头怪婴像是一个发育不良的小女孩,它盯着王丽看了很久,似乎是想要把那张面孔上的每一个细节牢牢刻在大脑深处。它默默地注视着她,直到王丽觉得浑身的血都涌上头顶,神智几乎失常的前一秒钟,大头怪婴才张开嘴,露出两排异常尖锐、锋利的牙齿。
第五百七三节 福音
二十二小队驻地,苏浩坐在燃烧着旺火的壁炉边,聚精会神读着《福音书》。
“皇帝带领着我们走向光明,任何企图挑战皇帝权威的人,都将视作异端和魔鬼。他们被诱惑,永远坠入黑暗。尽管他们曾经高贵过,也被沾染了肮脏污秽的血。这种伟大的力量至高无上,只有拥护者和信仰者,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名声和勇气会引起嫉妒和猜疑,只有皇帝是永远不可能被质询的神灵。在他的面前,我们必须膜拜。在他的面前,我们必须仰望。帝皇的意志必须得到服从,这是引领我们击败黑暗,永远占据光明的唯一凭证。”
苏浩的声音很轻,也很清晰。带有男性磁力的声音非常悦耳,火焰晃动的节奏与音节相互伴随。肯森与何东坐在沙上,维摩尔和赖斯坐在火炉对面。他们沉默着,安静地听着苏浩诵读篇章字句。无论任何人,都感受到一股充满力量,似乎正在撞击思维与心灵的波动。
房间里显得安静祥和,人们脑子里再也没有其它繁杂的念头。柔和动听的诵读声,把黑夜里的寒冷驱除了不少,除了舒适与安宁,还有一种令人震撼,或者应该说是畏惧的力量。
读完这一页,苏浩慢慢合拢书本,陷入长久的沉思。
他确定,第三阶段世界的宗教,不仅仅只是普通意义上的思维毒品。无论地球还是红龙星球,宗教只是麻醉信仰者的一种方式。可是在这儿,每次读到,甚至是联想起“皇帝”两个字的时候,苏浩都会产生出一些非常微妙,也极其莫名的感觉。那是一种无形的力量,苏浩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一个神秘世界的边缘。可如果真要说出其中究竟,又显得空虚而迷茫。也许,正如神父所说的那样:光明,会一直引导着我们。
“我们算不上是真正的信仰者。”
队长肯森的神情显得平和,他看了一眼苏浩:“在这里,很少有真正意义上的信徒。我们几乎不去教堂,只是听过几次神父的布道。他告诉我们,遇到危险,或者战斗的时候,一定要在心里默念,或者把“皇帝”这个词直接喊出来。我们会得到帮助,得到救赎。谁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那股力量的存在。”
维摩尔点了点头:“力量很模糊,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真实存在的东西?还是我自己的危险时候的本能反应?说真的,与其相信皇帝,不如相信自己。边缘地带本来就充满了生死,雇佣兵谁也不会知道明天将要面对什么?我只相信自己的伙伴。当然,如果喊叫或者思考真有用处的话,恐怕镇子上的信徒也就成倍增加。至少,神父的教堂不会像现在这么破旧。”
苏浩仍然在思考。
肯森与维摩尔的话,分别代表了两种对宗教截然不同的理念。它们的出现并不奇怪,也合乎逻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苏浩觉得这本《福音书》与自己产生了某种共鸣。
长时间沉思,使思维触角渐渐散开来。这不是苏浩的主动意愿,而是思维能量在无意识情况下的本能释放。等到苏浩从沉思中清醒,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他惊讶的现,来到这个世界后一会被禁锢在狭窄范围内的意识触角,竟然扩大了足足一倍。现在,完全笼罩了二十二小队驻地附近的所有建筑,探测半径过一百五十米。
在漫长的黑夜,壁炉意味着温暖和光明。没有人知道苏浩此刻的真实感受,包括肯森在内,所有人都觉得陷入沉默的苏浩正在思考。其实,二十二小队的队员们何尝不是脑子里充斥了太多想法。他们不相信神,然而这本《福音书》里的内容,却让他们感到温暖。并非是源于火焰作用于**,而是那些字句内容对心灵的撞击,对大脑思维的震荡。即便是性格最沉稳的队长肯森,有那么几秒钟,也跟随苏浩诵读书页的声音,陷入对神圣伟大力量的崇拜与感悟。
“我并不信仰皇帝。”
肯森身子慢慢前倾,双手杵着膝盖,两只手掌在嘴唇下方渐渐合拢,若有所思的低声轻语:“信仰和相信,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就像我从不相信那些帝国贵族一样,对于皇帝这种距离我们太过遥远的人物,我很陌生,谈不上什么崇拜感,甚至没有丝毫尊敬。”
里尔和贝拉坐在一起,两个人相互簇拥着。对于肯森的话,贝拉显得很是赞同,她拢了拢零乱的头,语调有些冷寂:“当我在街头流浪的时候,皇帝没有给我送来衣服和食物。当我饿得实在受不了,冲进面包店里偷了一块面包的时候,我只看到了警察,还有那个叫嚣着要把我皮剥下来的面包店老板。他们给我上了人生中的第一课:暴力和野蛮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管用的方式。尽管我一直在哭,一直哀求,希望他们能够放了我,我也愿意为自己的错误在面包店里帮佣作为补偿,可是没人听到我说的这些话。我被送进了问题少年管教所。一个多星期以后,又被转送到当地的帝国监狱。”
