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三百三一节 血怒
基地市南面的战斗仍然处于胶着状态。
生物狂潮里出现了一些外形奇特的变异生物。它们体格魁梧,从外观判断,很像是牛形类人与血尸的杂交产物。这些古怪的生物奔跑速度极快,速度冲势带有极强的惯xing。它们如高速列车般狠狠撞击城门和墙壁,带起大片尘土。尽管城门经过加固,内层方向还有工程人员随时进行固化作业处理,用坚固钢板制成的钢闸仍然被撞得凹进去,留有一个显而易见的浅坑。
米口径重机枪弹头对人类是致命的。可它们对巨型类人的威胁有限,很多猪人和牛人往往需要数百发子弹才能毙命。尽管它们浑身上下都是弹孔,血流满身,却仍会拼尽最后的力气,要么冲着城墙发动最后的撞击,要么举高双手,用粗大的指尖牢牢抓住墙壁,把自己的尸体变成可供敏捷型生物向上攀爬的梯子。
人类军队虽然拥有武器、科技和地形上的优势,可是面对这种悍不畏死,配合默契程度极端紧密的打法,仍然觉得很吃力,难以招架。
飞艇和空军已经连续补充了三次弹药,尽管乘组员和机师已经轮换替补,仍然觉得极度疲劳。高强度作战对机械零件的磨损同样巨大。就在几分钟前,机场方面传来消息:有六艘飞艇的外部气囊出现破损,另有三艘飞艇引擎状况异常。它们都需要进行修理,无法升空参战。
由于空军总部对不同战区的划分,71集团军辖区内,只有三百余架战机。破片炸弹的威力和轰炸范围有限,为了避免战斗地段热能辐射量超过规定界限,飞机轰炸只能采取广域投掷的办法。这样做,在一定程度上削减了生物狂潮的数量,却无法对城墙地段的战斗给予支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批又一批敏捷型生物冲上去,在防守部队中间造成一次次混乱。
战死的士兵越来越多,南部城墙却仍然牢不可破。尽管局势岌岌可危,可死战不退的防御者仍是变异生物不可逾越的障碍。唯一的变化,就是城外原本是雷区的那块地面上,已经堆起数米高的厚厚血肉尸层。
手表上的指针已经跑过凌晨四点,生物狂潮也被消灭过半。
也许是觉得南部城墙无法被攻破,一部分变异生物开始转移攻击方向。它们沿着城墙底部往两边散开,急速跑动着,以自己的和同伴的身体,测试着从城头扫射下来的火力强度。当某一段弹幕稀疏,觉察到明显有空子可钻的时候,奔跑中的狗人、猫人和血尸就会立刻退回探照灯光无法照到的黑暗深处。紧接着,巨型类人迅速聚集过来,开始重复在南面城墙上演过的相同剧目。
仅仅只是攻击位置的改变,立刻引发了一大串连锁反应。
“39号区域急需支援。”
“东南11至东南19号城墙段请求增援。我们遭遇突然袭击,围攻这里的变异生物多达上万,我们只有一个中队。快,再不来人就顶不住了!”
“请求支援,我们救命!救命——”
指挥塔台里到处都是求救信号,一些信号刚刚发出便戛然而止,随后话筒里就传出凄厉的惨叫,或者是短促的枪声和爆炸。
按照许仁杰此前的部署,一个个突击中队在指挥官的调遣,被派往各自不同的地段。满载士兵和武器装备的卡车在道路上飞驰,偶尔有逃难的平民或者想要阻拦的暴徒出现在街面上,立刻招至射击,或者干脆被卡车当场撞飞,惨叫着远远滚到路边。
南部指挥所,一名身材高瘦,神情紧张的准将注视着监控屏幕,脸上一片铁青。
为了便于指挥,许仁杰在靠近南部城墙的一处大楼里,设置了临时指挥所。除了位于军事管制区地下和地上两个指挥中枢,这里相当于是最接近前线的第三信息枢纽。许仁杰离开后,临时指挥所的控制权就交个这名准将负责,由他全权管理。
与变异生物的战争,其实就是一场消耗战。指挥中心存在的意义,就是按照战况进程,把一支支预备队投入不同地段。就整体而言,很有些和平时期千人万众防洪守堤,一旦发现哪里有险情,就立刻增派人手填补漏洞的味道。
预留的部队基本上都被派了出去,除了南部城墙附近还有一个不满员的团,准将手里再也没有多余的士兵。
一名戴眼镜的年轻中校快步走过来,把一份刚刚收到的电报递给准将:“将军,东南33号区域发来急电,请求增援。”
准将双手杵在桌面上,yin鸷的双眼很快在电子地图上找到东南33号地区的坐标。他抬起右手,头也不回地挥了挥,很是无奈地回应:“知道了,让他们坚守待援,我们会尽快赶过去。”
中校皮肤很白,明显属于文职军官。他皱起眉头,颇为疑huo的提醒道:“将军,我们已经没有预备队了。609团虽然正在待命,可他们已经不满编。南部城墙的局势同样不容乐观,一旦把他们抽调到别的地段,情况很可能会迅速恶化。”
准将密切注视着屏幕上那一个个代表告急信号的圆形红点,凶狠yin沉地点了点头,问:“许司令那边接通了没有?指挥中心方面有没有回复?”
