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八节 名单
伯奈特家的餐厅很大,侍女虽然只有一个,长相也不算漂亮,却很壮实。最重要的,是手脚足够麻利,她推着餐车不断来回于厨房和餐厅之间,按照座位顺序分发碗碟,摆上精致的刀叉和筷子。之所以会在餐桌上同时出现这两种餐具,完全是皇帝本人意志被强行贯彻的结果。拉邦卡世界的原住民并不习惯使用筷子,他们在这方面与地球西方世界有着相同的喜好。强制推行使用筷子是王国战争结束后的事情。很多人对此抱以反对,很多人对这种新餐具产生了浓厚兴趣。当然,也有很多人对此不置可否,认为无论刀叉还是筷子,都只是吃饭时候的辅助工具。就算皇帝本人下令禁止使用任何餐具,仍然可以用手抓着饭菜往嘴里送。只是那样一来,看上去就显得很滑稽,也很原始。
一批叫嚣声最大,情绪最激烈的反对者被砍掉了脑袋。群情激涌的抗议立刻没了后续动作。与究竟使用什么工具吃饭相比,还是脑袋是否能够留在肩膀上重要得多。反对只能在私下里进行,就比如现在,伯奈特家的成员有使用筷子的,也有使用刀叉的。
人老了,对很多事情都看得比年轻时候更加清楚。
回过头来想想,其实皇帝推行筷子使用的决策并不是那么强硬。如果不是那些守旧的混蛋高举横幅上街you行,嘴里不于不净对皇帝本人及其亲属进行最贴身问候,他们一定可以像自己一样活到现在。
帝国情报局的密探到处都是,谁家使用筷子谁家使用刀叉之类的事情,根本瞒不过他们的眼睛。然而,没有警察闯进屋子把人带走,尽管使用筷子的人越来越多,却仍然还是有人坚持使用刀叉。只要他们老老实实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皇帝从不在这种小事情上计较。公平地说一句:皇帝其实要比王国战争时期那些国王好得多。没错,他的确杀人如麻。可是死在他手上的那些家伙,也的确都有必须被杀的理由。如果换了是伯奈特自己,恐怕被砍掉脑袋的家伙数量会更多。
看似粗苯的侍女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餐点送到人们面前。有大蒜焖羊腿,有酱汁香味浓郁的鱼,还有最上等奶油炖出来的鸡肉。翠绿鲜嫩的卷心菜被切成细丝,表面浇上可口的沙拉油。腌黄瓜和酸菜从来都是伯奈特家餐桌上必不可少的菜品。虽然它们很普通,可是从选料到腌制都必须经过伯奈特亲自把关。他总是觉得街上买回来的酸菜味道不正,并且固执的要求厨娘按照古老贵族时期的做法,用蜂蜜和葡萄酒进行发酵。只有这样做出来的腌黄瓜,嚼在嘴里才有“嘎嘣嘎嘣”的爽脆感,有淡淡的清香,微甜,略咸,与刚刚出炉的黑面包简直就是绝配。
伯奈特的座位比较特殊,那是把餐桌下面挖空,桌腿分叉支撑,以便能够将活动病床推进去,让伯奈特可以躺着进食的特殊做法。他已经不能下床活动,美食成为他生活中最为期盼的东西。这是他最后的自由,任何人也不能剥夺
蒜焖羊腿做的很是美味。伯奈特吃了慢慢一盘子,仍然觉得不够,又让站在旁边的侍女给自己添了一大块。就在他挥舞刀叉准备继续对付眼前这块肥美多汁羊肉的时候,门铃响了。
小孙子反应很快,跑过去打开门。
访客有两个人。为首的,是一名身穿便服的女子。她头上戴着配有黑纱遮面的罩帽,体态动作显得很是年轻。就在她走进屋子的一瞬间,兴致勃勃的伯奈特却觉得心烦意乱,眼眸深处也透出一丝本能的恐惧。
那女人的罩帽侧面绣着一朵百合花。花瓣数量和形状都是伯奈特熟悉的样式。只有那些销声匿迹多年,与自己已经断绝往来的贵族后裔们,才会使用这种特殊的标志。
伯奈特的儿子察觉到父亲的情绪有所变化。他看了一眼站在客厅里的两名客人,站起身走到活动床旁边,颇为担忧地问:“出什么事了?”
“把我推到卧室里去。”
沉默了几秒钟,伯奈特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他拍了拍儿子的手,温和地说:“别误会,他们是我们的老朋友,很久以前的老朋友。”
卧室是一个封闭的空间,按照伯奈特的要求,这里的建筑格局与材料都有着良好的隔音效果。侍女把活动床摆到固定的位置,关上门退了出去,房间里只留下伯奈特和两名客人。
身穿黑衣的女人大量了一下四周,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看不出来,你过的还挺开心。”
伯奈特目光闪动,双手轻轻交卧在身前:“为什么不呢?人生就那么短,不好好珍惜每一天,岂不是对不起白白到这人世间走一遭?”
“对于目前的平民身份你似乎很满意?”
黑衣女子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满含讥讽地说:“尊贵的伯奈特侯爵,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
“侯爵”两个字,唤醒了伯奈特脑海深处的某些记忆。那是他曾经要彻底忘记,永远不再想起的记忆。那代表着尊贵,却也意味着死亡。
伯奈特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酥浮的皮肉瞬间变得紧绷:“别再跟我说“侯爵”这个词。那已经成为了过去。有些东西不属于我,我也不想去争取。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你现在也许无法体会到其中真谛,但只要你真正放下心情,就会感觉到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可不这样认为。”
黑衣女子依然在冷笑:“那是我们父辈和祖辈辛辛苦苦挣回来的。他们为这个世界了付出太多,他们效忠国王,从国王那里得到身份与权力认可。作为子孙后代,我有权继承这一切。然而,区区一个奴隶把一切都改变了。我永远不会认同什么见鬼的皇帝。他是贱民是奴隶是我们永远的,最大的敌人”
伯奈特没有说话,他安静地注视着面前这个张扬狂放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伯奈特只觉得这名女性访客很危险,那种感觉非常强烈,时刻紧攥着心脏。
“你是谁?”
沉吟半晌,伯奈特慢慢地问道:“说出你的名字和姓氏。”
“我叫迪莉娅。至于姓氏,是伟大的维克拉尔。”
黑衣女子解开罩帽,露出一头流苏般柔顺的金色长发。她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出牛奶般的腻白,高耸的鼻梁带有跳动活跃的成份。身材曼妙,尤其是那双蔚蓝色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释放出令人沉醉的亮光。
“维克拉尔……维克拉尔公爵。撒菲力国势力最大的实权者,王国战争时期最显赫的家族。”
在贵族后裔当中,伯奈特堪称一本活字典。他没花费什么力气就想起了关于“维克拉尔”这个姓氏的全部内容。那是一名被童延峰军团攻占领地,拒绝投降,从城堡最高处塔楼跳下去的公爵。维克拉尔的战死,在当时的诸王国引起了很大轰动。长达一百多年的时间里,伯奈特曾经派人四处寻找维克拉尔家的后裔,却一直杳无音讯。直到后来伯奈特自己也失去了斗志,在沉默与时间消磨中等待老死。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主动找上自己。
伯奈特并不认为眼前的黑衣女人是假冒货色。维克拉尔一族自古以来就以盛产美女俊男闻名。这种流传在血脉里的基因,任何外人都无法冒充。她的金色头发和蓝色眼睛就是证明。当然,光凭外表就能对某人身份进行确定其实并不恰当。可是在贵族后裔之间,这种事情已经没人会说破。皇帝的统治越来越稳固,贵族后裔已经成为阴暗角落里的苍蝇。只要有人愿意成为其中一员,他们都抱以欢迎。至于身份……公爵和子爵其实没什么区别,仅仅只是口头上存在的名词。
伯奈特的目光如利剑般审视着迪莉娅,后者也同样毫不示弱对其对视着。冷漠死寂的交锋持续了好几分钟,最终还是伯奈特首先败下阵来。他缓缓闭上双眼,摆了摆手,颇为疲倦地问:“说吧你想要什么?”
“你手上的全部名单,以及所有的对外联络渠道。”
迪莉娅淡淡地回答:“你已经老了,也值得我尊敬。你曾经为王国复辟做了很多事,既然你愿意安享晚年,我就以公爵身份给予你这个权利。”
伯奈特不为所动,他躺在床上,以灰色的眼珠死死盯着迪莉娅,一字一顿地说:“名单上的很多人都老了。据我所知,他们都和我一样,不想再参与这个计划。就在去年,我和每一个人都进行过交流。即便是名单上年龄最小的人,也已经超过一百五十岁。我们没有精力去完成计划,爵位和高贵的身份已经可有可无。我可以把名单交给你,但你得保证,不要再去骚扰我的那些老兄弟。”
这倒不是伯奈特胡言乱语,他的确这样做过,名单上几乎所有人都表示过想要抽身放弃。与遥不可及的复辟相比,生活要重要得多。
迪莉娅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她站起来,走到床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伯奈特。这动作带有明显的威胁成份,伯奈特的嘴角不由自主抽动了几下,右手随即握住床边一只隐藏的横杆。那是一个提前预设的机关,用力下压,病床立刻会喷射出十几枚利箭,把对手当场钉死在墙上。
这女人一直没有动作,伯奈特却觉得这是一种试探。她似乎知道自己留有后手,却没有出言相逼。也许,她正在谋划着什么。
“知道吗,我真的很讨厌与你们这些老家伙打交道。”
忽然,迪莉娅美貌绝伦的脸上露出一丝厌恶:“你们刻板守旧,没有丝毫进取之心。你们已经忘记了祖先的光荣,根本不想着去恢复曾经的名誉。伯奈特侯爵,当我第一次听到你名字的时候,同时也听到了关于你的诸多事迹。你是一个勇敢的人,你愿意放弃一切去对抗皇帝。我能够理解连续遭遇失败,看不到希望,以及时间对信心的反复折磨。但你得为其他人想想。你的儿子,你的孙子,还有他们的后代。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的姓氏后面,仍然可以带上“侯爵”的称号。”
“不,这不可能”伯奈特几乎是下意识地摇着头。
“没什么不可能的。”
迪莉娅的态度很坚决:“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
“我们已经试过了,毫无成功的希望。”
“那是因为你们很笨,非常愚蠢。现在的主导者换成是我,成功的可能很大。”
“你根本就不明白其中的困难。我们没有资金,无法得到更多的支持,民众也不可能站在我们这边。”
“一切困难我都能解决。只要做了,就有希望。”
伯奈特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不断摇着头:“你太狂妄了。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着一头何等强大的巨龙。是的,皇帝就是一条巨龙,他把这个当做国家的标志。在他面前,你就是一只渺小的蚂蚁。”
“够了”
迪莉娅对伯奈特的冷嘲热讽勃然大怒。她厉声打断了伯奈特的话:“把名单交出来,我没时间和你多磨嘴皮。这是我们与皇帝之间的战争,要么参与,要么离开。就这么简单。”
伯奈特从鼻孔里喷出一声轻哼:“如果我拒绝呢?”
这并不是因为自私,而是为了那些愿意安享宁静的老人考虑。刚才基础下来,伯奈特已经发现迪莉娅是一个极其疯狂的女人。这种人无论做什么都会不择手段。名单落到她的手上,那些朋友只会被强行拖上战车。他们不会接受这种命运,其结果要么是被帝国情报局捕获,要么就是成为迪莉娅手中的消耗品。
“拒绝?”
迪莉娅显然没有料到伯奈特会说出这个词。她颇为意外地看了伯奈特一眼,随即装过头,把目光望向身后紧闭的房门。
“走进来的时候,是一个小男孩给我开的门。”
迪莉娅伏地身子,忽然露出一个恶魔般的微笑:“我在外面餐厅里看到了很多人。他们应该是你的儿子和儿媳,女儿或者女婿。有家人的陪伴真是幸福,这一幕热热闹闹的场景连我看了都觉得羡慕。知道吗,我从小就没有母亲,不知道她究竟是死了?还是因为某种理由抛弃了我?我很漂亮不是吗?这都是父亲从六岁那年就开始强奸我的结果。他逼迫我出去找男人弄钱,然后给他买酒和食物,每天都要满足他的欲望……这不是贵族应有的生活,我应该比这过得更好。所以,我陪一个药剂师睡了一觉,弄到了一些强效麻醉剂。趁着父亲熟睡的时候,我把他的脑袋砍下来,身体劈成碎块,然后用来喂狗。”
伯奈特静静地听着,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迪莉娅的威胁是暗示性质的。她能够杀死自己的父亲,自然不可能对外人抱以怜悯。暂且不论她故事的真实性,能够说出这番话的女人,心肠都极其狠毒。
她提到了家人,这是伯奈特的软肋。伯奈特相信,走进自己家里之前,迪莉娅肯定做好了安排。如果自己拒绝,就必须承受来自这个女疯子的报复怒火。
想到这里,伯奈特用力咽了一口唾液,慢慢抬起右手,指着近旁的地板,用森冷平淡的声音说:“就在这下面,自己拿吧”
地板是活动的,用力移开,可以看见一只小木盒。盒子里放着一卷陈旧的黄色羊皮纸卷,上面写满了林林总总数百个名字,以及无数已经变成淡黑色的指印。
伯奈特能够联络到的人就只有这些。这只是贵族后裔的其中一部分。为了保险起见,名单并不由某个人独自掌握,这里只是计划总参与者的五分之一。也就是说,除了伯奈特之外,还有另外四个人掌握着不同名单。
迪莉娅从衣袋里摸出一支笔,把名单上居于首位的“伯奈特侯爵”直接划掉。
这动作再次引起了伯奈特的恐慌。他挣扎着把身体抬起,又惊又怒地问:“你,你到底想于什么?”
“你拒绝参与计划,也拒绝交出名单。虽然我现在得到了这张纸,但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表明你不再属于我们。”
迪莉娅双瞳中的平淡彻底褪去,露出潜藏于后的高傲与阴狠:“既然如此,你的名字也没有必要继续存在下去。伯奈特侯爵的血脉在你这里就必须终止。贵族是高贵的,我们永远不会与贱民妥协。要么死亡,要么抗争,只有这两条路。”
伯奈特终于听明白了迪莉娅话里的意思。他脸色铁青,他知道自己就根本不应该把名单交出来,那是自己和家人的护身符。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第四百八一节 谋算
当黑格在男性护卫陪同下,如同纯洁玫瑰般走过来的时候,站在路面上的众多保镖都变得有些表情不自然。尽管他们戴着墨镜,面皮和肌肉变化却无法逃过黑格的眼睛,这种情况它在游历期间不止一次见过。对于超乎想象的美女,男人从来就是这般神情。
站在远处的年轻男子很快注意到这里的变化。当他走过来,看清楚黑格相貌的时候,不由自主张大了嘴,目光也有些发直,表现与其手下的保镖其实没什么两样。
“你,你好,我是哲罗姆。”
男子扔掉夹在指间的烟头,下意识略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做了个一个贵族特有的躬身礼节,很好看的眼睛里带着微笑,但更多的,却是自信飞扬的成份。
黑格对年轻男子的反应不以为意。她知道自己的确有着在任何时候都成为男人注目焦点的资本。尽管对面那些保镖的眼睛被墨镜遮挡住,黑格却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让人喉咙发于的容貌。尤其是站在面前这个自称为哲罗姆的家伙,激动的几乎有些难以自持,甚至有种想要把自己一口吞下去的冲动。
“我要过去,你挡住我的路了。”
黑格的声音非常动听。这是在王国战争时期吞噬了大量女性尸体的缘故。那些人都不是黑格所杀,但它从不放过吞噬任何美丽女尸的机会。细胞就在这样的反复选择中进行重组,最终演变为现在这种令人惊异的美貌。用万千美丽集于一身来形容黑格并不过分,它的确是这样做的,只是除了苏浩和最高权力核心的几名“蜂群”首脑,再也无人知晓它的秘密。
“抱歉,我们的车子出了问题。”
不等哲罗姆回答,站在旁边,看样子应该是他贴身秘书的那个女人抢先发话。她的态度和语气极其高傲:“谁都可能遇到意外,这不是我们的错。”
这番话本身没有问题,但气势和语调都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以及冰冷。
黑格身边的女性护卫皱起眉头,正准备开口,却给黑格抬手拦了下来。
它淡淡地问:“你们修车需要多长时间?”
身穿黑裙的秘书身材与容貌堪称上佳,对黑格的问话,她直接抱以冷笑:“这种事情可说不清楚。也许几分钟,也许几个小时,或者更久。”
现场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沉闷,哲罗姆很不满意秘书的态度,闪身走上前来,对着黑格再次行了个礼,带着歉意说道:“对不起,迪莉娅的脾气有些古怪,她从来都是这个样子,人却是个好人,请见谅。”
黑格对这番解释置若罔闻。她侧过身子,看了看远处夹在中间的那辆故障车辆,以及几名正围在那里忙碌的黑衣人,冷漠的目光重新回转到哲罗姆身上。
“我需要过去。这样吧两个方法供你选择。一:十分钟内自己解决你的问题。二:我来帮你解决。”
说这句话的时候,哲罗姆身边叫做迪莉娅的秘书一直盯着黑格,眼睛里流露出奇异的光。
哲罗姆则一头雾水。他搓了搓手,疑惑地看着黑格:“抱歉,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哦不,我的意思是,前一句话我可以理解。可是后面那句你帮我解决,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可以帮助我们解决车辆故障?你不明白,有一个重要的零件坏了,问题比想象中要麻烦得多。我们可能……”
“我等你十分钟。”
黑格丝毫没有给哲罗姆滔滔不绝的机会。她看了一眼面前这些陌生人,又环视了一圈周围没有丝毫人迹的山林与土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到时候如果你无法做出选择,我就帮你做出选择。”
说完,黑格转身离开,回到车厢里,躺在沙发上,继续在柔和的背景音乐声中继续休息。
十分钟没有多长,哲罗姆的车队仍然没有启动的迹象。黑格身边的男、女两名护卫一直在看着表,默读时间。当秒钟刚刚走过数字“12”,两个人立刻离开原来的位置,从不同方向走近挡在前面的车队。
哲罗姆的黑衣保镖们立刻围拢过来挡住他们,为首一名特别魁梧的壮汉皱起眉头,声音低沉地问:“你们想于什么?”
男性护卫脸上露出坚毅刻板的神情。他慢慢互握着拳头,伸张又紧缩的手指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眼睛里释放出一丝虐意,“嘿嘿嘿嘿”冷笑道:“当然是来帮助你们。”
“帮助?”
保镖头领觉得这句话很有些不可思议:“你怎么帮?”
不等对方回答,天空中突然传来由远及近的引擎轰鸣。
高耸的山脉顶峰,出现了十几架自旋翼多功能低空战斗机。这是一种同时拥有高速喷射与垂直起降功能的复杂地形用飞行器。如同锤头的机身侧面横加着两门大口径无后座力炮,中间则是一挺多管机枪,机身表面的合金装甲闪耀出幽蓝光泽,敞开的机舱口可以看到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的数量多达上百人,手里持有不同款式的武器,无论枪口还是炮口,全都冷冰冰的指向地面上这支挡住道路的豪华车队。
“我,我的天……”
保镖头领仰着头,眼睛里满是惊恐万状和畏惧的目光。他不自觉地举起双手,尽可能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僵硬的直立状态。任何人被枪指着的感觉都不好受,何况,从空中瞄准过来的不仅仅是枪,还有威力巨大,一下就足以把人活活炸飞的大口径火炮。
在飞机和搭乘的士兵身上,保镖头领看到了令他畏惧震撼的图案。那是一头口喷火焰的红色巨龙,威压与凶悍毫无掩饰,狰狞狂暴的形态令人无法直视,只能在无言的颤抖中默默下跪。
那是皇家禁卫军团的标志。这意味着,眼前这些人都是自己不可能招惹的角色。尽管只是一对看似仆役的男女,还有一个娇弱美貌的年轻女孩,可他们拥有的地位和权势,都不是自己能够碰触的部分。
男性护卫得意地笑着,迈开脚步从保镖头领身旁走过。尽管两个人的身形体量都差不多,保镖头领却觉得男性护卫的身影竟然如山一般魁梧,极其高大,给人以无与伦比的压迫感。他自认不是一个胆小怯懦的男人,可当目光与黑格身边这名男性护卫再次接触的时候,居然看到对方衣服袖口上带有金线绣成的团龙图案。在此前的纠纷中,这个细节从未被注意过,在以前的战斗中,保镖头领也遇到过比这更加强悍,难缠得多的对手,可是,他所带来的威压,却是保镖头领感到有生以来最可怕,最难以忍受的恐惧。
男性护卫径直走到车队中间那辆出故障的豪车旁,带着肆虐和无比满足的笑意,抬起脚,带着无可阻挡的狂暴力量,重重反蹬在车体侧面。巨大的金属断裂和碰撞声立刻响了起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车子朝着旁边的山崖倾斜,在空中翻滚,然后重重摔落……当那团重物带着“呼呼”风声轰然坠地,爆发出一团鲜红耀目刺眼火光的时候,所有在场的保镖都觉得浑身一颤,随即不由自主长呼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黑格不喜欢浪费时间。尤其是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在它身边,时刻都有一支小规模的禁卫军团警卫部队候命。王国战争结束后长达一百多年的时间里,像这样以对武力威慑姿态出现,还只是第四次。这支部队的存在意义只是为了恐吓,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需要他们出手的状态,本身也就意味着极其危险。
对于杀人,黑格从不假借人手。它喜欢自己来。尤其是用坚硬锋利指甲割开人皮,一条条撕下肌肉,从鲜血淋漓胸腔里掏出心脏的那种感觉,总是让黑格觉得痴迷。它一向很喜欢吃心脏,那里的血是热的,粘稠温热的口感美妙绝伦,不用放任何佐料,入口即化的感觉甚至比吃冰激凌还要舒爽。
黑格不是人类,它在味觉和食物口感方面与人类差别极大。尽管它以帝国公爵身份弄来不少手艺高超的厨师,做出来的饭菜却总是难以合口。正因为这样,苏浩不得不下令给予黑格一个“帝国监察执行特别视察员”的头衔。它可以在各地监狱里自由提取重案罪犯。那些人都是被判处死刑,尚未执行的囚徒。落到黑格手里,他们唯一的下场,就是成为营养品。
黑格不是傻瓜。它看得出来,这应该是一起专门针对自己实施的计划。所谓车辆故障不过是个借口,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虽然暂且还不清楚,可是从之前的接触来看,极有可能是小白脸想要追求自己故意整出来的一出闹剧。
看到哲罗姆的那一刻,黑格就产生了类似的想法。这种事情在过去一百多年里它遇到的实在太多了。年轻漂亮而且多金的女人,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被关注的焦点。在游泳池里总有陌生男人过来搭讪,餐厅里总会遇到莫名其妙帮自己买单的男人,前往某个地点游玩的时候,总会有人过来问路。尽管他们操着本地口音,眼睛却总是贪婪打量着老子的身体和脸蛋,而且站立的位置也非常近,几乎要紧紧贴在一块儿。
车辆故障是个非常蹩脚的借口。据黑格所知,自己此行的目的很少有人感兴趣。好吧就算这个叫做哲罗姆的家伙真有与自己相同的兴趣爱好,可是那两名在故障车辆旁边装模做样的家伙又是怎么回事?他们嘴上说是正在检查,眼睛却总是朝自己这边不断张望。还有他们的手,既没有看到机油,也有拿着零件或工具,仅仅只是掀起车厢前盖板,站在那里演戏做样子。如果真的想要用这种借口泡妞,至少应该找几个合格的演员。
如果是在一百多年前刚刚抵达拉邦卡世界的时候,黑格会毫不犹豫把这里所有让自己感觉讨厌的人全部杀光。现在时代不同了,它对杀戮已经渐渐失去了兴趣。随着与人类越来越多的接触,黑格的兴趣爱好逐渐转向,也产生与人类女性极其相似,甚至完全相同的某些观点。
比如:用玩闹的态度对待某个追求者。这种事情黑格在游历期间不止一次遇到过。很多人都声称对它一见钟情。爱慕黑格的男人囊括了各个年龄层次。从八岁到八十岁这种说法当然并不恰当,可是对黑格公开示爱年龄最小的男人,只不过十四岁而已。
那还是在帝国东部一个在著名的旅游城市,黑格在买东西的时候,被一个看似街头小混混的家伙撞见。那男孩从此就尾随在黑格屁股后面,嘴里一直声称:“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在北部海港,黑格遇到了一个带着全家外出就餐的中年男子。那家伙看见黑格以后就直接扔开老婆孩子,双眼发直的要求黑格与他结婚。为了表明他对爱情的忠贞心迹,他不惜杀了自己的家人。当警察将其抓捕的时候,中年男子还念念不忘他对黑格做出的一切,声称他是被爱情之神所抛弃的。
还有很多想要包养黑格的富豪。其中年纪最大的,外表足以做黑格的爷爷。也有不少连饭都吃不起,却对黑格充满爱情幻想的穷鬼。其中最执着的一个家伙,接连好几年徒步尾随黑格,每天为他采集一束野花用作表白。
爱情这种事情究竟有什么意思?
黑格翻遍了书本,只找到一对空幻无意义的字句。那些据说是最伟大的诗人和作家,都在用甜蜜美妙的词语不遗余力的称赞爱情。什么神灵降下的甘露,什么人世间最纯洁最不容玷污的宝石,什么道德与情操最高升华境界的表现……无论是哪一种描述,黑格都无法看到,或者触摸到真正存在的实物。它不明白,为什么如此之多的书籍都在讴歌爱情?为什么最当红明星都要在舞台上声嘶力竭歌唱爱情?就连电影电视里最受欢迎的节目,也大多是痴男怨女之间啰里吧嗦令人烦不胜烦的故事。
好吧黑格承认,男女之间爱情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可取之处的。那就是陷入爱河的两个人都会赤身**,以最热忱的方式拼命求欢。年轻人在这方面就显得肆无忌惮,他们总是部分场合卿卿我我,总是相互拉扯当中接吻。然而,**的欢愉仅仅只是神经与激素的释放,对身体的确有减压放松效果,却也不可能达到再次进化或者强化之类的程度。既然仅仅只是存在与精神层面的东西,还不能吃,为什么书里和故事里非得说它珍贵?
