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节混混
无论在警备司令部,还是Kd01研究所,苏浩都没有找到子弹生产线之类的东西。这就意味着幸存者团队消耗的弹药,无法通过自产方式获得补充。唯一的应对方法,就是尽可能节省。
苏浩收起装有腐菌激素的胶管,走到越野车旁,拉开后箱,取出一只高容量蓄电池。
欣研拎着带血的钢管走过来,认真地说:“你感觉到了吗?这些丧尸的速度好像比以前快了不少。它们的动作已经不那么笨拙,力气也更大。”
沉默片刻,苏浩点了点头。
欣研的感觉很准确—它们吃肉,不吃素。”
带有调侃性质的话语无法消减欣研的忧虑。她仍然皱着眉,和苏浩一起走向通道对面的油站办公室。
..
加油站都有两个临街的入口,或者说是出口。
苏浩刚刚把手搭上办公室玻璃门,准备用力拉开的瞬间,对面十多米外的另外一个入口,忽然闪出几道人影。
那是一群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有三个人。为首的男子身材瘦高,穿着黑色t恤和短裤。强烈的阳光照在他新剃短发上,照出一层湿漉漉的汗水。
他们手里握着棍棒和钢管,有一个还把刀子捆在铁管顶端,做成更适于格斗的长柄武器。有两个人手里拎着提桶,看样子应该是用来装油。站在办公室台阶上的苏浩等人让他们很吃惊,本能的后退几步,表情很是戒备。
“你们..你们是谁?”
为首的年轻人举起手里的棍棒,厉声喝道:“为什么会在这儿?”
苏浩和欣研对视一眼,两个人立即散开。欣研和杨璐璐快步走到越野车前,占据着便于进退的有利位置。苏浩放下手里的蓄电池,朝着这些陌生人的方向上前几步,耸了耸肩:“如果我没猜错,我们的目的应该一样,都是为了汽油。”
三个年轻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确定站在眼前的苏浩没有被感染,也没有任何丧尸应有的腐烂痕迹后,这才把目光投向通道地面上的丧尸残骸。
“知道吗?你吓了我一跳。”
为首的男子放下棍棒,用疑惑、警惕的目光端详着苏浩,又不住偏头看看站在越野车旁边,端着自动步枪的欣研和杨璐璐,有些羡慕,又很是恼火地说:“这里的汽油不对外供应,你们最好离开这儿,去别处转转。”
他的话充满冰冷和敌意,想要表达的意思也足够明显。
苏浩眯着眼睛看着他,又朝前走了两步:“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男子盯着苏浩,冷冷的眼神里含着怒意和畏惧。他不停的用余光瞟着苏浩腰间的手枪,试着挤出笑容,表情却很不耐烦:“这个加油站是我们的。嗯!如果你们急需汽油,我可以给你们一部分。不过,下不为例。”
“哦?”
苏浩有些疑惑:“你是这个加油站的老板?”
这句话似乎问得很没水平。从苏浩的角度,他只能通过对方的话语做出这种最合乎情理与逻辑的判断。然而,他的问话却在对面三名男子当中引发截然不同的回应—他服用过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原型药剂,来自未来,拥有数百名忠心耿耿,至少也是一阶强化实力的手下。除了军方和不断进化的丧尸,熟悉历史的苏浩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比自己更强?
现在,居然有人站出来说:“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这感觉..真的很滑稽。
如果刚刚与那些人接触的时候就开枪,事情不会演变成现在的样子。
苏浩不喜欢随便杀人。
何况,这些人对自己没有造成实际威胁。
也许,那几个年轻人潜意识认为自己不会开枪。
毕竟,这边只有苏浩一个男人。
欣研是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少女,杨璐璐更是只有九岁。
他们明显很畏惧苏浩等人手里的枪。因此,没有继续过来争执。三个年轻人拎着提桶走近院子侧面的油罐,一个人爬上罐顶拧开铁盖,插进一根空心塑料管。另外两个人在下面吸气,用提桶接上抽出的汽油。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不停的朝越野车所在的位置张望,目光警惕且充满戒备。
欣研看了一阵,摇着头,对站在车子另一端的苏浩说:“他们好像什么也不会。”
苏浩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这种设置的地面的油罐不大,容量最多不超过三百升。之所以设置这种东西,主要是便于某些特殊用途。比如:需要少量汽油擦抹污垢,为一些自行改装的车子补充油料..通常只有大型油站才会有这种外设的油罐,里面的存油通常不会很多,甚至干脆是空的。
在停电状态下,可以用蓄电池连通办公室内的主控设备,使整个油站重新恢复运转。这方法不是什么高深的特殊学科,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掌握的知识。苏浩不想因为无关紧要的小事情杀人,这些人与他也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他要的只是地下储油罐里的燃油。至于地盘..既然对方态度强硬,那就当做是他们的好了。
三个年轻人应该不是第一次从外置油罐里抽油。很快,两只提桶已经装满汽油。苏浩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些人,发现那根抽油用的塑料管差不多有三分之二都被插进罐子。显然,罐子里的存油已经所剩不多。
那些人没有拎起油桶离开。他们一直朝这边张望,贪婪的目光在越野车和枪的上面打转,饶有兴趣地看着苏浩,还有守候在旁边的欣研和杨璐璐。
“他们从哪儿弄的枪?”
穿灰衬衫的男人话语充满羡慕和嫉妒:“那东西可比刀子管用多了。我说,是不是应该过去跟他们好好谈谈?妈逼的,连女人和小娃娃都人手一枝,这帮家伙真***阔气。尤其是那个妞,长得挺漂亮,腿长胸大,老子看了就想日。”
“如果不想死,就趁早闭上你的嘴—那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瞬间变成丧尸,像野狗一样抱住站在旁边的女儿,几口咬断了她的喉咙。
包括陆涛在乃,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他只觉得脑子很乱,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直到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将他狠狠推朝旁边,陆涛才从浑噩中猛然惊醒,继而发现:父亲也不知时候变成生化电影里吃人的怪物。如果不是母亲拼尽力气把自己推开,落在那张满是狰狞利牙嘴里咀嚼的,恐怕已经不是母亲的脸,而是自己的肩膀、胳膊、胸口..
整个公园都陷入混乱,到处都是求救与惨叫,刚刚被环卫工人打扫过的干净路面被鲜血染红。几乎所有在公园里晨练的老人都变成丧尸,它们嚎叫着扑翻一个系着黑带,在湖边摆出高难度踢腿动作的空手道教练。那个男人很快被撕得粉碎,连脑袋都被从挣裂,分成两半。
未来岳母趴在相亲女友身上乱啃。
旁边,未来岳父被一个戴悠悠章,却已经变异的公园管理人员扯断了胳膊。
母亲腹部被父亲咬出一个大洞。他掏出肝脏,忘我投入地大口咀嚼。
一个在几米外晨练的老太婆咆哮着冲过来,挥舞手中宝剑狠狠扎进父亲后脑。她非常勇敢,一边拔剑刺向陆涛的未来岳母,一边大吼着让他打电话报警。话未说完,一个刚刚变异,穿着黑色健美裤的女人已经抓住老太婆的剑,把她用力拖到面前,对着喉咙一口咬下。
那天的阳光像往常一样明媚,大地却充满血腥。
陆涛已经忘了,究竟是怎么逃出那个可怕的公园。
自己似乎是抱起一台录音机。那东西属于一群练习舞蹈的晨练者,当时还放着节奏欢快的“今天是个好日子”。伴随着宋祖英欢唱的歌声,陆涛像疯子一样挥舞录音机,连续砸爆好几头丧尸的脑袋,跌跌撞撞逃出公园。
街上比公园里更乱。
很多车子都撞在一起,变异的丧尸从车轮下爬起来,扑向那些满面惊恐的人。一辆巡逻的警车侧翻在马路中央,丧尸把受伤昏迷的警察从车里拖出来,像分蛋糕一样撕成几块,抱着人体短肢坐在街上大口吞嚼。狂乱的恐怖风暴席卷了整个城市,到处都是尖叫与哭喊。不断有人从楼房高处跳下来摔死,身后窗户里伸出胡乱挥舞的丧尸手臂。一个穿西装套裙的女人高跟鞋被卡在窨井盖的雨漏口,无法挣脱,被紧追不舍的丧尸当场扑翻,从足踝部位活活啃断。还有一个中年男人想爬上路边的行道树,因为脚滑掉下来被丧尸围住。他不顾一切朝四面乱打,怒吼着从尸群里冲出。肠子从他腹部破口里滑出,被一头丧尸抓住,一人一尸的感觉就像在放风筝。他捂着肚子拼命跑出十几米远,又不得不惨叫着跑回去,对咬住肠子大口吞咽的丧尸拳打脚踢..直到最后被密密麻麻尸群淹没的时候,那张凶狠狂暴的脸已是毫无血色,惨白得令人心悸。
陆涛一直在用手机反复拨打“110”,他很快放弃了这种毫无帮助的举动————和自己一样,街上逃亡的每一个人都在做着相同的事。无论在任何位置,都能听到他们对着手机狂呼乱喊的求救声,远处还传来尖利急促的车载警报。
混乱持续了很久,陆涛躲在路边一间垃圾房里。他脱下西装捂住口鼻,用腐烂发臭的各种弃物覆盖全身,藏在肮脏的角落里一动不动,任由蟑螂之类的虫子在身上乱爬..直到手机里再也听不到任何讯号,嘈杂的电波彻底变成盲音,垃圾房外面一片死寂,他才从藏身处瑟瑟发抖地爬出来,努力睁大沾满粪便、口痰和泪水的双眼,绝望地看着遍布尸体和死亡的世界。
他像无家可归的狗一样在街头流浪,寻找食物过程中不止一次与丧尸遭遇,渐渐明白头部是对方弱点。凭着在中学时代打群架的经验,练过两年散打的陆涛,开始爆发出复仇的力量。他收集棍棒和刀子之类的武器,找了一个小房间作为隐蔽所。这种独行侠般的生活过了好几个星期,在外出寻找食物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有两百多人的幸存者团体。
于是,选择加入。
第四十七节布置
这个团体的人员构成非常复杂。
有普通市民,有小贩,有城管,有交警,也有小偷和黑帮份子..总而言之,都是为了活命而聚在一起。他们也许曾经因为职业和社会地位相互敌视,然而现在却必须合作,共同对付狰狞恐怖的丧尸。
灰衬衫是个二十来岁的混混。
他自称是城西某个片区的帮派老大,能管好几条街。
没人知道灰衬衫叫什么,他以“豹子头”这个外号自称。
平时无聊的时候,“豹子头”总是喜欢口若悬河跟别人谈论《水浒》。言语当中不时掺进几句“宋江那个白眼狼”,“政府就是因为蔡京这种人太多”,“公务员都/他/妈/是高俅”之类的话。他总跟人说林冲老婆如何如何漂亮,如何如何被高俅儿子玩弄,这一切都他自己的真实写照..陆涛不知道“豹子头”是不是对这段情节情有独钟?还是真实遭遇的确如此?但有几点可以肯定—”
陆涛打断了他恶狠狠的话,指着站在对面的苏浩等人,懒洋洋地冷笑道:“你过去找那个人要好了。你说过—他对付丧尸虽然很厉害,却不给自己面子,也不守规矩。在他身上捅几个窟窿,也可以震慑一下对面那个漂亮的奶油男人..嗯!没错,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旁边那个漂亮妞可能还会因此喜欢上老子。
电影里不都是这样吗?
一刀干翻对方老大,然后就能开他的车子,用他的票子,脱光衣服干他的马子!
这就是***生活。
拎着刀,准备狠狠捅出去的一刹那,“豹子头”感觉到耳朵里有强大的压力—他们很瘦,老子有肌肉。高大健壮的体格加上武器,这比任何语言恐吓都要更具说服力。
陆涛默默注视着苏浩等人。看着他们接通电源,从办公室里取出粗大的软质油管,把地下油库与车载油罐连接在一起。伴随着“突突突”的马达咆哮,库存油像倒灌的海水一样疯狂涌入油罐。
“豹子头”早已收起刀子。他睁大双眼,看着这一幕令人畏惧的场景..是的,这的确很震撼。他再次确认苏浩等人手里的枪是真家伙,不是用塑化材料做出来的高仿真玩具。尤其是杜天豪,那个比熊还强壮,长得像野兽一样的男人,让他真正明白了演义小说里对那些好汉的描述。
妈/逼的—苏浩这具新造身体的生理年龄只有十九岁。
陆涛不太明白,为什么杜天豪等人愿意尊苏浩为首?
他清楚地听见,杜天豪管苏浩叫“头儿”。
还有其他人,尤其是站在越野车旁的欣研。
他们没有现在自己身处团队的矛盾,看上去很团结,拥有令人畏惧的枪械,懂得电力操作..他们拥有的,也许比表面上看起来多得多。
或许,我应该加入他们?
..
苏浩没有注意到陆涛等人的离开。他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两辆抽取油料的油罐车上。
这是一个大型加油站。
欣研接通电源后才发现,地下油罐总容量居然多达一百二十吨,各种不同标号的汽、柴油还余有九十多吨,远远超出两辆油罐车的正常载重。
下午四点二十六分,两辆车已经装满,另外两辆接到命令已经赶来的油罐车缓缓驶入站内,继续抽取剩余的库存油料。
抽油泵发出的噪音很大,不可避免的引来一些丧尸。站在楼顶负责警戒的团队成员已经熟悉周围地形,确认附近没有大规模尸群后,他们派出三个人分头解决那些靠过来的丧尸。同时用无线电联络银行小楼,请求尽快派出两个战斗小组过来支援,保证油料抽取工作顺利进行。
苏浩把一头丧尸按翻在地,掰断双手,抽取出足够剂量的腐菌激素。这种淡棕色的生物液体在阳光下仍然显得浑浊,看上去就像掺了太多牛奶的卡布基诺咖啡。不过,苏浩却敏锐地辨别出:手里这管腐菌激素,比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抽取的第一管同类物质颜色略深。
金属针头插进松果腺抽取的激素当中,不可避免带有一部分丧尸本身的体液。可能是颅腔内的积水,也可能是带有大量病毒的脓质。这些液体并不影响腐菌激素应有的纯度和效果,但它们却可以从颜色方面显示抽取目标的力量强弱。按照未来世界通用的怪物实力评判法则:体液越深的怪物,往往就越强。
没错!这个世界的丧尸正随着时间过渡而逐渐进化。
这不是错觉,而是比任何事物都要清楚的真实。
苏浩暗自叹了口气,收起装有激素的胶管,认真地叮嘱站在旁边的杜天豪:“不要耽误太多时间,注意警戒,一旦发现有大规模尸群就立即撤退。我们需要燃油,但我不希望看到有任何人为此付出伤亡的代价。”
杜天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不住地互握双手,挤压着骨节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银骨,加上苏浩血液相互作用下对人体产生了融合式强化效果。这种改变不仅仅是力量和体质,就连服用者外表也产生了影响。以杜天豪为例:这个早已停止生理成长的男人,在短短几个月之间身高增长了近两公分,皮肤表面角质层更厚,肌肉变得如钢锭般沉重结实。尤其是那张典型的“国”字脸,咬肌被高耸的颧骨紧紧绷开,在下颌骨之间形成起伏。看上去比《终结者》里施瓦辛格那张冷冰冰的脸更酷,更像雕塑。
交代完这件事,苏浩转身钻进越野车副驾驶室。欣研和杨璐璐已经坐在车里等候,九岁小女孩嘴里含着一根从路边商店里弄来的“阿尔卑斯”棒棒糖,奶声奶气地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苏浩看了一眼欣研,平静地说:“一号加油站。”
..