大约十分钟前,准将想要联络许仁杰,报告目前的战况和进展。信号接通以后,屏幕上却出现了一个陌生的中尉军官。他声称自己是指挥中心的值班参谋,许仁杰正在办公室休息,相关情报已经转达,司令官很快就会主动与临时指挥部取得联络。
这番答复合乎清理,逻辑上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许仁杰离开临时指挥部的时候,的确说过想要回办公室静一静。准将对此也没有多问。
中校军官摇摇头:“没有”
准将眼里闪过一丝疑huo。
他隐约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却捉mo不到准确的脉络。
正常情况下,许仁杰不会在办公室里呆太久。尤其像现在这种紧张时刻,他肯定不会保持电讯沉默,而是应该与自己取得联系。
准将正打算接通司令部副官的电话,问个究竟,却被一道从东南33号地段再次发来的求救信号打断。
“重复!我们是步兵556团第七中队,整个防御地段只有二十七人存活。请求支援!再次请求支援!我们快打光了,这里随时可能被怪物突破!”
准将的脸se越来越难看。凝神思考片刻,表情和目光顿时变得凶狠冷厉。他大步走到中枢控制台前,拿起话筒,调至最大音量,用力按下通话开关。
“临时指挥部所有人员请注意,除一号、二号和三号通讯阵列机要员之外,其余所有人立刻到楼下集合。五分钟内完成整队和领取武器,跟我前往东南33号地段增援。”
准将的声音很大,很清晰,立刻在临时指挥部里引起阵阵议论,很多人脸上lu出惊讶和不解的表情。
“有没有搞错,怎么连我们都要被派上去?”
“我是机要参谋,不是战士。”
“这里负责与机场和城外其它部队的联络,只留下三个人,根本不可能兼顾所有情况。至少还得留下几个,还有我。”
并非所有军人都是勇士。很多听到命令的人快步跑出临时指挥部,也有另外一些人站在原地不动,愤愤不平的交头接耳,用充满敌意和畏惧的目光看着准将。
楼下很快传来整队和发放武器的动静,还有十几个人留在指挥部里,丝毫没有走出房间的意思。
准将面容yin沉地对着话筒再次下达命令:“最后三十秒,除刚才说过的三名机要员,其余的人立刻下楼领取武器。”
他的声音充满威严和压迫感,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一名长相jiao好的女少尉从通讯官的椅子上站起,走近准将身边,很是紧张,不无胆怯地问:“将,将军,我我也要下去参加战斗吗?”