黑格一直弄不明白。它下意识的把苏浩主人和欣研女主人当做参考对象,却发现:欣研已经与苏浩长达上百年没有见面。如果说距离产生美,那么这种美丽也实在过于久远。
哲罗姆的目的就是自己。他也许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自己,也可能又是那种所谓的“一见钟情”。但无论是哪一种,黑格都觉得兴味索然。与其浪费时间陪着这种白痴浪费时间,不如缩在车上好好睡一觉。苏浩配给自己的皇家禁卫军就是用来对付不长眼睛的混蛋。意味自己有钱挡路泡妞,那么也就没必要给他留什么面子。
滚落山崖的豪车彻底变成了残骸。空气中迅速弥漫开一股浓烈的油烟味。就在一群保镖和哲罗姆不知所措,脸色惨白的时候,陪在黑格身边的女性护卫也走过来,从怀里的内袋摸出支票簿,潦草写下一个数字,撕下,递了过来。
那是帝国银行全天候支付的最高权限支票。不知道是对方写错了,还是弄错了那辆被砸下山崖豪车的价格,总之,哲罗姆手上的支票面额只有“500”,而不是购车时车行老板索要的50000
挡在山路上的车队很快开始前行,速度开得很快,看得出司机应该是久经考验的老手。他们居然没出事故,而黑格的座车前面,也随之出现了足够通行的空间。
对付这种人,黑格有的是办法。不过,这个叫做哲罗姆的小子还算知趣,如果他仍要继续纠缠,黑格并不介意派人把整个车队全部扔下山去。
在黑格无法看到的一辆豪车里,迪莉娅和哲罗姆坐在后座上。哲罗姆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混乱中清醒过来,眼里还带有对黑格绝世容颜的痴迷。他一直在舔着嘴唇,每隔几秒钟就要伸手松一松领带。他发现,自己不可遏制的爱上了那个女人,是的,这的确是爱情,而不是阴谋计划的一部分。
迪莉娅坐在旁边一直没有吭声。她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双腿交叠翘着,面色阴沉得可怕。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山谷里完全被树林和山石阴影笼罩,车厢里的光线就越发暗淡。几缕长发从迪莉娅额前垂落下来,遮住了眼睛,只能隐隐从发丝间隙里看到她凶狠森冷的目光。
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压抑得令人想要窒息。
第四百八三节 灰狼
这结论听起来很有些惊世骇俗,但苏浩很清楚:科学院在这方面的确没有妄开虚言,问题症结的确不在与红龙星球本身,而是来自外界。(首发)
会议持续的时间不长,半小时后,苏浩已经在贴身警卫的陪同下离开了会议大厅。帝国科学院长等人的报告虽然重要,问题解决却仍然需要行政于预和动用物质力量。在这方面,苏浩给予了民政部门和科学院最高权限,他自己也得以把注意力转移到其它方面。
红龙星球的危机并不仅仅只是频发的自然灾难。在其它方面,也出现了令人惊异的变化。
两个禁卫空军战斗队已经奉命在皇宫机场上集结,他们和苏浩乘坐的重型客机同时起飞,朝着莫离扎卡要塞方向飞去。
机群在要塞上空徐徐降下的时候,童延峰和秦无衣已经率领一于军官在机场上等候。他们表情严峻,虽不失礼节,脸上却也看不到平时轻松的微笑。
苏浩同样省去了不必要的寒暄,直截了当地问:“情况怎么样?”
“比想象要严重得多。”
童延峰朝前走了两步,凑近苏浩耳边轻声低语:“实验室已经准备好了,您可以亲自过去看看。”
实验室位于要塞地下十七层。这里防护坚固,属于整个要塞除武器和能源系统之外最重要的核心区域。当大型升降梯开始下降,苏浩也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种说不出的坠感,沉甸甸的,极其沉重。
一群荷枪实弹的高级警卫与军官簇拥着苏浩走进实验心。沿途,每一个看到苏浩的人都静立在现场,眼里满是尊敬和崇拜。苏浩对他们一一回礼,虽然只是抬起手略微示意,却使每个人都感到极大的满足,脸上充满了激动与亢奋。
很快进入了三号实验室,这里的央区域完全由粗大结实的高强度合金围成一个笼。合金硬度堪比最厚实的战斗装甲,即便是一阶进化人想要以力量将其弯曲,也有着不小的难度。
笼里关着一头类型地球上灰狼的生物。它的四肢极其强健,身体线条极其流畅。一块巨大的单透镜把实验室与隔间分开,尽管这块隔板能够让苏浩这些观察者看到实验室里的情况,内部却无法看穿这边,可不知为什么,笼里的灰狼一直注视着这面“墙”,眼睛里不时透出疑惑与沉静。
笼很大,占地面积超过两百平米。征求了一下苏浩的意见,童延峰对旁边一名军官低声吩咐了几句。几分钟后,实验室内部的侧门开了,一头身长超过三米的巨熊被放了进去。
巨熊是西部原始森林里最常见的大型动物。与帝国其它地方的同类生物相比,它的体型更啊,性情更加暴躁,攻击性甚至超过锯齿象和草原狮。它们体表的皮肤厚度超过五公分,最坚硬的结缔组织就连大口径猎枪也无法射穿。在西部森林,它们出于食物链的最顶端,尤其是在饥饿的时候,敢于向任何活动的生物发起攻击。
这头巨熊已经饿了很久,却还保持着足够的体力。这得归功于实验室人员的特殊喂养方法。他们通常每两天只给巨熊吃一顿。要么是一只鸡,或者一只兔。这点东西与巨熊庞大的胃袋根本不成比例,它丝毫不肯浪费食物,甚至连滴在地上的血也会于净。然而越是这样,巨熊就越是觉得饥饿难耐。笼里的灰狼在它看来就是一顿大餐,不需要催促,也不需要激光诱导,巨熊狂暴的咆哮着,从进入实验室的一刹那就开始奔跑加速,在距离灰狼大约十几米远的位置,猛然直立身体朝前狂扑,巨大的爪如山一般凌空砸下。
灰狼的敏捷速度令人惊讶。它非常灵活的避开攻击,当巨熊笨拙地转动身,想要重新锁定目标的时候,灰狼已经以超乎寻常的弹跳力高高跃在空,从巨熊头顶跳过。当那条灰色影从眼前飞掠的时候,巨熊只觉得脸上突然生出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痛。它惨嚎着,脑里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巨熊的鼻被灰狼生生咬掉。尽管流出的血不算多,但可怕的剧痛却对巨熊造成了致命伤害。它不由自主的身体后仰,两只前爪下意识捂住鼻尖上的伤口。当整个胸口裸露出来的时候,灰狼也不失时机再次跃起,锋利的爪轻易划破巨熊表皮,将整个胸口狠狠剖开。两只爪分工合作简直只能用“巧妙”来形容,左抓破开巨熊身体的同时,右爪已经从掏出热气腾腾的心脏。
“扑通”一声,巨熊如山一般摔倒。在凄厉的痛嗥声,灰狼绕着巨熊开始转圈。它并不对巨熊发起直接攻击,而是围在身边,看准时机用爪对其造成更大的伤害。几分钟过去了,巨熊表面满是累累伤痕,地面满是鲜血,血红的的肉块和黄色脂肪溅得到处都是。痛苦不堪的巨熊渐渐失去了反抗能力,躺在地上抽搐着,却没有挣扎站起的力气
最后一击,灰狼表现出令人恐怖的力量。它直接用爪划破了巨熊双眼,奄奄一息的巨熊本能挥起右爪想要反抗,却被灰狼一爪踏住,张开满是獠牙的嘴,一口咬断了巨熊的喉咙。
看着实验室里大口撕咬熊肉的灰狼,苏浩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他觉得:这头灰狼很像是地球上的敏捷型变异生物。它的战斗方式与动作自己非常熟悉。唯一的区别,只是这头灰狼体型比变异生物更大,力量更强。
统治帝国一百多年的时间里,苏浩对红龙星球上所有的生物都有过详细了解,帝国科学院也建立了完整的生物研究体系。这种狼形生物是此前从未出现过的,人们都很陌生,尤其是在央山脉,这里早在苏浩走出金字塔通道的那时候起,就再也没有见过与其类似的猛兽。
“它不是央山脉的原生产物。”
童延峰在旁边低声介绍:“这样的狼形野兽,在要塞警戒范围发现了数百头之多。它们性情凶猛,拥有强大的力量,格斗技巧甚至比受过严格训练的士兵还强。为了捕捉这头活的,有名士兵受伤,两名士兵当场战死。”
苏浩面色阴沉地点了点头。他一直关注着笼里的灰狼,发现这头狼并没有急于进食,而是围在已死的巨熊身边来回观察。似乎是在思索,又好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几秒钟后,灰狼在巨熊侧面停住。它以强壮的后肢为支撑蹲坐在地上,两只前爪不断扩大着巨熊胸前的伤口。它的动作异常灵活,带有锋利爪的前肢简直就像是人类双手。它不断在巨熊体内来回摸索,顺序抓出肝脏、肠和其它器官塞进嘴里咀嚼。顿时,观察者所在房间的扩音器里不断传来清晰的嚼音。
苏浩慢慢皱起了眉头。他不明白这头灰狼究竟想于什么?这些动作完全颠覆了他对人类以外其它物种的常规认知。一般来说,熊、狼之类的猛兽没有存食的概念,它们往往是杀多少就吃多少。这种习惯当然是因为都是肉食动物,无法对食物进行保存。因此,一旦有所猎获,就必须尽快吃完。在这种情况下,狼群往往一次进食可以吃得很撑,足以维持十几天乃至几十天的生理需求。
像这样只吃内脏,而将整具熊尸摆在一边的做法,苏浩还是头一次在灰狼身上看到。
它真的是一只狼吗?
苏浩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灰狼,灰狼也不时转过头,注视着单透镜所在的方向。显然,它已经察觉到有人正在窥视自己,只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在这堵墙背后?而不是直接出现在自己面前?
“它竟然拥有我们难以想象的智慧。”
忽然,苏浩喃喃地自言自语:“它会思考,懂得合理运用环境和现有资源。”
童延峰皱起眉头,他不明白苏浩这番话里的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它已经进化出和我们差不多的思维能力。”
苏浩抬起手,指着躺在地面上,被撕得七零八落的巨熊尸体说:“内脏是最先腐烂的部分。肌肉和表皮腐坏的速度就要慢一些,它不需要在这种情况下吃得很饱,它明白我们不会收回给予它的这顿饭。与其狼吞虎咽一次撑个半死,不如留着力气和胃口,等到下一顿再慢慢吃。实验室里的温度控制和通风效果很不错,短时间内,那头被杀死的熊还不至于腐烂。它可以等,这就是它脑里所想的。”
这就跟某人买回一箱苹果,首先挑出有斑点和不慎碰撞过的果吃掉。其它完好的果可以长久保存,不必急于一时。
战斗已经结束,一只吃饱的狼和一堆剩肉没有任何意义。苏浩离开实验室,跟着童延峰和秦无衣走进了要塞司令的办公室。
“从一年前开始,央山脉就不断出现新的物种。全部都是大型猛兽,没有飞禽。最初,这些新物种的数量并不多,也只是在央山脉深处出没。半年前,四十八号哨位外围出现了大量狼形和虎形生物,我们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对它们进行观测,也猎杀了一部分对基因进行分析。结果很令人惊讶,在实验样本体内,我们发现了与变异人相同的基因。”
童延峰的介绍令人感觉不可思议,苏浩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要来了全部分析资料,仔细看了很久,指着一张编号“31”的图表说:“看看这个,这是一头刚才那种灰狼的样本分析表格。注意这个地方,这里同时出现了两条基因链。顺序十一、十二、十三……个区间变化以后,附属基因链已经完全消失,而主基因链却增加了一段外来环节
“这表明它们在相互融合。”
半天没有说话的秦无衣插了一句:“基因之间的融合并不奇怪。就像我们在地球上的时候,很多人声称丧尸这种东西是根本不存在的。因为它不符合最基本的生物规律。然而,丧尸最终还是出现了,而且在短短几年内演变成了另外一种怪物。”
苏浩的眼睛丝毫没有离开图表:“基因融合并没有你想象那么简单。那需要合适的环境和机会,丧尸病毒属于其的特例,它的感染性极强,与其它细胞的结合方式也极其诡异。它们互相供养,也相互构成掠夺关系。以类人为例,你觉得它们究竟属于人类?还是非人类的新物种?但你无法否认它们的确携带着人类和寄生物种两种基因。这是非常明显的共生现象,但究竟是哪一方在体内占据主导,这问题我们至今也没能搞清楚。”
“共生?”
童延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下意识地问:“您的意思是,那些突然出现在央山脉里的大型野兽,也是外来基因导致产生的变异形态?”
苏浩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沉重:“我不知道。帝国科学院的分析结果就是刚才我说的那些。“共生”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词,它出现的条件极其严苛。环境、水分、空气等等都有限制,但最重要的,还是两种不同基因之间的抢夺与融合关系。你们也看到这张图表了,主基因链与我们熟悉的变异人完全相同。它们被强行嵌入了一部分外来基因,导致外观形态发生了变化。就像……”
“就像地球上的丧尸”
秦无衣抢先说出了这句话,神情和目光也微微变得颤抖:“它们控制了那些变异人,就像当年在地球上,病毒控制了那些被感染的人群?”
“差不多就是这样。”
苏浩缓缓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野兽当然有可能进化出思维和智慧能力。但很多习惯已经成为它们天性的一部分,永远无法改变。比如储食,如果对实验室里环境和温度有所了解,那头灰狼根本不会这样做。别忘了,变异人历来就有猎杀土著,带回巢穴慢慢吃的习惯。两种不同基因的共生,的确可以⊥大脑保留某种固定的记忆。就像被感染后的丧尸,以及类人,都带有极其微量的生前思维片段。”
尽管苏浩说话的声音不算重,童延峰的心头仍然还是不由自主猛然抽动了几下,失声道:“您的意思是,那些大型野兽,包括实验室里那头灰狼,都是变异人?”
“我不知道。”
苏浩摇着头:“还需要更多的证据和进一步分析才能得出结论。我对这件事的惊骇程度,并不亚于你们。我们控制了这颗星球,长达一百多年的时间里没有任何变化,为什么偏偏现在却出现了异常物种?有很多事情都是悄无声息的开始,谁也无法预料结果。当初地球上的病毒爆发是这样,现在的红龙星球说不定也会轮到同样的命运。”
病毒爆发?
这四个字如重锤狠狠撞击着童延峰和秦无衣的心脏。他们下意识对视着,从彼此的眼睛里,都看到了惊恐与震撼
地球,那是一个充满无数美好回忆,也有无数痛苦悲惨画面的地方。
童延峰和秦无衣都是在灾难的幸存者。他们再也不愿意去回想那种如地狱般的可怕场景。尽管丧尸在强化人面前根本不是对手,然而它们真的很恐怖,腐烂的身体和肮脏的血污,浑身上下散发着恶臭,它们永远都在叫嚷着饿,发现任何活物就会不顾一切扑过去争食。在人类的世界当,它们本不应该出现,也有大量科学证据表明,它们违反了生物基本规律。然而事情就是如此超乎预料,它们出现了,人类明差一点儿因此而灭亡。
陷入绝境的人,往往不会考虑灾难背后的问题。他们脑里只有食物、冷暖,以及未来的出路。亚特兰蒂斯人距离现实很远,那其实就是一个空幻无意义的词。在一块面包和外星人面前,当然是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陛下,您认为红龙星球也会像地球一样,突然爆发大规模病毒感染吗?”
良久,童延峰开口问道:“您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童延峰已经结婚了。他有儿,有女儿,血脉延伸早已达到了孙辈。只要是脑正常的人,都不会就这样放弃自己的亲人。
“我不知道。”
苏浩仍然皱着眉连连摇头。央山脉出现大型野兽这个问题,很早以前就上报给了帝国科学院。但即便是苏浩本人,也从未对其产生过重视。直到这一次,童延峰捕获了一头活的灰狼,察觉其异状,这才得以把问题摆在苏浩面
也许有些晚,但应该还来得及。
“把那头灰狼宰了。”
片刻,苏浩说:“我需要它的肉。尽管它不会说话,对我们也无比仇视。但是不要忘了,细胞永远不可能撒谎。在我们面前,它们是透明的。”i
第四百八五节 废王
在中央山脉,撕裂者萨卡是毫无疑问的变异人之王。
这种尊贵的历史已经在中央山脉延续了很久。对于时间,萨卡没有太过准确的概念。他只知道中央山脉里的所有雌性变异人都属于自己。无论它们年纪有多老,或者多么年轻,也不管它们属于任何雄性变异人,只要自己看中了,它们就必须,也只能属于自己。
从变化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三个圆月。这个时间节点差不多就是一年前。其实,就连萨卡自己对此也颇为模糊。它只是觉得,那个时候的变异人都有些古怪。尤其是雌性,它们在生理交配上要得更多,根本不知道疲倦。
变异人的交配方式与人类差不多,它们也有子宫和生殖器,同样是精卵结合导致怀孕。由于地位尊崇的缘故,萨卡在挑选异性伙伴和食物之类的事情上,拥有绝对优先权。由于物种选择方面等因素,被看中的雌性变异人也从不拒绝萨卡。
变化,是从一头受孕的雌性变异人开始。正常情况下,受孕的雌性食物通常是由雄性供给。由于此前苏浩下令对中央山脉大全面清剿,变异人数量急剧减少,出于对那名雌性的照顾,萨卡带着一只捕获的特维卡(变异人的特殊食物,参看前面部分),来到了对方居住的洞穴。
萨卡发现怀孕的雌性并不缺少食物。走进洞里的时候,那名雌性变异人竟然在啃着一块新鲜的肉。惊讶之下,萨卡忽然发现那是一名雄性变异人,甚至根本就是雌性原本的配偶。
变异人之间相互而食的情况并不罕见。不过,这种情况大多发生在巨型变异人与普通变异人之间。雌性杀死雄性的情况几乎从未发生过,因为两者之间的体型差异很大,雄性无论力量还是战斗技巧,都要远远超过雌性。比较下来,被杀死当做食物也往往是雌性,而非雄性。
萨卡对于族群内部事务并不于涉。虽然惊讶,这名怀孕变异人却也引起它的足够重视。几个月过去了,怀孕的雌性越来越多,雄性变异人在维持配偶生产方面,还是可以称之为“模范”。它们不断带回各种食物,萨卡却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
“那些雌性的怀孕时间都一样,前后几乎没什么区别。除了时间上的问题,我还在它们居住的洞穴和树林里,找到了这个。”
顺着萨卡目光的指引,苏浩看到一滩凝结在岩洞地面上的暗红色黏浆。这东西与他沿途看到的完全一样,在灯光下反射出诡异的光泽。
这是怀孕变异人的分泌物。看起来很像是凝固的血块。萨卡对同类血肉也有一定兴趣,它尝试着吃过一次,可是那种腥臭的味道连它也接受不了。更奇怪的是,这些暗红浆块似乎是会自行生长。它们很快蔓延到了整个中央山脉,森林与岩洞里到处都是。
时间一天天过去,变异人的数量越来越少。萨卡不知道这究竟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实发生在状况?那些应该是自己儿子、孙子,甚至重孙的家伙再也没有出现过。而自己的女儿、孙女,甚至重孙女却一直围拢在身边,疯狂而强烈的索取。
苏浩忍不住问:“你指的是那些雄性?它们都去哪儿了?”
“全部都被吃掉了。”
萨卡血红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畏惧:“我亲眼看到一个雄性被好几个雌性围住。它的身体和四肢被抓住,异化武器也派不上用场。它们把它按倒,几个人围着一顿乱啃。我咆哮着冲过去制止,却被更多围拢过来的雌性挡在外面。就这样,我眼睁睁看着它被分食,连骨头都没有剩下。”
“分食?”
苏浩慢慢皱起眉头:“你确定?”
这种问话并非多余。从地面累计的粪便来看,萨卡应该被禁锢在这里已经很久。困顿的环境会对大脑造成损伤,思维和理智也变得混乱。即便是监狱里的重刑犯,也可以在禁闭室里拥有一小片活动空间。萨卡的情况比他们更惨,它直接被白色粘丝牢牢粘住,连大小便都只能排泄在脚下,更不要说是什么活动。
“你以为我疯了吗?”
撕裂者萨卡不断摇着头,眼里满是恐惧和惊悚的目光:“我忽然发现这世界并不是我想象中过的样子。你有过被一群雌性变异人团团围住的经历吗?你有过眼睁睁看着自己人在面前被活活吃掉的遭遇吗?你体会过整天无时无刻都被腥臭难闻浆块包围的感觉吗?这些都是我的噩梦,也是最可怕的现实。”
苏浩的眉头依然紧皱:“围住你?你说那些雌性变异人围住你。它们应该是你的后辈,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也不知道。”
撕裂者萨卡脸上的表情几乎快要崩溃:“它们每天都要,几乎每一分钟都要求我和它们交配。你永远无法想象那是何等可怕的场景。我无法脱身,想要逃出来,却被它们用武器对着,威胁、强迫,除了服从,我什么也做不了。”
看着欲哭无泪的萨卡,苏浩忽然涌起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撕裂者萨卡是变异人之王,却被自己的同类胁迫、强迫,被逼服从?
好吧暂且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苏浩不知道变异人有没有判断美丑的标准,但是毫无疑问,萨卡是所有雄性变异人当中最强悍的存在。这种强悍不仅仅表现在战斗和力量方面,也有生理和交配上的体现。
“我可以一个打五个,也可以把五个最强壮的变异人撕成碎片。可是,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我从未想象过,被一群女儿、孙女包围,竟然会如此可怕。我撕碎了其中一个,又扑上来第二个,更多的它们又从旁边挤过来。最初,它们从山林收集蔓藤把我捆起来。然后,又从食物特维拉和死去的雄性身上收集皮和筋用作捆绑。然后……”
“等等”
苏浩打断了撕裂者萨卡的话,疑惑地问:“你是说,它们把你捆住?”
萨卡硕大狰狞的脑袋重重点了点。
“为什么要这样?它们为什么要捆你?”
“它们要与我交配,而我拒绝”
萨卡深深吸了口气,声音忽然变得无比悲怆:“实在太频繁了,它们每一个都要。我从未想过这种事情竟然会如此可怕。它们把我推倒在地上,一个一个轮流骑上来。我无法挣扎,甚至扭动身体之类的动作也做不到。每当有人爬上来的时候,旁边还有其它人抓住我的手脚。我,我,我根本不是它们的王,而是它们随意玩弄的工具。”
工具?
这个词,让苏浩不由自主把目光和探照灯同时下移。在炽白色的光圈中,萨卡双腿中间的生殖器已经萎缩,与其魁梧高大的身材毫不相配。事实上,如果不是萨卡提醒,苏浩也不会想到特别关注这个位置。只是比较下来,现在萨卡身下的那一根……活像是长时间霉烂发黑的臭香蕉。
苏浩并不觉得好笑,他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思考了几秒钟,他再次发问:“据我所知,变异人的基本生理构造与人类区别不大。你每天每时都必须满足它们,你……你到底是怎么硬起来的?别告诉我它们就这样把一团软乎乎的东西往里面塞,那根本就不可能。”
苏浩文化的语调声音与之前完全一致,就连最细微的地方也没有区别。然而,萨卡脸上却流露出痛苦的表情,充满悲伤,更多的,还是每个男人都能理解,都能明白的屈辱。
“是那种东西。”
萨卡的目光落在旁边一块暗红色的浆块上:“它具有很强的效果,我指的是那方面。尽管很臭,但只要长时间摆在旁边,气味就可以对身体产生反应。最初,我也不是很明白,直到后来,才渐渐弄懂其中的道理。”
神秘的分泌物使萨卡终于完成了对所有雌性的交配工作。这里的交配,指的是每个雌性都开始怀孕。萨卡一度以为噩梦终于结束了,然而残酷的现实却告诉它,一切才刚刚开始。
“它们生下了一堆怪物。”
萨卡不断吞咽着喉咙,脸色一片惨白,声音也变得颤抖:“你在来的路上应该遇到过那些怪物。它们就是我们最原始的样子,跟我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
苏浩的眼睛微微眯起:“你指的是外面森林里那些狼群?”
“狼?这是你给它们起的名字?”
萨卡的眼里充满恐惧:“那是一种最原始的物种,是我们最初的祖先。这是一种疾病,是可怕的诅咒。我们已经退化到原来的样子。先是我的后辈,然后才是我。”
“退化?”
苏浩眼中精光一厉:“你从什么地方知道这个词?谁告诉你的?”
“是主人。那个声音告诉我,这是一种返祖现象,是退化。我们的祖先就是这样四足着地行动,而不是像我这样用双腿走路。我真的很害怕,我不要变成它们那个样子。你也看到了,它们什么都吃,那些雌性一定是早早被诅咒过了,才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它们吃光了所有雄性,生下一堆怪物。等到一切能吃的全部吃光,我也无法逃脱。”
萨卡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在喊叫咆哮。看得出来,它的神经正处于崩溃边缘。长时间身体束缚和突然之间看到苏浩,都对它的思维神智造成巨大影响。为了避免连续追问把萨卡活活逼疯,苏浩摇着头,从背包里取出水壶,凑到萨卡嘴边。
这是一种经过特别调配的营养液,喝起来的口感就像带有淡淡甜味的净水。这东西对萨卡来说绝对是如同甘露,它喝得非常贪婪,一滴不剩,情绪也渐渐趋于平缓。
水壶已经空了,萨卡却仍然没有喝够。看着这头身形高大,表情意犹未尽的变异人,苏浩只觉得心情无比阴郁。他脸上丝毫不见微笑,不知道为什么,大脑充斥了太多令他感到沉重且烦恼的东西。
毫无疑问,红龙星球也正处于变化之中。也许是从自己出现之前,这种变化就已经开始了。
即位皇帝后,苏浩曾经下拨大量资金,派出人员对星球物种进行仔细勘察。红龙星球没有猴子,也没有猩猩之类的动物。这结果很是令人吃惊,那意味着,生物进化的链条明显出现了断层。
这颗星球上的人类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人类之前的进化生物究竟是什么?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看起来荒谬,其实都与某些事件和物种有着直接或见解关系。比如猿猴,就是地球进化链不可或缺的一环。否则,人类根本不会出现。尽管文明的种子是亚特兰蒂斯播下,但它们仍然需要稳定的进化链来完成一系列实验。
苏浩一直在猜测:亚特兰蒂斯人为什么不直接造出人类?从目前掌握的各种情报来看,亚特兰蒂斯人完全有这种能力。在地球上与苏浩相熟的哈巴巴诺拉就是最好的例子。它是制造人,直接从培养仓里出现,是直接从蛋白质变‘成’人类的典范。然而问题就在这儿,既然拥有能够直接造出人类的技术,为什么还要花费大量时间,重新建立一条从古猿进化到人类的生物链?