2020年1月昆明市交通状况报告显示:至上年12月统计结果,全市私家车总数已经突破300万辆。
大量增加的汽车,必须拥有足够的加油站。尤其是靠近郊外正处于修建中的环城公路,沿途配备的油站数量甚至城内更多。与城内相比,城外远离居民区,安全方面多少可以得到保障,交通状况也不是那么拥挤。
早在未来世界筹划逃亡转移的时候,苏浩就通过电脑,对时空降落点城市周边情况进行调查。
他仔细考虑过野外营地的建设坐标:那里临近交通主干道,附近有水源充沛的河流。田地土壤肥沃,地质结构可以承受深层建筑的建设,周边地区没有发生过泥石流之类自然灾害。由于新旧道路更替等原因,以营地所在位置为核心,周围拥有七个在不同年代修建的加油站。其中四个属于新建,距离从六百米至五公里不等。另外三个早在半年前就停止运作,油站拥有者正在办理相关的报废拆除手续。
病毒爆发打乱了整个世界所有事务的进程。废弃的加油站再也无法拆除,它们仍然保留着完整的电控设备,以及一整套地下油罐和连线管道。其中两个油站因为邻近通往郊县的交通主干道,每天都有大量货运卡车停靠加油,油库容积也因此达到足足六百吨。
综合计算,营地周边七个新旧加油站,总容量超过两千吨。
苏浩考虑过自己可能遇到的所有问题。
为了应对不断进化的丧尸,他对于燃油的需求也更大一些。这些废弃的加油站看似没有任何意义,但它们与野外营地很近,可以在短时间内迅速调集大量燃油。毕竟,一旦遭遇突发事件,幸存者们不可能驾着卡车,临时去几十公里外的市内油站补充燃料。
以团队目前的人员数量,无法控制全市所有加油站。可苏浩不想放弃那些油站里剩余的燃料。解决方法很简单————把这些燃油装车运走,注入距离野外营地最近的加油站。
这种办法虽然繁琐,却利于控制,也能最大限度节省人力资源。
只要对地下油罐做密封处理,隔绝空气,燃油就能长时间保存。
毕竟,油站存在的价值仅仅只是燃油。
一旦地下油罐被抽空,它们其实就是一幢装修风格另类的废弃建筑。
“一号加油站”是苏浩在地图上标注出来的名字。这里距离野外营地最近,只有六百多米。
董国平调了一部分工程机械和三名工人过来。连同十六名团队成员,以加油站现有建筑为基础,兴建一座规模较小的营地。
和几个月前相比,欣研的驾驶技术可谓突飞猛进。对离合器的灵活运用,对油门的疯狂践踏,将越野车的整体性能发挥到极致。也许是因为神经中枢被强化过的缘故,她并不觉得这些举动有多么狂野,只是面带微笑猛踩油门驾车冲出市区,以超过上百公里的可怕时速在公路上飞驰。
不到二十分钟,越野车已经横穿城市,稳稳停在一号加油站的入口。
主体建筑仍然还是高大厚重的围墙,三座二十米高的警戒塔正在进行基础施工。由于缺乏人手,图纸上被围墙圈拢的面积不大,很大程度上缩短了建造时间。
第四十八节讹诈
董国平站在加油站前的空地上,对着图纸仔细观察围墙基线。他穿着沾满泥浆的灰色工作服,皮鞋上的水泥块早已干硬。看见苏浩和欣研走过来,他示意性地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注到摊开的图纸上。
苏浩环视了一圈周围,脸上的神情很是满意:“专业人员的确有着不可替代性。换在以前,很难想象两天时间就能完成如此之多的工作。看来用不了多久,这里就能投入使用。”
董国平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图纸,他纠正着苏浩话里的错误:“如果你指的是加油站,只要接通电源就能正常运转。如果你说的那堵墙,至少还需要四天时间才能合拢。当然,如果你派过来的人手能增加一倍,这个时间还能缩短三分之一。”
“哦?”
苏浩对他的话感到意外:“既然增加了一倍的人力,为什么不能节省一半的时间?”
“混凝土需要晾干,人力因素无法影响这个过程。想要达到最佳强固效果,墙体晾晒时间不能少于一个月。”
说着,董国平扶了扶略微下滑的眼镜,转过身,抬手指了指沿着油站办公楼墙角摆放的数百只空玻璃瓶,好奇地问:“这是今天上午廖秋送来的。他说是你的命令,明天和后天还有更多的瓶子要运过来。我不太明白,你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苏浩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把目光投向远处高大的围墙:“听说过“莫洛托夫鸡尾酒”吗?”
董国平微微皱起眉头,继而恍然大悟:“你想自制燃烧弹?”
苏浩微笑着点点头:“除了这些瓶子,廖秋还会运来一些从汽车交易市场找到的旧轮胎。化工物资公司有很多镁粉。这种自制燃烧弹威力很大,制作非常方便。有那堵墙作为防护,密集的尸群其实不难对付。”
董国平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兴奋:“你说的没错。我们可以大量制造这种东西,烧光城里的所有丧尸。那些怪物虽然数量庞大,每天缩减一些,总有杀光的时候。”
苏浩没有搭他的话,陷入沉默。
骤然停顿的谈话,使董国平有些摸不着头脑。就连站在旁边的欣研和杨璐璐也不太明白。他们纷纷注视着苏浩,想要从他的表情和眼睛里寻找答案。
良久,苏浩终于抬起头,长叹一声:“怪物..是杀不完的。”
九岁的杨璐璐立刻追问:“为什么?”
“它们会生育,会繁殖,就像我们人类一样。”
苏浩说话的口气比任何时候都要着郑重,几个人听起来却觉得荒谬。
他们不止一次猎杀过丧尸,收取银骨和腐菌激素的工作从某种意义上说,其实相当于对丧尸进行解剖。包括外出次数最少的李晓梅在内,所有团队成员都对丧尸无比熟悉。这种由人类变异而来的可怕生物根本谈不上什么性别。很多男性丧尸的生殖器早已腐烂,或者在变异和争斗过程中被撕裂、扯断、脱落。女性丧尸体内的子宫要么萎缩,要么腐烂成脓水。它们无法像人类一样,产生精子和卵子,通过正常交配,经过受孕、胎养、分娩的过程诞下后代。
“这不可能—”
..
夜幕降临,天边出现一轮细长的弯月。宛如少女的峨眉,性感,充满诱惑。
陆涛坐在落满灰尘的沙发上,通过没有玻璃的窗户,默默注视着外面清冷的世界。
这是一幢二十六层高的居民楼。在地价疯狂上涨的城市,这种几年前建成的高层户型早已人满为患。现在,却成为数百名幸存者的栖身之地。
这个房间归陆涛所有,他把客厅里的家具收到一边,从楼下弄来几块砖头,在客厅中央砌起简单的土灶。除了床,柜子和壁橱之类的木制家具全部用斧头劈成碎块。这些刨花板和木屑板很难被点燃,却很耐烧。
陆涛沿用了这间屋子原主人的所有厨具。水、电和煤气早已断绝,必不可少的生活用水只能从楼下地井用桶拎上来。这个过程很累,也没有人愿意住到二十六层那么可怕的高度。所以,最初占据这幢大楼的时候,幸存者们只清理了八楼以下的房间。他们用铁栅锁死了通往九层的楼梯,在楼梯口摆上一大堆从各个房间里搜出的重物。在如此近的距离,楼上的丧尸当然可以闻到楼下人类的气味。它们一直拥挤在铁栅和家具的另外一端,不知疲倦地嚎叫着,像老鼠一样张嘴啃啮坚硬的金属栏杆..这种毫无作用的顽强整整持续了好几个月,性情坚强执拗丧尸唯一的收获,就是啃落了铁栅栏表面的漆皮,留下一道道清晰可见的牙印。
土灶里的火苗不算太旺,架在灶上的锅里装着米和水,却一直没有煮开。
米袋子表面印着“稻花香”的招牌,这同样也是房屋原主人的遗物。
陆涛闯进房间的时候,那个变异的男人正趴在一具女尸身上疯狂撕咬,旁边是一个被吃得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孩子。很小,可能只有六岁左右。那头丧尸腹部高高鼓起,像吹涨的皮球。它很想张嘴咬断陆涛的喉咙,却被愤怒的闯入者扣住后颈,拎着大腿,从阳台上直接扔下去。
窗外的月亮渐渐被云层遮挡。陆涛收回视线,拿起摆在沙发旁边的刀子和木棍,就着摇曳晃动的火光,一声不吭地削着。
他收集了一些拖把,木柄被锯成三段。这种长度的棍子削尖之后,就是非常实用的近战武器。
陆涛是一个非常勤快的人—没有酵母粉,也为了省水,陆涛只能在和好的面里加上盐和油,贴在锅边烙熟。这饼子很干,几乎没有什么水分,却可以保存很长时间不变质。
正要从锅里舀粥,忽然小腹传来一阵憋胀感。陆涛苦笑着摇摇头,从床头翻出一捆塑料垃圾袋,撕下一只,脱开裤子把生殖器凑进敞开的袋口,射出一股浓黄的尿液。
带着小便后的轻松,他动作麻利地收拢塑料袋,灵活地绕了个圈,扎紧,走到阳台上,对准黑黝黝的夜幕,重重甩出。
没有水,卫生间自然失去了作用。每次外出,陆涛都会在商店里搜集一些塑料袋,用这种据说几百年都不会自然分解的东西,来解决每日所需的排泄问题。
他直接用刚摸过生殖器的手抓起面饼,狠狠咬了一口。
陆涛自认为是个有洁癖的人。
以前,他必须用清洁液仔细洗手之后才会吃饭。否则,一整天都会觉得恶心。
现在..
“咄!咄咄—前者虽然有生理上的需要,却不会在满足之后给自己食物和水,只会嘲笑和殴打,甚至用各种变态的法子在自己身上取乐。后者截然不同,他们虽然也会偶尔恶语相向,却总会给自己足够的食物。
两相比较,李洁上门的次数自然越来越多。
陆涛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反手准备关门。
“啧啧啧啧!别那么狠心嘛!”
女人眼明手快的闪身钻进门框,挡住正在合拢的门板,颇为恼怒,嗲声嗲气地说:“分给我一点儿,就一点儿,好吗?”
陆涛注视着她,脸上渐渐露出怒容:“你自己有手有脚,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如果是害怕那些怪物,我相信有很多人都愿意在外出的时候带上你。你完全可以过得更好,而不是用这种方式从男人裤裆里找饭吃。看看六楼的小研,再看看四楼的王大姐,她们和你一样都是女人,但她们都比你活得自在。”
“那是因为她们没有我漂亮,没有我这么讨男人喜欢。”
李洁非常放荡地“格格”笑着,她解开睡衣前面的系扣,露出两团肥大丰满的/乳/房,涎着脸,半讨好半威胁地说:“我要的不多,一小碗就够了。难道你忍心看我一整晚都呆在门口?或许我该把床搬过来,在露天走廊里光着身子睡觉一定很凉快。”
陆涛脸色骤变。
他只有二十四岁,从未有过应对此类状况的经验。如果李洁是一头丧尸,陆涛会毫不犹豫抽出匕首捅进她的眼窝。
可问题是..她是人类,还是同在一个团队的伙伴。
他根本不想与这个女人之间发生任何亲密关系。
他很怕对方真的会赤身**睡在自己门前。
年轻人应对这类事情总会手忙脚乱。
何况,在陆涛潜意识当中,早已把那个相亲女孩当做未过门的妻子..此刻,他只觉得愤怒,觉得慌张,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东西在心里膨胀。恶心、淫荡、肮脏之类的字眼在脑海中闪过。
陆涛忽然有些羡慕住在楼上的“豹子头”等人。为什么李洁不敢在他们面前撒泼耍赖?为什么他们就敢把这个女人叫进屋子过夜以后,什么也不给再光着身子踢出来?
第四十九节解剖
假如没有这场病毒风暴,再经历几年社会上的风风雨雨,陆涛应该有足够的办法应对这个女人。
现在..虽然他面对丧尸无所畏惧,有足够的冲劲和体力,却只能对丝毫不知“脸皮”为何物的女人畏畏缩缩。
“别挡在门口,让我进去嘛!”
“喂!我说你站在那儿发什么呆?”
“..你,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怎么,整完了就想装作不认识?信不信老娘我抬着话筒楼上楼下喊一遍,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干的事情?”
李洁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
她很清楚陆涛之类年轻男子脸皮薄的弱点。于是,她开始装疯卖傻,大呼小叫,“笃笃笃”地用高跟鞋用力踩地,泼妇骂街般狠狠拍着房门。巨大的动静惊扰了楼层上下其他人。很多人走出来,很是好奇地站在楼梯口看着她撒泼,投注到陆涛身上的目光有疑惑、鄙视、讥讽、嘲笑..
陆涛的双眼微微颤抖,他感觉嘴角在抽搐,身体也不受控制来回摇晃。
他很想肆无忌惮的骂一顿,打一顿,却不知为什么,无法张口,也伸不出手。
“就你这么一个小男人,上了老娘还想不认账?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
李洁变得更疯了。她不断摇摆臀部,毫不顾忌外露的胸部,以夸张动作和尖酸刻薄的刺激语言吸引更多关注者。几个站在楼梯口的人也“嘿嘿”怪笑起来。他们小声议论,却没有人上来劝阻,都在旁边看热闹。
忽然,陆涛只觉得一股血猛然涌上头顶。
他几步冲进屋内,端出藏在阳台上的锅,冲着浑然不知变化,仍然站在门口口沫四溅起劲儿叫骂的泼妇头顶倒扣直下。顷刻间,滚烫的米粥洒落女人全身,极薄的纱质睡衣像皮肤一样粘在身上。她的头发沾满米粒和菜叶,脸上被冲出一道道黏热的湿痕。尚未散尽温度的热粥倾头落下,烫得女人一阵乱嚎,像刚刚落进油锅的鱼一般,声嘶力竭地尖叫着,跺着脚在地上来回乱跳。
“你不是要吃吗?给你!全都给你—”
粥锅沿着楼梯滚落,发出清脆刺耳的金属撞击。
陆涛忽然感觉前所未有的畅快。他很奇怪—有的用小石头对准丧尸张开的嘴扔下去;有的把绳子抛到墙下,让丧尸抓住,然后几个人一起玩拔河;还有的指着丧尸,用最恶毒肮脏的词儿连声叫骂..对了,陈二柱还脱掉裤子朝下面洒了泡尿。丧尸浑身上下都被淋了个湿透,也越来越臭。
凭心而论,董国平不太相信苏浩所说“丧尸会生育”之类的话。
他很尊敬这个把自己从绝境中救回来的年轻人,也愿意按照对方的命令带领人手继续施工。
他只是觉得很荒诞。
于是,特意抓了几头丧尸回来研究。
..
一号加油站的地下油罐已经装满。原本空荡荡的场院里,停着三辆同样装满油的重型油罐车。这些车子主要是为了应对意外情况,或者营地方面急需油料而特意摆在这里。
苏浩心思慎密,他总会提前预留后路,遭遇危机的时候也能有更多选择。
董国平看了一眼远处已经合拢的围墙,跟旁边负责浇筑混凝土的工人交代了几句,转过身,朝油站办公室后面一个新盖的小房间走去。
那是一间囚室。很小,只有二十平米左右。
他推开门,走进,关上。阳光从距离地面三米多高的窗外射入,照亮了阴暗的房间,也让董国平看清楚被铁链捆绑在墙角水泥柱上的两头丧尸。
这是他和工人昨天下午在加油站附近抓获的战利品。
当时有五头丧尸,三头被收取腐菌激素和银骨后当场杀死,剩下两头被董国平留下来关进囚室。
丧尸被捆得很紧。它们双手后缚,大腿和胸、腹部位都用铁丝或者电线固定。工人们甚至用绳索在它们脖颈后面打上水手结。这种绳结很难解开,而且越拉越紧。丧尸不像人类一样需要氧气,自然也不会窒息死亡。
董国平注视着面前这两头丧尸。
它们一男一女。从残留的衣服判断,男性年龄大约四、五十岁左右,脑门已经光秃,裤脚被灌木和乱石划得七零八落。女性穿着吊带和百褶裙,年龄应该年轻一些。只是裙子侧面被撕一条裂缝,露出被腐液浸透,已经变成灰黑色的棉质内裤。它们被病毒侵蚀的面孔像被硫酸溶过一样斑驳恐怖。看见董国平进来,两头丧尸情绪立刻变得激动。它们不顾一切朝前伸直头颅,扭动身躯想要挣脱束缚,直勾勾地张大嘴,发出带有强烈饥饿**的“嗬嗬”声。
董国平脸上的表情很淡,他走到靠墙的木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一把锋利的刀。然后,走近发出恐怖声音,实际上却寸步难行的丧尸,目光专注地盯着左边的男性丧尸。
“你们..真的曾经是人类吗?”
他颇为伤感地摇摇头,用刀尖挑开丧尸的衣服,沿着肩膀两边狠狠撕下,露出紧紧裹附在肋骨上的褐色皮肤。
董国平手里的刀子继续向下,割开丧尸的皮带和裤子..当破烂不堪的长裤失去束缚,从丧尸细瘦腰间松垮垮脱落的时候,他的眼瞳骤然缩小,面孔也不由自主开始扭曲,“嘿嘿嘿嘿”低声怪笑起来。
应该是长时间没有进食的缘故,丧尸体内的脂肪被消耗得很厉害。
它很瘦,自胸口以下,肋骨和骨盆从肌肉和皮肤下面高高凸起,仿佛一具蒙着外皮的骨骼标本。作为男性象征的柱状生殖器软垂在胯下,萎缩成一团核桃大小的黑色物体。如果不是对自己身体有着最直观的了解,董国平恐怕也不会把“生殖器”三个字与那团肮脏发臭的腐肉联系在一起。
他带上手套和口罩,又擦了擦眼镜,蹲下身,凑到距离丧尸下身约莫二十厘米的位置,聚精会神看着那团东西。
董国平用刀尖轻轻拨了拨,有一种松脆的质感。腐烂的生殖器很快从身体下面脱落,留下一段颜色略微发红,两、三公分长的凸起。有些透明,看上去很像动物体内的软骨。
掉在地上的腐肉,立刻吸引了两只在附近徘徊的蚂蚁。
它们爬过来,用触角在黏烂的肉浆上轻轻拍打,似乎是在研究着东西究竟能不能吃?
强烈的恶心顿时弥漫了董国平的大脑。他忍住想要呕吐的**,把刀子插进丧尸胸口,自上而下顺切出一条直达下身的线。这动作丝毫没有医生的谨慎小心,却比宰割猪羊的屠夫更粗野。当腹部皮肉朝两边敞开的瞬间,丧尸体内立刻滑出一大团黑褐色的内脏。滑腻腻的肠子之间夹杂着肾,萎缩变形的肝部裹着胆囊。它们早已失去应有的生理机能,表面粘膜很少,就像刚做好没多久,悬挂在通风口等待阴干的香肠。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董国平都无法通过它们产生丝毫食欲。
丧尸还活着。
开膛破肚的的可怕举动对它没有任何影响。被病毒侵蚀的中枢神经已经没有痛觉,也不会像人类一样产生恐惧心理。它仍在嚎叫,瞪着发红的双眼,看着董国平抓起松散的胸、腹皮肉,拉伸,用钉子和铁锤固定在两边墙上,又从自己体内逐一割下心脏、肺泡、胃囊..