神情冷肃的准将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没有说话,右手却mo向佩在后腰上的皮套。
女少尉看到了准将的动作,脸se顿时变得惊慌失措。她尖叫着,飞快绕过几张办公桌,迅速消失在敞开的门口。
在她的带动下,一些正在观望的人纷纷改变立场,一边暗自诅咒,一边跌跌撞撞跑下楼。
还有四个人没有动。其中,就包括站在准将旁边,此前过来报告情况的年轻中校。
他扶了扶鼻梁上略微下滑的眼睛,很是艰难地说:“将军,我是参谋人员,是文职,不属于战斗编制。您不应该把我派出去。指挥部需要有人留守,我可以留下来保证通讯畅通。这也是整体作战的一部分。”
神情yin鸷的准将没有说话。他已经把手枪握在手里,眼睛盯着腕上的手表。
准确地说,应该是盯着不断移动的指针。
两名全副武装的警卫站在准将身后,紧绷的面孔没有丝毫表情,仿佛两尊无生命的雕塑。
可怕的沉默,使中校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不断咽着喉咙,偏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观望的另外几个人,又再次把目光回转过来。就在面颊转动,视线焦点回归原来位置的一刹那,中校忽然发现,准将手里那把口径粗大的枪已经抬高,正对着自己的眉心。
“呯——”
中校应声而倒,嘴chun以上的部位全被炸飞。空气中顿时弥漫开血腥和硝烟气息。
准将低头用手指掸去飞溅到衣服上的血泥,抬脚跨过中校尚在抽搐的尸体,一边朝着房门方向走去,一边冷冷的对两名警卫下令:“把不服从命令的人全部杀掉。动作快点儿,前面还需要我们赶过去支援。”
军情紧急,不容讨价还价。三十秒规定时间一到,抗令不遵者只有死路一条。
临时指挥部的成员大多是文职。可他们毕竟是军人,注射过强化药剂。增援部队虽然数量不多,可他们的到来,却大大缓解了东南33号地段的战斗压力。就在准将带着这支临时编组的队伍刚刚冲上城墙,对着变异生物开枪射击的时候,该地段的留守人员只剩下四个。
变异生物的进攻越来越疯狂。
它们的攻击套路还是和从前一样,却非常有效。尽管增援部队及时接管了城墙上的联装机炮和重机枪,仍然难以应对狂风暴雨般的攻击。成群结队的敏捷型类人涌上城墙,又被结队反击的喷火兵当场压下去。很多变异生物浑身都是火焰,在地上来回翻滚,发出痛苦的惨叫。
漂亮的女少尉打光了子弹,她扔下突击步枪,从近旁抓起一把战死士兵留下的碳素战斧,朝着迎面扑来的血尸发疯般乱砍。尽管强化能力只有二阶,却足以应付凶悍残忍的血尸。可怕的怪物被当场劈成几块。就在女少尉调转攻击方向,准备劈向一头狗形类人的时候,一条趴在墙壁侧面的壁虎人突然弹出舌头,粘住女少尉漂亮卷曲的长发。那种可怕的粘xing简直就是劈头盖脸浇下来的沥青,女少尉拼命挣扎,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旁边一名士兵急忙冲过去帮忙,却看见她被壁虎人拖拽着“嗤啦”一下,活生生扯下一大块连带头发的皮肤。
破损的皮肤创面实在太大,从后脑一直延伸到前额。女少尉惨叫着,扔掉战斧,双手捂住满是鲜血的头部,破裂的皮肤顺着额头继续扯动,带出右边眼眶里的眼球,在鼻翼侧面终于脱离了面部,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鲜红血痕。
准将调转枪口一个点射,把刚刚吞下带血头皮,从墙边蹿过来,正准备咬住女少尉脖子的壁虎人狠狠打下城墙。他冲到奄奄一息的少尉旁边,撕开一个急救包,用大团药棉塞住这可怜女人的伤口,又拿出一支吗啡迅速完成注射,冲着一名刚刚跑过来的士兵怒吼:“快把她带下去,得保证她活着!”
话音未落,准将只觉得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击中。他陡然睁大双眼,低下头,看到一根粗大锐利的尖刺穿过左边肩膀,扎透了整个身体。尖刺顶端鲜血淋漓,附带着新鲜的肌肉组织。
准将脸上顿时泛起狂怒,带着野兽般的吼叫,忍住剧痛,抬起受伤的肩膀,右手穿过腋下,把身后的偷袭者狠狠拽过来。
那是一头蚊形类人。它的口器经过二次变异,边缘出现了锋利的锯齿,攻击猎物的同时,还能释放消化液对目标进行溶解,产生能够被它们吸食的肉质脓液。
“杀光它们!不要放过一个——”