也许,亚特兰蒂斯人在地球上的所作所为,仅仅只是一场游戏?然而这种解释说不通。既然是游戏,为什么要排出专人负责对进化个体的监控,从而达到获取进化人的目的?
苏浩是人类,他只能按照人类的观点来看待事物。也许,亚特兰蒂斯人没有直接造出人类,是因为那样做花费巨大,原材料消耗也相当骇人。毕竟,生产某个精致的物件,与大规模生产同样物件消耗的资源,根本是不言而喻的。
这是苏浩在离开地球以前的想法。来到拉邦卡世界,也就是红龙星球后,他第一次对这种想法产生了怀疑。
证据,就是遍布中央山脉周边各个土著村落里的金字塔。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帝国统一后,以两大要塞为基础,帝**方开始对中央山脉外围所有土著村落展开统计工作。经过一系列勘察与现场确认,最终得出“36014”这个数字。
三万六千多个村落,每个村子里都有一座金字塔。它们的保存完好程度并不一致。有相当一部分已经坍塌损毁,有些却仍然像新的一样。
苏浩本身就是从土著村落里出来的,对于那些在山脉周边的村子,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有很多村落根本就不通道路,有的甚至直接修建在周围都是绝壁的山崖上。即便亚特兰蒂斯人拥有超乎想象的技术,想要在如此环境下完成多达数万的金字塔建设工程,仍然显得极其困难。它们最终还是完成了,每一座金字塔都是一道传送门。其实,对于单独的星球而言,类似的建筑有一座就已经足够。即便是出于新旧废弃和意外方面的考虑,用作代替的也不过增加几座便已经足够。苏浩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一颗星球上竟然要出现如此之多的金字塔?这种情况让他不由得想起地球,玛雅人和埃及人都有建造金字塔的习惯。那些高大宏伟的建筑仅仅只是作为陵墓存在,这显然有些说不通。
从撕裂者萨卡嘴里说出“退化”两个字的时候,苏浩就感觉似乎是抓住了什么。是的,萨卡完全是在无意中说出这两个字,正因为是这样,苏浩才觉得这是萨卡内心的真实想法。
“听着,我可以救你的命。”
苏浩把空水壶扔到一边,用森冷的目光盯着气息稍微好转的萨卡,异常严肃地说:“但这有个前提。你必须服从我的命令。现在是这样,以后仍然如此。”
“服从?”
萨卡以兽般嚎叫的声音喃喃问道:“你要把我当做奴隶来使唤吗?不……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你继续呆在这儿会死的。”
苏浩面无表情地看着萨卡:“它们之所以把你捆起来,是因为你对它们来说还有用。你是变异人的王,是所有雄性当中最强壮的一个。跟你解释基因优化简直就是浪费口水,你只需要明白,它们从你这里获取最优质的精子,从而诞生出最强壮的后代。这种事情原本是正常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出现了变化。你自己也说过,那些雌性简直就是索取无度的噩梦。它们根本不管你的需求和感受,它们只是从你身上索取需要的东西。在这样下去,你会被它们活活榨于,会被它们吸成一张于瘪的皮。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肮脏发臭的鬼地方。最后给你半分钟考虑,如果愿意接受我的条件,那就离开。否则,你就自己呆在这里等死。”
萨卡的脸色一片苍白,它没有回答,只是瞪直双眼看着苏浩。
准确地说,是看着他的背后。
第四百八七节 情种
这绝对不是苏浩胡编乱造。当他在森林里第一次接触暗红色浆块的时候,黑色颗粒已经对他发出警告。那东西无毒,撕裂者萨卡本人也直言浆块对它无害,纯粹只是散发出强烈的效果。也许是不同物种对物质的不同反应,一路走来,苏浩丝毫没有肾上腺素与雄性荷尔蒙加速分泌的感觉,只是当身后出现蜘蛛变异人,看到那四个丰满硕大的,以及双腿中间长满黑色粗毛,散发出浓烈恶臭雌性生殖器的时候,苏浩才忽然觉得,自己下身位置的那根男人象征,竟然隐隐出现了刚硬的迹象。
这种事情苏浩当然不可能告诉秦无衣。
他确定自己当时勃起了。撕裂者萨卡一直被捆绑在石壁上,无法看到苏浩的身体变化,至于那头蜘蛛变异人……苏浩并不确定它是否明白人类下身凸起一团帐篷代表的意义?但不管怎么样,它被自己一枪轰得粉碎。说是自己杀人灭口也好,为了解除危机也罢,总之,这是苏浩自己的秘密。
地球上有一句开玩笑的话,说是当男人在监狱里被关上几十年,释放出狱的时候,随便看见一头母猪都是双眼皮的。玩笑归玩笑,人类与其它物种之间的确存在着在性方面的联系。男人强奸母驴或者公狗强奸女人之类的话题在互联网上随便就能搜到。但这并不意味着人类能够与其它物种产生感情。至少,在绝大多数人这个层面是不可能的。
苏浩当时的情况就相当于看到一头雌性怪物。他确定自己绝对不可能对蜘蛛变异人产生好感,脑子里也绝对没有“强奸”之类的**。然而,他肯定自己当时勃起了。
撕裂者萨卡终于摆脱了束缚,当最后一条银色粘丝被切断的时候,萨卡巨大的身躯也如同山一般从岩壁上轰然倒塌。它被捆绑得实在太久,胳膊与腿脚严重变形。由于被感染的雌性变异人要求它充当种马工具,萨卡双腿被强行朝着两边分开,紧贴墙壁处于同一条直线上。这种违背生理规则的做法,使萨卡的骨盆关节彻底失去了作用。它的腿脚再也无法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即便脱困,也只能维持被固定的罗圈形状。尽管它一直趴在地面上大声嗥叫,却没人觉得这头外形恐怖的怪物能够对自己构成威胁。
最终,撕裂者萨卡本抬上经过特别加固的担架,放在林间临时清理出来的空地上,由重型旋翼机运走。
“这家伙真是可怜。”
看着被带到外面的变异人萨卡,秦无衣感慨地摇着头:“竟然被一群女人活活玩废,它还的确是有值得称道的资本。如果是在地球,如果这家伙是个人类,生物制药厂绝对不会放过它。这可是真正的活广告,什么蛮龙精我爱一根柴顶天立地金箍棒统统弱爆了。”
苏浩没有搭腔。
他用一块布慢慢擦拭着匕首。很奇怪,他一直没有感受到那个召唤自己的声音。出来狂风和雨水,以及山林间接连响起的枪声,再也没有多余的动静。
然而,苏浩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喀拉克镇的规模不大,这里的居民只有大约三百余人。由于耕地面积不足,狩猎也就成为山民们增加额外收入的最主要来源。野猪和野山羊这里出产最多的猎物,那条与外界连接的土路上,每周都有几辆货车与小镇往来。商人们开出的价格还算公道,他们运来各种各样的生活必需品,带走山民们捕获的猎物。这种以货易货的方式存在了好几万年,直到苏浩建立帝国,科技全面发展,喀拉克镇才得以建立了专供飞艇使用的小型空港,运输方式也更加多样化。这一系列变化导致小镇居民生活水准直线提升。
当黑格与哲罗姆前后抵达的时候,已经是小镇的夜晚。这是一片位于山脉底部的平缓地带,建筑风格粗犷,房屋结构异常结实。远离城市使这里有种另类的幽静与美感,弯曲的河流与高耸山石相得益彰。
黑格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种令人震慑的特殊魅力。它选择了一户看起来颇为于净、富足的农户借宿。对于这个面容清冷的美貌少女,人们给予了足够的尊敬,当然,黑格给予的价钱也很公道,甚至远远超出当地人的心理极限。于是,气氛很快变得融洽,主人甚至邀请黑格及其随从一起共进晚餐。
哲罗姆车队比黑格到的更晚。同样是借宿,迪莉娅却因为此前的愤怒,使这件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他们一直闹腾到半夜,才以很高的价钱弄到了床铺,只是在待遇方面,无论如何也不能与黑格相比。
清晨,雾霭还在山林间徘徊,黑格便已经洗漱完毕,用过早餐,朝着风景优美的山谷深处走去。
哲罗姆一直在后面跟随黑格的脚步。这家伙有些倒霉,昨天折腾的很累,哲罗姆从未觉得床铺是如此柔软,如此温暖。他很想躺在床上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却被迪莉娅揪住耳朵直接从被被窝里拎起,匆匆换上一套登山装,连洗漱都来不及,随便啃着一只面包,揉着惺忪的睡眼,愁眉苦脸踏上了山路。
泡妞是需要花费时间和力气的。有钱固然重要,然而喀拉克镇毕竟不是大城市。这里没有豪华的消费场所,没有别墅和游泳池,也没有让人一掷千金的赌场和夜总会。这里的山民甚至从未见过金币,小镇上流通面额最大的货币,仅仅只是帝国发行的“半银币”,也就是介于银币和铜币之间,价值等同于五十个铜币的小额银元。淳朴的人们根本不会做出欺诈消费之类的事情。以昨天晚上为例,尽管提供住房的山民觉得已经喊出了很高的价钱,也仅不过是每个外来住客人均支付两个辅币而已。
黑格对于黑色明显有着特殊偏爱。做工精美的超短裙已经成为它身上永远的标志。尽管哲罗姆已经在迪莉娅的催促下加快脚步,也起得足够早,仍然还是落在了黑格后面,只能看见一道靓丽的黑色背影。
对于女人,哲罗姆是从来也不肯认输的。三口两口吃完手里的面包,他打起精神,撒开腿脚,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高速超前狂奔。半个小时后,终于在一个僻静的山凹里追上了黑格。
眼前的黑格令哲罗姆为之惊讶。它的裙子实在太短了,也过于紧身,无论以任何方式随便迈开脚步,都可以清楚看到从裙摆下面露出的腿根。当然,并不是裸露的,表面至少还有一层黑色的薄丝袜。那双笔直的长腿看了就令人口于舌燥,无论线条还是光泽都足以⊥男人往犯罪的方向跃跃欲试。最令人瞠目结舌的,是黑格脚上那双黑绒面高跟鞋。目测下来,鞋跟高度至少超过十五公分,款式简单却不失高贵。哲罗姆这样的花花公子在女性服饰方面自然颇有研究,他发现:黑格的这双鞋底没有衬垫水台。也就是说,鞋跟与足底之间没有任何装饰用的垫层,鞋子有多高,直立起来的足线就有多高。
哲罗姆用力咽着口水。这发现实在太惊人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简直难以想象。
喀拉克小镇旁边的山谷风景很美,却没有进行过系统的开发。清晨的时候刚下过雨,用石头铺成的山道非常狭窄,及其湿滑,很多角落里随处可见深绿色的青苔,左右两边也没有可供攀扶的物件。在这种情况下登山,无疑需要很强的体力和平衡能力。小路旁边就是山崖,稍不注意,就有可能从石路上滑到,直接坠入山谷底部。
哲罗姆脚上的登山鞋是昂贵的高级货,每一颗防滑钉都是手工打造而成的精品。这在很大程度上提供了足够的摩擦力,哲罗姆本人的体能也还算优秀,即便如此,他仍然没有绝对把握以对优雅的姿态登山。尤其是在一些险峻的位置,手脚并用是不可避免的。为了安全,也就难免会在动作上狼狈难看一些。
像黑格这样穿着超短裙和高跟鞋来登山,简直不可想象。这种事情通常只会发生在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身上。那些女孩身边随时都有大批保镖和侍卫跟着,随便走上几步就开始喊累。与其说是登山,不如说是旁人连抬带背将她们“运”完全程。
黑格连贴身侍女也没有带。这的确符合迪莉娅收集到的情报。它喜欢亲力亲为,特别是游历期间,它总是独来独往,也正因为这样,哲罗姆才不顾一切追上来,刻意制造两个人相处的机会。
“这么高的鞋跟……你,你的脚不疼吗?”
哲罗姆不断咽着喉咙,搜肠刮肚寻找合适的字句。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也不明白黑格这身本该是在城市里的穿着打扮,为什么要一直延续到这种穷乡僻壤。好吧女人为了美丽而装扮的确是正常的。但是在这种时候,她们无论如何都应该脱掉高跟鞋,换上一双舒服的平底登山鞋。
在山道上高速奔跑半小时很耗费体力,哲罗姆一直坐在路边的树墩上喘气。很自然的,他的眼睛不仅仅只是看到黑格脚上的鞋,视线也就自然而言顺着腿脚向上延伸。慢慢越过膝盖,然后是浑圆的大腿上方,黑色短裙挡住了视线的进一步窥探,哲罗姆无法看到更多令自己心惊动魄的部位。不过,从他坐下来的角度,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黑格裙底的三角部位。那里有几根细细的带子系成“y”形,哲罗姆的眼睛和大脑也随之发红发热。
他早就看清楚那是一条丁字裤。黑格的裙子很贴身,内裤形状被清晰勾勒出来。但就视觉效果而言,臀部形状与直接看到腿根内部完全是不同的。哲罗姆觉得自己浑身发热,不断舔着嘴唇,脸上肌肉也在神经质般来回抽搐着。
这实在太诱惑了,太诱惑了。
“看够了没有?”
黑格平静地俯视着这个男人,声音冷漠得如同冰块,没有丝毫感**彩。
哲罗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脑子里准备好的甜言蜜语在此刻全部忘得一于二净。男人偷窥女人本该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情。因为丑女人绝对没有人看,只有美女才会勾起男人的**。哲罗姆在这方面当然有着丰富经验,可是面对黑格那张清纯美丽的面孔,透明清澈的眼睛,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满面通红坐着发呆。
黑格转身朝着山顶继续前进。它走动起来的姿势非常好看,及其轻盈。被黑丝袜裹住的修长双腿前后摆动着,高跟鞋没有成为滞绊和累赘,反而成为衬托动作力度的最佳体现道具。缎面裙摆随着身形摇摆而晃动,整个人仿佛是传说中的黑色精灵。
哲罗姆彻底看呆了。直到黑格的背影快要在山道上消失,这才如梦初醒般猛然朝前狂奔。
“等等我走慢点儿,等等我”
入夜后的喀拉克小镇,有种大城市根本无法具备的恬淡与幽静。
大凡漂亮女孩,都有过被男性仰慕者邀请共进晚餐的经历。
哲罗姆包下了小镇上的礼堂。那是一个专供镇民们在节日进行集会的大房间。整个白天,迪莉娅带着保镖和随行人员对这里开始清扫,礼堂很快变得焕然一新,装上了多达数十盏造型别致的壁灯,还专门运来大量鲜花用作装饰。
也许是因为白天在山道上“偶遇”的缘故,黑格答应了哲罗姆的邀请。这让他喜不自胜,从山上回来后,就以最快的速度洗澡、刮胡子、换衣服……哲罗姆谨守着贵族礼仪,服装与各种用品都显示出他高贵的身份。头发是专门由理发师打理过,香水也精心挑选的昂贵货色。尽管约定的时间未到,哲罗姆仍然显得焦急不安,每隔几秒钟就要看一次表,情绪激动,隐隐难以控制。
黑格没有爽约。它准时出现,在一名保镖殷勤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哲罗姆脸上顿时浮起一片激动的晕红。他捏了个响指,礼堂内部顿时响起了悠扬的琴声。那是几名花高价请来的乐师,为了布置这一切,迪莉娅足足付出了数以千计的金币。
餐桌上当然少不了鲜艳的玫瑰花,酒和菜肴都是上等品。
没有甜言蜜语,也没有礼节性的招呼,用不着哲罗姆招呼,黑格自己就直接挥动刀叉,从肥美的烤鹅身上切下一大块肉,直接放进了自己的盘子。
迪莉娅站在礼堂侧面被阴影笼罩的角落里,恨恨地暗自骂了一句:“真他妈的粗鲁。”
直到黑格把鹅肉塞进嘴里咀嚼的时候,哲罗姆还有些精神恍惚,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也不敢相信如此美貌的少女就坐在对面。
它其实并不粗鲁,黑格的手指非常灵活,刀叉在其手中轻盈挥舞着,翘起的小拇指如同绽放的花瓣,使用刀叉的力量直接来源于拇指和食指,中指仅提供必要的修饰与稳定作用。这是标准的贵族礼仪,即便是从小就接受训练,想要做到优雅的进食仍然有些困难。然而这些问题在黑格身上从未出现过,它吃得很快,每一口送进嘴里的食物都能轻松咀嚼,也没有发出声音。唯一的缺点,就是速度太快了。
一只配有芥末的烤松鸡,鹅肉是用大蒜和酱汁特别腌制过的。蜗牛非常新鲜,是厨师最拿手的招牌菜。还有红鲤菌搭配的火腿,以及鲜嫩可口的鹌鹑。
哲罗姆对这些美食毫无兴趣。他不断搓着手,想要对黑格说话,却总是没有插话的机会。它一直在吃,动作令人无可挑剔,即便是最有教养的贵族也不可能做得比它更好。无奈之下,哲罗姆只能不断抿着红酒,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大部分菜肴被黑格消灭,最后送上来的蛋糕被它一个人吞掉了四分之三。看着餐盘里那块孤零零的三角形糕点,又看看正用雪白餐巾轻轻擦拭嘴角的黑格,哲罗姆终于从震撼与恍惚中醒来,本能地问了一句:“吃饱了吗?”
这句话真的很蠢。
话刚出口,哲罗姆就恨不得反手狠抽自己几个耳光。简直不可想象,如此幼稚的错误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根本就不符合此前制订的计划。自己应该在这个时候邀请黑格一起听音乐,到房间里欣赏收藏品,创造更多两个人相处的机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傻乎乎问什么有没有吃饱。
差不多一桌子菜都被黑格独自于掉,就算是一头猪也不可能比这吃得更多。我居然还在担心它饿着……这就跟某个男人把倾慕的女孩甜言蜜语骗到酒吧,哄骗对方喝得大醉,却没有趁机把女孩带到酒店,而是老老实实打电话给女孩家里,告诉她的父母:到某某酒吧来接你的女儿。
就在哲罗姆发愣的时候,黑格已经推开椅子站起,准备离开。它从来就不讲究什么礼仪,何况,这顿晚餐是哲罗姆盛情邀请的。既然饭已经吃完,当然是得走了。
“等等”
突然,哲罗姆自己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大步狂奔冲到黑格面前,把右手五指深深头发,用力朝后梳理了一把,凝视着黑格,鼓起最后的信念,非常认真,异常严肃地说:“我喜欢你。”
黑格点了点头,淡淡地回答:“我知道。”
第四百八九节 蚊子
对晶石能量的运用研究,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最主要的技术来源当然是陈静小队从地球带来的资料。由于红龙星球与地球之间的物质密度差异,小型大功率引擎在红龙星球得以实用化。以外装式机甲为例,对使用者的力量增幅可以达到正常值四倍以上。这就意味着,原本以人力无法荷载的重型武器,能够成为普通灵活的单兵武器。
同样都三十毫米机炮,地球产品与红龙星球产品之间的威力差异及其巨大。这是不同星球物质密度与压力所导致
无论武器还是动力系统,晶石已经取代了传统的石油、煤炭与核能,成为最为重要,也无法替代的动力核心。尤其是晶石弹头的研发成功,对晶石的利用也开辟了另外一条道路。在中央山脉,苏浩亲眼看到了晶石弹头的威力。那还仅仅只是以晶石碎片作为主材料的低等威力弹头。如果是整块晶石打磨的高纯度弹头,威力还会更加恐怖。
在红龙星球,晶石来源只能从变异人身上获取。苏浩在这里统治了一百多年,从未发现过第二条晶石来源途径。正因为如此,撕裂者萨卡才必须活着。
对变异人的培育,帝国科学院已经拥有一整套详细的运作流程。从一百多年前苏浩下令建造两大军事要塞,对中央山脉进行全面封锁的时候,帝国科学院就捕获了多达数百头变异人,以此为基础,在一处被军方划作特殊用地的控制区进行繁殖。数十年间,变异人群的繁殖数量已经超过两万。为了最大限度获取晶石,科学院把所有变异人划分为不同繁衍方式区域。饲养结构以肉食、素食、自然、圈养等多种方式并存。结果表明:野生与圈养区别不大,在肉食中添加一定比例的素食,变异人同样可以接受,甚至更喜欢这种荤素搭配的食谱。
五十年前,变异人养殖基地已经增加到二十二个。平均每个基地每年都能产出一万枚以上的黄色晶石。对于这些养殖基地,苏浩要求时刻保持最高程度的警戒等级,外围部队也全部都是战斗力强悍的主力军团。为了进一步增加部队战斗力,每年的晶石收获期,各部队都要展开以变异人为目标的猎杀活动。除此之外,在建或者已经提请规划申报的变异人养殖基地,还有十六个之多。
正因为有了如此庞大的后备供应基础,苏浩才能够对中央山脉进行毁灭性的封锁。在他看来,那块地方已经不是必不可少的晶石来源区。如果不是黑色颗粒的一再劝阻,他早就进入白色金字塔,一探究竟。
尽管已经拥有稳定的变异人来源,仿照雌性变异人身体结构的模拟子宫也开始批量生产,但撕裂者萨卡的存在,仍然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尤其是它的精子,活跃与强壮程度远远超过其它变异人。这就是苏浩所说的“价值”
一队军用重型卡车缓缓驶入莫离扎卡要塞。守卫哨卡的士兵仔细检验过司机及押车人员的身份证明,确认无误后,这才按下电钮,合金防弹闸门伴随着巨大的机械声朝着两边慢慢分开,露出宽敞的道路。
车队驶入位于要塞侧面的检疫区,停了下来。
这里是一片巨大的半拱形建筑,表面都被涂成灰绿色的军用迷彩。一名少校从为首的卡车驾驶室里跳下,走到守卫入口的值班军官面前,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面色严肃地递了过去。
“啧啧又是六千份单兵防弹盔甲的清洗工作……真是的。你们把这里当做什么?后勤部的超大号洗衣房吗?”
值班军官的军衔只是上尉,但他胸前的履历表上,有一个精致而醒目的黑色六棱形状。这是禁卫军团的特殊标志,尽管负责押运车队的军官是少校,却无法以军衔对皇帝身边的亲卫进行压制。
卡车里装载着多达六千具单兵防弹装甲。它们都是从此前负责搜山禁卫军士兵防护服上拆下来的。由于中央山脉被定性为“高危险防护区域”,任何进入该区域的部队和士兵完成任务返回,都需要接受卫生检疫与隔离。尤其是他们使用过的武器、防具和战斗机械,也必须分别交由要塞不同部分的检疫部门负责清洗。值班上尉所管辖的范围,正是防弹装甲的清洗工作。
这只是例行公务。上尉的抱怨不过是一种调侃,少校也对此予以一笑。双方手续交接很快完成,车队顺序驶入开启大门的地下清洗车间。
拆开卡车货厢挡板,四个六米多高的立方体组合挂架沿着滑轨被缓缓推出。这种挂架由多达数百个挂钩组成,每个挂钩上都装有一套从单兵防护服上拆卸下来的陶瓷防弹装甲。乍看上去,就像一株形状怪异,体型巨大的金属树。
每个清洗车间可以容纳五个这样的立方体组合挂架。悬挂的防弹装甲彼此之间没有重叠,全自动喷头能够从全方位对装甲进行清洗。高温、消毒除菌,然后继续高温,连续数道工序完成后,经过清洗晾于的装甲才能通过最后的质量检验,从车间里运出。
这一整套流程并不复杂,工作人员对此也相当熟悉。清洗车间属于全密封工作间,身穿防护服的人们也谨守着每一道工作流程。内部舱室的另外一名值班军官再次检查过少校等人出示的文件,非常有礼貌的要求驾车司机和所有押车人员进入旁边的升降梯,按照要求进行沐浴和药物检测。至于换下来的衣服,会在六分钟内完成清洗及于燥的全过程。当少校和司机们结束沐浴,赤身裸体走进休息间的时候,分属各人的衣服已经整齐叠好,连同毛巾一起,摆在属于个人牌号的柜子里。
对重型卡车的清洗是非常仔细的。全自动喷头会把车体内外每一个角落冲刷于净,雾化的高浓度消毒液灌满了车厢内部。然而,就在这种堪比正规医院还要严格的清洗操作下,一只小小的蚊子却在驾驶室座椅垫子下面侥幸存活着
那是一只红龙星球特有的灰斑蚊。这种昆虫体积很小,即便是成年的雌性,身长也不过半厘米左右。与地球上的近亲一样,灰斑蚊同样有着锐利的针状口器,同样喜欢新鲜温热的人血。这种蚊子在红龙星球绝大部分地区都有分布,中央山脉也不例外。
按照帝国工业部的标准操作流程,甲型式军用重型卡车的座椅必须由四颗六号全钢螺丝固定。考虑到驾驶人员及乘坐者在舒适方面的问题,固定座椅的螺丝没有采用外凸的六角形钢帽形式,而是采用内嵌的钻入绞紧固定。这样一来,在螺丝顶部与座椅表面,就存在着大约两毫米左右的落差。所有座垫都是军部统一配发的板式垫衬。这东西弹性极佳,为了防滑,司机们往往会将衬垫与座椅固定。而这只灰斑蚊不知是出于对狭窄缝隙的特别喜好?还是对即将开始的消毒清洗有着强烈预警意识?总而言之,当整个车厢内部充满了足以令其致死雾化浓缩药液的时候,可怜的灰斑蚊就呆在座椅和螺丝之间那个狭窄的空间。这里完全与外界隔绝,尽管很闷,却很安全。
在要塞清洗车间洗浴,并不是一件令人舒服的事情。浓烈的药味很是呛鼻,然而规章制度也必须遵守。几乎每个司机来到这里的时候,总会把身上的衣服弄得特别脏。一方面是出于个人恶趣味,另一方面则是表明自己的不满。不过,重新穿上散发着淡淡清香整洁衣服的时候,总是令人心情愉快的,此前小小的不悦也随之抛在脑后。
“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鬼地方。”
司机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壮汉,军衔是二等兵,胸前的履历表证明他属于莫离扎卡要塞防卫军第二十二师团。驾驶室里很宽敞,除了司机,还有一名全副武装的士兵陪同。当然,后面车厢里还有另外四名士兵。按照规定,这才是完整的押车人员配置。
司机的抱怨引起了旁边士兵的大笑:“你这个不讲卫生的家伙,我可是听别人说起过你那些不好的习惯。整个车队里就数你不爱洗澡。为了这件事,你上个月才被执法军官当做典型揪出来,扣除了两个银币的特殊奖励。”
士兵的嘲笑让司机有些灰头土脸。他从来就是个勤快的人,车队内部的特殊奖励,是专门为那些愿意在正常执勤时间外工作的人员而设。为了拿到这笔奖励,司机连续放弃了六个星期的正常休假。然而执法官的惩罚名目也让人无可挑剔:检查当日,司机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洗澡。忙,当然是肯定的。但洗澡前后也就不到十分钟的样子。对于扣除奖金这件事情,司机本人很是愤怒,却也只能服从执法官的命令。相应的,司机不讲卫生也成为很多人的笑柄。
凉爽的风从车窗两边“呼呼”灌进驾驶室,空气中的消毒药味淡了很多,躲藏在螺丝与座垫缝隙中的灰斑蚊也艰难地爬了出来。长时间憋闷使它变得非常虚弱,于是鼓起最后的力气,振动翅膀飞到司机赤裸的胳膊上,带着看到食物的欣喜与贪婪,对准浓密汗毛掩映下的淡红色皮肤,狠狠扎了下去。
刚洗过澡的皮肤带有温热的水汽,比平时更加柔软,也更为敏感。来自胳膊上的麻痒,使司机不由得回过头把注意视线集中,正好看见正在狠命吮吸自己鲜血的灰斑蚊。暴怒之下,迅速放开握住方向盘的左手,把沉浸在快乐与满足之中的灰斑蚊当场拍成肉酱。
“该死的蚊子这里居然有蚊子居然有蚊子”
司机重新恢复正常的驾驶动作,很不高兴地连声嘟囔:“清洗车间那些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整辆车子都消过毒吗?怎么还会有蚊子?见鬼,我要投诉他们,我一定要投诉他们。”
坐在旁边的士兵把车窗关起一些,搂着步枪捧腹大笑:“这还用问吗?肯定是从窗户外面进来的。清洗车间那些人虽然态度冷漠,但做事情还是很讲规矩的,操作方面也符合规范。只有你这种不讲卫生的家伙才会吸引蚊子。说不定,它们其实就是你的近亲。只不过,你在家谱上找不到它们的名字,它们也完全是因为亲戚之间无法用语言说明的神秘关联,这才跑过来亲昵的咬你一口示好,没想到你这个残忍的家伙却无法理解,直接把它给活活拍死……哈哈哈哈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混蛋你给老子住口”
“你最好给我一个银币的封口费。否则我就去民事法庭告你谋杀血亲。”
“放屁,你和它们才是亲戚。”
“那为什么蚊子不咬我,偏偏非得去咬你?”