所有内脏都被清空,丧尸只剩下一具单纯由骨骼肌肉构成的躯壳。
它仍然活着。
“真想不通,这些东西对你究竟有什么用?”
董国平用刀尖挑起一截半腐的肠子,皱着眉,凑近眼前细细端详。
大学时期,他曾经在医学院选修了一年《人体结构》。虽然没有外科医生那么专业,却很清楚人体内部器官与骨骼的分布。
董国平不明白,这些器官对人类及其重要,缺少任何一样都足以致命。
然而,丧尸显然把它们当做体内的弃物,根本没有丝毫作用。
丧尸没有回答,只是发出毫无意义的嚎叫。它们不会思维,也不会说话。
董国平感觉脑子有些麻木。
他把刀子插进丧尸腹腔,削掉骨盆四周的腐肉,从非常熟悉的位置切下那团约莫两毫克左右的银骨,非常吝惜地在衣服上擦了擦,装进口袋。然后站起身,把目光转向旁边的女丧尸。
同样的解剖过程,同样的结果。
子宫已经腐烂,构成**的括约肌完全变成浆糊般的脓液。烂成一团的腹部器官也无法找到输卵管及对应的生殖系统..看着脚下那堆烂得淌水的臭肉,董国平非常郁闷地连连摇头。他彻底失去了解剖研究的兴趣,从女丧尸身上取下银骨,便转身离开囚室。
外面阳光灿烂,微凉的清风吹散了腐臭不堪的气味,使他阴郁困顿的头脑为之清醒。
董国平对苏浩的话感到怀疑。
他无法理解—丧尸吃掉了我的家人,摧毁了我拥有的一切,甚至彻底颠覆了对生物与科学的理解。
我..还剩下什么呢?
脑子里一片颓然,董国平好几次把手放在腰间的枪上,紧紧握住,又缓缓松开。
他不想死。
至少,不是用这种窝囊的方式自杀。
望着晴朗的天空,董国平脸上渐渐显出怪异的笑。
“就算你们会繁殖又怎么样?食人怪婴?还是像母猪一样下一窝从小喝血的怪物?老子有多少杀多少,杀到你们见了我就怕,就躲,就***远远滚开—”
他像疯子一样狂喊乱叫,引得几个工人站在远处好奇地观望。他们看见董国平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砖,像铅球运动员一样后退几步,然后奔跑,加速,带着脸上激动亢奋的神情,朝着围墙外那片肉眼看不到的世界,远远扔出去。
..
九月,天气渐渐冷了下来。
银行小楼里的大部分物资都运到野外营地储藏。整整一个夏天,人们都在城内四处搜寻。董国平的建筑队在营地里修建了一个地下冷库,里面装满了苏浩从警备司令部弄回来的罐头,以及更早些时候从超市获得腌肉、腊肠、火腿..连同郊外那个用避难所改建的地下仓库,几处隐蔽的防空洞里,都被米、面之类的粮食装满。正如苏浩曾经对李晓梅说过的那样:以现有团队成员数量为基准,这些食物可以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地里的白菜和萝卜已经长得很高。老宋带着人,在田边地头补种了一些葱蒜。南瓜秧子已经爬上了竹架,今年显然是吃不上了,希望明年它能长得更高,更多。
(今天生日。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不到小时候的快乐,只有又老了一岁的感慨。)
第五十节蜂王
附近的田地都被铲平,接下来的几个星期,苏浩打算领带人种上麦子。他对如何耕种很陌生,只能从图书馆和书店里寻找相关书籍作为参考。
不会,可以学。
何况,这还关系到团队未来的粮食供应问题。
有了充足的汽油做保障,曹蕊的搜索小队开始走得更远。他们驾着车,在邻近郊县搜寻物资,带回来十余头猪、牛、羊之类的家畜,还有几具耕种必不可少的犁。有些拖拉机无法开上的山地只能依靠这种东西翻土。
廖秋鬼点子很多—没错,你长得很帅,可并不是每一个从外面公路上走过的人,都会像李欣研(欣研姓李)一样喜欢你。这些人的思维方式,可能影响了细胞对黑色颗粒的接纳程度。它们拒绝与你的血进行融合,甚至排斥。嗯!解释一下,这里的“它们”,指的是细胞。”
苏浩注视着周辰脸上无比诚恳的表情,微微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我从未给过那些外来者免疫药剂。只有决定加入团队的人,才有资格注射我的血。”
“没错!你的确没有给过他们,但你给过我!”
周辰微笑着站起身,走到墙角的医用冷柜面前,伸手敲了敲硬邦邦的柜门,不无得意地说:“你给过我四百毫升血作为研究材料。我一向很节省。以“检疫病毒”的名义,从拒绝加入的外来者身上抽取血样的时候,我谎称你的血是抗生素对他们进行注射..效果非常明显,主观意识拒绝承认你的那些家伙,黑色颗粒就无法融入他们的细胞。我不清楚为什么大脑能够对细胞产生影响,可他们体内的确产生了免疫。和我们一样,只要服用银骨,他们就能成为强化人。”
苏浩顿时从椅子上站起来,满面惊愕地看着他。
“不!这种无序扩散太危险了。你知不知道..”
“别着急!让我把话说完—他们是人,不是丧尸。”
周辰不再说话。
房间里的气氛陷入凝固。
沉默了几分钟,周辰从椅子上站起,朝着苏浩走过来。他站定在显微镜旁,从外衣口袋里摸出配发的手枪,握住枪身,把枪柄递到苏浩面前。
“你可以杀了我。”
他的脸上丝毫没有愤恨之色,只有坦白和平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杀第一个人的时候,我心底的恐惧和震撼简直无法用语言表述。我想过要收手,想过停止这种罪恶,以其他方式对活着的人进行补偿。但我仍然还是继续做着同样的事,一个又一个,抽取血样、对比、注射,然后跟踪到远处,瞄准他们开枪射击..”
苏浩注视着周辰的眼瞳,想要看穿其中隐藏的所有成份:“你应该早点儿告诉我这件事。我可以帮你,也就不会有后面的那些事情,死更多的人。”
“不!你帮不了我。”
周辰的回答非常突然。他苦笑着摇摇头:“我知道这样做不对,却无法收手。假如时间能够逆流,我相信自己还会这么做,仍然还是瞒着你。”
苏浩脸上显出怒意,咬着牙问:“为什么?”
周辰双眼直直看着前方,思考了好一会儿,抬起右手,指了指他的心脏,又指了指苏浩。
“你..还不明白吗?我对你有认同感,也注射过你的血。你是蜂王,而我..是工蜂。”
蜂群,是非常特殊的生物。
蜂王独一无二且不可取代。每一只工蜂都是为了蜂王而存在。它们榨取花蜜,提炼王浆,所有一切工作都是为了蜂王而努力。它们永远不会叛逃,团结紧密得如同铁板。遭遇外敌的时候,任何一只工蜂都会挺起毒刺,义无反顾蜂拥上前,用身体和生命捍卫自己的王。
为了王,它们愿意做任何事情。
哪怕背负罪恶。
..
没有天气预报,幸存者们只能依靠经验对天象进行观测。空气中的热度一天比一天减弱,阳光也不再那么刺眼,即便是晴朗的时候,仍然觉得身上微微发凉。
团队成员都领到了冬衣。那实际上几个月前从城内商店里收集到了储备品。由于仓库空间大多用于存放食品和医药,存储的被服数量并不太多。统计下来,最多只能满足六百人左右的需求。
苏浩握着方向盘,沿着城内公路一直向西。每小时三十公里的车速算不上快,偶尔有腿脚灵活的丧尸会扑上来抓住车身表面钢网。它们很执着,死也不肯放手,就这样拖着,在柏油路上带起一条湿漉漉的血痕。
欣研穿着一套莫代尔质料的紧身衣裤,坐在副驾驶座上。她半侧着身子,颇有些担忧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苏浩。
苏浩没有对周辰作任何处理。那件事仿佛从未发生过,而他也什么也没有听说过。
那不是周辰的错。
苏浩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三令五申以后遇到任何类似的事件,无论任何人,都必须在第一时间告诉自己,而不是像周辰一样擅作主张。
“我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欣研低声道:“你应该笑一笑,就像最初遇到你的时候。”
苏浩紧绷的面孔慢慢变得缓和,他左手掌握方向,右手握住欣研手腕,手指钻进女孩手心,来回轻挠。痒酥酥的感觉顺着手臂传至全身,欣研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
苏浩偏过头,看着她,露出满意的微笑:“你也一样。”
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与周辰之间的谈话。苏浩也不打算继续追究。
做都已经做了,人也死了,任何补救措施都没有意义。
他相信,包括周辰在内的其他团队成员不会对命令阳奉阴违。
毕竟..自己是蜂王。
不过,这代称真的很难听。
越野车行驶在空旷无人的马路上,苏浩被各种负面情绪纠缠困扰了很久的思维,渐渐变得舒缓。
驾车外出当然不是为了散心。城市西面靠近二环路的旁边,有一个大型机械交易市场。在那里可以搞到很多有用的东西。其中,就包括不同型号的太阳能发电设备。
脚下这座城市,在太阳能工程和建筑一体化方面靠近全国前列。年均日照率超过百分之五十六,年均日照时数2250小时以上..这些数据并不是单纯停留在纸面上,而是以几乎铺满整个城市楼房顶层,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金属光泽太阳能电热设备的方式,真实显现在世人面前。
(来昆明旅游的朋友,你们可以站在高处俯瞰,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太阳能热水器。老黑不撒谎滴!)
苏浩之所以选择昆明作为时空降落点,也是考虑到对于电热能源的使用。相比其它城市,这里的太阳能电热商要更多一些,设备使用和安装都很简单。尤其是那几个靠近营地,正在改建中的加油站,都需要安装小型发电机。
驶过竖有红绿灯杆的十字路口,绕过几辆头尾瘪缩,相互碰撞挤在一起的废弃车辆,越野车朝着高架桥下的辅道缓缓驶去。
忽然,欣研皱起眉头,把目光投向窗外。
“开慢点!”
她抬起左手做了个示意停止的动作,右手迅速握紧斜靠在腿边的自动步枪,不太确定地说:“你听到什么了吗?”
苏浩表情凝重地眯起双眼,随即用力踩下刹车,旋转钥匙关停发动机。
欣研服用的银骨已经足够达到第四强化阶段。她的辨听和感知能力至少超过普通人两倍。何况,苏浩自己也听到一些不属于机械噪音的动静。关闭引擎后,这种声音也显得尤为清晰。
“..滚该(开)..你们这下(些)该死的加厚(家伙)..滚..杀..救,救命..谁来帮帮我?”
求救声很弱,带有时断时续的喘息。听起来就像溺水濒死者在最后几秒钟拼命发出的挣扎。
不等欣研张口,辨明方向的苏浩已经重新发动引擎,以最快速度踩踏离合器,上档,加油,驾着越野车朝横穿马路,朝着发出声音的侧街小巷驶去。
这是一个邻街的居民区。
刚刚冲进巷道百多米远,两边角落里立刻扑过来几头丧尸。它们死死抱住车身,透过窗户玻璃,用发红的眼睛地盯着坐在车内的苏浩和欣研。它们显然饿极了,直接张嘴朝焊在车窗外的钢丝乱啃,伸长舌头拼命舔着车窗,在透明的玻璃表面留下一道道褐黄脓粘的恶心痕迹。
苏浩没有减速。
他已经看见,正前方数十米远的地方,一个大约五十来岁的老人站在配电房顶部,挥舞着一根从折叠椅长拆下来的细钢管,拼命驱赶着围拢在脚下的丧尸。吃人的怪物们紧紧围着他,周围无路可逃,也没有电杆之类的东西可供攀爬。
老头慌乱到极点。他不停地咒骂,抡起钢管朝脚下的丧尸头顶猛砸。不断有丧尸被砸中脑袋后退,趔趄,但这种动作显然力度不够,没有太大杀伤力,被击退的丧尸用不了多久又会再次加入包围圈。这种可怕的局面,像魔鬼一样吞噬着老头的信心和体力。他大声嚎哭,浓密苍白的胡须上沾满眼泪和鼻涕,挥舞钢管的速度越来越慢,也更加吃力。
(感谢祝老黑生日快乐的诸位。呵呵!我的眼睛湿润了)
第五十一节报恩
用力踩下刹车的瞬间,苏浩清楚的感觉到车轮从丧尸身体表面碾过的震荡,也听见骨头被碾碎的裂音。
他猛然推开车门,把一头趴在外面想要啃碎窗户的丧尸硬生生地弹开。旁边两头丧尸立刻扑过来,伸张开的双手笔直抓向苏浩胸口。他如灵猫般闪过,左手抓住一头丧尸后颈,将整条脊柱从腐烂的身体里狠狠拔出。右手扣住另外一头的后脑,稍微改变丧尸前扑的方向,借助惯性将其重重撞上墙壁,整个头颅顿时变成扁圆形的血团。
围住配电房的丧尸调转方向,像发狂的饿鬼般涌过来,差不多有二十头。
欣研已经跳下车,她拎着粗大的螺纹钢筋,像挥舞网球拍一样朝前横扫。冲在最前面的两头丧尸鼻骨瞬间凹陷,空中飞舞着粉碎带血的牙。满面杀意的女孩怒喝着,竖起钢筋朝另外一头丧尸颈部斜劈下来。巨大的力量摧枯拉朽般贯穿了皮肉骨骼,失去支撑的丑陋人头从肩膀上垂落,“骨碌碌”滚进密集的尸群脚下,带翻了好几头丝毫不知“平衡”为何物的丧尸。
苏浩和欣研已经习惯粗野暴力的近身战斗模式。
“—1”级别的丧尸根本不是强化人的对手。不到万不得已,不值得在它们身上浪费子弹。
几分钟时间,巷道里躺满了丧尸遗骸。腐烂发臭的血肉堆在越野车前,偶尔有尚未死透的身躯和四肢抽搐。
欣研走到车前,拉开车门,双手挽住头发,用丝带随意扎成干练的发髻。然后把钢筋放进车厢,拿出消防斧,对准距离最近的丧尸遗骸重重劈下。
老头慢慢从配电房顶上爬下。
他脸色苍白,看上去显得很虚弱。脚一落地,整个人已经瘫软,靠着水泥墙蜷缩成一团。他瞪着站在面前的苏浩,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脸上沾满血污,想要张口说话,却一直喘着粗气。
“呼..呼..我,我差点儿被这些怪物活活咬死。”
喘息了几秒钟,他扶着墙壁慢慢站直,用戒备的目光在苏浩身上打量。眼睛瞟过苏浩腰间m500配枪的时候,分明流露出极其强烈的贪婪。
“喂!你们从哪儿搞到的枪?”
老头眨了眨眼睛,满是皱纹和污垢的脸上挤出一丝很难看的笑:“这东西很管用,我也想弄一支。嗯..能告诉我你们在哪儿搞到的吗?”
苏浩弯腰从丧尸身上撕下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慢慢擦掉手上的血污,没有说话。
他不太喜欢这个人。
当然,不喜欢,并不意味着要将对方像丧尸一样杀掉。
苏浩只是觉得不太舒服—”
话音森冷,表情也没有丝毫亲近的成份。
老头脸上顿时显出怒意,他的脸庞充满皱纹,全部向下拉扯,变成生气的褶皱。缺少牙齿的嘴唇紧抿,握在手里的钢管也朝前倾斜,随时准备刺出。
苏浩平静地站在那里,昂着头,警惕地睨视着面前身材佝偻,瘦小如猴子般的老头。
那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可能对自己构成威胁。
沉默中的对峙持续了近五分钟,老头凶悍的气势渐渐缩减,眼睛里的凶色也不如刚才那么强烈。他收起钢管,凶狠狡诈地转动着眼珠,“嘿嘿嘿”的干笑着,用沙哑难听的声音说:“这不太公平吧—”
“..好吧!那些丧尸都归你,它们是你的,是你的..那么,我换个要求—”
突然,站在旁边的老头扑过来,握紧钢管对准苏浩,嘶哑地尖叫着:“不准进去!是我发现了这个地方,我比你们来得更早。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
钢管没有如同预料的那样砸中苏浩,却被他反手握住,紧紧抓在手中。老头使劲儿拽了拽,纹丝不动。
忽然,老头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钢管上顺延过来,拽着自己,以不可阻挡的威势,把钢管从手里狠狠抽出。他木然地呆站着,看着苏浩轻而易举把钢管掰弯,揉捏,像绳子一样扭曲打结..最后,变成一团铅灰色的球体。
老头满面愕然地张大嘴。
眼睛看到的这一切,显然超出以往岁月对类似事物的正常认知。
他开始发抖,再次渗出皮肤的冷汗浸湿了衣服。弥漫在空气中的尸肉腐臭和血腥刺激着鼻孔,促使大脑对眼前这一幕做出更加清醒的认识。
于是,老头的脚步慢慢后退,整个人缩到墙角,在越野车与商店之间让出足够宽敞的通道。
欣研掀起车厢后门,和苏浩一起,从店里拎出几大桶食用油,十几袋五公斤装的大米,成包的白糖..他们搜刮得非常干净,零食、牙刷、洗衣粉、卫生巾之类的小物件也没有放过。这些意外收获物迅速占领了越野车内的空间,从后车厢一直延伸到前面的座位,以至于车门都无法合拢。
迫不得已,欣研只好从里面拿出一包捆好的肥皂。她很不甘心就这样白白放弃,四下张望,目光很快定格在越野车顶。
于是,搜刮行动继续进行。
直至苏浩把装满物资的几个大纸箱摆上车顶,用绳索捆好,他们才心满意足离开已经搬空的商店,一路倒车,驶上巷道外面的马路。
无论苏浩还是欣研。从头至尾没有对老头说过一句话。
他们并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多么邪恶—钞票用来擦屁股都嫌硬,女人在身体买卖方面的要求永远和经济挂钩。
“我..我/操/你/妈/个逼—”
空无意义的喊叫只能徒费力气,从昨天晚上就没有吃过东西的肚子提醒他回归现实。无奈,稍微平复内心狂怒的魏文远开始四下张望,寻找一切可供利用的东西。
他捡起遗落在地上的口香糖,从货架角落扫出一把落满灰尘的米。哦!纸箱下面有一块“旺旺雪饼”,柜子旁边还有几颗“大大”泡泡糖。
苏浩和欣研只拿走了容易装运的大件,店铺里还有不少散落的吃食和物件。比如毛巾、针线、筷子..