准将的xing格一向yin沉,重伤使他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蚊形类人被几拳砸碎,准将反手给自己注射一剂吗啡,大口喘息着扑倒枪座前,抓起威力巨大的多管机炮,朝着涌上墙头的变异生物猛射。一簇簇子弹以惊人的高速飞掠,在城墙顶部制造出一片变异生物的隔断地带。在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疯狂暴虐面前,上千发子弹在短短几十秒内被全部射空。就在更换弹链的短暂余暇,城头顿时响起只有男人才能发出的雄浑咆哮。
强化人的战斗力的确高于变异生物。可是在绝对数量优势面前,质量对比显然落于下风。准将以悍勇制造出来的有利局势,只维持了不到十分钟,从城下蜂拥而来的上千头怪物再次填补空缺,从四面八方疯狂扑向所剩不多的守卫者。
侧面的塔楼已经被攻陷。多达上百头怪物涌进塔顶狭窄的空间,把据守在里面的两名士兵当场撕碎。残破的器官和身体残肢从空中抛下,变异生物甚至把联装机炮也抬起来,从数百米高的塔顶扔了出去。
一名重伤的上尉抓起两枚破片手雷,咆哮着扑向生物狂潮,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炸。
一名失去右臂的士兵紧紧抱住正在xiong前乱咬的狗形类人,张开牙齿残缺不全的嘴,对准咽喉狠狠咬下去,扯掉一大块皮肉,lu出白森森的骨头。
准将浑身是血,他扔掉已经没有子弹的多管机炮,拎着已经卷刃的战斧,孤身一人站在城墙顶端,大口喘着粗气,瞪着双眼,面容扭曲地看着面前那些凶残狂暴的怪物。
他感觉身体已经麻木,有很多血从身体里流失。附近,只有几个枪座还在射击。地上满是鲜血和尸体。有自己人的,也有怪物的。
妈逼的,老子快要死了。
老子不甘心。
老子还能动,还能他妈的再多杀几个。
想到这里,准将“嘿嘿嘿嘿”怪笑着,一步一瘸缓缓朝前移动。被拖拽的斧头划过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就在准将打算抡起斧头,发起最后冲击的时候,头顶的夜空忽然传来“隆隆”作响的引擎轰鸣。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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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二节 闯入
一股狂暴的气流席卷了整道城墙。它像飓风一样卷走了准将心中的绝望,把聚集在四周的变异生物推得东倒西歪。在黎明前墨蓝sè的天空背景下,被鲜血挡住视线,眼前一片朦胧的准将只能看到模糊的黑影。可是通过引擎转动的响声,他仍然能够判断出,那是一架运载功率强大的“夜鹰”直升机。
天空中出现了十几道火舌,那是重机枪和多管机炮在咆哮。几秒钟内,环绕在准将身边的变异生物纷纷被打得倒退,留出一个以他为核心的不规则圆圈。直升机侧部和前部的探照灯随之改变方向,照亮地面,形成一个个椭圆形的巨大光圈。
就在准将一片茫然,在亢奋和疲惫中努力调整呼吸的时候,空中垂下十几条绳索,落下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刚一落地,就迅速构筑防御线,抢占各个枪座,朝不断后退的变异生物倾泻子弹。
是增援部队。
他们终于来了。
这念头刚刚从脑子里冒出来,准将忽然觉得身体一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一名胳膊上佩有红十字袖章的医护兵连忙冲过来,检视伤口,迅速施救
紧绷许久的神经终于松缓下来,准将用力抬起眼皮,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向自己走来。
那是一个非常英俊的男人。有着阳光般的微笑,坚硬的面部线条仿佛被刀斧刻画出来,弯曲的嘴唇有种说不出的奇异魅力。朦胧的视线使目标不甚清晰,却增添了几分神秘的美感。
那张脸很熟悉。准将确定自己肯定在什么地方看见过,就是想不起来。他的目光开始向旁边偏移,发现这男人肩膀上居然佩有少将军衔。
妈的这家伙实在太年轻了。
“咳……咳咳……老子四十多岁的人,才刚刚混到准将,你***居然爬到老子头上。真***不公平。”
准将大口喘息着,狠狠骂了一句,疲惫苍白的脸上随之露出微笑。他抬起右手,颤巍巍的伸过去,无比感激地说:“欢迎回来,苏将军。”
准将是许仁杰的亲信,当然不会忘记苏浩那张过于年轻的面孔。
放下手里的突击步枪,苏浩用力握住准将的右手,很是感慨的安慰道:“你们打得很不错,守住了这座城市。”
准将咽下一口带血的唾液,“嘿嘿”笑着:“我怎么可能把这里留给那些该死的怪物?不过,你***是不是看多了印度jing匪片?就跟那些无良jing察一样,总是在最后结局才出现?”