“这个……我操”
重型卡车风驰电掣般驶出要塞,朝着远处的军营开去。一路上,只留下恼羞成怒司机不间断的粗口,以及旁边士兵插科打诨的嘲笑。愤怒只是停留在表面上的东西,大家都清楚对方没有恶意,仅仅只是玩笑。尽管骂声很大,笑声也肆无忌惮,却谁也没有动手,只是在笑骂之间驱散疲劳,为平淡的生活增添一点额外的彩色。
士兵和司机都没有注意,之前被灰斑蚊咬过的胳膊上,多了一个针尖般大小的红点。这种程度的伤口谁也不会在意,被蚊虫叮咬过后总有类似的伤痕留下。人类的皮肤天生就是强悍的防护层,体内免疫和再生系统也能够杜绝大部分病毒侵入。何况,蚊子终究只是蚊子,它们当然会携带病毒,但真正因为叮咬而致死的事件,实在是少之又少。
有一些肉眼看不到的东西,正在悄悄改变进入者的身体。
夜幕低垂,穆克镇也开始进入一天之中最为热闹的时候。
这里靠近定州,位于帝国步兵二十二师团驻地外围。皇帝对于帝国区域大城市名称的重新设置,并没有影响到镇一级区域。穆克镇仍然沿用了从古王国时期的旧名字。这里原住民并不多,小镇上的原始街道也不过两、三条。真正繁荣热闹起来,还是成为帝国步兵常驻区域以后的事情。
王国时期破旧的街道被修葺一新,道路两旁林立着酒吧、赌场、旅店,以及各种不同名目的商店。这里距离大城市很远,空余的地方很多,随便搭上一个架子,就能改造为不同用途的房屋。经营者大多是外来者,本地人虽然在他们带动下开始经营类似的产业,却无法弄到毒品和好酒,虽然同样都是酒吧,也没有姿色美艳的酒女,尽管价格便宜,生意却很清淡。
苏浩并不禁止军人在休假期间对酒色的追求。他一直认为,想要保证军队的战斗力,就必须真正把士兵当做人来看待。条例严明当然必不可少,但禁欲式的冷酷也不可取。穆克镇上的酒吧和夜场之所以能够存在,正是因为这方面的原因。驻军医院会按时派出医官,对小镇上所有从业女性进行体检,从源头上杜绝各类传染性疾病。如果经营者在卫生方面做得出色,甚至可以得到来自帝国军方的额外奖励。
至于毒品,那与地球上的海洛因完全不同,而是一种经过帝国军方认可,能够添加在酒类饮料中,引起短暂兴奋效果的特殊制剂。当然,在官方药品名目当中,这类制剂均属于“兴奋剂”项目,而“毒品”这种称呼,也只是在苏浩及其他“工蜂”成员当中使用。
军队不完全是由“工蜂”构成。有三分之二左右的官兵都是普通人。转化需要时间和过程,也需要苏浩从自己体内一次次采血。按照目前的转化进度,以及民众生育率来看,全面转化红龙星球上的每一个人,至少还需要两百至三百年。
拉娜是“金钥匙”酒吧的舞女。她长相普通,严格来说算不上漂亮,只能算是长相清秀。不过,在众多酒客看来,拉娜其实远远要比画报上那些明星更加迷人。她的身材颇为丰满,却没有胖到令人看了就想吐的程度。适度的肥胖使拉娜胸部及其庞大,有人曾经量过,那对尺寸与篮球差不多。尤为令人惊讶的是,拉娜的腰部非常细瘦,往下则是曲线急剧暴增的肥臀。这女人皮肤很白,也没有山区农妇那种摸上去很不舒服的粗糙感。细腻的皮肤是拉娜诱惑男人的重要资本。曾经有上过她的男人声称:那简直就是固体化的牛奶。说法虽然有些夸张,却也从另类方面阐明了事实。
司机走进酒吧的时候,拉娜正好端着盘子从柜台后面出来。
第四百九二节 逃亡
副院长的声音沉重:“我们在它的体内找到了三个子宫。它已经受孕,每个子宫都被分裂的受精卵填满。按照当时对所有独立卵体的统计,这条母狼可以一次性诞下三十一个胎儿。陛下,您能想象吗?整整三十一个,整整三十一个啊”
多胞胎的例子在人类当中并不罕见。在地球上的美国,就有过著名的“五胞胎城”。在病毒爆发前和平时期,网络上也经常可见七、八,甚至是九胞胎的种种传言。当然,这些传言真实与否,只有当事人自己最清楚。
苏浩见过怀孕待产的孕妇,也见过诸如牛、羊、猪等等受孕的雌性物种。人类养猪是为了吃到更多的肉。从这个角度来看,生下十头小猪的母猪,通常要比生下十个孩子的女人更受欢迎。
苏浩脑子里不断回放出怀孕母猪肚皮几乎拖到地面上的场景。他皱紧眉头,盯住解剖母狼的全息图像,疑惑地问:“三个子宫?多达三十一个胎儿?不要说是捕猎,就连正常活动都不可能,它怎么进食?怎么生产?”
“这也是我们最初觉得难以理解的问题。”
高个副院长在光脑键盘上一阵敲击,调出另外一幅图像:“陛下您给予的时间太紧了,我们无法进行更多的试验,只能把目前掌握的各种数据输入光脑,由程序自行计算。这个,就是我们模拟推演出来的结果。”
全息图上出现了一只腹部如小山般急剧膨胀的母狼。模拟画面遵循着由远及近的拍摄顺序。苏浩能够看见狼头和狼尾,它们已经被膨胀的腹部彻底挤至身体边缘,在脊椎的连接下,仿佛一条在巨大腹部末端的线。母狼的肚子至少超过身体容积二十倍,皮肤被撑得很薄,显出令人惊异的淡白色,表面布满细密鲜红的毛细血管。母狼根本无法站立,只能歪侧着身体躺在地上,大张着口,呼吸频率缓慢,显得非常痛苦。
“这是母体即将临盆时期的模拟效果。”
矮个子副院长指着图像,说:“它什么也做不了,日常进食必须依靠其它同类帮助,由于胃部受到挤压,它不可能像过去那样吞咽骨头,就连肉块也必须撕得很小才能吃下去。也许是为了满足这种生育状态下必不可少的基本生存条件,我们在很多灰狼口腔里发现了臼齿。这意味着它们可以像人类一样咀嚼食物,而不是直接撕咬,然后吞咽。”
苏浩注视着全息图像,喃喃自语:“一次生三十一个,简直不可想象。”
“它感受不到生育的痛苦。”
另外一名副院长更正着苏浩话里的错误:“它无法撑到生育时间。胎儿在体内成熟后,母狼也就完成了它的职责。按照推演模拟结果,最后的生产过程,应该是由狼群其它成员来完成。它们直接撕裂母狼尸体,成型胎儿挣脱子宫束缚开始独立。尽管这种推断正处于监控实验阶段,事实应该与模拟出入不大,基本上是吻合的。”
苏浩的声音异常平静:“也就是说,狼群每增加一次成员,都必须消耗一头母狼?”
矮个子副院长从衣袋里摸出手帕,慢慢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用一个换来三十多个,这种数量对比任何生物种群都可以接受。但最可怕的事情,还不仅仅是这个。”
高个子副院长把全息图像再次转换成暗红色浆块,表情明显带有恐惧:“这种变化是病毒引发的。我们对灰狼基因所做的模拟推演不完全都是正向怀孕顺序,在反向生物特性推演过程中,我们发现这种以母体死亡作为生育代价的现象,完全是病毒对寄主身体以及狼群个体影响的结果。至少在狼群的上一代,甚至是更上一代,它们的生育规律还是正常的。”
苏浩沉默着站在那里,双手交叉支着下颌。他的目光在几台全息记录仪上来回扫视,视线焦点忽而落在怀孕的母狼身上,忽而又牢牢盯实诡异无比的暗红色浆块。
“对于人类呢?”
忽然,苏浩的注意力集中到最初那副司机的全息图像上,急促而认真地问:“对于我们,这东西有什么影响?”
“直接作用就是狂暴、粗野、肌肉膨胀和丧失理智。”
高个子副院长连忙回答:“男性和女性都一样,都会被病毒直接影响大脑。被感染的同时,神经中枢也受到来自体内的细胞强化效果,致使承受激素刺激作用更大……我们目前观察到的数据就是这些,更进一步的东西,还需要时间。”
“还有一点。”
矮个子副院长补充道:“这种病毒具有极强的感染能力。它可以通过嗅觉和皮肤接触进行传播,直接寄生于感染者体内。”
嗅觉和接触?
苏浩心里一动:“按照你的说法,我在中央山脉也与这种浆块接触过,我是不是也成了感染者?”
“不,不,不,病毒的寄生能力还没有强大到这种程度。”
高个子副院长脸上显出异常认真的神情:“健康人体内都拥有独立的免疫系统。通过嗅觉和皮肤渗透进入的病毒数量不足以构成威胁,它们绝大部分被我们的免疫系统吞噬,少数作用于中枢神经的病毒也无法成长为寄生群。事实上,只要控制住活体病毒数量,这种浆块对我们其实是有益的。尤其是在治疗性功能萎顿方面,应该具有奇效。卫生防疫总局已经对陛下您和当天在中央山脉参与行动的所有人进行过检验,没有发现一例意外。”
“至于一号感染体。”
说到这里,副院长指了指司机的全息图像:“他是个例外。正常情况下,蚊子之类的昆虫即便藏在卡车里,也无法躲过消毒药水的雾化灭杀流程。根据光脑对事发时的推演模拟,那只蚊子应该是在中央山脉吸食过暗红色浆块,强烈的感染效果使它体质在短时间内增强,得以从消毒车间里存活。病毒通过蚊子叮咬直接进入一号感染体内部。由于在蚊子体内得到了额外的基因强化,一号感染体的免疫系统无法将其灭杀,从而导致他变成了寄主。这种情况及其罕见,却也不是没有先例。”
苏浩的目光微微有些晃动:“你的意思是,寄生在一号感染体内部的病毒,已经产生了变化?”
“它们得到了全面强化。”
副院长恭敬地回答:“从蚊子到人体,这是一个及其复杂的装换过程。关键在于,它们直接进入血液,而没有受到皮肤和呼吸粘膜的阻碍。这种病毒的适应性和感染性已经超过了暗红色浆块原有的病毒能力。它们比原生物种更可怕。我们给了它一个新的编号:甲型一号。”
乾州位于定州东北,两地之间直线距离超过六百公里,如果以山脉和各种复杂地形对公路限制造成的延长,实际路程至少达到上千公里。
拉娜穿着一条宽松的连身长裙,抱着装满食物的袋子,慢慢走出超市大门。
与两个月前相比,拉娜要明显瘦了许多。她不再是从前丰腴的模样,面颊迅速瘪缩,凸出高高的颧骨,衣服领口中间露出清晰的锁骨轮廓,胳膊也显得细长。
拉娜曾经无比羡慕时装杂志上那些身材凹凸的模特儿。尽管穆克镇上的男人都觉得拉娜是个充满魅力的女人,也从未有人对她的胖瘦横加挑剔,拉娜自己却一直在减肥,梦想着有一天能够穿上小号紧身衣,以另外一种光彩照人的明艳姿态出现。
胖子减肥是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痛苦。食物的诱惑简直就是魔鬼在耳边的低喃。然而,梦想成真时刻来得太突然了,其中变化连拉娜自己也没有注意,直到酒吧老板看着她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呼,拉娜才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变化。
那还是在司机离开以后的当天下午,拉娜像往常一样去酒馆接班。她的面颊和身体明显变瘦,熟悉她的人想不注意都不可能。在众人啧啧的惊叹声中,拉娜以最快速度扑到镜子前面。她惊讶的发现,同事和酒吧老板都没有撒谎。当她带着颤抖心情慢慢踏上体重计的时候,发现自己足足轻了十一公斤。
拉娜当场惊呆,脑子里随之产生出难以言语的恐惧。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只觉得穆克镇已经不适合自己呆下去。这里充满了危险,而且还是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危机。拉娜连一秒钟也不敢多留,以最快速度找老板结算工钱,然后跑回租住的房间收拾随身物件,搭乘了一辆夜间班车,匆匆离开小镇。
对于拉娜提出离开的要求,酒吧老板只当做是个笑话。他对拉娜一向很照顾,也直言必须等到月底才能发工资。恐惧中的拉娜根本不想多说,趁着老板不注意,从收银台里抓走了一大把货币。
加上司机给的那些钱,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可以衣食无忧。
恐惧源头究竟是什么?拉娜自己也不知道。这是进化型病毒对大脑的直接作用。这些肉眼看不到的微小生物对危险有着敏锐的察觉能力。作为被感染的寄主,它们确保拉娜安全,也就是自身安全的唯一办法,就是持续不断拼命发送危险信号。
当天晚上,帝国禁卫军找到了拉娜工作的酒吧。事态比想象要严重得多,穆克镇被彻底控制,两个禁卫军师团被紧急空运过来,对穆克镇内外及周边地区展开拉网式排查。帝国科学院要求彻查与司机接触过的每一个人,同时将司机涉足的所有场所封闭,定性为“未知感染区”。遗憾的是,他们来的太晚了,拉娜早在几小时前就离开了小镇。
追查线索指向拉娜搭乘的班车,数十架武装直升机立刻沿着公路追寻。在一个夜间休息点,他们追上了那辆客车,却没有在车上找到拉娜的身影。按照司机和乘客的供述,的确有一个身形外貌与拉娜相似的女人上车,但她已经在半小时前下车,不知所踪。
病毒对危险的预感非常强烈。拉娜之所以会在中途下车,也是受到这种能力的影响。她在野外躲了两天,当大脑中危险信号开始减弱,才走出藏身丛林,来到距离最近的镇子。
帝国防疫总署和禁卫军的联合搜捕行动仍在继续。看着小镇街道隘口上来回巡逻的武装士兵,拉娜只觉得惊肉跳。她饿得发慌,于是走进一间咖啡馆要了一份炒饭。尽管身边和附近不断有巡查人员来往,却没有任何人过来发难,仿佛拉娜是一堆空气,熟视无睹。
当咖啡馆里侍者端来装有食物餐盘的时候,拉娜从饮料杯子外面的反光层上,看到了自己的脸。
那是另外一张陌生的面孔。拉娜从未见过这个人。是的,那的确是个女人,很瘦,身材很棒,甚至可以说是骨感。她的长相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但绝对能够看出是另外一个人。而且,头发是金色的,而不是曾经油亮光滑的黑色。
一个女人对着饮料杯发呆,而且不断用手抚摸脸庞,很快引起了一名士兵注意。他走过来询问拉娜的身份,顺便问她是不是遇到了麻烦?回过神来的拉娜连忙微笑着摇头,声称自己只是忘带了化妆包,还把饮料杯高高举起,让士兵看到上面的反光投影。
编造谎言就和欺骗男人一样简单。尽管拉娜想不通自己的模样为什么会突然骤变,但她明白:只要不进行对比血样之类的检查,自己就是安全的。
改变外形是病毒导致的作用。急剧变瘦,是因为体内大量营养被转化,以额外的形式进行储存。头发颜色和基本外貌也受到影响产生变化。如果这一切回归原位,拉娜自然也就可以被人一眼看出来。
帝国科学院的研究结论是正确的:病毒的确只是对雌性寄主产生改变效果。雄性感染体的变化远远不如雌性。只有确保子宫营养供应,才是母体存在的真正价值。司机是个男人,他的作用只是授精,体能和生殖器方面迥乎常人的强悍,也就不足为怪。
恐惧一直控制着拉娜,她不敢与其他人交流,也不敢暴露身份。她离开了定州,一个多月内,在几个城市间来回游走,一直来到乾州,这才用手上的钱买了一间小屋,悄然隐居。
今天,是拉娜本周以来第十三次走进超市。
她感觉自己越来越能吃,每次觉得够吃很久的食物,不过几天时间就消耗一空。这种食量远远超过自己在穆克镇当酒女的时候,身体却丝毫没有因此而长胖。
拉娜感觉自己怀孕了,应该就是司机的子女。那个男人在床上凶悍狂野的模样,已经成为拉娜脑子里永远无法抹掉的记忆。她不需要什么见鬼的爱情,对司机也没有一星半点留恋,拉娜只想着赶快把孩子生下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也有令人犯愁的问题。买了房子,钱已经所剩无几。拉娜手上的积蓄差不多花光,按照自己现在的食量,最多只够维持一周。
她也可以选择租房,但那样做必须接触更多人,危险程度更大。
宽松的连身裙遮住了微微隆起的腹部。拉娜个头很高,没人看出她是个孕妇,廉价的碎花连身长裙使她拥有一种另类的魅力,加上骨感的身材,漂亮的金色长发,很多男人从身边走过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被她吸引。
如果换在以前,拉娜对这些目光会觉得非常享受。只有被男人关注的女人才会成为焦点。而现在,她却对此没有丝毫兴趣。毕竟,男人看你看得再多,也比不上一个用于果腹的馒头。
侧面的人行道上,站在一个身穿礼服的中年男子。
拉娜对这个人已经注意了很久,却从不正视对方。
那是一个从自己走进超市,就一直尾随到现在的男人。拉娜之所以对他注意,并不是男人长相有多么英俊,目光有多么灼热,而是因为对方身上那套礼服价值不菲,属于有钱人才能穿戴的东西。
想清楚了这一点,拉娜卖出脚步的时候,故意才上一颗小石子,整个人顿时失去重心,踉跄了几步,手里装满食物的纸袋也远远飞出好几米远。
“嘿小心”
中年男人立刻冲过来,伸手扶住快要摔倒的拉娜。手指接触的时候,拉娜感到对方是如此用力和贪婪,几乎把自己捏疼。
男人把散乱的食物捡起来,收拢,递给拉娜。两个人也由此开始交谈,一个充满感激,一个觉得很是满意,谈话内容也不再停留在表面,而是朝着彼此双方都感兴趣的更深层次延伸。
“很少看到一个女人抱着这么大纸袋的,还那么重。”
“这种事情应该由男人代劳,我送你回家吧”
“呵呵我叫波洛克,你叫什么?”
很快,中年男人和拉娜已经走到了小屋前。两个人脸上都挂着笑意,如同相识多年的老朋友。
第四百九三节 发现
拉娜把男人带进屋子,随手把门关紧。
波洛克一直在称赞屋子里的摆设。其实里面没什么好说的,不外乎就是一张床,一套简单的桌椅,外加一些零碎的小物件。但即便是这样,他仍然把小屋夸得天上少有地上绝无,堪比王宫别墅的极品豪宅。
“能给我杯水吗?”
“可以抽烟吗?”
“你长得可真美,我还从未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
言谈内容渐渐开始变味儿,半小时后,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更主动,反正衣服已经脱得差不多,床上多了两个白花花的赤裸身影。
拉娜的身体彻底放松,看到她略微隆起的腹部,波洛克很是惊讶,随即却挑起了越发旺盛的欲望。两个人之间的缠绵持续了好几个钟头,激烈肉搏耗尽了他们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连波洛克自己都觉得奇怪,自己居然连续奋战如此之久也不觉得累?要知道,平时在老婆身上最多坚持五分钟,就早已喷射得一塌糊涂。
征服陌生漂亮女人的感觉真的很好,看着躺在身下不断呻吟的拉娜,波洛克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房间里的喘息声逐渐平静下来,很快被诡异的绝对安静所统治。
汗淋淋的拉娜忽然觉得思维有些古怪,她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双瞳正在抹上一片诡异的暗红,如同快要凝固的血液。这种来自眼中的血光开始扩散到全身,原先淡白色的皮肤也慢慢涂抹上红晕。
尽管夜幕还没有降临,波洛克却已经睡着。极度亢奋过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困顿和疲惫。他睡得很沉,毫不顾忌这是一个刚刚结识没多久陌生女人的床。拈花惹草的男人本来就也不计较这些。只要够爽,够劲,哪怕身边躺着一条母暴龙,其实也没什么分别。
拉娜坐了起来,她俯低身子,看着波洛克肌肉结实的胸脯,忽然“吃吃吃”笑了起来。美貌的容颜在此刻显得妖异而妩媚,牙齿在脸上红晕的衬托下,显出令人胆寒的森白。她把双手放在波洛克胸口轻轻抚摸,绵软清冷的感觉使波洛克非常舒服,甚至发出销魂放荡的呻吟。
“呃……咕咕……不,你,你……”
突然,波洛克感觉脖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扼住。他猛然睁开双眼,正好看到满面微笑的拉娜。她眼里全是血一样的鲜红,丝毫没有欢好前的柔媚,仿佛世界上最可怕的妖怪。
“别那么惊讶。”
拉娜的面容与其说是妩媚,不如说是狰狞。她伸出舌头,在波洛克的脖颈上来回舔着,含糊不清地低语:“做这种事情总要付出些代价的。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我毕竟是个女人,要吃饭的。”
这句话把波洛克脑子里的恐惧消除了大部分。他挣扎着,使呼吸变得不那么困难,哭笑不得的连连摇头:“美人儿,你担心的就是这个吗?我还不至于做出提起裤子就跑这种没品的事情。诺,看见椅子上挂着我的外套了吗?皮夹就在里面,要多少钱你自己拿。不够的话,下次我再多带点儿。”
“呵呵你说话真让我感动。”
拉娜的整个眼眶几乎都被血丝充斥。她的笑声甜腻,内容却令人不由自主浑身发寒:“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我忽然发现,你身上还有更加吸引我的东西。”
波洛克感觉快要喘不过气,却怎么也扭不过力气巨大的拉娜,只能恐惧地问:“你,你指的是什么?”
这一次,拉娜没有解释。
她直接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波洛克脖子立刻发出“咔咔”的响声,双眼顿时瞪大,额头两边的肌肉血管也在不停蠕动着。他明白眼前这女人想要自己的命,于是不顾一切的反抗。就在这时候,拉娜的右手直接撕开波洛克胸口,剧烈痛苦使波洛克本能的想要嘶吼,声音却被硬生生扼杀在喉咙深处。随即,他的头部挨了拉娜重重一肘,眼前瞬间充满散乱漫飞的金星,以及各种乱而无意义的画面,很快就变成无边无际的黑暗。
床铺和房间一片凌乱,到处都是粘稠的血。
看着抓在手里,仍然温热,甚至略微还在跳动的心脏,拉娜的表情无比凝重。
她终于明白自己对波洛克的喜欢究竟源于哪里?拿根本不是性爱和欲望,而是对食物的向往。面包和饼于根本比不上新鲜肉食对自己的诱惑。自己并不需要这个男人身上的钱,而是需要他的身体,他的躯于和内脏,需要他的肉。
我是怎么从他胸膛里挖出心脏的?
目光随着问题回转,拉娜看到自己握住心脏的手指,看到了从指头尖端探出来的锋利爪子。它们硬的像金属,比刀子更加锐利。
生吃心脏的感觉很不好,拉娜从未吃过这种东西,好几次都想呕吐出来。很奇怪,她一方面觉得恶心,一方面却认为这是营养丰富的食物。尤其是其中富含的微量元素和蛋白质,都是自己身体目前最为迫切需要的。
拉娜并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多么罪恶。当大脑被病毒控制,她已经忘记自己是一个人类,而是将一切问题都放在生理基本需求的层面进行考虑。就像一个饿到快死的人,完全是在原始本能驱动下,不顾一切冲进食品店里抢劫面包。只有当他吃饱以后,才会产生出对法律和赔偿问题的更多思考,以及恐惧。
拉娜有很多时间用于清理房间。她把波洛克的尸体放进浴缸,又洗了个澡,换了一套于净的衣服,从波洛克的外套里摸出钱包,走出房间,去超市买回很多盐。
把尸体处理成腌肉并不困难。拉娜用小刀子在波洛克身上戳出很多伤口,把细碎的盐粒一点点撒进去。做完这一切,已经是第二天,她又出去了一趟,带回两台电扇,就摆在浴室门口,对着撒盐的尸体一直吹。
给小屋房门加了两把新锁,确认没有血腥味飘到外面,拉娜这才开始化妆、打扮。
入夜,热闹的电影院门口出现了一个高挑靓丽的身影。拉娜像平时一样吸引了很多男人注意。她对此似乎毫无察觉,只是抬头看着不远处显示屏上滚动播放的电影场次和时间,一边朝着售票窗口走去,直到撞上一个挡在路线中间的男人。
“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哦我踩脏您的鞋了,我包里有纸巾,等我帮你清理于净。”
“呵呵没什么大不了的。要说对不起也应该首先是我。问题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对了,你喜欢哪部电影?”