魏文远取下挂在立柜旁的塑料袋,蹲下身,在屋子里到处搜寻。每找到一样,他都会觉得心脏不由自主地颤抖,丝毫没有收获的喜悦,只有无尽的痛苦和仇恨。
这些,原本是我的,都是我的—跟着车辙,找到那对该死的狗男女。
第五十二节军人
他很狂妄,却并不傻。
魏文远知道自己不是苏浩和欣研的对手。他也从未产生过与这两个人正面为敌的念头。苏浩把钢管揉成铁团的那一幕深深映入他的脑海,触目惊心,比任何言辞更具说服力。
何况,他们有车,有枪,比我年轻体壮。
但这并不意味老子处于绝对劣势—地面管线被破坏,太阳能系统无法供应电力,蓄水池已经干涸,地下油罐没有存油,布满灰尘与杂物的房间也无法居住。
总而言之,这里的一切都需要修复。
李道源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强忍住想要骂人的念头,耐心听完最后一名士兵的报告,从紧绷面皮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淡淡地点了点头,说:“立即进行修复工作,争取明天上午恢复电力供应。”
如果不是有电子导航图,直升机中队不可能在山林间找到废弃的Kd03,更谈不上什么降落。
修复基地需要大量物资,直升机荷载无法满足需求。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清除跑道,为地面塔台提供电力,引导运输机降落。
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想到这里,李道源眼前又浮现出袁斌那张带有阴沉狞笑的脸。他下意识地握紧配枪,狠狠咬了咬牙,又无奈地松开。
原型药剂的遗失,在军方上层引起震动。研究部门主官强烈要求严惩相关责任人。在争吵和叫骂声中,最高警卫局扣押了返回中央基地的袁斌及其手下。监禁时间不到两个月,来自监察委员会的命令又将其释放..很多人对此表示不理解,很多人惊愕,也有很多人觉得事情本该如此。
毕竟,他有一个当将军的父亲,还有几个在军方不同部门掌握实权的舅舅、叔叔、阿姨、婶婶..
病毒爆发改变了世界,却无法改变人类脑子里根深蒂固的思维方式。
只要背后有人支持,无论你做过什么,都是对的。
李道源只是一名普通的上尉军官。他不可能从正常渠道知晓这些秘辛。
他有一个在“龙牙”特种部队任职的表兄。几年前在西北基地的时候,几个人曾经与袁斌吃过饭,喝过酒。因为这层关系,李道源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原型药剂遗失在军内研究部门引发的震怒。
以他的军衔和身份,当然不可能知道“原型药剂”这几个字。他只知道袁斌在Kd03的所作所为有违军人身份,损害了国家利益,导致数百人的伤亡。
只要有人类存在的地方,就有矛盾。
军方内部并非铁板一块,高层也不可能完全由袁氏一族掌控。心怀愤恨的人很多,他们对袁斌事件极不公平的处理方式感到愤慨。先是几名无力改变目前局面的将军在酒桌上抱怨,据说还砸了杯子。他们默许,或者应该说是纵容听到这些话的警卫人员,把谈话内容私下传播。“袁斌”、“重罪”、“处置不公”、“宽容”之类的字眼,很快从几个人嘴里迅速蔓延,在短短几个星期的时间里,像病毒一样扩散进入每个的耳朵。
以前,李道源就不喜欢袁斌这个人。
现在,他只觉得厌恶。
可不管怎么样,作为继任者,他必须用最短的时间让Kd03号基地重新恢复运作。
军方情报部门仔细研究过袁斌带回去的报告和录像,对当时所有涉事人员单独进行审问。袁斌私自改变药剂运输路线的举动,已被证实是其个人行为。尽管他事后派出大量武装人员对广场进行搜索,也沿着运输路线反复寻找,原型药剂仍然渺无踪影。在军方的高密级档案里,这支独一无二的药剂去向,被打上了重重的问号。
和处理袁斌一样,情报部门在是否投入人力对原型药剂进行搜索的问题上,同样分为两种意见。
前者认为:Kd01研究所已经破解了原型药剂百分之八十的秘密。根据传送过来的数据和资料,中央基地已经可以自产免疫药剂、第一至第三等级强化药剂、能量药剂,还有显著增加服用者寿命的活化药剂。虽然产量不一而论,可随着新增生产线逐步投入使用,就能逐步供应更多的幸存者。换句话说,原型药剂的使命差不多已经结束。虽然它还有一部分秘密尚未完全解开,还有某些隐藏成份没有研究透彻,对于大局而言,其实没有更多的意义。
后者意见截然不同。他们认为原型药剂根本不可替代,尚未解开秘密的最后部分,一定比已经解密的部分重要得多。利用这起突发事件,军部反对派开始提出更多的质疑—李道源上尉只需要对那些活着的人负责,没有任何命令要求他清剿丧尸。就连上层部门对Kd03号基地的防卫建议,也仅仅只是“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可以呼叫空军或者远程炮兵,对围攻基地的尸群予以反击。”
..
Kd03号基地的修复速度比预计更快一些。
第二天上午十点三十八分,基地塔台已经接通电源,恢复正常使用。至下午七点二十二分,由成都方向飞来的中型军用运输机开始降落,卸下基地方面要求的第一批物资。
其中,大多是通讯器材和弹药。
另外,还有三十名随机抵达的士兵。
和李道源等首批抵达的基地成员一样,他们都注射过免疫和第一阶段的强化药剂。这种配方源自原型药剂的生物改造药对人体没有副作用,只是由于服用者骨骼无法与肌肉匹配,这些士兵还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一阶强化人。
这种情况,就跟苏浩几个月前刚刚在购物中心降落的时候一样。
他当时注射过免疫药剂,也服用过银骨,因此骨骼首先达到所需强化程度。如果不是从死亡军官手中得到原型药剂,他直到现在仍然还是不完整的非强化人。
毕竟,“强化”的概念针对骨骼和肌肉。仅有任何一方产生效果,都不可能发挥足够强大的生物力量。
换句话说,单单持有银骨或者强化药剂,都只能成为拥有百分之五十力量的“概念强化人”。
包括袁斌在内,尽管他身份特殊,通过另类渠道注射过尚在实验阶段的三阶药剂,仍然只是肌肉强度达标,骨骼仍旧无法同步得到强化。这个问题直到一年以后,英国人卢瑟。卡维兹的研究成果公布以后才得到改变。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银骨”这种神奇微小的颗粒,才真正进入各国权力者的视线,成为竞相争夺的重要战略物资。
由此,人类对丧尸的研究开始进入深化阶段。除了骨骼,这些由人类感染变异形成的怪物被大量解剖。它们的皮肤、毛发、血肉,乃至激素和体液,都成为生物学家的全新研究对象。包括腐菌激素在内的珍贵物品,也逐步被发现。
苏浩一直谨守着银骨的秘密。
他当然不会忘记军方在各个城市设置监察管理局的时间。
他并不打算把“银骨发现者”这项荣誉让给卢瑟。卡维兹。而是想要以此作为筹码,从军方手中得到更多、更大的好处。
这是属于穿越者的权利,没有任何人能剥夺。
除非,你能预知未来。
..
一辆重型装甲运输车风驰电掣般开进城市,带着破坏一切的张狂和野蛮,撞开几辆首尾相接堵塞路面的废弃轿车,仿佛从地平线上狂冲过来的野牛,咆哮着驶入马路。
这里是城市西面,距离银行小楼所在的南面很远。
这种军用运输车防御坚固,动力强劲。经过特殊设计的轮胎足以碾碎任何敢于抵挡的物体。沿途,不断有丧尸摇晃着身体从路边扑过来,被疯狂旋转的轮胎绞入车底,伴随着骨碎肉烂的可怕响动,彻底变成模糊粘稠的血浆。
运输车一路驶入警备司令部,在空旷的操场上迅速打横,在驾驶员高超操作技巧下完成了全套飘移动作,把车头对准大门,缓缓停住。
紧闭的后车门轰然打开,十余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从车厢里纷纷跳下。
他们每三人为一组,对办公大楼和营区分散搜索。运输车顶部的装甲板缓缓变得倾斜,从车内升起两挺12。7毫米口径重机枪。一旦发现异常,这些武器将为士兵们提供给最强有力的支援。
武国光从副驾驶座上跳下来,大步走到操场中央。抬起头,看着楼顶那面很久没有换过,因为日晒雨淋变得褪色的旗帜,微微有些感慨。
他的体型高大粗壮,动作和站姿带有典型的军人气质。目光锐利,布满胡茬的面颊看上去很是粗犷,很容易让人联想起颗粒粗硬的砂纸,或者磨刀石。
这座城市只有一个警备司令部。从病毒爆发至今,很多人都来过这里。苏浩属于其中比较幸运的家伙,他砸开地下军械库,弄走了所有武器和其它储备品,搜刮得很干净,连一双手套,一颗子弹也没有留下。
十分钟后,各个小队已经完成初步搜索任务。汇总过来的信息与预料中区别不大。不外乎是电力设备完好无损,没有发现幸存者,大门内外的电控屏障仍然可以使用,地下机井没有遭到污染等等..
“什么,地下军械库被破坏,所有武器弹药遗失?”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武国光只觉得意外。
按照命令,少尉武国光与这些士兵属于首批进驻城市的监管人员。
他们隶属于Kd03号基地直辖,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在警备司令部建立防御和通讯机制。Kd03号基地将根据武国光的请求,分批空运物资和士兵,以此为基础,相继建立第二、第三,乃至更多的监控站。
军部从未有过对幸存者实施救援之类的计划。设置监控站的目的,只是从幸存者当中挑选强者。与历史一样,不仅仅只是服用药剂才能成为强化人,在满是丧尸的城市亡命搏杀,同样也有自然强化的可能。
警备司令部属于军事管制区。这里楼房全部依照军用标准建造,非常坚固。大门和营区入口还设有地下拦截墙。那是两道三米多高的钢栅,即便重型运输车也无法撞开,只能用**或者炮弹直接命中才能破坏。
在一座失去秩序和控制的城市,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武国光早已做好了库存武器弹药全部遗失的心理准备。
然而,内心深处多少仍有一点点期盼。这些东西对于军方而言,其实不值一提。但有了这批军火,武国光可以在警备司令部附近迅速建立起十几个火力点。毕竟,用直升机从Kd03号基地运载武器很麻烦,也需要时间。
作为首批进驻人员的指挥官,武国光仔细研究过警备司令部的建筑结构————地下军械库的墙壁很厚,是添加了大量钢筋的标准工事。全钢门壁防护力极强,只有大型冲击钻头才能破坏。现在,连这种地方都被破坏,那么这座城市里又有什么安全可言?
他脑子里迅速飞转过无数个念头,然后叫上几名士兵与自己一道,朝着办公楼地下室走去。
武国光要亲眼看看那扇被破坏的门。
第五十三节接触
破碎的墙壁与几个月前苏浩离开时候没有什么两样,走廊上的士兵尸体已被移走,到处都是零乱的脚印,储藏室空的令人发慌。一只蜘蛛攀在墙上,睁大复眼,从无数个镜面图案中仔细打量着武国光,好奇地想要找出他身上是否有值得自己结网做窝的地方。
武国光阴沉着脸,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虽然同样注射过免疫和一阶强化药剂,可是作为军官,武国光比普通士兵接受过更多训练,对丧尸和病毒,进化和强化的理解也更加深刻。
这扇钢门显然不是被机械力量破坏,而是被人以拳力硬生生的砸开。
武国光很清楚,这种事情即便是在士兵当中说出来,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在北方基地接受培训的时候,他曾经见过试验场上那些人用拳头砸烂坦克,扛起越野车当做沙袋进行负重练习之类的事情。据说,那好像是三阶还是四阶药剂产生的强化效果。配方并不完善,有很大的副作用。然而强化效果也远远超出自己注射的一阶药剂。
袁斌的事情在军内影响很糟糕,加上反对派蓄意扩大传播,很多人都知道Kd01号基地和原型药剂。武国光只是一名三十七岁的少尉,他对脚下这座城市很陌生,不知道警备司令部里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这些事情是否与袁斌有关?因此,他沉默了几分钟,把各种不切实际的念头从脑子里清除,不再关注那扇被暴力破坏的钢门。淡淡地吩咐士兵注意警戒,在楼顶构筑工事之后,便慢慢走出地下室。
武国光接受的任务只是建立监察站。
他不可能,也不敢参与那些大人物之间的纠纷。除了被扯得七零八落,不可能从中得到任何好处。
这座城市里到处都是丧尸。那些变异生物吃人,说不定也喜欢玩用脑袋撞门的游戏。至于那些遗失的武器弹药..军部指令书里从未提起过它们,我又何必主动招惹事非?
反正,飞机总会运来足够多的军械和物资。
人生很漫长,多等几个钟头,或者几天,不算虚度光阴。
..
雨后的城市,空气冷冽。
苏浩站在悬挂着“国泰君安”铭牌的三十六层大厦楼顶,举着战术望远镜,透过不时下坠的雨滴,默默注视着数百米外的警备司令部。
九百米,加上望远镜放大的倍数,足够看清楚那名少尉和士兵们的动作—九月二十七日,是军方在各个城市设立监察管理局的时间。
按照记忆,苏浩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派出团队成员在城内四处搜索。
档案资料只有时间,没有城内的具体设置坐标。不过,军方丝毫没有想要隐蔽动作的意思。除了丧尸,想要在空寂的城市里,找到一群全副武装,毫不隐藏踪迹的军人,其实没有想象中困难。
想要在遍布尸群的城市设置监察站,必须首先考虑防御和安全。为了让更多幸存者主动与站点内的军人联系,位置就必须足够显眼。想要满足这两个先决条件,第一监察站不可能设置在城外,他们只会选择,利用城内原有的某个军事管制区为基础,逐渐向城内其它区域扩散。
类似的建筑在城内很多:武警支队、消防支队、警察局..苏浩只需要派出一部分团队成员在附近观察,发现有军队入驻的迹象便立刻回报。几天下来,自然不难找到警备司令部。
阴云下的城市一片黝黑,苏浩能够清楚听见自己的呼吸。
连同那名看似指挥官的少尉在内,总共有十六个人。
当然,苏浩不知道少尉的名字叫做武国光。即便知道了,名字对他来说也毫无意义。
脚下的世界因为距离被拉得很远。街道很细,车辆比火柴盒大不了多少。强化过的视力,使苏浩看见几头丧尸摇晃着走过马路,像闻到血腥的苍蝇一样朝警备司令部挪去。还未走到门口,突然身体后仰,仿佛扯线木偶被猛然拉回,重重摔倒在地上。
隔着很远,苏浩仍然听见冷风中传来轻微的震动。
那是开枪的声音,很小,却足以被强化后敏锐的听觉神经捕捉到。
很明显,负责警戒的士兵枪口装有消声器。他们不希望枪声引来更多的丧尸。
放下望远镜,苏浩转身离开天台,顺着楼梯走进下面一层距离最近的房间。
他从背包里取出预先准备好的化妆盒,对着墙上镜子,用手指在脸上擦抹泥灰。很快,他的面孔布满油污,肤色也比原来显得更深,介于咖啡和浓茶之间。为了使外表看起来潦倒困苦,他从一个多月前就开始蓄发,胡子和指甲留得很长。尤其是后者,指缝间堆满了黑乎乎的淤泥,看上去很脏,也很恶心。
苏浩当然不会傻到刻意改变自己的容貌。他只是穿了一件旧大衣,一条长时间未洗的牛仔裤,鞋子在污泥里随便踩踩,然后晾干,穿在脚上..整个人看上去就像躲藏了很久的幸存者,因为缺少食物和休息显得憔悴,却并不缺少必要的机警。
野外营地算不上什么秘密,相信很快就有更多的人会发现它。苏浩只是想要让自己的势力更加稳固,面对军方接下来的考察,也能表现得合乎逻辑。更重要的,是为了得到更多利益。
比如银骨。
比如自己对丧尸的了解,未来世界早已普及的种种常识。
这些东西都可以当做筹码来交换。武器、食物、机械..军方掌握着大量资源,苏浩完全可以从对方手中得到更多。
天色渐渐暗淡。
苏浩准备好各种必备物品,对着镜子最后审视了一遍全身,确定没有任何破绽,于是淡淡地浅笑起来。
他装好“95”式手枪,拎起当做随身武器的铁管,脚步笃定地离开房间,下楼,朝着几条街外的警备司令部走去。
..