“并不是所有警察都是坏人。看管我的狱警就是这样。他偷偷告诉我;按照正常程序,像我这样的盗窃罪,而且还尚未成年,应该在问题少年管教所接受强制辅导。不幸的是,我进去的那天,刚好是贵族慈善日。按照惯例,贵族们往往会在问题少年当中,挑选一个自己负责接济,给予帮助的对象。据说,这是皇帝从很早以前就定下来的规矩,只是到了现在,执行起来已经变味儿。一个七十多岁,脸上满是皱纹,据说是患有麻风病后遗症,年龄足够做我曾祖父的老杂种看中了我。他花了一笔钱,动用了关系,把我从未成年名单上抹掉,直接送进了帝国监狱。”
赖利有些好奇:“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这件事?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短了,板着指头算算,差不多快十年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何况,有些事情说出来不见得就有多好。我甚至根本不愿意去想起它们。”
贝拉轻轻地摇着头。看得出来,她的眼睛里带有淡淡的悲伤,还有失望和痛苦。
“我和一群重刑犯被关在一起。你们当然明白重刑犯是什么意思。那时候我只有十五岁,一个特别强壮的女人把我当成了她的宠物。我每天都必须逗她开心,食物也必须分给她一半。我就是在那里学会了格斗,学会了如何用枪。那些女人在这方面比很多男人都要厉害。她们知道人体的所有要害部位,知道如何用最简单的办法杀死一个人。监狱里没有什么娱乐,人们都用聊天来消磨时间。当她们七嘴八舌争吵着怎么样才是杀人最佳方法的时候,我总是蜷缩在墙角里,一动不动安静的听着。都说社会是个大染缸,那里也是最好的学校。虽然前后只呆了不到五个月,我却已经成为那里成绩最优秀的毕业生。”
里尔伸出胳膊,紧紧搂住贝拉,偏过头,用嘴唇和下巴在贝拉柔软的头表面来回摩挲,轻声低喃:“你应该早点儿告诉我这些,你可以相信我,相信我们每一个人。”
贝拉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她用棕色的眼眸注视着里尔:“我当然相信你。可我没办法说服自己。有很多个晚上,我都会梦见那个被我用牙签刺穿喉咙的老贵族。他养了一条很大的黑色猎犬。我悄悄杀死了那条狗,剥下狗皮。杀死老贵族的那天夜里,我披上狗皮,借助伪装逃出了庄园。那是我人生中最为恐惧的时刻。我感觉自己已经完了,一旦被警察抓住,或者被庄园里的其他人现,根本就连解释的机会也没有。那个时候,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祈祷,没有任何神灵的名字可以作为祈祷对象,我只能对着皇帝乞求。他当然不会听见我的声音。能活到现在,完全是依靠我自己的力量,还有运气。”
维摩尔从口袋里取出香烟,在人群里顺序散着。雇佣兵们各自把香烟点燃,默默地吸着。贝拉的故事对他们产生了触动,事实上,几乎每个雇佣兵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他们往往是把故事埋藏在心底,很少,甚至根本不会像贝拉这样说出来。
“那些当兵的就很相信皇帝。”
维摩尔吐出一口浓烈的烟雾,斟酌着字句:“我见过他们战斗,那种场面的确气势惊人,很容易对旁边的人造成影响。你会不由自主想要加入他们,或者是拿起武器和他们一起战斗。我就是因为这种缘故,才成为了雇佣兵。没办法,当时我不符合帝国士兵的选拔资格,力量和体质都不达标。那种极其狂热的场景一直刺激着我,我甚至没办法从脑子里消除这一切。他们怒吼着“皇帝万岁”,扛着战旗。你绝对不会怀疑他们会战败,只会认为胜利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因为他们有信仰,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佣兵队长肯森的声音深沉而平静:“他们相信皇帝,能够从皇帝身上汲取力量。这是教士们的说法。尽管谁也没有见过皇帝,却并不影响他们内心深处坚定的信念。其实,就战斗力和体质而言,我们与帝国士兵区别不大,维摩尔和赖利甚至还过了帝**队的选拔标准。可是在战斗中,尤其是面对黑暗生物的时候,我们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帝国正规军。他们可以通过战吼来提升能力,那种慷慨激昂的声音,能够引导头脑中的信念,产生出具有实质效果的能量立场。这也是教士们常说的:只要拥有忠于皇帝的信念,就能碾碎一切。”
苏浩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慢慢掠过,又在每一个人身上缓缓停留。
贝拉的故事当然是真的。肯森与何东也不会撒谎。如果他们的叙述没有问题,那么关于信仰,就真的很令人费解。这已经不同于地球上以神灵最思维进行麻醉的宗教形式,而是一种可以⊥信仰者真正感受到存在的无形力量。可问题是,仅仅只通过大脑思维,难道真的能够与所谓“皇帝光辉”产生联系吗?