“九点钟的那场看起来不错。”
“看来我们有共同的爱好和选择。这样吧作为刚才踩了我一脚的补偿,你请我看电影怎么样?”
两周后,当警察和禁卫军士兵砸开小屋房门,强行闯入的时候,拉娜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模样。
与历史上那些被外人察觉,从而遭到失败的阴谋一样,拉娜之所以被发现,同样也是因为贪婪。
前后不到八天时间,拉娜用不同方法,分别从电影院、商场、酒吧和各种热闹的娱乐场所勾引了十四个人。其中,十二个男人是被她的美色吸引,心甘情愿主动上钩。另外有两个女人完全是出于好心。拉娜当时不过是在公众场合故意崴了一下脚,对方很善良,上前搀扶着把她送回了家。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房门刚刚关上的一刹那,拉娜已经变了一副凶狠狰狞的脸,直接伸手捏断了她们的脖子。
我需要肉,我需要更多的营养。
这就是寄生在体内病毒不断向大脑发出的指令。在这种毫无抗拒的命令支配下,拉娜行尸走肉般变成了一个怪物。被她带回家的人全部被杀,尸体仍然用盐腌制起来。尽管她做的很小心,总是把屋子里打扫的于于净净,用各种杂物把这些腌肉遮挡起来,却仍然不可避免的有臭气散发出来。
抽水马桶每天都要流入大量脏血,蚊子和苍蝇等小飞虫成了拉娜小屋里的常客。任何东西一多,再不显眼的目标也会变得引人注意。即便关上窗户,小屋外面仍然密集着数量惊人的蚊蝇。为了驱赶它们,拉娜不得不大量喷洒驱虫药水,同时给屋内下水道注入带有浓烈香味的洗衣剂。这种做法不能说是错误,只是被杀的死人实在太多,腌肉前提必须将体内所有的血放于。飘散在空气中的浓腥根本无法驱散,与洗衣液的味道混合,又变得极其古怪,难闻不说,也极其令人恶心。
周围不少邻居已经对拉娜产生了厌恶。每天都有人敲门,要求不外乎是:把你家的清洁卫生弄好一点。
你到底在于什么?为什么这么臭?
从你这里传出来的气味已经于扰了我的正常生活,如果再这样,老子就报警。
从劝说到威胁都有,对此,拉娜只能抱以苦笑。每当有人敲开房门的时候,拉娜其实很像把对方直接拖进来杀死,成为腌制食品中的一部分。理智却告诉她,这样做很危险,也很愚蠢。
前后不过几天的时间,连续有十几个人失踪。这种高频率案件立刻引起了辖区警察注意。尽管拉娜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有意识的避开电子监控区,仍然还是有不少人记得这个相貌出众的女人。为了吸引男人,拉娜必须打扮得很漂亮,同时却也给了其他人深刻的印象。一番走访和查询下来,警察已经大致清楚了有拉娜这么个女人,也在电子地图上划出一片她经常出没的活动区域。
帝国科学院已经下发了对病毒携带者的严格检查命令,为了防止感染群体进一步扩散,情报总局向各个城市派出了特别监察人员。生物部从司机体内得到了最新鲜的样本,他们已经分析出病毒存活需要大量营养。在这个前提下,帝国情报总局和禁卫军总部展开了全面联合,对近期发生的所有刑事案件进行最彻底的分析。毕竟,只要有死人出现,就有可能意味着是病毒在背后的影子。
小屋的面积不大,总共也只有五十多平米。拉娜躺在客厅里的地板上,瞪大双眼望着破门而入的士兵。
领队的军官是一名少校,很年轻,带有骷髅标志的臂章显示他属于皇帝直辖的情报总局。这个部门很特殊,绝对不是有关系或者后门就能进来,必须接受最详细的身份和能力审定,才有成为最基层人员的资格。能够少校在这个年龄升到这样的位置,本身就说明他的能力及其优秀,也处理过很多常人所不知晓的秘密事件。尽管如此,第一眼看到拉娜的时候,少校眼瞳仍然不由自主的骤然紧缩,脸上表情充满了震惊。
拉娜的腹部高高隆起,如同一个体积庞大的巨型皮球。这种说法并不夸张,她的腹部直径至少超过三米,为了支撑这团令人恐怖的物体,拉娜不得不侧躺在地上,肚皮顶端距离天花板只有不到三十公分的空间。
腹部实在太大,也太重了。拉娜身边的地板上,摆放着四具腌制过的尸体。由于小屋里的环境颇为潮湿,尽管使用了大量的盐,尸体表面仍然出现了腐烂的迹象。为了能够及时进食,拉娜在手边放了几把刀子,还有两根系着铁钩的粗绳。由于环境限制,她不可能把所有尸体都摆在面前,吃光一具尸体,就需要把另外一具从远处弄过来。这种时候,带有铁钩的绳索就能派上用场。出于同样的道理,拉娜还准备了一条从浴室水龙头上连接过来的塑料管,一直拖到自己触手可及的位置,顶端还装上了一个旋转用的水流开关。
吃的喝的都很充足,拉娜已经变成了营养转换和消化器官。病毒疯狂索取着成长需要的各种物质,甚至将她的两条腿也变成了吸收目标。少校清楚地看见:拉娜的双腿已经变成皮肤包裹的骨头。它们彻底失去了活动能力。如果不是顾忌到必须保存部分肌肉以维持进食,病毒说不定还会把拉娜的两条胳膊也列为吸收对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仍然保持活力与健壮。
看着眼前这诡异恐怖的场景,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下意识的吞咽着喉咙。
“让卫生防疫总署的人过来,快”
少校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听到自己下达命令的声音很是沙哑,与平时沉稳冷静的状态截然不同。尽管如此,少校仍然狠狠掐着大拇指,让自己备受惊吓的大脑时刻保持清醒。
“通知总部,我们需要更多的增援。”
“以这幢房子为核心,半径五百米内全部划为核心防疫区。严禁任何人出入,违者当场击毙。”
“请求总部在全城范围内实施戒严,向情报总署报告情况,请求授予执行部队最高级别的净化命令。在核心防疫区和城外立即设置相关部队,必要的时候,焚毁整座城市。”
从少校嘴里发布的命令简直冷酷到了极点,根本就是不计代价和人命,不顾一切对感染地段展开最彻底的净化。
苏浩永远记得地球上病毒爆发时的惨状。当时,亚特兰蒂斯人投放的病毒覆盖范围是世界性的。但无论是再密集的投放方式,总存在着无法笼罩的空白区域。当时的地球各国已经知道灾难会出现,却没有选择对抗,而是选择了默默承受。这其中固然有着科技力量的制约,也有着对未知恐怖的畏惧。
病毒,其实并不可怕。只要从源头上将其控制,在活动区域内将其扼杀,它也就永远无法扩散,更不可能造成大规模感染和死亡。
整个房间里到处遍布着与中央山脉相同的暗红色浆块。这些东西都是拉娜的分泌物。隔着防护服上,少校小心翼翼地走近,尽管防护服面罩上安装有呼吸过滤器,他仍然可以闻到淡淡的血腥味,情绪也不受控制般变得亢奋起来。
诱导性的气味直接作用于大脑,虽然效果没有直接注入血液那么明显,却有着普通药物无法达到的激素诱发功能
“立即喷洒免疫药剂。”
少校抬起手捂住鼻孔,在通话频道里简短急促地下达命令:“在屋子外围设置第二道防疫线,任何进入这里的人都必须接受检查。见鬼,我们可能都被感染了。”
警察局只是把人口失踪案件当做可疑线索上报,谁也没有想到这里竟然就是真正的病毒感染源。少校不由得感到庆幸,如果不是觉得这起案件本身存在太多问题,而是由地方警察对这里展开调查,问题很可能会变得越发不可收拾。毕竟,如果没有穿着防护服走进这间屋子,被病毒深入感染的几率也就成倍增加。
帝国科学院在相关文件中已经一再说明:必须杜绝与感染源任何形式的直接接触。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即便接触者是帝国身份显赫的公爵,也必须当场格杀。
第四百九五节 礼节
餐厅里出售的食物,也带有浓重的时代烙印。食用同类当然是不道德的,尤其是在战争结束后各种物资充足的情况下,人肉买卖完全被官方取缔,也被宣布为极重惩处的罪恶之一。尽管如此,仍然还是有部分商家打出“人肉大餐”之类的广告。那些食物当然不是以人类为原料,只是以猪、牛、羊充当替代品,再辅以装饰和修饰,做成人类身体的各种器官外形。这些餐馆的生意算不上很好,却也拥有一批忠实的顾客。尤其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总是在商家刻意营造,光线阴暗的环境里默默就餐。很多人并不是为了填饱肚子,只是为了回忆那段噩梦般的时光。那意味着他们失去了很多,亲人、朋友、家园……也意味着他们经历了旧时代和新时代的转换历程。但无论如何,那都是辛酸与痛苦远远大于快乐,只能独自默默品味,没有经历过人,永远也不会明白。
战争结束后出生的婴儿,很多已经步入了三十岁的中年时代。死亡距离他们非常遥远,生活中最常用的名词,大多是“物价”和“收入”。以前崇拜战斗英雄,完全是因为父母老人的影响。尽管每个基地市广场上都矗立着英雄纪念碑和死难者纪念碑,每年摆放花圈的人,都只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极少看到年轻人的身影。
战争中大量人口死亡,以及大面积新占国土面积增加,使战后幸存民众得到了旧时代国民难以想象的“优越”福利。按照相关法律,每个拥有政府承认身份的国民,都能够享有基地市平民区内一百平米的居住权。房屋由国家提供,居住者以日常工资抽取部分的方式结清房款。科技发展使声控光视得以普及,直接植入口腔的芯片能够在不使用电话的情况下,与目标进行远程联络。随身携带的弱效脉冲发射器与家庭中央光脑连接,随时随地都能调用每个房间的实景图像。如果外出需要或者遗漏,家用机器人会成为你最实用的帮手。
战争后出生的一代人,几乎都带有不同等级的强化体质。生物战争中最强大、最安全的人类团体就是军队。在那个混乱的时代,士兵拥有整个人类群体最高权利。他们可以在平民中间自由选择伴侣,在不考虑财产、家世、文化概念等情况的前提下,容貌外观与性情也就成为最佳首选,强化因子就这样迅速传播开来,到了亚洲区生物战争结束的时候,中国军部已经缩减了一阶强化药剂的产量。因为按照当时的婴幼儿检测报告,与士兵结合诞下的后代,全部都是强化人。
生物战争遗留下来的,不仅仅只是毁灭后重生的繁荣,还有潜藏在阴暗角落里的悲伤和痛苦。
从严谨的角度来看,变异生物应该算是“半人”或者“类人”。它们拥有与人类相似或者相同的生理概念,人类被它们掳走强行交配,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很多婴儿的父亲就是变异生物,也有很多在荒野里出现的人类,有着不知所踪的人类父亲。每隔一段时间,民政部都会接到不同地方关于“兽性半人”之类的报告。一般来说,这些变异生物的后裔分为两大种群。其一,是母亲为人类,在人类环境下长大的个体。其二,是母体为变异生物,在野外或者是废弃城市长大的例子。
第一种类型,融入人类的几率较大。第二种,几乎无法融入人类社会。虽然有不少慈善机构收养了不少所谓的“兽孩”,但人类化教育在他们身上效果并不明显,甚至完全失败。经过长达二十年的观察,官方最终确认,拥有变异生物基因的人类危险性极大,无论是哪一类型的个体,都带有对周围人群的潜在威胁。在这种论断下,整个社会开始了全方位,也是及其细致的基因排查工作。据统计,总共有二十多万变异基因携带体(官方名称)从各个基地市被强制驱逐。他们带着民政部发放的基本生活工具,聚集在各个废弃城市,或者在荒野上到处流浪。出于对变异生物的恐惧,基地市内的民众对这些人抱以反感,甚至极度抗拒。一部分人甚至声称“必须杀死他们”或“他们根本不是我们的同类”。
并不是所有人都对“变异基因携带体”抱以敌意,很多从战争年代活下来的老人,选择暗中帮助或者支持他们。经理过死亡与黑暗,都知道生命的可贵。而且,这些被抛弃的人并没有犯罪,而是血脉中带有天生不可违逆的成分。这不是他们的错,而是人类自身观点与看法的问题。
这种情况在“蜂群”内部同样存在。并不是每一只“工蜂”都是强大而安全的。在他们成为“工蜂”以前,都有过在废弃城市里挣扎的经历。一部分人在那个时候被变异基因感染,在和平环境下诞生的新一代“工蜂”,同样对这些感染者抱以冷漠。尽管老宋和高立权等人一再努力消除这种隔阂,却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不得已,“蜂群”只能把这些感染者驱逐。
计算下来,被放逐的感染“工蜂”多达六万以上。他们不再承认自己是“蜂群”的一员,而是自称为“黑色工蜂”。这些被放逐者选择了寒冷的北方作为据点。老宋和高立权对他们予以了最大限度的帮助,甚至帮助他们建立了几座基地市。
“黑色工蜂”仍然承认“蜂王”的地位。尽管苏浩离开地球已经超过上百年,关于“蜂王”的各种传说仍然在“蜂群”内部盛行。无论“工蜂”还是放逐者,都认为苏浩才是真正的王。这种理想和欲望一直驱使他们拼命加快科技研究速度,以便与另外一个世界取得联系。
这个世界仍然有很多事情在继续着旧时代的规矩。
半年前,新一任教皇在梵蒂冈宣誓加冕。从病毒爆发至今,教皇已经连续更换了二十三位。有些死于非命,有些不知所踪。出于对宗教的忠诚和信仰,总有些狂热的信徒在维持这个圈子。与中国大陆不同,梵蒂冈仍然处于战乱,大约在三千余名武装教徒拼死护卫下,才得以冲进变异生物密布的城区,在旧教堂里完成了简短的加冕仪式。有半数以上的人为此付出生命,可是能够在上帝承认之地,得到一名新的领导者,在所有信徒看来,都是值得的。
以色列人从未放弃过对于“流着奶和蜜”迦南之地的追求。即便是在生物战争时期,他们仍然保有对那片土地的狂热。巴勒斯坦和约旦的民众几乎快被杀光了。以色列政府对外界宣称,这一切都是变异生物所为,自己不过是派兵占据了一片空无人居的白地……那里的战斗至今还在持续着,以色列人的对手有两个:变异生物,还有那些宁死也不愿放弃家园的战士。
新一届日本政府仍然在本年度同一时间参拜靖国神社。无论中国方面的态度如何强烈,甚至大幅度缩减给予日方的援助,都无法改变这一事实。当然,参拜是在暗中进行。尽管新东京基地市里非常安全,杨璐璐在上一次进入的时候,仍然留下了不少科学院制造的微型蜘蛛机器人。这种智能机械能够在地底长时间潜藏,王启年甚至为它们用小型掘进机实施定期维护。操作空间位于新东京地下,那里属于监控盲区,日本人至今也不明白,该死的中国人为什么会知道参拜仪式的具体时间和位置?
新事物的诞生,都伴随着从不理解到接受的过程。一旦被大众承认,它很快就能普及开来。
旧事物的延续,也必须遵循苛刻的相关条件。虽然它们的确在人类历史上发挥过重要作用,但老了终究是老了,到了该消亡的时候,就必须有新的东西成为替代品。
杨璐璐此刻的心情,正处于新旧交替的复杂活动期。
她冷冷注视着摆在面前的一副刀叉,刻板的表情如同冰块凝结。
刀叉是银质的。并非普通意义的镀银,而是真正符合贵重物品的概念,用银块打造的昂贵器具。餐叉末端和刀柄上雕刻着漂亮的花纹,卷曲的花瓣和叶片彰显出古老和经典的意味。所有餐具都带有字母和纹章,这表明它们属于某个家世显赫的贵族,而绝非现代的工业制品。
对于杨璐璐这种身份特殊的客人,美国人在招待方面的确做到了极致。餐桌上摆放着最鲜嫩的小牛腰肉,配上最新鲜的蘑菇和黑椒汁。金枪鱼和鳕鱼是刚刚从大西洋捕捞并连夜空运过来,厨师下刀从它们身上割取肉块的时候,这些可怜动物的大嘴还在一开一合拼命喘息。烤排骨是美国西部著名的招牌菜,但在选料方面却极其讲究,一头牛身上最适合制成烤排的肋骨也不过四根。此外,还有旧金山饭店高级厨师后裔专门制作的鱼肉卷、葡萄蛋饼、小牛肉鸡蛋……尤其是在餐桌正中央,甚至摆着一块工艺高超,外形为城堡形状的斯特拉斯堡饼。
在西方社会,银质通常意味着高贵。为了让尊贵的客人满意,美国人搜罗到了不少有着悠久历史的昂贵餐具。杨璐璐使用的这套,原本属于某个从意大利漂洋过海而来的移民。他的祖上曾经是意大利贵族,没落之后,不得不把祖先遗物拿出来卖掉以维持生计。据美国最具权威的古董评判机构开具的鉴定书,这套餐具如今的价值,已经高达三百万亿蓝币。
三百万亿蓝币是什么概念?
按照一百多年前,也就是病毒爆发前的和平时代,由五国核心集团秘密签订的相关协议,在病毒爆发后就必须废除各国原有货币,改换使用全新的地球元,也就是俗称的“蓝币”。最初,这份金融协议得到了很好的执行,五大核心国共同保证了蓝币的流通率和可信程度。然而,随着中国方面在生物战争中不断取得进展,尤其是飞杀和廖秋的部队在东南亚地区大肆杀戮的消息传开,对中国指责与非难的声音顿时多了起来。
印度尼西亚政府在首都基地市被攻陷的前一天,集体乘机逃往美国。当时,美国方面正在与中方就军事援助问题进行谈判,为了免生意外,印尼流亡政府被拒入境。不得已,飞机只能在重新加油后,飞往新加坡。
所有核心国家都拒绝印尼政府入境。为了改变这种尴尬局面,印尼流亡政府拿出了所有的后备黄金和贵重物品,以极其高昂的价格,从法国人那里偷偷买到了一块蓝币钞票印版。出于对中国的憎恨,印尼人不顾一切印发了数量极其庞大的蓝币,由专人偷运,在中国难民之间散发。
经济战争并不只是适用于和平时期。生物战争也同样可以使用。中国军部和“蜂巢”很快发现市面上出现大量编码不明的蓝币,立即要求五国核心集团就统一货币问题进行协商。出于想要削弱对手和从中获取利益的想法,其余四国,甚至在联合国当年召开的经济大会上,所有国家一致反对废除蓝币,对中国方面的要求予以无视。
高立权当即宣布西南战区拒绝任何以蓝币为结算形式的经济活动。蓝币在“蜂群”活动区内被视为非法物品。在王启年的帮助下,“蜂群”启用了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准备好的一套全新货币。
这是一套防伪技术和特征非常先进的货币。由于钞票基本色调为红色,也简称为“红币”。高立权和老宋以及其严苛的高压手段,在“蜂群”内部做到了绝对经济稳定。当天,所有收缴上来的蓝币被全部当众焚毁,“蜂群”以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宣布:任何国家、地区、集团想要从西南战区得到帮助,都必须以红币作为唯一认可的结算方式。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蓝币的发行彻底泛滥了。缺少了中国作为经济链中至关重要的环节,蓝币的信用顿时一落千丈。一百多年的时间里,蓝币的价值大幅缩水。由于此前货币发行量实在太大,涵盖的区域和人口面积太广,其余四国根本无法在短时期内进行回收,以及货币更改。就这样,蓝币面额越来越大,病毒爆发时期一分、两分的面值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带有一连串“0”,也是所有货币当中面额最小的一万元、两万元。
以内华达基地为例,平民区流动摊点上出售的烘烤鼠肉,每只售价高达五十万蓝币。而在最初,这种粗劣的吃食每份售价仅仅只是两毛钱。
三百万亿,听起来的确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但实际上,能够拿出这笔钱的人很多,而真正想要买下这套银质餐具的人却很少。美国的情况与中国截然不同,这里仍然处于战乱,变异生物的威胁仍然存在,人们与其花钱买一套有着古老历史意义的死物,不如弄上一支强化药剂,或者从军用仓库里换取更多的枪械弹药。
“当啷”
这声音实在太响了,也太过于刺耳。即便是餐厅里回荡着的悠扬乐声,也无法将其掩盖。人们不约而同转过头,看见杨璐璐双手仍然保持抬高姿势,从空中掉落下来的刀叉正好撞上空荡荡的餐盘,散乱不堪。
塞西尔上将虽然已经年迈,却仍然肩负着与中国人打交道的工作。他就坐在杨璐璐旁边的位子,颇为关切地说:“怎么?不小心捏滑了吗?没关系,我这就让他们给你另外换上一套新的。”
说着,脸上满是皱纹的老将军伸手按下随身电脑的呼叫键。很快,一名英俊高大的侍者托着银盘快步走过来,撤走了杨璐璐面前的餐具,摆上另外一套刀叉。
杨璐璐把双手慢慢放下,端起面前盛水的杯子,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
塞西尔上将在待人接物方面很有一套。他敏锐察觉到杨璐璐心里肯定存在着某种不满,脸上立刻露出热情的微笑,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今天的午餐不合口味吗?”
杨璐璐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从外表来看,塞西尔上将足以成为杨璐璐的爷爷,甚至辈分还要更高一些。然而,杨璐璐的实际年龄却与塞西尔差不多。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两个人都很清楚,只有那些在生物战争后出生,也没有机会接触到更高层次的年轻人,才会觉得就年龄而言,塞西尔的态度实在过于谦卑,而杨璐璐明显属于不知好歹,丝毫没有尊老敬老风范的无知女人
“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是怎么想的。我得提醒你们,现在已经不再使用公元纪年法,而是使用黑色纪元历。”
第四百九九节 旧物
全息图像上的老宋微微有些惊讶,他显然很奇怪王启年会在这个时候与自己联系。
“你和小高商量一下,尽快拿出一个新的高层人事调整方案。”
早已思考过前因后果的王启年说话速度极快:“科学院这边我会安排人手接管相关事务,地下工厂的运作流程和程序也由中央光脑负责。赵志凯和袁志成那边不会有什么动作,其余的问题都不足一提,我最多只能给你们一个月的缓冲时间。”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老宋觉得非常震惊:“你要去哪儿?”
“这儿,射手6867550854”
王启年迅速调出三角形立面图,指着当初把苏浩传送过去的坐标,认真地说:“我有一种预感,苏浩现在非常需要我的帮助。而且,那个世界与地球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彼此之间肯定存在着关联?”
“预感?”
老宋觉得这个词彻底颠覆了他以前对科学院长的印象:“你不是从来只相信数据和证据,把预感之类的事情都看做是无稽之谈的吗?现在居然连你也说这种话,真是难以置信。”
“科学的确需要讲究数据,预感也是其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王启年一脸严肃,让人不由得联想起故作姿态的神棍:“没有想象就没有发展空间,两者并不矛盾。”
老宋很想说“那是联想,不是预感”。他最终还是那已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不太明白地问:“我此前从未听你说起过想要离开,你刚才所说的理由也不算充分。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
王启年思考了几秒钟,在键盘上输入一串命令。随着他重重按下决定键,一个带有“绝密”字样的文件夹,也通过网络传输进入了老宋的光脑。
“有些事情,也该让你知道了。”
文件夹里包括的内容很多,也很杂乱。有苏浩与王启年之间的几次对话记录;有早在生物战争以前就开始对病毒研究的相关计划和流程;有核心集团对病毒爆发的种种处理应对方案;还有关于苏浩的来历,以及大西洋海底金字塔内部的所有科技资料。
这些东西多达数百万字,老宋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看完。虽然只是简略地看看标题,却足以让他感到震惊,表情也渐渐变得凝重。
他只是一个在病毒爆发后因为机缘巧合被苏浩同化的“工蜂”。同样是因为机遇,成为了“蜂群”首领。文件夹里很多内容老宋均感到陌生,不少涉及到的问题虽然已经解决,但作为首次接触者,老宋仍然觉得惊骇异常。
看到苏浩是来自另外一个时空的时候,老宋再也忍不住了。他脸颊两边的肌肉不停颤抖着,嘴唇上的血色几乎消散殆尽,话语完全失去了本音,无比沙哑:“这,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王启年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幕。他给自己泡了杯茶水,一边轻抿,一边淡淡地说:“有什么不可能的?时光传送器图纸我是亲眼看过的,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按照他的理论把世界分为不同时间段,穿越时空这种事情就会成为现实。当然,前提是科技力量已经提升到对应的程度。”
“既然能够返回现在,那为什么不能走得更远一些,直接回到病毒爆发前五十年,或者更久,直接从源头上制止战争?”
“时间维度是一个非常微妙的存在。其中的数据必须精确到以“微秒”衡量的单位。这种事情没有复制的可能,也不具备第二次操作性。总而言之,苏浩既然来到了这个时间,就不可能再返回原来的时空,也不可能使用机器继续在这个时空前行。否则,他永远不会遇到我们,甚至可能在时空乱流中迷失,不知道在什么时间段掉落。”
“不对!”