武国光坐在椅子上,端着军用饭盒。
晚餐主食是米饭,菜是西红柿炖牛肉和干辣椒炒豆豉,紫菜蛋花汤管够。
装甲运输车里带有整套野战厨具和先遣小队一周的补给。下个星期,还会有新的补充物资从Kd03运过来。基地附近有几个容量很大的军用粮仓,里面的物资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备好。据说,类似的仓库在全国都有,目的是为了应对与某国之间可能发生的战争。
司令部营区的地下机井已经修复,清洁的地下水足够小队成员日常消耗,做饭炒菜自然不成问题。武国光很喜欢这种略有些硬的米饭,做菜的牛肉和西红柿都是罐头,算不上多好吃,却分量十足,有非常纯正的军队伙食味道。
“淅淅沥沥”的雨水从玻璃上滑下,流淌出一道道弯曲的湿痕。外面很冷,稀稀拉拉的雨线在屋内热气的烘托下,显得像迷雾一般难以捉摸。武国光惬意地嚼着嘴里的饭粒和牛肉,看着桌子对面朝外推开的窗户。一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坐在旁边吃饭,窗前架着一挺大口径狙击枪。
这感觉很温馨,让武国光隐约有种家的感觉..
不过,这念头在他脑海里只是一晃而过—那是一个行走在雨中的男人。他距离这里还有很长一段路,衣服似乎是防水的,带着连衣罩帽,背着一只旅行包。衣服虽然是蓝色,整个人看起来却偏黑。
他走得很快..不!应该是在奔跑。有好几头丧尸从前面挡住他,还有两头在后面追赶。他手里握着钢管,朝四周拼命挥舞。幅度很大,落点也不准确,消耗了太多力气,却也砸中两头丧尸脑袋,从一双双灰黑色的爪子里仓惶奔逃。
士兵放下手里的饭盒,端起摆在窗前的狙击步枪,刚准备凑近瞄准镜,却被武国光伸手拦住。
“我们的任务不是救人。这座城市里至少有几百万头丧尸,我们杀不了多少。”
武国光神情关注地看着那个在尸群中间挣扎厮杀的男子,淡淡地说:“再等等!如果他能冲过来,就帮他一把。”
士兵放下手里的枪,表情有些迟疑,问:“如果被咬了呢?他可没有注射过免疫药剂。”
“那只能算他倒霉。死了也白死。”
冷冷地丢下这句话,武国光重新做回椅子,继续吃饭。
..
苏浩的表演很成功。
当他满身血污,脚步踉跄,筋疲力尽,上气不接下气,瞪着随时可能上翻的眼睛跑到警备司令部门口的时候,电控防护栏开始缓缓下沉,露出足够通过的空间。他苍白无血色的脸上立刻露出难以言语的惊讶和喜色,跌跌撞撞冲了进去,然后一跤摔倒,半天也无法爬起。
倒在地上的苏浩像一滩烂泥,几名士兵跑过来,搀着胳膊,把他扶到墙边坐下。
武国光已经走到楼下,用忧郁怜悯的目光注视着他。
“谢谢..总算..总算有人来救我们了。”
苏浩眼里夹杂着感动与悲痛,他的表现完全符合惨遭大难劫后余生的幸存者。他接过一名士兵递过来的热水,带着说不出的幸福和舒服咕嘟嘟几口喝下,长长舒了口气,这才抬起头,用探询的目光打量着这些陌生人。
武国光从士兵群里走过来,站在距离三米多远的地方,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带着身份证吗?”
苏浩神情茫然地摇摇头,表情显得很奇怪。
他在之前那幢大楼里呆了两天,一直观察着这些军人的动静。他们态度冷漠,只对有能力跑进警备司令部的幸存者提供帮助。那是一条无形的线,即便距离只差着十公分,他们也不会主动伸出援手,而是冷冰冰地看着对方被丧尸活活咬死,撕裂,分食。
这完全符合未来世界电脑档案里对监察管理人员的记录—从前天到今天,陆续有十多名幸存者从警备司令部门前经过。有四个人被尾随的丧尸杀死,其余的人都进入司令部大院,用差不多相同的口吻讲述各自经历的故事。隔着很远,苏浩不可能听到他们与军人之间的谈话,只能通过口型判断出大概含意。这些人都认为是政府派军队来救自己,直到少尉武国光说出让他们加入军队的时候,才露出惊愕与不解的神情。
并不是所有人都被看中,大约有三分之二以上的人不合格。他们实在不想重回黑暗恐怖的生活,连哭带喊哀求着想要留下。武国光根本不给他们多加解释的机会,直接把他们从防护钢栅顶部扔了出去。哭喊声惊动了周围的丧尸,这些食人生物代替军人完成了驱赶,在街道上一直追出很远。
几天以来听了太多悲惨故事的士兵们丝毫没有表现出怜悯。他们默不作声,武国光颇不耐烦地咳嗽着,加重语气:“没有身份证?那么,说说你的姓名,年龄,还有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
“我叫苏浩,22岁,住在盘江东路XX6号,电话是1339876XXXX..嗯?你问这些干什么?”
未来世界电脑里储存着和平时期从民政部转接过来的大量人口资料。苏浩在其中搜寻了很久,找到这条与自己新身份颇为类似的信息。他根据电脑记录的照片,对新身体的面部轮廓进行修改,使双方外表、血型、指纹等信息吻合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九..有了这层身份作为掩饰,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至于这条信息原来的主人..未来世界每隔十年的人口普查都没有对应的发现。那个与自己同名同姓的年轻人可能早就已经死了,或者是在病毒爆发初期被感染,然后变异。
武国光从衣袋里取出电子笔记本,迅速记下苏浩所说的身份信息。做完这些,他的面色稍微变得缓和,慢慢地说:“我得更正一下————我们不是救援部队,也救不了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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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节收买
苏浩疑惑地看着他,下意识地抬起手,颤抖着指指旁边士兵身上的军装,惊惧地问:“那,那你们..究竟是谁?”
武国光的脸在阴暗的光线中很难读懂。他沉默了几秒钟,说:“我看,你属于符合条件的那一类人。我可以送你离开这座城市。”
苏浩先前在雨幕中搏杀丧尸的场景,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去哪儿?”苏浩的问题根本就是条件反射。
“你很勇敢,也很顽强。”
武国光没有直接回答,他清了清嗓子,说:“我们需要像你这样的人。当然,你的表现只能说是还不错。刚才你完全有机会干掉更多的怪物,它们速度很慢,只要看准机会,掌握攻击的先后次序,你可以在安全的情况下杀光它们。其实,这些东西算不上多么高深的技巧,你只是缺乏训练。”
苏浩浓密的睫毛微微晃动,他正在思考武国光的话:“你的意思是,让我加入你们?”
武国光点了点头:“准确地说,是加入国防军。”
这句看似普通无奇的话,使苏浩脸上的表情迅速变换着。惊愕、震撼、愤怒、失落..到了最后,转化为无比强烈的悲愤。
他抬起头,目光从每一个士兵身上缓缓扫过。视线碰撞的瞬间,每一个人都清楚地看到—”
忽然,武国光很不耐烦地低吼道:“不要再谈论这个问题。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们必须奉命行事,不要把私人感情涉及其中..现在,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继续警戒!”
人群渐渐散开。
雨水变得比刚才更小,很细,像动物身上的绒毛。天地间弥漫着清冷的潮湿。
武国光站在司令部大门口,隔着粗大的全钢防护栅栏,点起一支烟,默默地抽着。
“这小子性格挺硬。他说的没错。或许..我该帮帮那些可怜的人。”
..
苏浩直接回到了银行小楼。
他肯定武国光不会派人跟踪。设置在各个城市监察站点的军人数量其实很少,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挑选合适的幸存者送往基地接受训练。
对欣研简单地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苏浩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脱光衣服走进浴室。
他在满是脏污的环境里呆了好几天,没有什么比好好洗个澡更舒服的事情。
闭着眼睛,任由密集的水流冲刷身体,发散开的思维像蚂蚁一样搬出大量记忆画面,在苏浩脑海中不断组合、堆砌。
历史走向与原来的维度没有任何区别。
军方开始在废弃城市里设置监察管理站。从病毒爆发至今,与丧尸搏斗了好几个月的幸存者将以筛选的方式,送往北方各个基地接受军事训练,然后编组成军。
只有经验丰富,生存能力最强,最凶悍的那批人会通过挑选。老人、女人、孩子和弱者的生活状况永远不会得到改变。他们仍然得为了食物和水而奋斗,与不断进化的丧尸继续搏杀..这部分人构成了未来世界人口结构的基础。也许是因为环境,或者病毒,也可能是免疫药剂造成的基因突变,人类的生育能力迅速变强。正常怀孕期由十个月提升至六个月,受孕率提升百分之一百八十,哺乳时间缩短至一百二十天,双胞、多胎比人类任何历史阶段都要普遍。
在大楼里潜伏观察的时候,苏浩看到了武国光给那些幸存者分发免疫药剂。但他没有像对待其他人那样给自己一支..也许,那名少尉觉得自己还会回去?毕竟,一旦被军方选中,就意味着将踏上与其他幸存者截然不同的道路。
安全有保障,无须再为食物和水的问题担忧,拥有火力强大的武器和防御能力强悍的战斗服。如果在战斗中表现出众,可以晋升军官,得到更多普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这就像是和平年代一块标价两元五角的巧克力,只是摆在商店货架上随便谁都花钱能买走的糖果。
在未来世界,它的身份已经改变为限量特供物资,只有士官以上阶级的军人,才有资格以特殊货币(如银骨)换购。绝色美女为了十克这种糖果主动脱光衣服之类的事情比比皆是,还有很多小孩子难以抵挡甜美的诱惑,心甘情愿卖身为奴。
苏浩在武国光面前的表演很成功。
从那些军人眼睛里,他找到了一部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是的,军方对待平民的态度从未改变过。
他们没有想象中那么冷血,只是无力顾及每一个人,只能选取其中的最强者。
丧尸在不断进化,军队也需要扩充。只有主要战斗力量达到平衡,其余的人才有机会活下来。
至于更多的问题,恐怕只能等到以后,前往北方基地去寻找答案。
苏浩也在不断透露自己的信息—据他所知,魏文远还向大楼里另外几个人下过类似的订单。这几天,他已经林林总总收了差不多三十来只老鼠。
魏文远摇摇头,笑道:“谁会吃这种东西?脏得要命,成天在粪堆里钻。年轻人,别说我没提醒过你—这老头为什么弄这么多老鼠,究竟想干什么?
联想到之前那头被卡在下水管里的丧尸,陆涛脑子里忽然非常不妙的感觉。他皱着眉,试探着问:“我说,你该不是想用这些老鼠去喂丧尸吧?”
魏文远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他迅速掩饰住面部表情,像往常一样“呵呵”笑着:“那怎么可能?我收这些老鼠肯定是有用的。我先得去试试,看看有没有效果..放心吧!有好处的话,魏叔我不会一个人独吞,会有你的一份儿。”
关上房门,陆涛独自站在凌乱的客厅里沉思。
这幢大楼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首领,其实就是一个很多幸存者聚集起来的临时团队。幸存者们约定,由二十来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负责警戒,每天外出的人都必须拿出一部分食物提供给警戒者。
这种相互合作的方式很公平。
然而,从两个多月以前,团队气氛渐渐有了变化。
先是三楼一个男人抢了女人的食物,接着又是几个每天守在大楼入口负责警戒的人不知去向。就在上个星期,六楼的一个女人用菜刀砍死一个男人,据说她被那个男的强奸了好几次..这些事件并不孤立,脱离最初的危险后,幸存者的心态都在发生变化。没有警察,没有人控制,每天的空余时间基本上用来睡觉,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发泄多余的精力。人们再也不像从前那样相互走动,而是紧紧关闭房门,用警惕凶狠的目光打量每一个外来者。
陆涛已经感觉到危险的预兆。
他在房间设了几处机关,背包里装满食物和水,床下的那捆绳子每天都要仔细检查一遍。为了保证在危急关头能够逃出去,他甚至在楼下绿化带里藏了一辆自行车。
接连几天,他都在上次那个加油站附近转悠,却再也没有发现过苏浩等人的踪迹。
因为,油库已经空了。
第五十五节黄雀
陆涛不知道魏文远究竟想干什么。他只觉得,这个外表猥琐的老头似乎正在进行某种计划。
他只能尽量留意对方的动作。
..
早上七点,天色还没有彻底放亮,魏文远已经裹着大衣走出大楼。他警惕地张望了几分钟,确认附近没有丧尸出没,这才返回大楼底层,推出自行车,沿着马路,朝城市南面歪歪扭扭地骑过去。
空无一人的街道散发着死意,湿冷的感觉扑面而来。
那是些微小的雨点,或者是弥漫在空中的潮湿尘雾,刺激着魏文远困顿的大脑瞬间清醒。他非常恶意地冲着地面啐了口吐沫,淡淡地哼着“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床上荡悠悠”的模糊唱词,用力蹬着自行车。
他远远避开躺在路上的死尸,还有拥挤在道路重要的废弃车辆。丧尸这种变异生物不像人类一样需要上床睡觉,它们累了就随地躺下。有些“尸体”其实就是陷入短暂休眠的丧尸。只要周围有动静,嗅到活人的气味,它们会很快苏醒,张牙舞爪扑过来。
穿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魏文远停了下来。他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对着数十米外一辆侧翻在“柔婷美容美体”店面下的“皇冠”轿车看了很久。
那车是黑色的。流线型的车壳很是漂亮。
魏文远曾经想过要买一辆这种车,也幻想着像那些有钱人一样,开着豪车载着美女四处潇洒。他去过几次车展,那些站在车前的模特儿美得让人流口水。她们毫不在意外露的性感内衣和丁字裤,摆出各种妩媚诱惑的动作任人拍照。每当这种时候,魏文远就觉得胯下生殖器不由自主的发硬,整个人青春焕发,仿佛年轻了好几十岁。
“皇冠”车早已面目全非。透过前挡风玻璃,可以看到驾驶座上躺着一具骷髅。干枯的脖子上挂着被血浸透又变黑的领带,死者显然是男性。旁边的座位上有一具无头死尸。准确地说,应该是整个上身已经消失,只剩下两条倒立腐烂的腿。可能是发生事故的时候没有坐稳,死者身体倒翻着,穿着高跟鞋的大腿被天窗卡住。在晨光下,那只倒踩在车顶的乳白色高跟鞋很是显眼。魏文远脑子里又联想起车展上那些身材火辣的模特儿..
“女人..嘿嘿嘿嘿!女人..”
他得意地笑着,整个肩膀都在耸动。
上个星期,魏文远在一个房间里找到两袋大米。这几天他过得很惬意—”
那是一名块头很大的中年男子。穿着黑色外套,斜端着步枪,瞄准陆涛胸口。
陆涛立刻举起双手站在原地,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小楼侧面的门开了,出来两个全副武装,满面警惕的男人。
陆涛仔细描述了苏浩、欣研、杜天豪和杨璐璐几个人的外貌,然后一再说明,自己要求见到他们其中某一个人,或者这个团队的首领。
很不巧,苏浩、欣研和杜天豪都外出忙于其它事务。至于杨璐璐..这个九岁的小女孩住在野外营地。与城内相比,那里要更安全些。
小楼里的警戒者没收了陆涛的武器,将他双手捆绑,关进一楼储藏室,专门留出一个人看守。
他们没办法判断陆涛这些话是真是假,只能用无线电与苏浩取得联系,让他尽快回来。
..
两小时后。
“就是你要见我?”
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陆涛,苏浩脸上明显带有一丝怒意。
他正准备与警备司令部的监察军人再次进行接触,却被小楼里的突发状况打乱了计划。
陆涛注视着苏浩。他有些奇怪,这个年轻人年龄与自己相仿,为什么却散发出令人畏惧的气势?
他点了点头:“我们见过。”
这句话让苏浩有些意外,也越发激怒了他。
“我还没有到记忆力衰退的时候,很多东西都在我脑子里留有存档。”
苏浩讥讽着冷笑道:“我当然记得你,还有另外两个人。”
他指的是当时在加油站遇到的“豹子头”和李顺发。
陆涛没有争辩,也没有提及想要加入团队之类的话题。
显然,这个团队对于外来者抱有敌意,或者可以说是警惕。他们不至于杀了自己,但绝对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主动接纳外来者。
“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但你们的处境的确很危险。”
陆涛看着苏浩那双充满疑惑的眼睛,认真地说:“有人要对付你们。”
苏浩一愣,继而本能的判断对方在撒谎。他把身体后仰靠在椅子上,冷冷地注视着对方。沉默了几秒钟,忽然摇着头,淡淡地笑了。
“没必要在我面前危言耸听。如果你需要食物和水,或者安全的住所,完全可以换个方式,或者直接提出要求。我这个人不难说话,但你必须..”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魏文远的人?”
陆涛打断了苏浩的话。他把身体朝前挪了挪,尽量详细的形容对方外貌:“六十多岁,身高大约一米六五左右,很瘦,有些谢顶,走路时候外八字幅度很大。”
苏浩审视着陆涛脸上的表情,从那双谨慎清澈的眼眸里,他没有找到阴谋或者诡诈的痕迹。
“..我见过他。”
苏浩缓缓点着头,记忆画面里浮现出小巷商铺门口的那一幕:“魏文远?这是他的名字?”