雇佣兵们不可能在这方面给予苏浩更多帮助。这已经涉及到更深层次的诸多问题。就算是木叶镇上的神父,恐怕也无法做出回答。他只是一名最低等级的神职人员。尽管小镇居民们都把他叫做神父,他却不是接受帝国教廷册封,真正意义上的神父。充其量,不过是一名教士。
就在苏浩再次陷入沉思的时候,他忽然察觉到一缕淡淡的思维意识,正从紧闭的房门外延伸过来。
这种无形的能量触角苏浩非常熟悉。在地球与红龙星球的时候,高阶“工蜂”之间经常以思维进行彼此联系。这种交流方式比语言更加高级,也能使对方更加透彻理解你的个人思维。用通俗的话来说,你相当于钻进了别人的大脑,看到了对方愿意为你开启,也能够被你看到的一切内容。
这缕思维意识能量很淡,也很笨拙。当然,这是针对苏浩自己而言。他在控制思维意识方面已经非常纯熟,尤其是分析方面,能力和效果无人能比。这缕思维意识能量的释放和延伸方式非常粗劣,如果以数字为例进行比较,它是“1”,那么苏浩就是“1oo”。
这股意识阴冷而潮湿,它在屋子里肆无忌惮地游动着。仿佛一条无形的蛇,在每个人面前来回盘曲,不断吐着蛇信,挑衅般的露出獠牙,却无法被人们看见。
苏浩立刻分辨出,这是有人在外面运用着思维能量进行远距离探测。苏浩很惊讶,这还是自己来到第三阶段世界后,次现有类似的能力出现。这种层面的能量运用,显然远远出了二十二小队雇佣兵们的理解范围。苏浩没有声张,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意识迅扩张,从不同方向包围了这缕思维意识能量,进而探查到更多的相关信息。
释放思维意识的人,就隐藏在屋子外面十多米远的阴影里。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面容有些模糊,却可以看出那是一个女性。
里尔和贝拉的婚礼如期举行。
即便是以木叶镇居民的眼光来看,婚礼也算得上是非常隆重。二十二小队拿出了全部家底,为里尔和贝拉置办了相当不错的典礼。在神父的祝福下,多达上千人见证了这一幕。当里尔把贝拉搂在怀里拥吻的时候,现场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呼喊、口哨和欢笑。
肯森在周围的居民当中颇有声望,在他的号召下,婚宴变得异常丰盛。按照惯例,这其实就是各家各户拿出部分食物,摆在条形长桌上相互取用的过程。类似的婚礼以前就举办过,但无论是食物数量还是种类,都远远比不上这次。在热闹和欢快气氛的感染下,又有更多人参与其中,教堂内外都变得人声鼎沸。
夜幕很快降临。欢庆现场也从教堂转移到各个酒吧。尽管里尔订的酒数量不是很多,大家却对此表示理解。每个参加婚礼的人只能分到一小杯,人们也自掏腰包继续喝个够。在酒精的刺激下,小镇上到处都回荡着对新人的祝福。
“为了美丽的贝拉,于杯”
“为了里尔于杯,他是我们当中最棒的小伙子。”
“别忘了还有医生,我们得为他的健康于杯。否则,我们的健康就没人负责。哈哈哈哈”
在今天晚上,苏浩成为除里尔和贝拉之外,最受人尊敬的对象。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向他频频举杯致意,还有很多雇佣兵邀请他喝上一杯。这当中肯定不会所有人都对苏浩抱以尊敬,有相当一部分只是想要拉拢,或者熟络彼此之间的关系。毕竟,随着肯森和莫邢馗的康复,苏浩的名字已经被小镇居民们广泛认同。在这里,只要得到医生的庇护,就意味着更多的安全保障。
从教堂返回二十二小队驻地,必须经过奥斯丁的酒馆。
苏浩被一群雇佣兵推攮着走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单独坐在一张酒桌旁边的镇长王虎,以及随时与他形影不离的雅各布。
桌子上摆着一盘应该是刚切开不久的香肠,酱红色的短面圆片上,泛着令人馋涎欲滴的油光。一只肥美的火鸡卧在盘子中央,金黄色的背上插着餐刀。雅各布把几片刚刚切下来的烤肉在餐盘里平摆开来,又拿起一条烤面包放在上面,挥动餐刀灵活地切着面包片。在刀口的另一边,倒下的面包片刚好可以吸满肉油,变得香味越浓郁,口感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