老宋的情绪瞬间变得激动起来:“你说过,科学技术是可以控制的。时光机同样属于科技产品。既然苏浩使用的机械无法控制精度,我们就对它加大研究力度。人力、财力、物力都不是问题。我们完全有可能解决这个问题,直接返回过去的相同维度,把一切从源头上消灭。这样,欣研和苏浩就不会离开地球,我们也不会面临如此之多的麻烦。”
王启年捧着茶杯,感受着透过杯壁传至手心的温暖,面无表情地说:“这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时光机只存在于我和苏浩交谈的那个时间段以前。”
王启年点开文件夹,直接选取自己对苏浩产生怀疑,在办公室摆出时光机图纸的那一部分:“在这以前,你刚才的说法是成立的。可是现在,图纸已经被毁掉。严格来说,当时的做法是对的。时光机图纸不应该保存下来。那只会给人以逃离现实的希望,而不是想着如何对抗并解决困难。谁也无法预见未来,任何人在这件事情上都没有错。”
“既然有图纸,就应该留有相关的技术数据。”
老宋似乎已经察觉了什么,声音变得有些低暗:“你为什么不继续相关的研究?”
王启年的表情一直没有变化:“你应该已经猜到了问题症结。是的,我没有关于时光机的技术资料,也没有任何数据。”
“这怎么可能?”
王启年没有与老宋争辩,平静地说:“时光穿梭机图纸是早在病毒爆发前,核心集团与亚特兰蒂斯人接触后获取的技术资料。当时我反复确认过,图纸只有一套,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得到相同的资料。说实话,这东西连我看了都觉得震惊。由于当时缺少的材料太多了,也就一直没能造出实物。如果不是苏浩的出现,让我明白这份图纸所代表的负面意义,我恐怕永远不可能将其销毁。”
“我指的不是这个。”
老宋的语句很是急切:“我们已经掌握了海底金字塔,中央信息存储器里肯定有相同的技术数据。可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把它单独列出来继续研究?”
王启年早已料到老宋的反应。他重重放下手里的茶杯,眼眸深处闪烁着谁也看不透的疑惑:“这也正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我搜遍了金字塔的每一个角落,却没有发现关于时光穿梭机的任何技术资料。”
“什么?”
老宋的眼睛顿时瞪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这怎么可能?”
“这的确是真的。我和你之间,没有欺骗或者隐瞒的必要。”
王启年沉重地点了点头:“那座金字塔带给我的,是神秘与好奇。为了彻底分析其中的每个环节,我在科学院地下工厂甚至仿造了一个。我从金字塔内外收集了多达两千万份物质样本,从结构到材料,仿造精度达到百分之百。中央存储器里的信息被我复制了六份,整个过程没有任何资料流失或者损伤。不可能有人比我做得更好,那座塔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没人比我更熟悉。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奇怪,我没有找到关于时光穿梭机的资料,也没有任何关于这一技术存在过的痕迹。亚特兰蒂斯人记录了它们在地球上进行历次实验的前后结果和相关数据,也保存着数量庞大的超前科技,唯独没有时光机。”
停顿了一下,王启年继续道:“我查阅过亚特兰蒂斯人向核心集团赠予资料的相关档案,那里面根本就没有时光机的记录。”
老宋脸色微微一变,不禁脱口而出:“没有记录?那么其它项目呢?我指的是别的赠送资料。”
“全部都在,每一种赠予的科技资料都有详细注解。唯独没有时光机。”
王启年异常平静地回答:“那份图纸就好像是凭空出现,也是独一无二的。也许是为了掩人耳目,也可能是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总之,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只有我和苏浩知道它存在过,却拿不出任何与其有关的证据。”
老宋不再说话,他抱着双臂,眉头紧皱。
毫无疑问,时光穿梭技术肯定属于极其高深的科技范畴。但就理论而言,人类很早以前就进行过相关研究。简单来说,那不过是时间与速度之间的对比。当速度达到极致,自然也就超越了时间。
穿越时空很久以来就是人类的向往,可是真正做到,又是另外一种状况。自工业时代以来,人类科技水准无法达到这一点,从自行车到汽车,从飞机到火箭,各种层出不穷的交通工具速度越来越快,使往来于两地之间的时间大为缩短。但是请注意:缩短终究不是穿越。
时间的基准流速究竟是多少?这是时光穿梭技术至关重要的关键。
“探索者二号”的飞行速度已经超越了光,而最新的“探索者三号”,在这个基础上提升的更多。尽管如此,在实验当中,仍然没有出现逆向时间而行的情况,即便是科学院研制的超大功率引擎,也只能使负载体在极短的时间内往来于不同区域。由于其中所需时间隔断太短,必须以“微秒”作为单位,往复运动效果完全超出了人类肉眼对外界信息的接受速度,从而产生了只有在传说中才有的“瞬移”。
“那只是顺流时间的移动,而不是逆向时间的穿越。”
王启年不断为老宋解惑:“两种概念是完全不同的。从派出“探索一号”前往射手6867550854,我们之后,乃至现在的所有工作,都是顺流时间而行。“探索者三号”是目前功率最强大的飞行器,与其说是产生了“瞬移”,不如说是实验地点之间的距离太短。如果换在宇宙中进行,效果肯定没有那么明显。无论如何,它远远没有达到逆向时间的作用。”
“苏浩的时光穿梭机就完全不同。那是真正穿越了时间障碍,可以从未来返回过去,进行逆向作用的超高科技产品。我真的很后悔在那个时候毁掉图纸,如果能够留下,研究更加彻底,也就能够找到打破困境的钥匙……很遗憾,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如果”存在。”
老宋没有搭腔。他紧抱着双手,交叉在胸前,眉头紧皱,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严肃。消化王启年的这些话需要时间,对于时间机器,老宋的概念大多是来源于科幻电影。谁也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时光旅行,即便是生物战争结束后拍摄效果最好的片子,对于这段过程仍然还是繁杂绚丽的光影结合画面。按照导演的说法,那是能量被使用到极致,以速度突破一切时的颜色。那是肉眼看到的虚幻,但是很美丽。
“也就是说,那份时光穿梭机图纸,很可能不属于亚特兰蒂斯人?”
老宋的声音平稳。只听声音的话,根本想象不到其内心正如惊涛骇浪般翻滚着。他注视着王启年:“你已经确定了这一点?还是猜测?”
“我没有证据。”
王启年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最终结论都需要证据。我只知道的确有过这么一份图纸存在,苏浩也的确是参照图纸造出了时间穿梭机来到这个世界。换句话说,图纸的真实性毫无疑问,此类技术的成熟性也从苏浩那里得到了证实。既然如此,就应该还有很多与其相关,或者类似的技术资料。比如制造机器所需的合金配方、能量转换炉,以及对障碍气流与距离之间的相对理论等等……这些东西我在海底金字塔里没有任何发现,甚至连一条相关资料的注解也没有。那份图纸就像是凭空出现的。呵呵!这不符合逻辑,真的很荒诞。”
老宋没有理会王启年的自嘲,依然思虑重重:“你是说,时空穿梭机技术不属于亚特兰蒂斯人?”
“这种可能性很大。”
王启年的脸色在半阴半阳之间徘徊,神情也充满诡异和无奈:“从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就经常做梦。梦见我穿越时空回到了古代战国时期,给秦王嬴政送上一张“54”式手枪设计图。嬴政按照图纸造出了手枪,亲自体验过这种武器的威力后,一枪轰爆了我的脑袋,然后出于对他自身的安全考虑,烧毁了图纸。”
老宋“噗嗤”一笑,问:“那你有没有把秦王的某个妃子推到强干?就这样被人白白杀掉,不是你的风格。”
“我还梦见回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候的德国,为了避免爆发战争,我把最新型的移民飞船设计图送给了希特勒。然而,那个混蛋却没有建造飞船,而是直接把图纸毁掉,让希姆莱砍掉我的脑袋,继续带领党卫军征服世界。用小胡子当时的话说:雅利安人不会屈服于现状,我们必须努力争取阳光下的每一点生存空间。地球太小了,资源根本不够整个人类发展。神灵没有规定它们具体属于哪一个民族或者国家,只要得到了,就是我们的。”
老宋慢慢收起脸上的笑意,变得认真而凝重。
王启年的最后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思考。
“我有一种预感。”
王启年说:“金字塔里的三角形立面图很可能有另外一种意味。我不知道,亚特兰蒂斯人为什么要它制成这种形状?但这也许是一种启示,三角形的结构是底座面积宽广而顶端微末,越往上就越小。强化人、进化人……呵呵!再往上,谁知道还会有什么见鬼的等级划分?”
老宋额头的皱纹更深了:“你真的打算过去?”
“海底金字塔的传送门是目前看来唯一可行的办法。技术突破不是嘴皮上说说那么简单。金字塔,也就是那艘宇宙泛用战舰的逐项技术很多已经实用化,“探索者三号”的大功率引擎就是那艘战舰的仿造品。以此作为推动,飞船速度的确远远超过最初发射的“探索者一号”。对海底金字塔的技术研究已经告一段落,与病毒爆发前的那个时候相比,我们更像是进入了一个科幻世界。现在表露出来的,仅仅只是冰山一角,很多亚特兰蒂斯科技还没有大规模民用化。我从不怀疑“探索者三号”能够追上一号飞船,可是说到真正抵达射手6867550854号坐标,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我等不了那么久,苏浩在那边说不定也遇到了麻烦。”
老宋安慰道:“情况也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他们可能已经……”
“不!这不是问题的重点。”
王启年语调沉重地说:“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个。地球上为什么会有如此之多的金字塔?再想想那些被我们从远古时代就开始驯化、放养的牲畜。没错,的确是亚特兰蒂斯人释放了病毒,可它们为什么要带走那些进化人?为什么?难道,仅仅只是所谓的“战士”?还是他们已经不再适应地球环境了吗?”(未完待续本文字由提供。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创世阅读,给作品投推荐票、月票。您给予的支持,是我继续创作的最大动力!)
第五百零五节 步骤
所有工厂都停止了生产,原料源头被彻底掐断,商人们无计可施,只能对工人停发工资,声称一切问题都是皇帝本人所为。在大量质疑声面前,帝国各地开始陷入混乱。
引发的只是很少一部分人。他们在其中占有相当大利益。家族财富是从王国战争时期就开始积累,其中既有先人超卓的眼光和智慧,也有对机遇恰到好处的把握。然而,发展到现在,很多东西与过去已经不一样了。对财富的需求和贪婪,使富商集团开始谋求更多的权力。他们在帝国各个重要部门安插人手,设置代理人。
这些情况苏浩都很清楚。之所以长时间保持沉默,是因为缺少动手的契机。虽然是皇帝,也必须服从与法律,按照游戏规则行事。帝国高层曾经数次与富商集团约谈,仍然有三分之一左右的人对此不置可否。据统计,他们控制着大约百分之二十至二十五的帝国经济,商品流通涵盖率约为百分之十七。红龙星球与地球的政治格局截然不同,这里只有帝国一个国家,即便富商察觉到危险想要叛逃,也没有藏身之所。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联合起来共同对抗皇帝
对此,苏浩的反应只有一句话。
“让他们闹吧”
很快,在全民军管的制度下,大清洗开始了。
所有跳出来叫嚣的人都在第一时间被抓捕,所有与帝国对抗的富商被全家抄没。短短两个月内,帝国警察总署和军部逮捕了七百多万人,另有三千余万人被列入“重点监管”名单。帝国军警一改此前的温和态度,无论口头形式还是实际动作的反抗者,一律予以公开处决。行刑台成为每个城市,乃至村镇最引人注目的新建筑,每天都有十几名囚犯被绞死。
很多人对被杀者抱以同情,很多人站出来对残酷统治予以斥责。这其中包括很多学者和知名人士,声势浩大的反对游行在不少城市里举行,甚至有人公开喊出“皇帝必须退位”之类的口号。
孟奇感觉快要忙疯了。
身为教廷首脑,他的任务是负责甄别信徒与普通人。苏浩之所以面对帝国动荡毫不慌乱,原因有两个。其一:“工蜂”已经在帝国国民中占据了相当大的比例。其二:在剩下的那部分“非工蜂”人群当中,信徒的比例同样不少。他们共同构成了牢固的统治基础,其余的叫嚣、反对,都无法对他们造成影响,也无碍于大局。
第一期资源调配已经完成,重工产业的集体生产转向,并未引起富商们的注意。军部加紧了对金字塔内部资料的研究,同时派出大量工程飞船,不断扩大目标星球上的移居驻地面积。
两周后,所有反抗者被军队要求强制离开城市,驱赶到位于大陆北部的荒原。苏浩不想杀太多人,驱赶的意义会在几年后显现出来。反正,宇宙飞船无法满足整个帝国的人口数量,总有一部分人必须被抛弃。放任反对者的目的就在于此,只要他们提前跳出来,就少了动用军队从民众中甄选的过程。在那些人看来,皇帝的沉默就意味着软弱,帝国高层不作为就意味着没有力量应对困难。在星球即将毁灭这个消息被完全封锁的前提下,谁也不会明白现在的举动会代表什么?难道不是吗?皇帝也是人,混乱的社会绝对不是任何统治者想要看到的。他必须退让,必须给予民众更多的权力。否则,我们会暴动,会起义。
地址灾难越来越频繁,不同等级的地震几乎每个月都会爆发。尽管控制了白色金字塔,苏浩却没有找到遏制地底能量释放的方法。辛诺和亚哈毁灭这颗星球的欲望实在太过于强烈。它们破坏了所有的能量节点,无论采用任何补救措施,仅仅只能使星球爆炸时间拖延三个月左右,其间,地震频率稍微减缓一部分。但最终的结局,谁也无法改变。
中央信息存储器里的各种资料,与陈静小队从地球上带来的差不多。有很多内容重叠,也有一部分全新的,令苏浩为之惊讶的东西。
亚特兰蒂斯人对于宇宙的熟悉程度是人类难以想象的。它们把不同的星系划分为不同的阶段性世界。实验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没有证据表明强化人最初的出现时间,也没有关于被带走进化人的具体数量记录。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最初设置试验场的时候,并没有第一、第二阶段之类的划分,试验星球也并非地球,而是一颗及其遥远,现在已经被彻底废弃、消失的行星。
实验的次数太多了,对实验材料和场地本身都会造成磨损。就像人类生物实验用的小白鼠,从来都是被列为“消耗品”名目。无菌培养器每个一段时间就必须更换,消毒用具反复清洗之后也必须废弃,用作实验基础的星球也是一样,以可控爆炸方式对其进行重置,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重复使用次数一多,总有少数前代实验的文明遗迹残留下来。处于试验场内部的智慧生物会发现端倪,从而引起无法预料的严重后果。
比如现在的地球,已经不可能继续充当试验场。暂且不论亚特兰蒂斯人是否已经发现那里的变化,本该成为试验品的人类已经开始逃离那颗星球。好吧“移民”与“逃离”的确是两种概念,但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离开地球,在火星和其它星球上移居。从海底金字塔内部获取的科技资料,也被大范围利用于军事方面。尽管人类战舰性能远远落后于亚特兰蒂斯人,战斗力也不堪一击,却多少算是拥有了反击资本。随着时间推移,势必还有更加先进的科技源源不断产生,到了那个时候,胜负谁也无法定论。
朔州,位于红龙星球东半部,是帝国最为重要的大型机械产区。
城市围绕着重工业区而建,十几条纵横交错的铁轨贯穿区域内部,各种原料在产区外围大量堆积着,到处都是巨大的熔炉和钢架结构建筑。聚集在这座工业城市里的居民,超过上百万人。其中大部分是“工蜂”,其余都是教廷的崇信者。尽管劳动强度很高,生活待遇却超过帝国中产阶级,甚至远在一些高级公务员之上。他们是这个生产重型机械钢铁巨兽的依附者,也是这里的主人。很多人都对朔州工业区的生活环境感到羡慕,却无法进入其中。因为有资格来到这里的,出了身份上的限制,更多还是看重实际能力。
这座城市的一切都被皇帝直接管辖。朔州没有市长,城市最高管理者由工业总监兼任。由于面积太大,卫戍部队包括两个机动步兵师、一个重型装甲师,以及两个齐装满员的飞行大队。
从接到皇帝即将抵达的命令开始,工业总监就一直陷入极度亢奋状态。他是个年纪超过七十的老人,早年的工人经历使身体一直很健壮,转化为“工蜂”后,得到了远超普通人的进化体质。对这个老人而言,皇帝是至高无上的,也是他心目中的神。
他实在太激动了。站在苏浩对面,工业总监狭长而明亮的双眼几乎圆睁,毫不掩饰里面近乎狂热的目光。他的态度极其谦恭,充满极度自信与骄傲。前者是因为对皇帝狂热无比的崇拜,后者则来源于日常工作的成果。
苏浩能够理解这位老人想法,一直微笑着,耐心听着他喋喋不休,对城市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环节无比详细的介绍,以至于随行人员不得不轻声咳嗽,工业总监才恍然大悟,忙不迭地连声道歉,快步走在前面,带领苏浩等人走上传送梯,前往最为核心的重型车间。
庞大的车间内部令人震撼,升降梯从落差超过八千米的顶部缓缓落下。在这个令人震撼的地下空间中央,躺着一艘长约三千多米的巨型战舰。多达数百座大型联合机械工作平台在周围架起,忙碌的人员和各种型号的机械臂往复游走。到处都是电光和火花,光是看看,就令人产生出无比振奋的心理。
“陛下,我们已经完成了第二期工程,三期工程正处于收尾阶段。改造方案已经交由工程总部审核,最迟下个星期,就可以针对武器系统展开首期装配。”
“这是工业史上的奇迹,我敢打赌,任何人都无法超越陛下您的丰功伟绩。这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兵器。有了它,我们可以征服任何敌对者,征服任何一颗星球。”
工业总监眼睛里释放出奇异的光彩,他的双手在空中挥舞,亢奋和狂热的神情显露无疑。只有对事业和工作极端重视的人,才会产生如此强烈的热情。尽管老人的举动有些失礼,苏浩却一直抱以微笑,工业总监的语调和夸张动作感染了很多随行人员,气氛也变得越来越热烈。
陈静小队带来了地球上最新的科技资料。这艘被命名为“夸父”号的战舰,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建造。帝国科学院根据红龙星球上的现有环境和资源,对原先的设计图进行了修改。战舰体积变得更加庞大,动力系统强化了十一倍,武器输出增加了百分之八十,装甲和战场生存能力也得到大幅度提升。
这一切数据都是建立在地球与红龙星球不同物质的基础上。目前,白色金字塔已经被全面控制,更多的技术资料被破解,光能武器和动力设备也在不断更新。苏浩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视察战舰制造进度,以准确把握大规模移民和自己离开的时间。
作为陪同者,童延峰显得很兴奋。他双手杵着金属护栏,上身前倾,目光炯炯注视着脚下的巨型战舰,毫不掩饰脸上的喜悦。
“这将是我们拥有的最强大武器。按照光脑测试的数据,即便是亚特兰蒂斯人的战舰,也无法抵挡“夸父”号主炮的满功率冲击。我们再也不是它们的奴隶,再也不是什么见鬼的试验品。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真该让那两个被关在监狱里的家伙亲眼过来看看,它们会明白,谁才是宇宙中真正的主人。”
童延峰的狂喜的确可以理解,他所说的“那两个家伙”,指的是辛诺和亚哈。
工业总监和警卫已经离开控制平台,苏浩站在童延峰身后,目光一直在庞大的战舰表面来回移动,表情却显得极其淡漠。
“不要盲目乐观,我们尽力去做了,但事实与想象之间肯定存在着差距。而且……很大。”
童延峰猛然转过身,脸上满是惊愕。
“陛下,您的意思是……”
“你看过白色金字塔中央存储器里的那些信息。”
苏浩抱着双臂斜靠在栏杆上,目光变得深远而严肃:“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其中有个古怪的名词。”
“什么?”
“生体兵器。”
使得,生体兵器。
撕裂者萨卡就是这种兵器的代表。它们并非传统意义的金属制品,而是以某种基因为主体产生。
人类也制造过生体兵器,那些储存在实验室里的病毒和细菌,都属于生体兵器的范畴。它们是天生的战士,一旦散布开来,立刻会造成大规模疫病和死亡。制造者根本不需要使用武力,就能轻松占领城市,毁灭国家,乃至整个种族。
细菌,只是生体兵器中最为低下的种类。对方会根据感染者样本,寻找基因缺陷开发出疫苗,或者改变细菌本身的感染方向,使之转为己用,从而成为反向战争的主导。
亚特兰蒂斯人在生体兵器的开发方面,已经远远走在人类前面。撕裂者萨卡就是生体兵器的代表,它最初形态只是一颗受精卵,却进化成拥有强大破坏力量的变异人。然而,撕裂者萨卡的战斗力缺陷同样明显,智慧程度也及其低下。它无法在自然环境中强化成长,最值得称道的能力,也许就是异常强悍的生殖力。正因为如此,撕裂者萨卡没有被变异蜘蛛人杀死,而是被迫充当了交配者角色。
它最多只能算是一个被制造出来的“半人兵器”,与白色金字塔中央存储器中的生体兵器定义完全不同。
真正的生体兵器,是迥异于常规形态生物的全新物种。它的自然演化能力极高,可以随着环境变化而迅速改变自己,拥有不属于智慧程度的极高智能,或者应该说是进化本能。它们没有感情,残忍、冷血、高效,一切行为均为战斗服务,一切意识均服从于任务需要。它们的身体构造简单稳固,基本上所有物种都能成为它们的食物,对能量的利用率极高,体内器官配备合理。即便是在非正常的高温、极寒,乃至辐射环境下,也会在短时间内进化出适应当前任务的各种器官。它们的体型并非单纯意义增大或者缩小,种植于基因层面的预置指令,使它们对主人的命令能够做到绝对服从。利益诱惑对它们毫无效果,一旦启动,就会不顾一切去完成任务。
一艘战舰有这样的能力吗?
当然不行。
那是复杂的多人操纵战斗单位。生体兵器却是单一的。战舰主炮的威力不言而喻,但前提是,生体兵器不会站在那里不动,任由对方攻击。综合双方行动、思维、能力等方面,生体兵器显然要比战舰更胜一筹。
病毒,应该就是亚特兰蒂斯人拥有的生体兵器之一。从丧尸到类人,再到后来的变异生物,这就是自我进化的过程。苏浩也逐渐理解当时亚特兰蒂斯人与核心国家接触,为什么一再告诫严禁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高辐射环境能够促进生体兵器进化,变异生物就足以对人类构成灭绝威胁,如果放任生体兵器无限制进化,恐怕事态发展也会失去控制。那就不再是实验,而是残酷至极的灭杀。
在白色金字塔里,苏浩找到了三个带有生体兵器标号的培养槽。
一个属于变异人。
一个属于当做食物提供给变异人的“特维拉”。
最后一个,属于土著。
它们都是被制造出来的,都是以受精卵为核心,批量生产出来的物种。很明显,三种生体兵器都不是以战斗力为强项,土著和变异人更多偏重于智慧层面。至于特维拉,虽然带有攻击性,体内却带有极高的生物能量。从这一点来看,亚特兰蒂斯人之所以将其开发出来的目的,可能正是用于在严酷环境下的替代类食品。
童延峰想了很久,问:“它们为什么要制造如此之多的生体兵器,而不是直接使用金字塔?那也是兵器的一种,而且威力极大。”
地球上的海底金字塔正确名称是“泛用巡航战舰111型”。
中央山脉的白色金字塔提醒更大,功能更加完备。中央信息存储器对它的标注是“泛用标准战舰1型”。
第五百零七节 顽固
房间谈不上舒适,到处都是蟑螂和蚂蚁,墙角破洞里甚至不时可以看到老鼠。对于这种生物,黑格从未忘记自己与它们带有相同的基因。它蹲在鼠洞前看了近十分钟,那只可怜的小东西显然不明白为什么黑格身上回发出自己熟悉的气味儿?体型外貌却与自己没有任何相同点?
被褥床单还算于净,周围很安静,窗外的街道看不到人影。其它城市都是这个样子,梧州也不例外,房间对于当地所剩不多的居民来说,其实根本不算什么。他们真正需要的是食物,以及安全。
迪莉娅的房间在哲罗姆隔壁。准确地说,应该是二楼客房拐角的隔间。这里只能摆下一张床,价格非常便宜。
她的变化很大,头发染成了金黄色,蓝色的隐形眼镜遮挡住棕色眼眸,嘴唇上抹着光泽鲜亮的粉红唇彩,耳环很大,很亮,看上去很性感,也足以吸引男人的眼球。
迪莉娅和哲罗姆身边已经没有仆人和随从,保镖的身影也消失了。车子不再是过去那种豪华漂亮的款式,而是最常见的大众款型,车厢很小,颜色暗淡,动力只能算是一般。
来自贵族后裔的经济援助早在一年前就彻底断绝。“复辟”这种事情,从来都很烧钱。迪莉娅的计划的确得到了很多人赞同,也得到来自方方面面的援助。但这种情况仅限于一年前。皇帝颁布经济管制与军事管制法令后,贵族后裔们纷纷收回了各自的物资和人员。他们的日子越来越难过,能够把饭吃饱就已经很不错了,那里还有推翻皇帝复国的心思?
迪莉娅的先祖封号是公爵,她也认为自己是真正的女公爵。女人在很多事情上的执拗与顽固,真的足以令人害怕,甚至瞠目结舌。她一直认为控制黑格是整个计划的关键,因此,无论处境多么艰难,迪莉娅也必须维持哲罗姆的各种正常消耗,使他看起来符合美男计的必须形象。
超短裙、黑丝网袜、高跟鞋这些代表性感和艳丽的东西,变成了迪莉娅的日常穿着。她总是在酒吧和夜场里与男人调情,用美色从男人身上换取金钱。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迪莉娅根本不会这样。可是没办法,想要维持计划的正常开支,就必须跟得上黑格的脚步。
第一次接客,迪莉娅赚了很多。她天生带有高贵的气质,加上还是处女,尽管在床上的动作很是生涩,却让男人感到惊喜,留下的嫖资也比事先商定得更多。
这种事情从来就只有一次。后来,接客的数量逐渐增加,得到的钱却越来越少,迪莉娅的心理和外形也不断变化。她知道应该用什么方法勾起男人的欲望,知道男人对女人的要求,也明白如何掏空男人钱包里最后一张钞票……在过去的那段时间,迪莉娅在每个城市的夜总会里转悠,可是,即便是这些地方,豪客的数量也越来越少。夜晚、酒精、香烟、毒品……这些东西对女人的摧残与伤害极大,迪莉娅脸上开始出现皱纹,热切的信念也被不断消磨。
第一次站在街边的时候,迪莉娅觉得自己彻底堕落了。那天晚上,七个异常强壮的男人轮番上阵,几乎把她活活玩死。那是些出于社会最底层的人,都是重体力活负担者。他们通常还有另外一层身份:黑帮分子,或者是抢匪、暴徒。他们玩得很嗨,甚至在迪莉娅下身穿了几个铜环当做纪念,临走的时候连一分钱也没有留下。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迪莉娅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男人都会主动拿出钱来找女人过夜。客人分为很多种,夜总会里的有钱豪商属于第一层次。可如果你选择站街,愿意十个铜子儿一次被人随便上,就可能会遭遇到提起裤子就走人的混蛋。
地上到处是脏纸和污物,迪莉娅拖着几乎快要被撕裂的身体回到住所。她足足休息了半个多月才恢复过来。报警是不可能的,那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无可奈何,迪莉娅只能把那晚的可怕经历,自嘲为“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迪莉娅和哲罗姆就这样一直跟着黑格。黑格很强大,对于这一男一女,它并不在意。交往的次数多了,彼此也很熟识。最初,对于黑格,迪莉娅一直有种高高在上的鄙视。她认为黑格不过是抱住皇帝粗腿,被随意玩弄的那种女人。后来,迪莉娅很少,也不再出现在黑格面前。她觉得黑格与自己之间真正存在着距离。无论吃穿用度,还是说话谈吐,自己是那么卑鄙,那么的低下,对方却是高贵优雅的黑天鹅。都说金钱是万恶之源,但金钱也是证明人生价值的基础。一个妓女,怎么可能与公主想听并论?