陆涛没有直接回答:“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但他很可能想杀了你们。”
他着重在“杀”字上停顿了一下,房间里的气氛立刻变得严肃。站在门口的另外两名团队成员下意识握住枪,眼睛里闪过冰寒的光。
苏浩淡淡地笑笑,平静地说:“看样子,你跟他很熟?”
陆涛点了点头:“住在一起,不过没在一个房间。”
“我想也是。”
苏浩仍在微笑,他已经转换过态度,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产生了部分好感,戒备心理也没有先前那么强烈:“好吧!说说看,你都知道些什么?”
陆涛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看了苏浩整整好几分钟,慢慢地说:“我不知道他具体的计划。怎么说呢..他用吃的从我这里换了几只老鼠,活的老鼠。”
“老鼠?”
苏浩盯着他的眼睛,疑惑的加重语气。
“是的,老鼠。”
陆涛蹙着眉:“据我所知,还有另外几个人也在帮他做同样的事情。他弄了很多老鼠,二十只,三十只,也许更多。魏文远不缺食物,我可不认为他会把老鼠做成炖肉。他自己也说过,那些东西很脏,不能吃。”
“他这段时间频繁外出,我跟踪着找到这儿。魏文远的表现很奇怪,他似乎在躲着你们,注意力好像是放在周围地形和街道方面。今天早上我跟着他走了好几条街,他一直在用纸笔记录。除了你们,这附近没有人。他没有主动与你们联系,那肯定就是与你们有某种过节。总而言之,他可能酝酿着很疯狂的计划。魏文远以前就杀过人,他把同屋的伙伴从楼上扔了下去。起因..只是为了争夺一件衣服。”
“当然,也可能是我神经过于紧张。这座城市已经死了太多的人,我们的对手是丧尸,是那些怪物,而不是你死我活自相残杀。不管猜测是否正确,我都觉得有必要让你们提高警惕。那天在加油站的小女孩很可爱,她应该好好活下去..”
陆涛的诉述时间不长,他偶尔露出苦涩的笑,声音沙哑。
苏浩没有继续追问。
他从衣袋里摸出香烟,抽出一支递了过去,陆涛摆摆手表示不需要。然后,苏浩把香烟点燃,慢慢地吸着,房间里很快被缭绕的烟雾占据,气氛也陷入沉默。
病毒爆发使人类数量锐减,老鼠当仁不让成为地球上最庞大的哺乳动物种群。在未来世界的人类看来,老鼠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因为数量的缘故,很多变异生物都以老鼠为食。这种看似弱小的动物拥有惊人的繁殖力。城市、荒野、山林..到处都能看到它们的影子。
苏浩并不认为陆涛在撒谎。
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很多东西,都与自己的实际经历对得上号。
没错,小巷里发生的那些事情,足以让那个叫做魏文远的老人暴怒杀人。他有充分理由进行疯狂残忍的计划。
至于老鼠..未来世界的猎人通常把它们当做诱饵。无论古今,人类智慧在某些方面都有共同之处。虽然不清楚对方的具体实施过程,苏浩却隐约可以猜到魏文远打算如何使用那些老鼠。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再次开口,苏浩的面容已经充满微笑:“我想,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陆涛也笑了—他是未来的穿越者,自然很明白末世人类最后的心理寄托。食物和水只是满足生理需求的物质,在思维和理念方面,病毒爆发后活下来的很多人都以照片或者日记哀悼亡者。
尤其是那些死去的家人相片,是苦难岁月里最后的纪念。
苏浩拉开腰包,取出一支装有自己鲜血的胶管,摆在手心里,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陆涛有些好奇。
“它能让你对病毒免疫。”
苏浩平静地说:“我不希望你发生意外。因为从现在开始————你,是我们的人。”
..
陆涛婉拒了苏浩派车送自己回去的善意表示,独自骑着自行车返回。
他像往常一样把自行车藏进绿化带深处,折了一些枯树枝盖在上面。虽然只是上楼拿些很轻巧的东西,陆涛仍然不敢大意。
附近没有出现丧尸,挪开堆在大楼入口的沉重立柜,单元门铁栅后面立刻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他看看陆涛,从里面用钥匙把门打开。
那是一名剃着光头,身强力壮的警戒者。
他斜拎着一根前端磨尖的钢管,瞅着陆涛肩膀上空瘪的背包,似笑非笑地说:“看起来,你今天运气很糟糕?”
“是啊!遇到一群丧尸,差一点儿就回不来。”
陆涛敷衍地笑笑,神情疲惫地说:“改天我们一起出去。我知道有个地方还没有被光顾过。里面的东西品种丰富,数量也很多。”
光头很感兴趣地凑过来:“哦!都有什么?”
“主要是烟酒。有精品玉溪,还有茅台和五粮液。”
陆涛说的实话。
他和光头关系不错,每次回来或多或少都会带点东西给他。既然决定离开这个团队,陆涛想留点好处给光头。或者..带他一起离开?
烟和酒,这两样东西对光头立刻产生了强烈诱惑。他不自觉地舔舔嘴唇,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
忽然,光头眼里闪过一丝黯淡,脸色也慢慢变得凝重起来。他用力拍拍陆涛的肩膀,用眼睛飞瞟着楼上,声音有些异样:“..小心点。”
第五十六节勒索
这幢居民楼被幸存者们改造过—几乎每个小时,这幢楼里都在上演抢劫和/强/奸,欺骗和诡计。如果不是因为特殊目的,谁也不会离开自己的房间。
理智告诉陆涛,必须马上离开这儿。
沉默了大约半分钟,他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再次握紧刀子,朝大楼内迈出脚步。
光头有些情急,他伸手抓住陆涛的胳膊,用力拽了拽,同时瞪着眼睛,龇起牙齿,右手横在脖子上,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他还是没有出声,紧密咬合在一起的牙齿和咧开的嘴唇,组合成令人恐怖的口型。
那是一个“死”字。
短暂,揪心的沉默。
陆涛脑子里飞转过无数个念头。
毫无疑问,有人等在楼上想要对付自己。最安全稳妥的做法,就是马上离开,然后去苏浩的营地找人帮忙。
可是他必须上去—他姓谢,名字是什么已经忘了,不过有个外号叫“蝎子”。
人们都不清楚蝎子以前是干什么的,只知道他很能打,这幢楼里没人是他对手。很多人都愿意跟他合伙外出,渐渐的,蝎子身边聚集了不少幸存者,大多是身强力壮的男人,也有长得不错,却没有能力外出寻找食物的年轻女人。
陆涛从不招惹是非,他对蝎子这帮人敬而远之,也没有什么过节。想到这里,他感觉有些疑惑,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摆出这种专门针对自己的阵势?
陆涛把右手的刀子换到左手,从裤包里摸出钥匙准备开门。钥匙插进缩孔的时候,他偏过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蝎子,发现对方脸上的笑意越发阴冷,走廊和楼梯上的人也围拢过来。
想了想,陆涛转动钥匙把门打开。他没有急于进去,侧着身子让出足够的空间,对蝎子平静地说:“有什么事儿吗?”
蝎子微微有些惊讶,显然没有料到陆涛会主动找自己说话。他看看对方,发现这个年轻人没有表现出敌意,于是皮肉不笑地咧开嘴,大步走进房间,随意打量一番,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站在旁边的另外几个人随即涌进来,众星拱月般将他围在中间。
陆涛最后一个走进房间。他默默观察着房间里的情况,脑子里迅速闪过各种应急的念头。
“大学生,你的小日子过得不错嘛!”
蝎子拎起一个装满食物的背包,解开拉链,拿出一包“奥利奥”饼干撕开,毫不客气地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狞笑着说:“我们兄弟都快饿死了,你这里却丰衣足食。唔!让我看看,都有些什么好东西?”
说着,他倒拎起背包,把里面的东西“哗啦”一下全部抖出来。地板上立刻滚落了几听豆豉鱼罐头、几包咸菜、压缩饼干和卤鸡蛋,还有一些包装完好的火腿肠。
“..啧啧啧啧!”
蝎子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他拿起一听滚落在脚下的罐头,又抓起另外一个背包,笑得很期待,很狰狞:“赫赫!都是瓶装水,有这么多。大学生,看来你平时很勤快嘛!不声不响的弄了这么多好东西。瞧瞧!这么多,够我们这些人吃上好几天了。也许,我们今天晚上应该搞个聚餐什么的。”
陆涛一直仔细观察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他再次确定自己跟蝎子这帮人没有利益纠纷,也从未有过冲突。尤其是蝎子刚才说的这几句话,使他原本高吊的心,略微放低了那么一点点。
“你说得对。我的确不该一个人占着这么多的食物。”
陆涛放下背包,走到壁橱前,拉开柜门,取出一罐积存下来的糖果,又从床沿下面拖出两袋大米。最后,连同塞在阳台背风处,用雨衣盖住的几块腌肉,全部拿出来,摆在众人面前。
他的确很节省,也很勤快。随着各种食物在地板中央逐渐堆积,众人口中不断发出惊讶的声音。有人倒吸凉气,有人摇头咂嘴,还有人眼睛里放着光,跃跃欲试想要冲上去占为己有。
最后,陆涛从床下拖出装有面饼的盆,摊开双手,非常诚恳地对蝎子说:“这些,都是大家的。”
蝎子眯起双眼打量着他,右手握着的钉头棍一下下地敲打着左手手心。
陆涛的表现出乎意料之外。
按照原来的计划,蝎子是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年轻人,再抢走屋子里所有的东西。
这种事情他做了很多次,都是看中团队里平时外出最频繁,收获最多的人下手。外面的资源虽多,却到处都是丧尸,远远没有大楼里安全。与其辛辛苦苦花费力气从外面寻找食物,不如直接在团队里“狩猎”。尤其是看着被抢劫对象惶恐无助,悲愤异常的表情,总让蝎子觉得特别刺激。
蝎子想过陆涛会反抗,会挣扎,会嚎叫着跟自己拼命—看得出来,大学生的确没有藏私。那盆里的面饼有一个表面还能看到牙印,显然是准备留着下顿再吃。
蝎子摸着光溜溜的下巴,阴沉的目光在陆涛身上打转。
眼前的情况跟预料中有些出入。
既然对方已经交出东西,也没有反抗,继续打人杀人肯定不合规矩。否则,其他人会觉得自己心狠手辣,避而远之。
陆涛走到床前,掀开床垫取出珍藏的影集,紧紧抱在手中。
这动作引起了蝎子注意。
他要过影集翻了翻,感觉没多大意思,于是扔给陆涛,半威吓,半讥讽地笑笑:“我喜欢跟你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很不错,你挺明白事理,比那些顽固的家伙好多了。呵呵呵呵..看来,你这大学没白上。”
陆涛没有争辩,只是淡淡地站朝一边,冷冷地看着闯进房间的暴徒拿起食物,你争我抢迅速分配一空,兴高采烈的离开。
当楼道里重新恢复平静,陆涛才从房间里走出。他像往常一样锁上门,背着装有影集的包,带好武器,默不作声走下楼梯。
光头仍然守在一楼门口,他怜悯地看着陆涛,弯腰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用玉米面和黄豆做成的窝窝,递了过去。
“都说了不要上去..不过,总躲着也不是办法,你早晚都得回来。还好你没跟他们打起来,东西没了就没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其实外面很多地方都能弄到吃的,就是要多花点儿时间。”
陆涛勉强挤压出一丝笑意,接过窝头咬了一口。他从早上就跟着魏文远出去,来回路上没有任何东西下肚。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很是惊心动魄,也只是到了现在,神经松懈下来,他才真正感到饥饿。
窝头很硬,对于实在是饿了的陆涛来说,吃起来却很香。
他用力嚼着,闷着头问:“蝎子怎么会突然想起找我的麻烦?”
“他会找每一个人的麻烦。只不过时间早晚,顺序先后罢了。”
光头小心翼翼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说:“你怎么惹上李洁的?难道你不知道,那女人就是个耍横撒泼的/骚/货?”
“李洁?”
陆涛猛地抬起头,满面愕然。
“是啊!”
光头继续道:“她昨天去找蝎子,说是愿意免费陪睡几晚,让蝎子帮忙打断你的腿,或者把手砍掉也成。蝎子问她为什么?她说跟你睡过,你却吝啬得连块饼干都不肯给。这楼里的人都很清楚李洁是什么货色,蝎子当然不相信这种话,当时就脱掉裤子狠操了她一顿,又反手赏了她两个耳光。”
“后来呢?”
陆涛面无表情地问。他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今天上午,李洁又找到蝎子。这次她换了种说法。说是你房间里有很多吃的,足够十几个人吃五、六天。她怕蝎子不信,像上次一样再打她一顿,就板着指头一五一十算给蝎子听。”
“算?”
陆涛嚼着干乎乎的窝头,疑惑地问:“怎么算?”
“算你每天外出和返回的时间,还有次数。”
光头砸了砸嘴,声音变得越发低沉:“那女人是个疯子。她一直暗中盯着你,把你这几个星期每次外出的次数和时间全部记录下来。她说你的外出频率比任何人都高,每次至少要带回来两只满满当当的背包。蝎子最近一直想找人开刀,李洁这么一说,自然就选中你。还好你够聪明,没有死抱着那些东西不放。否则..蝎子真的会动刀杀人。李洁那女人又骚又疯,蝎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陆涛把最后一块窝头塞进嘴里,恶狠狠地嚼成糊糊咽下。他抖掉手上的碎屑,看着光头,认真地说:“我知道有个地方..”
“你是说香烟和酒?”
光头飞快打断他的话,颇为担心地看看四周,小声说:“这事儿咱们过几天再说。现在拿回来还不够蝎子那帮人分的。我可不想..”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涛纠正着光头话里的错误:“我知道一个幸存者团队,有很多人。他们有武器,有食物和水,防护非常安全。最重要的,他们很团结,也没有蝎子这种烂人。”
光头眼睛一亮:“真的?”
陆涛点点头,拉开背包,晃了晃里面的影集,说:“如果不是为了这个,我现在已经留在那儿了。一起走吧!跟一群疯子做邻居,迟早会死在他们手上。”
光头迟疑着,面色有些犯难:“现在就走?再过一会儿天就要黑了,外面到处都是丧尸。”
陆涛系好背包的带子,语调坚决地说:“继续留下来过夜并不安全。丧尸只有牙和爪子,疯子手里却拿着刀。”
最后这句话,使光头不由得想起蝎子的狠戾。他觉得后背直冒冷汗,下意识地连连点头。
几分钟,两个人搬开挡住大楼入口的家具走出来,从绿化带里翻出自行车。
看着自行车,陆涛本能地联想起今天早上自己跟踪的目标,于是多问了一句:“魏文远呢?怎么没看见他?”
光头回答:“不知道。他出去以后就一直没回来过。”
..
尽管幸存者们用毡布挡住窗户,仍然还是有微弱的灯光从边缘缝隙里透出来。在黑沉沉的夜色中,这些模糊的光线使银行小楼隐隐有了轮廓。
魏文远站在一间临街的小服装店里。隔着被砸碎的玻璃门,可以看见外面街道上停着一辆三轮车。
这间店铺距离银行小楼大约有一公里远,位置偏僻,附近也没有丧尸。
除了魏文远,店铺里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他横躺在墙角,手脚被紧紧捆住,似乎是睡着了。
魏文远看看腕上的手表,走近昏迷不醒的男人,摸出刀子,伸手拍拍男人的脸,想要把对方唤醒。男人的反应很迟钝,惹怒了魏文远。他干脆握紧刀子在男人脸侧狠狠一划,把整只耳朵割了下来。
骤然断开的神经迅速传递回剧烈痛觉,男人猛然惊醒,下意识地开口喊叫,却惊恐地发现嘴巴被一根带子牢牢勒住。
接着屋子外面暗淡的月光,男人终于看清楚魏文远那张苍老狰狞的脸。
“老..老魏?”
话音含糊不清,却多少可以听明白男人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和魏文远一样,都是那幢居民楼里的幸存者。
今天中午在城南的一块广场上,男人遇到了老魏。他像往常一样打着招呼,想要约着对方一起去附近的商店转转,看看有没有意外收获。却怎么也没想到,魏文远从背后给了自己一棍。
然后..就到了现在。
魏文远手里拎着刀,笑得令人发慌。
男人眼珠都快瞪出来了。他拼命挣扎,像海豹一样在地上翻滚蠕动。
他不明白,这姓魏的老头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拿刀想干什么?宰了我?
这念头越来越强烈,魏文远什么也没说,站在一边冷漠地注视着男人。看着他满面惊恐,脸上的血色越来越浓,呼吸急促,被捆住的嘴里发出急促的“呜呜”声。
第五十七节残忍
魏文远跟这个男人很熟。
他..好像是姓王?名字叫什么已经忘了,楼上楼下的人都管他叫“老王”。
不知道为什么,魏文远忽然想起去年,路过一家网吧的时候,透过玻璃橱窗,看见几个年轻人对着电脑屏幕在嘻嘻哈哈。他们用讥讽调侃的语气谈论屏幕上的一副漫画。那是一个非常丑陋的脑袋,感觉..就跟晒焉以后,又被酱油泡过的茄子差不多。听那些年轻人说,漫画里丑得要命的那个人,名字似乎叫做“王尼玛”。
“老王,王尼玛,哈哈哈哈—”
锋利的刀子狠狠捅穿喉管,皮肤表面立刻出现无比惊悚的可怕伤口。
魏文远不是职业杀手,也没有接受过类似的训练,捅进喉管的刀子立刻被会厌骨卡住。他皱着眉,很不耐烦地握住刀柄来回磨蹭。生疏的动作,使老王感受到异乎寻常的剧痛。他死命瞪大双眼,像泥鳅一样将身体乱扭,缩着脖子想要挣脱束缚。
老王感觉到喉咙里面有锐利的刀子在来回切割。脑子里感觉到痛苦,更多的还是恐惧。这一刻,他下意识联想起两只后腿被高吊着,屠户狞笑着用尖刀插入颈部的猪。
“动你妈个逼啊!再动,再动老子砍死你—”
突然,老王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爆发出惊人力气挣开绳索。他没有当场摁住魏文远,而是双手掩住受伤惨重的脸,几把扯断捆住嘴的布条,像野狗一样哀声惨嚎着,跌跌撞撞朝门外跑去。
如果苏浩在场,一定不难看出:老王已经进入了一阶强化人的初期状态。
这种突然变异的刺激来源当然不是银骨或者药剂,而是内心深处无法遏制的强烈恐惧。大脑在瞬间增幅比平时强烈数十倍的思维速度,松果腺同时产生出极其神秘的生物激素。二者相加中和,这就是未来世界没有服用过任何药剂,却能够在荒野上自然成为强者人类的进化来源。
任何事情都可能成为刺激源—”
斧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轨迹,深深没入目标左颈。老王惨叫着再次摔倒,他感觉头部与肩膀的连接明显变得松动,于是用力按住头顶,想要合拢身体与脑袋之间的缝隙。这种无用的动作越发刺激着魏文远,他几步抢上前,拔出斧头,凶残无比的一阵乱砍,直至脚下刚刚成为强化人的老王再也没有任何声息。
强化人并不无敌。普通人一样可以干掉他们。
一番混乱,迅速消耗着魏文远本就不多的体力。
他喘息着,拖着横躺在地面的无头死尸,摇摇晃晃走到路边,又返回商店里端着接血的盆,凑近尸体断颈。此前的争斗消耗了老王体内大部分血,剩下的鲜红液体仍然还是接出了小半盆。
恢复部分体力的魏文远重新拎起斧子,把老王的尸体砍成十几块。他把装血的脸盆和碎肉全部搬上三轮车,连绵软易碎的内脏也没有放过。最后,从地上捡起面目全非,舌头歪塌在唇边的老王脑袋,凑近看了很久,非常怪异的“格格格格”笑了起来。
魏文远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水浸透。他脱掉衬衫和长裤,随便抹了抹胸脯和脸,穿着身上唯一剩下的内裤,赤着胳膊爬上三轮车,朝远处银行小楼所在的方向用力蹬去。
浓烈的血腥在城市上空渐渐飘散,被黑暗笼罩的街头巷尾,传来饥饿丧尸的可怕嚎叫。
..
“吱呀—”
缺少机油润滑的三轮车发出被强奸般的呻吟,十多分钟后,魏文远已经骑着车子来到小楼半公里外的一个十字路口。
他停下车,扭头看看身后那片浓密似墨的黑暗,咧开没剩几颗牙的瘪嘴,笑了。
魏文远跳下车,掀开帆布,露出十几个用铁丝编成,大小跟竹蝈蝈筐差不多的笼子。
每个铁笼里都装着一只老鼠。它们细小的眼睛里散发出红光,凶狠残忍,令人不寒而栗。
所有收来的老鼠屁眼都被魏文远用干黄豆塞住,再用针线仔细缝合。
最多半天时间,被潮湿粪便泡胀的黄豆体积迅速变大,强烈的膨胀感挤压着老鼠。无法排泄,也不可能从体内取出,那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痛苦使老鼠彻底变疯。它们拼命撕咬身边的同伴,用牙齿去啃坚硬的铁丝,用头撞,用脚蹬,没有食欲也没有**,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要痛痛快快把肚子里所有东西全部拉出去。黄豆、粪便、肠子..什么也不剩下。
从铁笼里拿出一只老鼠,魏文远忽然觉得—没有警察,没有法律,老子爱杀谁就杀谁,谁惹我我就整死他!
一个人蹬着三轮车,在黑暗笼罩的夜幕下缓缓前行。
后面,尾随着数以千计,被血肉气味从四面八方吸引过来的丧尸。
..
苏浩站在两百多米外的一幢大厦楼顶,默默注视着在月光下密集涌动的庞大尸群。虽然光线暗淡,强化过的视力足以看见那辆黑乎乎的三轮车,以及潮水般前行的尸群。
陆涛的预警非常及时。
苏浩带着所有人迅速撤出银行小楼,同时封闭所有出口。脚下这幢大楼储备有一部分补给,没有什么问题的话,至少可以维持一个星期。
野外营地建成后,小楼里的团队成员大多维持在二十人左右。苏浩不希望有太多人察觉到这里的异常,也不愿意监察管理局对这里产生兴趣。从上周开始,曹蕊和陶源已经各自带领一个三十人小队,在城市东面和北面寻找合适的建筑作为第二、第三驻地。
“这家伙一定是疯了。居然带着丧尸在城里游荡,他以为自己是怪物导游吗?还是免费的那种。”
旁边,传来杜天豪带有强烈男性特征的浑厚嗓音。他抱起一挺“99式”狙击步枪,越过苏浩,把沉重的三脚架落在楼顶边缘,咬着牙,脸上满是怒意和凶狠。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缺少疯子。”
苏浩目光一直追随着远处的魏文远,他淡淡地说:“瞄准一点,别打中要害。我可不想让他死得那么舒服。”
集合整个团队的力量,可以灭杀被魏文远引过来的所有丧尸。然而,这样做肯定会引起监察管理局的注意。苏浩不愿意过早暴露实力。何况,丧尸不会对无人居住的小楼产生兴趣。它们吃光扔在街上的肉,喝完沿途洒下的血,等到天亮,自然会慢慢散开。
“没问题!”
杜天豪狞笑着回答。他凑近瞄准镜,强化后的敏锐视觉,使他可以毫无困难将目标牢牢锁定在十字准星中央,然后冷酷无情地扣动扳机。
“呯————”
刺耳粗暴的枪声响彻天空,甚至连大厦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震。隔着很远,苏浩看到三轮车被巨大的弹头动能掀翻,魏文远左腿被炸飞,右腿似乎还连着一点皮肉。他被倒翻的三轮车死死压住,爬不起来,也无法动弹,旁边堆满了散乱的人体碎块和内脏,拼命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
尸群加快了朝前移动的速度。它们亢奋而躁动,再也没有什么能比无法活动的新鲜猎物更吸引胃口。几分钟后,围拢过来的丧尸彻底淹没了三轮车,撕扯、啃咬、吞嚼..除了血腥,肆意疯蹿的夜风中还夹杂着高亢尖锐的哀嚎。
..
连续一个多星期的降雨,使这座几乎死寂的城市变得更加阴冷、潮湿。
苏浩驾着一辆皮卡,停在警备司令部大门口。他拎着背包从驾驶室里跳下,得到警戒哨兵允许后,大步走进。
操场上站着一百多个人。
从外表判断,应该都是滞留在城市里的幸存者。
他们身上的衣服又破又脏,也有人穿得很光鲜,武器也五花八门,砍刀、棍棒、钢管之类什么都有。一部分人头发很长,还有些人发型很是奇特,乱七八糟就像刚被糟蹋过的鸟窝。
几个月没有修剪,丛生的胡须和毛发使任何人看起来都像丛林土著。没有专业理发师,很多幸存者只能对着镜子,用剪刀自我整理。结果就是外貌谈不上任何形象或者气质,只是一群拎着武器,随时保持戒备的乞丐。
办公大楼顶层站着全副武装的士兵,设置在三楼的两挺重机枪由上自下构成交叉射界。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幸存者们明显感到畏惧。他们非常自觉地聚成群,满面期待地看着被士兵带进后面营房,刚刚换上崭新军服,没有佩戴领花肩章的两名同伴。
那两个人是被选中者。他们将搭乘下一趟运送补给的直升机前往成都基地。
现在正是午餐时间。
经过清理重新恢复使用的食堂里,飘散出诱人的饭菜浓香。隔着热气蒸腾的窗户,隐约可以看见桌子上摆着刚出笼的馒头,带有暗红糖酱光泽的红烧肉,夹杂着火红辣椒的炒白菜。
Kd03基地已经恢复运作,为城内监察站提供给养并不困难。
除了苏浩和守在旁边的军人,所有幸存者喉头都在耸动,拼命狂吞口水。他们眼前晃动着一幅幅摆满饭菜的美好画面,很多人不由自主回想起关于吃饭的记忆。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用力按紧空瘪的腹部,“呜呜”直哭。
一名身材瘦高的中年男子满面沧桑,不停地舔着嘴唇。
还有些人身体微微发颤,不住耸动着鼻孔。他们慢慢挪动脚步,想要朝食堂方向走去,却发现站在楼顶的士兵目光森冷,用力拉起枪栓,瞄准自己的头。
武国光站在办公楼二层的走廊上,面无表情注视着脚下这群衣衫褴褛的活人。
自从以警备司令部为基础,设置监察站以来,前后有四百多名幸存者来过这里。他们的要求都差不多,无一例外都是要得到食物和衣服,请求军队保护,然后离开这座城市。
“就算离开,你们又能去哪儿?”
武国光自言自语,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有些暗淡。
他记录了每一个幸存者的身份资料。那些人并不知道这样做的真实用意。很多幸存者逻辑思维仍然停留在和平时期,他们努力抬高身价,不断述说自己是某某机关的官员,资产百万的豪商,或者在某方面颇有建树的权威。还有几个年轻人一再重申参加过“超X女”或“超X男”大赛,曾经入围参选,又或者得过令人羡慕的奖项,拥有国家认证建造师等级证书,英语考试过了六级,还过了“雅思”,在国外有亲戚关系..
有一个急于离开城市的老女人,直言不讳美国前总统奥巴马是她的私生子。
很乱!乱七八糟!
最初的时候,武国光还是很有耐心的对这些人进行劝说。声明只有得到承认的幸存者能够成为预备役。
然而很多人不理解,仍然觉得只有抬高身价才会得到军队帮助。他们每天聚集在司令部大门口,吵嚷、哭泣、叫骂,甚至跪在地上哀求带他们离开。
武国光并不冷血,他觉得这些人真的很可怜。
可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从储备品当中挤出一部分食物,分发给那些身体瘦弱,的确需要帮助的人。同时,给所有幸存者注射免疫药剂。
在成都基地接受培训的时候,上级教官就反复重申:严禁对任何幸存者提供过度帮助。军队没有能力,也没有义务供养他们。免疫药剂只是避免活着的人惨遭病毒威胁。未来是生是死,仍然取决于个人意志,以及对抗丧尸的能力。
第五十八节笔记
两名被选中的幸存者在士兵带领下走进食堂。
站在操场上的人眼巴巴望着他们,不约而同屏住呼吸,努力分辨着空气中那一丝模糊轻微的咀嚼声响。
如果没有亲身体验过,很难想象—军队没有保护你们的义务,我们只需要有能力的强者。你们都注射过免疫药剂,丧尸抓咬不会造成变异。这座城市很多地方都能找到食物,城外的土地可以耕种,附近水源可以饮用。简而言之,这里的环境,可以满足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如果..”
“我要离开这儿—”
武国光神情恼怒地盯着中年男人,以超过对方数倍的音量怒声咆哮:“老子不管你是谁,总之不合格就立刻从这里滚出去。别用那种高贵得跟傻逼没什么区别的语调跟我说话。就算你爹你美国总统,你妈是英国女王,你也一样是男女杂交出来的精卵混合物。再多嘴废话老子一枪毙了你。滚!给我现在就滚—既然你们有这种东西,为什么不早一些分发给民众?而且还要从幸存者当中合适的人?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武国光翻阅着笔记本,不为所动地回答:“我刚杀了一个人,别逼我再做同样的事情。”
苏浩淡淡地笑了,不再追问。
他没有从武国光身上找到任何想要的答案。
在未来世界,苏浩一直在寻找关于病毒爆发日和黑色纪元的秘密。他搜遍了图书馆和电脑,以及当时身份权限可能阅读的军方档案,却没有丝毫收获。很多东西都被军方掩盖,外人无法窥入。
武国光是一名少尉,也是进驻这个城市的第一批监察军人。
很多时候,“第一”本来就有着其它数字无法比拟的特殊意义。
虽然只是一名下级军官,但苏浩本能地觉得,武国光可能知道些什么。
同一件事,第一次与第十次进行的结果,截然不同。前者没有任何经验,后者却可以在前者基础上不断改进、完善。它拥有比前者更坚固的防御和更犀利的攻击矛头,相比之下,前者只能算是漏洞百出。
现在是黑色纪元初期。即便是军方,在应对丧尸这种可怕生物方面也没有任何经验可循。苏浩见过很多未来世界的监察军人。他们非常冷血,没有丝毫感情,一切事务皆以军例作为衡量标准。在他们看来,幸存者,也就是后世的流民,只有“合格”与“不合格”两种类型。
武国光与那些铁面心冷的后世军人不太一样。
至少,他的心脏还有些温热,没有彻底冷硬。
苏浩想拉拢他。以不断接触的方式,增加彼此的熟悉和亲密程度。当某一天,武国光愿意接收注射自己的血,目的自然也就达到。
强迫注入只会起到反效果。他会拒绝成为“工蜂”,甚至反噬“蜂王”。
武国光看得很专心,没有注意到苏浩眼睛里意味深长的目光。
“这笔记很不错,各种细节记录的非常全面,很有研究价值。”
这番话没有夸大其词。
虽然是军人,武国光仍然有着独到眼光。手上的这本笔记洋洋洒洒有好几万字。记录时间从病毒爆发初期开始,直到昨天结束。至于内容,是从不同距离和角度,对十余头丧尸和几个不同规模尸群的观察研究。涉及丧尸的生活习性和涉食内容,排泄和水分摄入情况,食物补充与热量估算,行动方式和判断反应速度等等。
笔记是苏浩写的,但他并非真正的作者。
他集中了未来世界对“—1”级生物的综合研究,还有那个时代很多猎尸人在战斗过程中的心得体会,以及2026年权威学术杂志《生物与进化》当中关于初阶丧尸的几篇论文。省略了一些可能引起怀疑的数据和学术名词后,复制出这本具有相当研究价值的笔记。
在笔记里,苏浩把自己描绘成一个从病毒爆发日当天就不断拼杀逃亡的幸存者。
出于对生物研究的兴趣,他利用空置的居民住宅,囚禁了几头丧尸展开近距离观察。他用各种食物喂养这些丧尸,老鼠、蚊蝇、蟑螂、从死者身上割下来的腐肉、各种植物..为了取得更多资料,他解剖了数十头丧尸,对这种生物的身体结构有极为详实的记录。出于安全考虑,对大规模尸群的观察只能使用望远镜。尽管如此,丧尸对温度冷热的喜好,温差对这些可怕生物的影响,昼夜之间的活跃程度,以及变异速度和肌肉腐烂等情况,在这本笔记里都能找到。
这其实就是一本综合未来世界幸存者日记、军方部分研究成果、猎尸人战斗记录的大杂烩。
当然,涉及内容仅限于“—1”级别的丧尸。
未来世界的相关档案表明:军方对丧尸的系统化研究,已经在两个多月前全面展开。苏浩相信,笔记里半数以上内容,军方都掌握了更加详细的数据。但限于对丧尸的陌生与恐惧感,他们只是将其当做由人类变异产生的怪物,而不是从全新生物种群的角度考虑问题。
因此,军方根本没有注意到笔记中提到的某些细节。
比如,丧尸体内可能存在新的体液循环系统,细胞与寄生病毒之间的关系,以及骨骼肌肉再生情况等等。
这些东西至少要在一年后才会逐步列入研究项目。目前,它们对军方研究人员来说,根本是一片空白。苏浩在笔记里只是提了个开头,专业研究人员可以通过这种提示延伸出更多的专业细节。
没有人会对此产生怀疑。
这本笔记无论内容和记录手法,都能看出是业余人员所作。其中的差别,就好像在青霉素被研制出来的五十年前,某个孩童忽然对发霉的苹果产生兴趣。他收取了一些果霉在显微镜下观察,却没有对此展开进一步研究,只是当做打发时间的无聊游戏罢了。
“这是我从几个月前就开始的研究记录。”
苏浩平静地说:“它对你们或许有些用处。我想..从你这里换点儿更有价值的东西。”
武国光合拢笔记本,抬起眼皮,仔细注视着苏浩。
与上次见面的时候相比,这个年轻人要从容许多。他身上没有那么多泥垢,洗干净的脸上透出儒雅坚毅的气质,眼睛黑而明亮,有股看准目标绝不放弃的倔强。虽然削瘦,肤色看起来却很健康。胳膊和肩膀强壮有力,甚至比训练营里很多新兵都强。
“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武国光放缓语气,态度变得略有温和:“这是一场无法用个人力量对抗的灾难。我们需要很多像你这样的人。这是一场战争,活人与死人之间的战争。你应该加入军队,与其他人在一起,团结起来,才有赢的希望。”
苏浩的面容有些沉重。他平静地注视着武国光:“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在附近观察你们。”
武国光眼角微微抽搐,被办公桌挡住的右手,下意识地握住佩在大腿侧面的枪。
“我看着那些幸存者冲出丧尸包围圈,满怀希望走进外面那扇大门。也看到你们从中挑选出所谓符合条件的强者,然后给剩下的人注射免疫药剂,再把他们赶出去。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也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究竟何在?正如你刚才说过的那样————这是一场必须所有人团结起来才能打赢的战争。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抛弃那些人?”