越是这样,迪莉娅脑子里想要“复辟”的念头就越发强烈。只要推翻皇帝的统治,我就能恢复公爵的身份。到了那个时候,谁也不会记得妓女迪莉娅,只会跪倒在高贵女公爵的脚下,惶恐卑微地亲吻自己脚尖。
想法与现实之间的落差很大。迪莉娅口袋里的钞票越来越少,为了维持现状,她接客的时间越来越长,次数越来越多。最频繁的时候,一天之类足足有三十多个客人,收获却仅仅只是两、三个银币。
这些钱被分为三部分。最多的,当然是保证哲罗姆正常开销。包括服装和车辆费用,以及邀请黑格吃饭游乐等项目。鹅肝饼和鱼子酱之类的昂贵食品是不可能的,哲罗姆只能发挥自己的男性魅力,把普通面包和咸肉当做旅行途中的简单食物,带着爱情与浪漫的成分与黑格“分享”。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
迪莉娅自己的化妆开支也必不可少。女人的漂亮脸蛋大多是画出来的,粉底、睫毛膏、护肤霜、唇彩之类的小玩意缺一不可。香水也是勾引男人的必备品。从最顶级的化妆品,到最廉价的街头便宜货,迪莉娅使用过类型及其混乱。她当然明白贵的东西通常都是好的,尤其是化妆品,以香水为例,街头小摊上只卖两个铜板一瓶,奢侈品专卖店里却要几十个金币才能买到。前者只是工业原料随便调配出来,带有刺鼻气味的液体,甚至可能对人体造成伤害。而后者,却是纯天然手工制作,不仅香味淡雅,还有滋养皮肤的效果。
很多男人都有撕裂衣服玩强奸的喜好,迪莉娅不得不多备一套衣服,否则就有可能光着身子无法离开。为了赚钱,她不得不忍受客人们的诸多变态需求。用烟头在身上留下烙印、滴蜡烛油、皮鞭,甚至是做出各种夸张的动作……这些做法对身体的损伤极大,迪莉娅现在患有非常严重的妇科病,右腿在半年前被一名客人掰至脱臼,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恢复过,走路带有轻微的偏跛。她的完全变形,那是被巨力硬生生反复揪扯造成的结果。脱下上衣,你会发现迪莉娅的乳头已经垂至腹部,与那些常年生产,体内营养几乎被完全吸空的苍老妇人没什么区别。
为了实现理想,人们都需要付出努力。然而,有些事情确实注定无法实现的。无论你花费多少精力,付出多少,最终不可能有任何结果。
对着镜子化妆,已经变成了迪莉娅最不愿意看到,却不得不面对的可怕现实。
刚洗完澡的皮肤微微有些发红,却无法掩盖胸口、肩膀、胳膊和大腿上多达十几处的不同程度瘀伤。有皮鞭留下的印记,也有发黑变皱的烙痕。尤其是左侧腹部那条长达十厘米的刀伤,是上次夜归,在路上被人用刀子捅出来的。那家伙抢走了迪莉娅身上所有的钱,如果不是过路人报警,将她送进医院免费救治,迪莉娅现在早已变成一堆枯骨。
胸罩很旧,表面已经带起许多断头丝线,搭扣早已脱落,本该换一副新的,迪莉娅却舍不得花那份钱。她用剪刀把胸罩后面的扣带拆掉,只留下一根细长的线,然后收紧,每次穿戴必须从头部套进去。虽然过程很麻烦,细长的带子却多少显得性感。
迪莉娅在服装设计方面很有天分。如果时间可以倒流,说不定,她会成为这行业的翘楚。
丁字裤同样是也破旧不堪,布料早已失去了光泽,穿在身上很不舒服。可是没办法,男人就喜欢这东西。
网袜是反复勾补过的,高跟鞋的鞋跟加固了好几次。相比之下,超短裙还算光鲜,也比较新。这是上个月迪莉娅从一家服装店里悄悄偷出来的。她当时与看店的男主人睡了一觉,临走的时候从货架上顺走了几件衣服。这种事情并不常有,迪莉娅第一次出手偷东西的时候,曾经被抓住,几个男人几乎没把她给活活玩死,又狠狠羞辱了一顿。
哲罗姆推开房门的时候,迪莉娅正在往嘴上涂抹大红色唇膏。她已经不再使用粉底,虚弱的身体使皮肤异常苍白,在如血般的鲜红映衬下,倒也显出几分异样的妩媚。
肚兜款式的上衣很贴身,紧紧勒出了胸、腹之间的轮廓。隔着好几米远的距离,哲罗姆清楚地看见:迪莉娅胸廓两边的肋骨是如此明显,她太瘦了,虽然符合“骨感”的定义,却总是让人不由自主联想起被皮肤包裹的活骷髅。
哲罗姆没有说话,径直走到床边坐下,默默注视着坐在梳妆台前打扮的迪莉娅。
他亲眼看着这个女人从高贵变得堕落。是的,如果放荡和属于堕落的范畴,那么这样的理解也很正确。然而,这一切都是被逼,被迫的。
没有谁强迫迪莉娅,她完全是出于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才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最初,她是我的主人。她雇佣我为她的计划服务。当所有保镖和仆人离开的时候,迪莉娅苦苦哀求哲罗姆留下来。怎么说呢……哲罗姆当时的确是被迪莉娅的眼泪和痛苦感动了,也有一半原因是来自于黑格。他的确爱上了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女,与其说是顺水推舟,不如说是自愿主动。
迪莉娅很疯狂,她所做的那些事情,连哲罗姆看了也觉得想要发抖。他从来么没有想过,一个女人心甘情愿被数十个男人,竟然只是为了赚钱,让自己在另外一个女人面前维持风度和魅力。迪莉娅根本不爱哲罗姆,她只是需要哲罗姆成为黑格的男人,让那个女人成为被控制对象。为了这个目的,她愿意付出一切。
眼前的迪莉娅虽然穿着衣裙,却近乎赤裸。傻瓜都知道穿成这样的女人到底是做什么营生。她看了哲罗姆一眼,打开皮包,从里面取出两枚银币,还有十几枚不同面额的辅币,一个个点好,整齐码放在桌面上。
这已经是两个人之间默守的惯例了。每天这个时间,迪莉娅都会主动拿钱给哲罗姆。追求女人可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请客游玩、吃饭都需要花费。尽管目前市场萧条,梧州城里也没有昂贵的消费场所,但哲罗姆口袋里至少要确保不是空的。否则,他连一瓶汽水也请不起。
哲罗姆没有像往常那样伸出手。他弯着腰,两只手肘撑在膝盖上,勾着头,双眼直愣愣地盯着那堆钱。
“我们……我们还是算了吧”
沉默了近半分钟,哲罗姆终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旋即重复了一遍:“真的,算了吧”
迪莉娅正握着笔勾画眼线,这句话使她的动作一滞,笔尖差一点儿直接眼睛里。她颤抖了一下,转过身,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算了?你指的是什么?”
“你,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哲罗姆反复搓着手,语气于涩,显得很为难,但这些话却是他早已埋藏在心里,不得不说:“听我说,为了这件事情,你已经花费了太多东西。现在的情况,与最初的时候完全不同。放弃吧以你一个人的力量,不可能推翻帝国。我明白你的想法,执着和坚持都是非常优秀的品质。但是,但是……”
迪莉娅凝视着哲罗姆。她还是头一次从哲罗姆嘴里听到这些。她想发怒,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哲罗姆的话语并非指责,而是出于对她的关心,甚至是痛惜。
“你是一个好女孩,你已经为这件事情付出了太多。你应该有更加美好的人生,而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仍然记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是那么美丽,那么的自信。可是现在……”
忽然,哲罗姆的语调越来越急促,他从床边站起,双手紧紧抱住迪莉娅的肩膀,不由分说直接将她反转到镜子面
“好好看看,现在的你,还是当初的迪莉娅吗?你的皮肤,你的身体……你的容貌和自信都到哪里去了?以前你根本不会穿如此暴露的衣服,你很高贵,男人接触过的东西你连碰都不碰。现在,任何人只要花五个铜子儿就能和你过夜。无论他们要求你做出任何动作,你都会服从。这,这简直就是个噩梦最可怕的噩梦”
哲罗姆的动作异常粗暴,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力气,双手禁锢得几乎如同铁钳,迪莉娅感觉肩膀几乎要被捏碎。她没有挣扎,只是默默注视着镜子里那个于瘦疲惫,却浓妆艳抹的媚俗身影。她依稀看到了自己过去的样子,却无法与现在的容貌重叠。
哲罗姆说的没错,以前是高贵的,现在却失去了一切。
一股冰冷而刺痛的感觉在心里慢慢扩张开来。迪莉娅的双唇在微微颤抖,一滴眼泪终于从眼角流了下来。
“你说得对,我付出了太多,太多……”
不等哲罗姆反应过来,迪莉娅脸上的悲伤和痛苦已经消失,被异常强硬的森冷和狰狞取代:“我为什么要放弃?我已经走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不该做的事情,现在放弃,那以前所做的那些,岂不是全部白费了?”
“成功和失败之间只有一步之遥,甚至只是一厘米、一毫米的距离。我们咬咬牙就能挺过去。”
“那些蹂躏我,强暴我的男人,总有一天回付出代价。我会剥掉他们的皮,从身体里一根一根拆掉骨头,把内脏掏出来喂狗。”
“我会成为公爵,最高贵的迪莉娅公爵。皇帝算什么?黑格那个女人不过是匍匐在我脚下的蚂蚁。她对你的侮辱也会成倍得到报应。我把她赐给你当做奴隶,你想怎么羞辱都可以。别忘了,你身上同样流着贵族的血。那个僭越之人成为皇帝以前,同样只是奴隶,同样为此付出了鲜血和痛苦。唯一的区别,是他成功了,而我们仍在努力,也绝对不能放弃。”
第五百一一节 陪伴
哲罗姆只觉得浑身一颤。<-》
他下意识地咬住舌头,阻止自己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话。这一下咬得非常用力,也极狠,以至于哲罗姆立刻尝到在口腔内部迅速弥漫开的血腥味。他用力吞着喉咙,把唾液和血水全部咽下去,发出“咕嘟”的声响。
黑格一直注视着哲罗姆,那张可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声音也不像从前那么悦耳动听:“我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而不是像从前那样的虚假谎言。”、
哲罗姆顿时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问:“谎言……你,怎么,你觉得我以前说过的那些话,都是假的?”
黑格艰难地笑了笑,至少它想要表达出来的意图是在微笑:“难道不是吗?男人都喜欢美丽的女人,口头上说是喜欢,其实不过是想要跟我上床。其实你大可以直接一些,直截了当说出来想要跟我。你一直来来回回弯弯绕绕兜圈子,用各种小手段讨我欢心。这样做其实很无聊,也很没意思。对我来说,一朵玫瑰花毫无意义,还不如直接送我一只老鼠。”
哲罗姆感觉背脊升起一股凉意,有种无比可怕的恐惧正在心底弥漫开来。他强忍住想要站起来逃跑的冲动,颤巍巍地问:“为,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人类。”
黑格的回答充满了鄙视:“我不是女人,我永远不会按照人类的思维方式做事。很多女人都会对你为之着迷,但这其中绝对不会包括我。你的小手段和小花招对付女人的确很管用,我却对此完全免疫。你从未发现其中的秘密,你一直把我当做真正的女人看待。很不幸,那只是我的身体,是可以变化的,是假的。”
停顿了一下,黑格喉咙里继续发出不屑一顾的响声:“我的知识和经历远比你想象的要丰富。我看过王立图书馆里的全部藏书,我脑子里有多达数百万本书籍承载的知识。对于男人、女人、爱情,我的理解远比你更加透彻。虽然我不清楚迪莉娅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她所图谋的东西,永远不可能通过我来实现。你和她之间的关系我看得很清楚。你是一个玩偶,一个受人摆弄的道具,你永远不可能真正去做什么,你只是为了满足欲望与我接近。而这一切,恰恰是我所需要的。”
“你需要的?”
哲罗姆无法理解黑格话语的含意:“你,你需要什么?”
“我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
黑格坦言:“在我主人的身上,我看到了爱情的存在。我不知道这是否具有唯一性,这是人类最复杂的感情。尽管我在很多书籍里都看到过“坚贞爱情”之类的字样,可真实存在的,恐怕只有我主人和女主人这一例。至少,在我经历过的世界当中,还没有第二个值得当做典范的例子。”
哲罗姆深深地呼吸着,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他沉默不语地看着斜靠在椅子上的黑格,看着那颗没有皮肤,肌肉也所剩不多的恐怖头颅,眼睛里渐渐释放出悲伤的目光。
“不是这样的,不是如你想象的那样。我爱你,在这个世界上,你是唯一值得我爱的人。”
残破的身躯与脑海中那个沉静靓丽的身影慢慢重叠,哲罗姆仿佛又看到了美丽动人的黑格,看到它与自己在玩耍游乐,一起共进晚餐,一起坐在阳台上仰望夜空……尽管黑格身上的确存在着种种疑点,哲罗姆却从未怀疑过。
是的,每次在餐厅里点菜,她总是喜欢三分熟的牛排,而且食量惊人,一次就要五份。
在海滩上漫步的时候,黑格会直接抓住不少螃蟹和虾,晚上的餐桌上也会多出一盘醉蟹或者醉虾。对于这种带有野蛮气息的食物,哲罗姆从来都是敬而远之,黑格却吃得津津有味。它甚至非常喜欢用生牡蛎蘸食柠檬汁,尽管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吃法,哲罗姆却觉得难以接受。
很奇怪,对于黑格的这些古怪表现,哲罗姆从不觉得反感,也从未怀疑过,甚至及其包容。可如果换了是另外一个女人,比如迪莉娅,哲罗姆只会觉得很恶心,甚至有可能在餐桌上直接呕吐起来。
同样一个转身回眸的动作,黑格做起来就令哲罗姆感到无比美妙,浑身上下为之燥热。如果换了是迪莉娅,他只觉得很压抑,充满威严,自己也想要远远逃遁。
这就是爱吗?
哲罗姆在脑子里不断问着自己。他忽然发现,答案应该是肯定的。尤其是看到黑格身上突然出现溶解症状的一刹那,自己竟然没有转身逃跑,而是手忙脚乱拿起餐巾去擦抹黑格身上的血水。这种事情换在以前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对于女人,哲罗姆的态度从来都是提起裤子就走,从不做第二句解释。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哲罗姆突然从地上蹿起,狠狠把斜靠在椅子上的黑格一把拥入怀中。在他冲过的这段距离,一路上被踩得碎肉横飞,血水四溅,长时间跪姿使膝盖酸疼无比,哲罗姆却置若罔闻,直接以最强硬的动作和方式,没有丝毫犹豫,紧紧搂住黑格,对准那张已经没有嘴唇和牙齿,只剩下半腐血肉,散发出浓烈腥臭的空洞,用力吻了下去。
黑格完全怔住了,它非常努力地想要集中精力,大脑却陷入空白。
这,这,这不符合逻辑。
我已经告诉它我不是人类,就算哲罗姆能够克服恐惧心理,他也明确知道我不是人类。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自己现在差不多已经是一具尸体。迅速溶化的身体再也不是以前美妙动人的模样。如果一定要从曾经看过的书籍当中找出与哲罗姆现在动作相吻合的解释,只有两个字……奸尸。
可是,奸尸这种事情,是具有一定限制的。比如对死者的痴恋,对尸体的特殊喜好,或者是被腐烂肉体的气味儿所吸引。哲罗姆不符合其中任何一项,他竟然在亲吻我他竟然在亲吻我
天啊他的舌头伸进来了。
难道他不知道,我已经没有舌头,也没有嘴唇了吗?
我,我几乎变成了一具骷髅,他却不要命的死死抱着,是如此的紧,我几乎不能呼吸。
黑格复杂剧烈的思维对哲罗姆毫无影响。他一直在哭,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与黑格身上的血肉混合。
哲罗姆早就想要亲吻黑格。这动作,这一刻,他曾经在梦里重复过无数次。只有现在,才真正变成了现实。
可是,再也摸不到那头黑亮的柔顺长发,再也没有那种柔软的触感。尽管哲罗姆心中的爱意彻底压倒了恐惧,他仍然觉得很失落,充满自责。
黑格彻底迷乱了。
突然,哲罗姆把怀里的黑格轻轻放下,站起身子,跌跌撞撞走向餐桌,抓起一把叉子,重新走回到黑格面前,将它再次搂住,眼里满含着泪水,在那颗如同于尸般的头颅表面忘情而疯狂地不断亲吻着。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的。”
“你是我的,谁也无法抢走。”
“我会永远保护你。这样的错误我只会犯一次,永远不会再有第二次。”
这些断断续续的话听起来没有任何意义,黑格却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东西正在身体里滚动,在燃烧。这感觉从未有过,令它感到温暖和冲动,几乎浑身上下所有的血都在瞬间中止流动,心脏也失去了跳动的能力。
在很多书里,黑格读到过这种如同电击般骤然产生的感觉。
是的,这就是爱。
然而,书里也有很多情节讲述着这种感觉产生时的故事。
突如其来的热量涌遍了黑格的每一块骨头,它努力克制住颤抖,以无比震惊的语调猛然发问:“你,你想于什么
哲罗姆调转叉子,对准自己的喉咙,无比神情地看了黑格一眼,脸上洋溢着幸福而坚定的微笑。
“我会永远陪伴着你,永远”
苏浩收到消息,乘专机抵达梧州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七个多钟头。
从专用军车里走下的一刹那,苏浩看见了酒店墙壁上的路牌:兴明路589号。
这是酒店的位置,也是一幢独立的楼房,共有五层,房间不多,林林总总大约二十来个。由于在经营管理方面颇为独到,连续数次被列入帝国旅游部门下发的广告指南书。黑格正是看到了此类相关条目,才选择这里下榻。
周围已经被当地驻军列为禁区,苏浩拒绝了警卫陪同的建议,独自朝着酒店大门走过来。
从专车到大门有十多米远的距离,一个身材于瘦,浑身血污的男人坐在墙角,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发呆。听到脚步声,他神情茫然地转过头,朝苏浩所在的方向望过来,目光浑浊,眼瞳深处却释放出一丝警惕的光。
如果是曾经与哲罗姆认识的人,恐怕很难认出他此刻的模样。倒不是说外表有什么过于骇人的变化,而是从前那种轻浮油滑的样子已经彻底消失,他变得异常冷漠而坚硬,不再是以前看见任何人都要恭维献媚的样子,浑身上下都透出及其强硬的姿态,如同一名战士,而不是什么花花公子。
“站住”
苏浩听到哲罗姆喉咙里发出如同狮子看待敌人般的警告:“她是我的,任何人都无权把她带走。”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苏浩可以看到哲罗姆眼睛里放射出来的冷光。他异常警惕,像狼一样龇着牙,胸口起伏速度明显加剧,这当然不是因为大量消耗体力需要的补充,而是弱者面对比自己强得多的人时候必不可少的虚张声势。因为,哲罗姆的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刀,半遮半掩藏在身后,却无法挡住刀锋表面不时闪过的刺眼反光。
苏浩仔细观察着哲罗姆的脸,他看上去的确有些害怕,眉眼之中蕴含着浓浓的忧虑。但他的态度和动作异常强硬。看得出来,只要苏浩再前进一步,哲罗姆会立刻扑过来,不顾一切挥舞匕首朝他的身上乱捅。
“放松点儿,我从未想过要把谁从你身边带走。”
苏浩叹了口气,停下脚步,慢慢摘下手套,尽量使自己的语调听起来显得温和:“我只是来看看黑格。无论它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朋友。相信我,事情并不是如你想象的那样。”
这番解释丝毫没有收到应有的效果。哲罗姆仍然没有放松戒备,他眼睛里的目光变得更加森冷,刀子也直接横在身前,半弓着腰,摆出一副随时准备进攻的姿势。
“我,我知道你是皇帝。”
哲罗姆死死盯着苏浩,尽管手里握着武器,他却觉得对面这个男人仿佛必须仰望的巨大山脉,相比之下,自己简直就是妄图与高山比较大小的虫子。诚然,两者之间根本没有可比性,但不管怎么样,自己身后是一颗无比珍贵的宝石,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哲罗姆都必须以最疯狂的态度去拼命争取,哪怕是死也在所不惜。
“她是我的。”
想到这里,哲罗姆心中对于皇帝的敬畏又淡化了几分。他努力仰起头,却感觉剧烈跳动的心脏微微有些作痛:“我丝毫没有想要对您不敬的想法。但有些事情不可避免,为哦了她,我甘愿放弃一切,哪怕是永远成为您的奴隶。”
在来的路上,苏浩已经通过远程通讯从两名警卫那里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对黑格的关注程度不高,但并不意味着毫不关心这名异形“工蜂”。黑格的存在很特殊,其地位,与一百多年前的杨璐璐很有些类似。不过,“蜂群”内部对它更多的是好奇,关爱程度却远远没有那么高。
“你想错了。”
苏浩的声音很平静:“我知道你叫哲罗姆,也知道在过去几年里发生过的所有事情。简单的说吧黑格只是我的朋友,并不是我的女人。我想,这就是你所需要的解释。”
哲罗姆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旋即僵住,片刻,又如同筛糠般剧烈抖动起来。他眼睛里陡然升起一团急剧燃烧的火焰,眼睛瞪得更大,呼吸也越发急促,就连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什么您,您是说,黑格……她,她只是,您的朋友?”
苏浩完全可以直接下令让士兵当场抓住哲罗姆,而不是与其浪费口舌。可他觉得,黑格既然选择以美貌女性形态粗出现在世人面前,就必须承受由此引发的诸多问题。“美色”也许是男人之间最感兴趣的永恒话题,为了爱情愿意献出一切的男人从来都是白痴。与其过于强硬白白让一个走进爱情陷阱的家伙永远嫉恨,不如给他更多的时间和空间,让他在迷乱梦幻中永远沉睡。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问问它。”
苏浩淡淡地笑笑:“在这种事情上,黑格不会欺骗你。”
说着,苏浩迈开脚步,直接从哲罗姆身前走过。后者本能的想要对他阻止,却显得有些迟疑,最终还是没有挥动匕首,只是呆站在原地,用很是复杂的目光看着走进酒店的苏浩背影,紧紧咬住嘴唇。
酒店以普通民居改建而成,算不上宽敞,即便是大厅,高度也只有四米多的样子。混乱和萧条使酒店再也不复曾经的热闹景象,待客用的椅子被拖得横七竖八,地面的瓷砖有很多已经破碎,柜台上的收银机被扔在一边,挂在壁橱上的账薄不时被风吹起,零乱的纸页发出“哗哗”的响声。
一把精致的旋转楼梯矗立在大厅角落,电梯大门敞开着,正上方显示楼层数字的屏幕一片死灰。电力供应已经中断,一条宽大的红色印记顺着楼梯一直延伸到大厅中央。刚走进这里,苏浩就闻到浓烈的血腥味,这条红色印记在米白色的地板上实在过于醒目,加上瓷砖自有的条纹装饰,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条流动的血河。
那的确是血。不仅仅是大厅,周围楼房的屋顶、墙壁,全部都被大面积的红色血流覆盖。它们沿着天花板上的缝隙不断流淌,从屋顶上一点一点滴落下来,数量实在太多了,以至于苏浩会不由自主产生错觉,认为酒店本身就是无比诡异的存在,正向外面不断喷涌鲜血,淹没一切。
血流沿着地面缓缓扩展,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特殊光泽。这些粘稠厚重的液体在苏浩面前停住,围绕着他的靴子两边慢慢散开,露出一片于燥的,没有被血污沾染的洁净地面。
毫无疑问,这些液体是有生命的。也许,它们就是真正的血。但这种说话听起来真的很荒谬。它们没有于涸的迹象,似乎是刚刚从人体内部流淌出来。想要以如此之多的血覆盖地面,至少需要十个以上的活人。可问题是,苏浩没有接到任何大规模屠杀之类的消息。
第五百一二节 身体
随着一阵沉重如雷鸣般的沉闷声响,酒店大门在苏浩身后缓缓合拢。这里立刻变成一个封闭的世界,出了从天窗上照射下来的阳光,再也没有多余的东西。
苏浩独自站在大厅中央,周围的血水将他团团围绕。乍看上去,仿佛是被困在一片血海中的幸存者。只是脸上淡然的神情令人畏惧,也让人难以接近。
整个酒店大厅内部已经变成血红,越来越多的血水从天花板和楼梯上流下来。一部分血水被于燥的墙壁吸收,更多的血水却很快淹没了墙壁。在苏浩的目光注视下,平整的墙壁表面竟然开始缓慢生长,堆积物当然不是钢筋混凝土,而是一层极薄的,带有很多细微血管,类似人体内部淋巴组织的附着物。它们从墙壁表面一点点拱起,形成无数微小的点。当这种暗红色的点聚集成小块,高大平滑的墙壁也变得坑坑洼洼,摸上去及其扎手,有非常坚硬的切割感。
这座酒店是活的。苏浩隐约感觉到,有很多无法探明的存在,正以及其隐晦的方式窥探自己,却无法用思维意识捕捉到对方的实际位置。
“黑格,是你吗?”
苏浩环视着血红色大厅,没有人回答,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传得很远,发出沉闷的回响。就在目光与楼梯接触的时候,苏浩发现挡在面前的血水正在徐徐分开,地面出现了一条通道。它就像是从无边血海中莫名升起的陆地,一直连接着楼梯,形成通往二路的灰色轨道。
迈开脚步,顺着式样古老的双回旋楼梯登上二楼,苏浩只觉得心脏骤然抽紧,目光也为之一凛。
这是一个面积不大的小房间,应该属于酒店里比较廉价的普通客房。一个身穿红色短裙的年轻美女侧身端坐在椅子上。她的坐姿及其优雅,连衣裙是吊带式的,左肩上的红色肩带已经滑落,白腻的肌肤从脖颈一直延伸到胸前,却被耷拉的红色布料恰到好处的挡住,能够看见浑圆膨胀的大半个,却无法看到更多关键性的部位。
她的视线望着窗外,丝毫没有动弹,如同一尊用红色材料制成的雕塑。苏浩的脚步很轻,靴子与地面之间仍会发出碰撞,女人听到了东京,缓缓转过身。
苏浩在距离对方三米多远的位置站住,努力保持着与此前相同的冷静心情,疑惑而试探性地问:“你是黑格?”
女人的外貌很年轻,面容有一种恬静优雅的古典美,神态端庄高雅,双手相互交叠摆在身前。她的相貌与黑格完全相同,苏浩发散开的意识触角也感受到与黑格相同的气息。可是,苏浩从未见过这幅模样的黑格,很陌生,及其惊悚。
美貌的容颜并不完整,那张漂亮的绝世面孔是破碎的。当女人保持三十度偏向,坐姿与楼梯方向刚好位于侧面的时候,才能看到最令人惊心动魄的极美丽一幕。就在苏浩发问的同时,女人的身体也开始转动。在阳光的照射下,苏浩看到年轻女子的另外半身完全是残破的。红色衣裙沿着胸部中线开始破裂,左边完整,右边则是如同泥浆一样的粘稠物质。同样,女人的右边腰臀一片血肉模糊,血不停地向外流着,在地板上汇成娟娟溪流,破烂不堪的腿脚已经看不到皮肤,只有一片片外翻的肌肉,完全裸露在空气中。
这的确是黑格,苏浩在意识深处再次确认。只是,他从未见过黑格以这种形态出现,尤其是那双带有贵族气质的黑色眸子,静静地注视着自己,其中俨然带有恭敬的成分,而令苏浩感到陌生的,是其中少许的欢愉和感慨。
“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黑格的右半边脸完全是烂的,就像被刀子狠狠切割过,再用力撕扯皮肤,连皮带肉扯走了很多东西。没有鼻子,没有嘴唇,眼睛则是一颗血肉模糊的球状物,随着视线移动不断转换着聚焦点。实际上,在黑格的视线里,苏浩与周围整体色彩其实没什么两样,同样都是红色的模糊人影,图像难以分辨,如果不是思维意识不断触摸对方,以熟悉的方式对几乎丧失原本功能的视力进行补充,黑格也无法分辨几分钟前刚刚走进楼下大厅的这个男人就是苏浩,也不会命令血流让开通道。
“那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新型病毒。”
黑格简单叙述着事情经过,更多的,还是它对发生在自己身上事情的讲述:“我们对红龙星球并不完全了解,在古王国时期,应该发生过国王与亚特兰蒂斯人接触之类的事情。他们从高等文明那里得到帮助,得到武器,毒药也许只是其中之一,但它的威力却远远超出我们的认知。”
说着,黑格伸出左手,抓住苏浩的胳膊,牵引着他的手掌攀上自己的肩,顺势向上,轻轻抚摸着洁净光滑的左边脸庞。
很软,非常光滑,具有人类皮肤特有的弹性。苏浩沉默不语,把抚摸的方向转移到黑格残破的右边面颊。指尖立刻触摸到潮湿粘滑的血,那些附着在脸上的肌肉令人恐怖,表面不断渗透出黄绿色的脓水。接触时间长了,苏浩甚至觉得指尖有些轻微的麻痒,很快变成了针刺般的微痛。毫无疑问,黑格的血肉具有腐蚀效果,尽管轻微,但的确存在
“我一直尝试着对身体进行修复,可是没有任何效果。”
黑格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凸露在外面的眼球如变色龙般在眼眶里来回旋转:“那种毒药粉剂的威力强得可怕,它直接摧毁了我的细胞防御层,进入到骨髓内部。很幸运,我还有你这么一个主人,黑色颗粒帮了我很大的忙。它们一直在抵抗毒素侵袭,确保我的中枢神经不至于彻底崩溃。但它们的作用也仅仅只是这些。您也看到了,以我拥有的再生能力,只能做到勉强维持目前的状态。我甚至无法变换成真正的人形,只有一半身体算得上是保存完好。”
苏浩朝前走近了一些,低下头,凝视着黑格那只深陷血水和烂肉之间的眼球。
迪莉娅手里那瓶毒药还剩下很多,它在第一时间被送往帝都。苏浩登上专机的时候,帝国科学院已经完成了对毒药粉剂的第一次分析实验。结果表明,这种病毒化的粉剂能够对进化人产生致命效果。那绝不是通过神经阻断对目标造成死亡的灭杀方式,而是在短时间内占据服用者全身,引发全面细胞崩溃的可怕死法。不要说是黑格,就算是苏浩本人,只要稍微沾染一点点这种粉剂,同样是无药可救。
按照科学院方面的分析,黑格不应该,也不可能活到现在。毒药粉剂的致死力量是相当可怕的。尽管黑格的体质异于常人,但它的本质仍然还是生物。只要是生物,就无法逃脱细胞崩溃引发的一系列问题。然而,苏浩在空中收到消息,黑格的状态虽然糟糕,却依然存活了超过五小时以上。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苏浩确信黑格找到了解毒方法。要知道,按照帝国科学院的评估,从服药到死亡,这个过程通常不超过五分钟。黑格的生命力的确要比普通人更强一些,最长也不会超过半小时。换句话说,如果黑格存活时间超过五个钟头,那么它很可能死不了,也不会死。
听完苏浩的疑虑,黑格苦笑着摇摇头:“在这个问题上,我只能说:当时真的很幸运。”
梧州城的建设位置有些特殊。这里周围都是山岭,城市位于一片平缓的盆地中央。但谁也不知道,亚特兰蒂斯人对红龙星球的改造是及其野蛮的。它们直接在星球表面引发大规模地震,以山崩地裂的方式毁灭前代文明,在一片荒芜的星球上重新投放实验种子。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地质勘探都有可能出错,梧州城地下两千多米深的地方,恰好有一个地热能量爆发点产生的裂缝。裂缝早在前代文明被毁灭的时候就已经存在,非常细微,却在前段时间频发的地震不断扩大,直至演变成可供地内能量溢出,甚至是全面爆发的灾难诱发点。
酒店位置恰好就在裂缝正上方。黑格喝下葡萄酒的时候,地底深处正好有一股能量被释放出来,部分岩浆沿着裂缝被推至距离地面十多米深的位置。虽然力量很小,渗透了城市地下管道,得以释放,被挤压而上的岩浆却在那一位置滞留。毒药粉剂对黑格造成的效果必死无疑,黑格当时的体内细胞几乎被破坏殆尽,溶化的身体沿着地板流入大厅,进入厨房和卫生间,沿着水管进入地下。非常巧合,来自地底的能量被黑色颗粒发现,于是开始了疯狂吸取。尽管生物能量与岩浆根本是两种不同的形态,却因为黑色颗粒的转换,得以成为奄奄一息黑格的最佳补充来源。就这样,在这种匪夷所思,也只能以“巧合”两个字作为解释的情况下,它最终活了下来。
“岩浆的数量并不多,黑色颗粒的转换也需要时间。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它们的数量已经增加了四倍。毒药粉剂对我的身体造成了严重破坏,虽然溶化的速度已经被减缓,却没有彻底被制止。我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还要保持多久?也许几天,也可能是好几个月、几年。”
黑格的表情很平静,苏浩却从话里听出了淡淡的悲伤成分。这种情况在黑格身上还是头一次出现。它一直是个乐天派,或者应该说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也许,只有真正感受到死亡临近,才会流露出发自内心的真实想法。
“不,不会的。”
苏浩安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你会没事的。我会帮助你渡过难关。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你是我的朋友,你还有除我之外的很多朋友。整个帝国都是你能够倚靠的后盾,我们不会放弃你,永远不会。”
黑格的脸色变得柔和。准确地说,应该是左半边脸的表情显得淡然。它微笑着说:“我知道你会来,也知道你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你从来都是个领袖,在地球是这样,在红龙星球也是这样。你身上或许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但领袖这种特质并不意味着就是自身能力。那是一种独特的吸引力,能够让更多人聚集在你身边,乐于服从你的安排,听从你的命令。你本身也许并不优秀,但这种能力及其罕见,这就够了。”
苏浩的目光变得有些奇异:“谁教你说这些话的?”
“呵呵很奇怪不是吗?”
黑格看了苏浩一眼,回答了苏浩心里此刻的问题:“我是一只虫子,一只老鼠,而不是真正的人类。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没有变化。我一直在尝试着学会做一个真正的人类,我从您身上和欣研女主人身上学会了什么叫做爱情。我原本以为主人您会给予我这种殊荣,但您所有的心思都落在欣研女主人身上。那段时间我很失落,但我也逐渐明白,如果您真是那种朝三暮四的男人,也就彻底失去了我的尊敬。很抱歉,这个道理我直到两小时前才想明白。”
苏浩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然抽动了一下,然后迅速恢复平静。
应该承认,生物外形对于思维意识的影响是巨大的。如果黑格仍然是蠕虫或者老鼠形态,说这番话的效果,根本不会对苏浩产生效果。然而,黑格此刻的外表是一个女人,尽管残破不堪,奄奄一息,苏浩仍然觉得很痛心。这种思维意识与爱情之类的问题无关,黑格从地球一路跟随自己,它是自己最为忠心的奴仆,后来才逐渐上升为朋友。从一个朋友嘴里听到这些,苏浩只觉得心里滚动着浓浓的悲痛。
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象的乐观程度。黑格会死,它活下来的几率不大。那种毒药粉剂毕竟是亚特兰蒂斯人的产物。如果用科技的等级进行解释,相当于原始人茹毛饮血最多只会导致短暂的肠胃不适,直接让它们服用氰化钾,结果肯定是必死无疑。
“我们不会放弃你。”
苏浩眼睛里闪耀着异常坚决的火焰:“我们会一起离开这颗星球,无论未来的终点在哪儿,我们都是相互携手的朋友。“蜂群”是一个整体,少了任何人都不行。我这就命令科学院的人过来,对你的情况进行仔细分析。肯定有什么办法能够解除危险,别担心,你会好好的活着。”
“这正是我想对你说的。”
黑格半人半鬼的脸上,显出前所未有的凝重神情:“不要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我身上。我的情况很特殊,即便是科学院的人过来,也无法改变现状。”
苏浩皱起眉头:“为什么?”
黑格仰起头,注视着天花板:“您应该好好看看这个房间,这幢大楼。”
墙壁和地板都是红色的,屋顶也完全被鲜红的血肉覆盖,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血腥。这场景与苏浩一百多年前带领战斗小队突入地下基地,在黑格潜伏的中央控制室里及其相似,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同。区别只在于,当时是在地球,现在却是在另外一个世界。
“这里是你的……身体?”
苏浩一边回忆着过去的画面,一边惊讶地问:“难道,你把这个房间,甚至这个酒店全部变成了你身体的一部分
“如果不这样做,我就无法支撑到现在。”
黑格认真地说:“渗透地下的血发现了岩浆能量,我必须让自己溶化得更加彻底,才能释放出更多的血肉,与地底能量之间产生联系。液化,是我最讨厌的形态。毒药粉剂的威力太强了,我只能以这种形式最大限度使药效挥发。土壤颗粒具有良好的分子吸附作用,我不断以液体形式渗透地下,一方面为了吸取更多能量,一方面可以通过地下水进行中和。我并不缺乏食物,蚯蚓丨蚂蚁、苍蝇、蚊子和各种动物,都是我喜欢的类型。血液与地下不断进行营养和能量交换,我也不知道这种方法是否能够彻底解除毒素产生的危害。但就目前而言,这对我是最合适的。”
苏浩敏锐地察觉到黑格话里的关键性问题:“这种形态你要保持多久?永远也无法改变吗?”
“我真的不知道。”
黑格的语调异常平静:“只有一点可以确定。如果离开这里,离开这条距离地面很短的缝隙,哪怕只有一秒钟,也可能导致我当场死亡。我已经非常虚弱,聚集起半边人类形状与外界进行交流,已经是我残存能量的使用极限。尽管我的样子看起来很恐怖,但只要一支最普通的,任何类型的毒素药剂,都能致我于死地。”
第五百一三节 维持
“情况应该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岩浆能量的问题很容易解决。我这就派人在附近挖掘,你可以跟着挖掘方向进行渗透,不断吸收能量,就能不间断的移动。”
“不那绝对不行。渗透的熔岩能量刚好可以满足我的正常需求。如果渗出地表的岩浆太多,我也无法承受剧烈的高温,会被当场烧死。我一直在吸取地下管道里的水,这是我的液体补充源头,也是赖以对抗地热的根本。同时需要水和能量,这就是我目前的状况。”
“我可以下令这一地区保持供水,但以后怎么办?”
苏浩的语调变得焦急而严厉:“我们只剩下不到三年的时间。你也知道这颗星球即将面临的问题。它很快就爆炸,尽管白色金字塔可以释放出能量约束类的大规模网状磁场,对爆炸能量进行约束。但这颗星球上残留的所有生物都将毁灭。如果你继续保持现状,即便现在暂时没有危险,可是以后怎么办?你怎么登船?”
黑格知道苏浩没有夸大其词,这番话是及其恳切的。强烈的危机意识使它自己也有些着慌。黑格闭上双眼,引导着已经非常微弱的思维意识在体内游走,试图感受心脏的跳动,想要找到它。这是非常重要的器官,心脏意味着拥有持续不断的供血能力,如果它的强度足够,就可以按照苏浩所说,以人工辅助的方式进行移动。
心脏就在原来的位置。那是黑格当时坐在餐厅里,与哲罗姆共进晚餐时做过的那把椅子。现在房间里与苏浩进行交谈的人类外形,不过是通过血肉凝聚变化出来的沟通器官。黑格的尸体,也就是本体仍然还在餐厅,被厚厚的血肉黏浆覆盖着,谁也不知道那里才是真正的最重要核心。
心跳的频率及其微弱,毒素破坏了构成肌肉的所有细胞,即便是有黑色颗粒的帮助,黑格也只能勉强维持心脏不会在短时间内崩溃。它再次确定自己根本没有移动的能力,这幢大楼已经变成了它的身体,之所以以血肉渗透墙壁,只是为了在外面增加一道类似皮肤的防护层。内脏器官是脆弱的,没有骨骼支撑,它们只能分散瘫软在原地。强劲的气流和雨水都有可能对身体造成破坏,最管用的办法,就是直接以房屋本身当做防护,在短时间内产生自我保护效果
“以后的事情,只能以后再说。”
黑格用完美至极的半边面颊露出一丝微笑:“别担心,解决办法总会有的,但绝对不是现在。”
说着,黑格把目光转朝另外一个方向。沿着它视线的指引,苏浩看到了窗户外面,哲罗姆就站在黑格眼睛聚焦的位置,神情彷徨,颇为紧张地仰头看着楼上。
“您看到了,我并不孤独,我有自己的守护者。除了主人您,他是我最值得信赖的对象。”
时间在默默流逝,尽管每一个帝国高层人员都希望能拖得更久,却没有任何人可以抓住时间的脚步。
三年过去了。
皇帝在五年前下达的诸项命令得到了贯彻,在物资和机械全面集中的前提下,整个帝国总共生产出三千七百多艘不同型号的飞船。这些飞船没有任何武器装备,除了必不可少的维生系统和食品供应车间,船体内部最大,最重要的部分,就是船员居住舱、引擎及能量供应系统。
一切都是为了星际移民而考虑。为了加快移民速度,两年前,帝国工业总署对星际移民船最初的设计方案进行了修改:食品车间的体积被压缩了百分之六十,导致船内成员只能得到最低限度的日常配给。除了必不可少的空气转换系统,水处理装置也被压缩至一半。为了装载更多的乘客,飞船增加了六十个额外的移民居住舱。那是在飞船中部增加相同数量的连接管道,提前将飞船发射升空,然后再以小型火箭推动独立居住舱,在太空中与母船进行连接之后的产物。完成连接工作后的飞船,外形看起来就像一串横放的葡萄。那些连接管道都经过加固处理,却无法维持远距离航行。由于材料和时间上的限制,这种飞船只能进行一次与目标星球之间的单程航行,返程必须将所有独立空舱解除,否则就会导致材料在真空状态下产生疲劳,进而断裂的惨剧。
这种移民船显然是不合格产品。但它的载运量却能达到二十万人以上。为了确保航行途中的安全,帝国太空总署派出数十艘巡航舰进行护卫。在这个时代,太空海盗之类的事情只是童话,真正需要面对的危险,是太空中四处乱飞的陨石、冰块,以及各种突如其来的能量流。
六月二十一日,移民船队完成了最后一次运送。至此,所有“工蜂”和信徒都完成了迁移。三颗目标星球分别被命名为红龙一号、二号和三号。那里的重力环境与原先的星球相差不大,同样有着各自的“月亮”。用不了多久,那里就会成为人们新的家园。
苏浩站在白色金字塔宽敞的中央大厅里,一言不发,默默注视着虚拟屏幕上的图像。
所有帝国军队已经完成了撤离,孟奇带领教廷全体神职人员,在红龙二号星球上完成了教廷重建工作。至于辛诺和亚哈,这两个亚特兰蒂斯人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出于对地球上贸然出手的教训丨苏浩没有杀死他们,而是将其禁锢在移民星球上层层设防的重刑犯监狱深处。它们唯一的作用,就是为帝国科学院提供更多的新鲜样本,从而在疾病和人体进化方面充当活体范例。
只剩下两颗卫星对红龙星球进行监控。其余的,要么丧失作用成为环地轨道上的太空垃圾,要么就是出于二次利用价值被“月球”回收。那颗围绕红龙星球旋转的小行星,其实是一艘外表堆积了大量陨石、土壤等附着物的巨型战舰。帝国科学院通过对白色金字塔内部资料进行分析,最终获取了进入“月球”内部的方法。入口就在星球表面一个环形山中央,通过电磁感应,释放出一道能量强劲的特殊指令,从而使入口敞开。
在中央信息存贮器里,人们找到了这艘巨型战舰的相关编号和数据。它的正确名称是:主力战舰1型。就实际体量对比下来,它的体积大约为白色金字塔的三倍。
监控卫星传送回来的画面,大多是各个城市里乱哄哄的场景。
那些注定要被抛弃的人,有一个官方化的称呼:遗民。
帝国军队在三天前完成了撤离工作。为了保证移民工作绝对安全,苏浩下令炸毁了所有星际发射场,每一座帝国工业制造中心都被输入程序,封禁了一切操作可能。油井被全部封闭,能量反应炉中止了原料供应,就连最基础的水、电供应也全部断绝。不夸张地说,红龙星球已经变成了一颗死星。
随着白色金字塔升空,散落在中央山脉周边的小型金字塔也随之转移。苏浩没有足够的力量迁走所有金字塔,只带走其中运转正常,机件良好的十座。这些小型金字塔被设置在红龙三号星球,一旦本体星球爆炸焚毁,剩余的金字塔将成为与地球连通的传送门出口。
新的城市已经在移民星球上建立起来。五年时间,各种基础工业已经建造得相当完备。三颗星球之间建立了星际航班,对物种的分析工作正在稳步进行,人口繁衍趋于正常化,苏浩甚至提出:以白色金字塔内部获取的资料为基础,寻找一个新的星系,以合适的星球为基础,将其改造为适合进化人居住,密度与质量更高的新星。
“夸父”号早在半年前已经升空,虽然综合能力远不及亚特兰蒂斯人制造的战舰,但在武器威力方面,却具有相当惊人的效果。严格来说,无论白色金字塔还是“月球”,它们更像是注重星际续航能力的工作船,防护能力强大,战斗效果只能算是一般。比较下来,与其把它们归入“战舰”行列,不如说是一种综合科研与民用性质的武装星舰。
对于自己熟悉的东西,老人们总有一种难以割舍的特殊情怀。帝国工业总监就是这样。他能够理解皇帝下达的各种命令,却在“夸父”号完工后的第二天向苏浩上书,恳请在不占用星际航舰各种必备材料的基础上,以那些必须被放弃,甚至炸毁的机械、矿石为基础,另外建造一艘与“夸父”号等级相当的新战舰。
“我们必须为这颗星球留下一点纪念价值。所有工作均由机器人完成,我们只需要输入指令。这不是一艘完整的战舰,只是一个与“夸父”号基本相同的船壳。既然毁灭星球的爆炸力量可以被控制,冷却之后,就让这艘船壳成为星体残片区域的最显著标志。后人会知道我们做过什么,这里曾经存在过什么。无论罪孽还是伟业,他们都有评论讲述的自由。”
苏浩无法拒绝这种请求。
为了让心目中未来的宇宙标志更加合理,工业总监给中央光脑输入了四倍于正常工作时间的加速指令。这种做法会导致机器人损耗量增加,可是对于一颗即将放弃的星球,已经不重要了。
工业总监没有删除引擎系统和武器系统的装配程序。那些东西全部独立于船壳建造系统之外。就算时间上来得及,可以为它安装上重型炮塔和远程光束高能发生器,由于材料上的先天限制效果,它们注定了无法发挥任何作用。
红龙星球变成了真正的自由世界。
按照皇帝的命令,被军队以警戒线圈禁的“一级控制范围”总共有四十三个城市,以及最为重要的工业核心区域、军事基地、通讯中心和不同等级的矿场。尽管最低限度配给制覆盖了整个帝国,所有物资和食品都是足额发放,来自平民之间的死亡事件却不可避免。
在全部力量为了星际移民而努力的时候,苏浩不可能有更多精力投注到平民身上。他们有相当一部分是自己的反对者,保持中立或漠视态度的人,大约为百分之八十或七十五左右。这部分人是可以争取的,他们可以被转化为“工蜂”。然而,他们也是可转化人群当中最难以感召的那种类型。他们几乎对身边发生的一切都抱有疑虑以及戒备心理。他们并不热情,与生俱来的谨小慎微,使他们在此前面对“蜂群”接触的时候,在脑海深处本能形成一层防护膜。思维意识的障碍很难被外界突破,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自我根除。
尽管人力和物质资源都很紧张,可是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苏浩仍然派出多达两万名“工蜂”负责日常配给品发放工作,孟奇的教廷也派出大量神职人员参与对未受洗者的信仰感召。然而,想要在混乱局势下达到转化目的,其实比和平时期更加困难。何况,这些人对皇帝都有本能的不信任。从王国战争时期存活下来的富商、小贵族、旧军官数量并不算少,暴动奴隶夺走了原本属于他们的财产,几乎每个人都与反乱奴隶之间有着不同程度的仇恨。父子、祖孙、第四代乃至第五代……很多感情方面的因素就这样流传下来,他们并不喜欢苏浩建立的帝国,可是红龙星球上也没有可供移民的“自由区域”。很自然的,当帝国因为无法解决的矛盾,必须放弃现有星球的时候,混乱和反击也就由此开始。
“打倒皇帝,我们要自由我们要民主我们不要该死的”
“共和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让那些贪官污吏全都去死,只有我们才能建立全新的清廉国家,那是真正属于我们的世界。”
每一座城市都爆发了大规模游行,示威者轻而易举占领了所在城市的广播电台、发电厂,以及重要的政府部门。示威规模声势浩大,他们准备了各种武器和大量石块,想要把自己打造为最英勇的“起义者”形象。这种做法只是流于表面形式,游行组织者其实早在前几天就已经知晓军队即将撤退的消息。没有人认为这是危险预兆,恰恰相反,都以为是帝国高层对来自民间的压力感到畏惧,迫不得已收缩兵力,以保护面积更小,也更加重要区域的举措。
帝国高层对于星际移民的信息封锁工作非常到位。在整个被挑选出来的社会聚集为“蜂群”的前提下,平民对帝国的渗透作用完全为零。尽管民间党派想法设法派人探听消息,得到的答案全部都是假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各大工业基地正在加紧赶造星际飞船,对于从矿场直接运往冶炼中心的大量矿石,掩盖消息则是“陛下对混乱局势及其震怒,下令加快装甲部队的组建速度,一旦准备工作完成,就是全面实施镇压的时候。”
军队撤离后的城市,立刻出现了大面积的权力真空。早就有所准备的民间政党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他们派出大量成员,在平民当中大肆宣扬己方见解,邀约更多的人加入。对民众的争夺很快演变为相互之间的打斗,黑帮势力也开始掺杂进来,他们以各自所在的街区为单位,不分白天黑夜展开械斗。很快,石块和酒瓶之间的相互投掷,变成了棍棒、自制长刀、锁链之间的交锋,改装过的磁悬浮车在空旷的大街上横冲直撞。武器永远都要比口头上的说服更具威胁力,很快,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弄来的手枪和步枪出现了,肉搏战变成了枪战。民间并不缺少武器专家,人们开始以各种机械投掷燃气罐,当做爆炸物直接焚毁一个个反对者据点。街头巷尾到处都是零星枪声,每天都有人死亡,没有任何一方认为自己是错的,都在声嘶力竭叫喊自己是正义的使者,只有自己才能给广大民众带来幸福与自由。
“你们都是骗子、野心家和政客。只有我们新兴工人党才是真正的民众代表,我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最先进的领导阶层。”
“不要听信那些阴谋家的鬼话,他们其实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会做,他们是骑在你们头上的寄生虫,比皇帝还要令人憎厌。你们应该加入我们,现在还来得及。”
“我们是正义的,我们是最勇敢的人。加入我们就意味着你们开始接触光明。相信我,我们才是真正照亮这个黑暗世界的火炬。”
各种鼓动的话语谁都会说,慷慨激昂的各种宣言把世界变得更加混乱。无论哪一种主张,听起来都会让人觉得热讯沸腾,可实际上,正是这些语言和声音蒙蔽了眼睛、耳朵,把越来越多的人推上争斗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