武国光慢慢松开握枪的手,目光和声音陡然变得严厉:“有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
“你说的对!”
苏浩不无讥讽地摇着头:“无知等同于幸福。这句话从来都是统治者对付平民的最佳工具。既然如此,我也有选择和拒绝的权力。”
武国光皱起粗大浓密的眉毛,叹了口气,遗憾地摇摇头:“你会死的。”
“我不是一个人,我有很多同伴,有很多朋友。”
苏浩淡淡地笑了:“我没办法抛下他们。你说过,要团结。”
长达近三分钟的沉默。
隔着桌子,武国光看到了苏浩眼睛里无法动摇的坚决。他再次叹息,收起摆在桌面上的笔记本,面部表情转换为公事公办的严肃:“这上面的确记录了不少有价值的信息..说吧!你想要什么?”
“五百支免疫药剂。”
苏浩的声音始终平静淡然,仿佛只是在提及微不足道的要求:“够两百人吃一个星期的甲种军用口粮,三百套防水被服,一套大功率无线电发射器,两百套“95”式自动步枪维修零件,五百根备用枪管。另外,还需要两万发5。8毫米口径子弹。”
武国光没有回答。他脸上肌肉不由自主收紧,表情变得严厉而慎重。大脑思维下意识把苏浩与地下军械库的破坏者形象结合在一起。
他本能地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有问题。
但理智告诉武国光:这根本就不可能。
病毒爆发不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也不是某个利益集团暗中操作的阴谋。
这是全人类都必须面对的灾难。
如果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从自己手里得到好处,逻辑方面根本就说不通。
联想起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苏浩曾经说起过关于“营地”、“同伴”之类的那些话,武国光脸上的冷峻与凶色渐渐褪去,表情趋于缓和。
他根本没有把苏浩与“强化人”三个字联系在一起。
因为那绝不可能。
“你要这么多物资干什么?你们有多少人?”
想通了这一点,武国光不再对苏浩抱有敌意,但说话语气依然冰冷。
“三百多。具体数目我也不确定。因为随时都有外来者加入,也有人随时可能死亡。”
苏浩认真地回答。这方面的数据没必要隐瞒,也不需要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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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节变态
武国光一直充满怀疑地看着苏浩。
他很清楚,这种怀疑没有任何理由。
一群在废弃城市里寻找活路的幸存者,正在酝酿着想要灭亡军队的阴谋?
这种事情听起来就觉得滑稽。
摇着头,尽量把思维拉回到理智轨道,武国光把注意力集中到苏浩索要的物资方面。他思考片刻,说:“你要的东西太多了,数量超过我能批准的权限。”
“那就把这个问题转交给有能力解决的人去处理。”
苏浩抓住他话里的关键部位,微笑着说:“不过,我至少应该先得到免疫药剂,那应该在你的权限范围。”
武国光面无表情盯着苏浩看了很久,缓慢点了点头。
..
半小时后,苏浩在两名士兵协助下,把装满免疫药剂的军用医疗箱搬上越野车。
武国光站在司令部主楼邻街的办公室窗口,背着双手,默默注视着他把医疗箱用皮带固定,然后钻进驾驶室,发动引擎,很快消失在马路尽头。
一名下士走进办公室,在武国光身后以标准军姿立正站好。
“带两个人开车跟上去,看看这家伙的营地在哪儿?”
武国光用平常的语气吩咐:“观察一下他们的人数、装备、周围环境和人员构成。来回速度快一些,注意安全。”
下士脸上的表情有些犹豫:“短时间侦查恐怕很难,无法达到隐蔽效果,情报也不太准确。”
“这不是高密级的军事侦查。”
武国光转过身,走到办公桌旁,端起新泡的茶水抿了一口:“用不着隐蔽,你们只需要跟着他走,到了以后看看大概情况就行。城里到处都是丧尸,他没必要对我们隐瞒,也不需要在我面前撒谎。”
下士越发疑惑:“既然这样,那为什么..”
“我很好奇,这小子身边都有些什么人?”
武国光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你们在周边多留心看看有什么异常。这里的日常事务交给第二小队队长处理。我要搭乘下一趟运送物资的飞机返回基地。这个笔记本上记录的东西很重要,必须尽快交给上面。”
..
如果没有那条与外界相连的水泥路,很难有人找到隐蔽在群山中的Kd03基地。
修复的太阳能电站足以维持整个基地日常供需,一度中断的地下仓库扩建工程重新开始进行。机场跑道两边喷洒过大量除草剂,塔楼也恢复正常运行。
驻扎在基地内的武装士兵总共有一百三十六人,加上后勤、通讯、工程等方面的人员,总人数已经突破五百。人们在基地四周新建了三座警戒塔,连同之前建造的各种防御设施,绵密的火力网可以对任何方向形成封锁。就在上周,两道电控防护栏刚刚安装完毕。它们可以在危急关头挡住怪物,为基地人员争取足够的撤离时间。
武国光从直升机舱里跳出来的时候,李道源正坐在基地司令办公室里,看着一份刚刚从成都基地转发过来的文件。
简单却必不可少的敬礼、问候,李道源把手上粗略浏览过的文件摆在一边,专心研读这本厚厚的笔记。
三个小时过去了。
李道源丝毫没有放下笔记本的意思,脸上却显露出惊讶和赞赏的表情。
他的军衔和身份都比武国光高,知道的自然更多。
军部有一整套应对大规模丧尸攻击的预案。就在上个月,又有三条一阶强化药剂生产线投入使用。这种药剂的产量整整提升了百分之八十。据说,目前的库存足以供应全军。按照这种生产速度,最迟年底,产出的一阶强化药剂就能对平民开放。到了那个时候,各地选送的幸存者补充兵可以在第一时间接受注射,对抗丧尸的胜率和生还率也能成倍提升。
坏消息,总是伴随着好消息。
首都地区的反击计划彻底失败—不要用过去的眼光和思维看待这个世界。那本笔记的数据非常详实,对丧尸的观察描述细化到以小时为单位。当然,我不会轻易相信停留在表面上的东西。基地方面也对根据天气和时间记录,对上面记载的数据进行分析。作伪的可能性很低,我也不相信这是什么阴谋。那个年轻人,应该只是普普通通的幸存者。”
武国光没有回答,也没有争辩。
李道源的话差不多就是自己的真实想法。只是出于军人特有的警惕心理,他才对苏浩有所留意。
“他们应该急需这些物资。不要拖延时间,每耽误一分钟可能就会多死一个人。我会再派两架飞机跟你一块儿回去。看在那个笔记本的份上,可以多给他们些子弹。”
李道源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在直升机委派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转身递给武国光的时候,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唔!这个年轻人叫什么名字?”
武国光接过飞机委派单,仔细核对无误,郑重其事地折好,装进上衣口袋。
“他叫苏浩。”
..
城内,银行小楼,三零六房间。
满面怒容的韩莹站在房间里,用力插上门闩,扣死。
廖秋站在三米多远的位置,浑身颤抖,脸色如土,畏惧的连连后退,脚跟很快与床脚撞在一起,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后仰着重重坐在床上。瞪大双眼,惊骇恐惧地望着步步逼近,脸上带着狞笑,凶神恶煞的韩莹。
“你,你想干什么?”
廖秋用力吞咽着喉咙,他的牙齿在打抖,发出剧烈的“得得”声。
这里是廖秋的房间,韩莹是闯入者。
“我想干什么?嘿嘿嘿嘿..亏你好意思问—黑色丁字裤非常细小,透明网沙边缘镶着蕾丝,质感光滑细腻,令人浮想联翩。无论风格还是材质,都不是自己这种棉质内裤所能比拟。
这就好像闯入金库的贼,只拿毛票,不拿百元大钞。只装人民币,不碰美元英镑。
没道理,说不通。
韩莹狞笑着,眼瞳中闪过一丝妖异的光亮。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放低身子,隔空把廖秋压在下面,怒不可遏地低吼:“说!为什么要这样?”
可怜的廖秋脸色苍白,嘴角两边不断抽搐。他瑟缩着,战战兢兢地回答:“..我..我喜欢你。”
这答案很直白,出乎意料之外。
韩莹双眼顿时瞪大,脸上掠过一丝惊讶,还有慌乱。
第一次有男生对她表白。
在学校的时候,韩莹身边有不少女孩在谈恋爱。尤其是那些家境优越,相貌美丽的女生,很受男生欢迎。无论在任何地方出现,总有种众星拱月的感觉。男生会邀请她们外出游玩,一起看电影,帮助代劳种种事务。这似乎已经成为漂亮女孩独享的专利,她们头总是抬得很高,伸直长长的脖子,仿佛高贵优雅的白天鹅。
韩莹知道自己是一只丑小鸭。
她和姐姐父母双亡,依靠微博的抚恤金和救济金生活。名贵服饰只是遥不可及的奢望,每个月的钱都必须精打细算,额外支出就意味着必须饿肚子。很幸运,以前住在同一幢楼里的老宋和陶源夫妇对她们都很照顾。谁家做了好吃的都会相互分一点,三楼和六楼的婆婆还会不时送来一些她们孙女的旧衣服。虽然颜色有些暗,却洗得很干净,散发着阳光特有的香味。
没有男生给韩莹写过情书,也没有人约她一起看电影。韩莹不知道姐姐的情况怎么样,但自己在班上一直很沉默。不爱说话,遇到事情也只是笑笑。很普通的长相,没有身份显赫的父母,学习成绩平平,走到哪里都不会引人注意。
她从未想过廖秋会对自己说这种话。
廖秋挺帅的。
很幽默,像一只无论走到哪里都有无限乐趣的猴子。
这可不是贬义,如果没有他的存在,相信团队里所有人都会觉得缺了点什么。就像机器的润滑油,很难发现,却总是在重要时候发挥作用。
廖秋一直偷偷观察着韩莹脸上的表情。
他忽然觉得,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自己的确喜欢这个女孩,也不是那种偷内裤悄悄穿在身上的变态。只是想要得到一件属于韩莹的贴身物品。
问题是,偷内裤是无法抵赖的事实。
第六十节双面
他喜欢这个女孩子。
廖秋总是选择跟韩莹一起外出。
他总是走在前面;总是第一个冲上去用钢管砸爆丧尸的头;总是从商店超市里带回一些女孩喜欢吃的果脯咸梅瓜子;总是在韩莹面前逗乐,然后满意十足地看着她哈哈大笑。
廖秋以前喜欢过一个很漂亮的女孩。
她从不理会自己,总是说自己没机会。廖秋并不对这些话感到愤怒。她长得很美,属于有资格穿着名贵婚纱,坐进宝马奔驰豪华房车里的那种女人。距离自己很远,仿佛在另外一个世界。只能远远观望,无法伸手触摸。
就像癞蛤蟆与天鹅。
当然,廖秋从不认为自己与蟾蜍之间有某种亲戚关系。
韩莹心地善良—上面对那本笔记的重视程度远远超乎你的想象。否则,作为经手人,你和武国光也不会因此而获得晋升。现在,我们得尽快找到那名记录者,跟他好好谈谈。”
他的话很诚恳,表情也带有几分歉疚。
李道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注视着站在对面的肖琳。
气氛有些沉闷。鲁正雄叹了口气,用复杂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扫视片刻,认真地说:“我先上飞机,五分钟后出发。”
说完,他戴好军帽,走出办公室。
门刚一关上,李道源已经用力抱紧肖琳,肖琳也分开双手死死箍住他的背。两个人像疯了一样互相狂吻,发出激烈粗重的喘息。
“..我好想你!”
李道源狠狠亲吻着心爱女人柔嫩的脖颈,含糊不清地说。
肖琳仰着头,对男人粗暴的举动很是享受。
她尽量从对方舌唇的封堵中挤出足够的声音,只是听起来有些微颤:“我会尽量找机会来看你。就像这一次。只是时间上..你也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
过了近两分钟,李道源终于从狂热中清醒。他用双手握住肖琳的肩膀,拉开两个人之间距离,久久凝视着。
她的额头光洁,眉毛细弯,浓密的长睫毛不断忽闪。脸颊细致光滑,唇缘的曲线优美,很小,圆而丰润。由于刚才的举动过于激烈,肖琳脸上带有阵阵潮红,舌尖从微张的嘴唇中透出来,暧昧又动人。
“我外派执行任务的时间,还有五年。”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道源有些黯然。
肖琳微微点起脚跟,昂着头,把鲜艳的嘴唇送到他的嘴边,满含爱意地说:“我会等你回来结婚。”
这句话比任何劝慰都管用,却如同熊熊烈火重新刺激着李道源略微平复的心脏。他不禁搂住肖琳纤细的腰,久久沉迷在那片永远不愿放弃的温柔秘境深处。
..
从Kd03基地起飞的直升机,很快在天边变成肉眼难以辨别的小黑点。
密闭的机舱很大,鲁正雄谢绝了李道源派出的护卫人员,在机舱剩余的空间装满罐头和弹药。用他的话来说:“城内监察站的士兵们很需要这些。”
透过舷窗,已经看不到脚下的Kdo3基地。
鲁正雄收回目光,转过头,目光怪异地看着坐在旁边,脸上仍未褪去潮红,衣领也有些散乱的肖琳。
渐渐的,鲁正雄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与头顶螺旋桨巨大的转动混合在一起。他侧过身子,左手从肖琳裙底伸进去,隔着薄薄的丝袜,狠狠揉捏着她大腿上光滑的肌肤。
“你还真是狠心。谈了这么多年的男朋友,居然说走就走。嘿嘿嘿嘿!其实我们的时间很宽松,根本没必要这么赶。你大可以留在Kd03过夜,陪他好好睡一觉。”
肖琳毫不在意鲁正雄的侵犯动作。她仰着头,用双手顺了顺长发,这动作使她的胸部越发挺拔,**也被提得很高。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宣布完命令立刻就走,为什么还要多耽误几分钟?”
她的声音很尖,充满冰冷和怒意。轰鸣的飞机引擎掩盖了音波,只能被旁边的鲁正雄听见,却无法传到驾驶舱飞行员的耳朵里。
“我只是有些好奇,想看看五分钟里那个傻小子都能对你作些什么?”
鲁正雄仍然在笑。他用手指撕开肖琳的丝袜,手掌满满握住大腿上滑腻的肉,然后沿着腹股沟朝双腿中间滑入。肖琳只下面很热,她扭动着身体,想要尽量使坐姿舒服一些,却感觉到身体里被钻入某种硬物,引发出一片湿热润滑的分泌物。
“不要这样,很难受。”
她的声音发颤,表情却很平静。
鲁正雄凑近,淫笑着舔了舔她的耳垂,低声轻语:“知道吗?你比我想象中更加放荡。那个时候,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学生的女朋友居然会主动勾引我。呵呵..既然你不喜欢他,为什么不干脆挑明?”
“这跟你无关————”
这句话显然对肖琳有着任何语言都无法相比的刺激效果。原本有些木然呆滞的她立刻挪开身子,狠狠甩开鲁正雄的手,带着美貌女性特有的骄傲与冷漠,说:“别忘了,我跟你来的目的,是为了从那个人手里得到更多。而不是充当你外出任务的情人兼秘书。”
鲁正雄收起笑容,脸色变得凝重。他皱着眉头看了肖琳近半分钟,忽然伸手在对方胸口狠狠抓了一把。看着肖琳揉着被捏疼的**,咬紧下唇不敢发出声音的可怜模样,满意地笑了。
..
两小时后,几辆满载货物的军用卡车缓缓开出警备司令部大门,朝着城市南面银行小楼方向驶出。
当苏浩把鲁正雄等人迎进小楼大厅的时候,其余团队成员也在士兵们的帮助下,从卡车车厢里卸下一箱箱武器零件和弹药。
所有这些,都是李道源答应过,用于交换笔记本的物资。
“真想不到,在一片混乱的时候,居然还有像你这么棒的年轻人。那本笔记对我们帮助很大,其中一些想法和建议很有价值。你做得很好,真的很不错。”
鲁正雄的开篇讲话,完全是几小时前在Kd03的相同模式。甚至语气、表情、肢体动作也没有什么两样。
但不可否认,这番充满激励肯定的话语,的确使小楼里的幸存者感到激动,气氛也迅速变得活跃起来。
苏浩一直在微笑,他的声音悠扬悦耳:“谢谢!这是我应该做的。与那些死去的人相比,我们无疑很幸运。既然活着,就总得做点儿什么。”
军衔佩章已经换成中尉的武国光站在旁边,默默看着这一幕。有军衔更高的鲁正雄和肖琳在场,他只能是配角。
“真希望像你这样的人可以多一些,我们对付该死的丧尸也不至于那么吃力。”
鲁正雄脸上满是振奋与欣慰。他友好地拍拍苏浩的肩膀,用沉稳且带有几分神秘感的口吻说:“接下来,我们得单独谈谈。有些话,不能被更多的人听见。”
说着,他转过头,对守候在旁边的武国光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点点头,带着其余士兵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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