“我已经在争分夺秒,你得体谅我。”
“鬼才相信……”
能够从新贵阳基地连夜赶到新成都,得益于王启年此前赠送的大量军械物资。除了十套大型基地建设组件,老胖子送给苏浩的电脑资料里,还有一部分被军部严格控制的兵器设计图纸。其中,就包括超大型运输直升机,以及被大量投入使用的“夜鹰”。
按照预定计划,黄河的新编70l卜充师团将在两小时后抵达新成都基地。尽管许仁杰一再催促,黄河所部仍然无法进一步提高速度。为了缓解基地市的战斗压力,苏浩集中了从新南阳和东部战区弄到的所有直升机,连同刚刚生产下线的两架“夜鹰”,带着一千两百余名jing卫人员,连夜赶赴新成都基地市
他来的很及时。如果再迟几分钟,这一地段将会全面失守。一旦变异生物大量涌入城市,问题将变得不可收拾。
看着被搬上担架,即将送往城内野战医院的准将,苏浩问了一句:“许仁杰在哪儿?你们的预备队呢?”
“所有预备队都投入了战斗。能上的人都上了,整个军事区一片空虚。很多哨卡人员被抽调一空,就连那些该死的暴徒都觉得有机可乘,所以才有胆子在城内肆意抢劫。”
准将扬了扬刚刚裹上绷带的胳膊,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至于许司令……从他离开临时指挥部,我们就失去了联系,也一直没有电讯联络。我也很想知道,他现在究竟在做什么?”
军事管制区,集团军地面指挥中心。
头发凌乱的许仁杰瘫坐在地上,椅子歪朝一边,沉重的办公桌被炸得粉碎,地面到处散乱着各种文件和木屑。它们和鲜血碎肉混合在一起,显得触目惊
他已经无法动弹————连续十几发大口径子弹命中双腿,从骨头到肌肉全被炸得粉碎。散shè的弹片甚至伤及腹部,在右边侧腰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尽管许仁杰把外流的肠子又塞了回去,仍然还有夹杂着肝脏碎末的脓液和鲜血慢慢溢出。
年轻的副官躺在对面十几米外的书橱旁边。他胸口有一个恐怖的空洞,巨大的冲击压力使鲜血混合肺部的空气从体内爆开。他的整个头颅从肩膀上飞离,高高抛上半空,砸落在距离许仁杰不远的地板上。副官至死都瞪圆双眼,显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死?原本应该是同伴的那些军人,为什么会成为shè杀自己的凶手?
陈彦霖坐在几米外的一把椅子上,握着一支刚刚发shè过,带有硝烟和温热的大口径手枪。
他穿着一套专门为将军配发的特制战斗服。臃肿的身躯被高弹面料裹得很紧,按照人体生理结构设置的陶瓷防护甲片使胸口显得饱满结实,却在满是皱纹的面孔映衬下,让人感受到极不协调的强烈对比。
按照许仁杰的命令,副官把陈彦霖带进了办公室。从突然发难到战斗结束,前后不超过五秒钟。许仁杰连拔枪的机会也没有,就被两名冲进办公室的军人shè中双腿。当他挣扎着想要启动办公桌上电子防护系统的时候,却被陈彦霖以无比诡异的速度扑过来,将整个人强行从椅子上拽开。然后,将整张办公桌砸碎。
许仁杰的反应很快,重伤濒死的他立刻服下一瓶随身携带的能量药剂,一直撑到现在。
“妈逼的老子居然看走眼了。”
许仁杰嗓音沙哑,语调也极其虚弱,言语之间却带有毫不掩饰的嘲讽:“我一直以为老陈你是个废人。没想到你还是条走狗。说你背后的主子是谁?袁志成?孙湛?还是赵志凯?”
“你想得太多了。”
陈彦霖摇着头,慢慢拨弄着手枪上的转筒,淡淡地说:“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针对你一个人,这也是我自己制订的计划。别忘了,我是71集团军的参谋长,智囊型的人物。”
“智囊?你于脆改名叫yin囊好了。”
许仁杰恨恨地啐了一口:“你***一天到晚死气沉沉,除了在背后搞小动作,连个屁都不会放。老子最恨就是你这种跟老鼠一样,成天躲在地洞里,见不得阳光,心理yin暗的家伙。”
陈彦霖的眼角微微抽搐。他强压下想要一枪打爆许仁杰脑袋的冲动,眼睛里释放出非常复杂的目光,默默注视着面前的俘虏。
不知道究竟是哪个混蛋发明了“矛盾”这个词,实在太***经典了。
“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
面对许仁杰恶毒粗俗的诅咒,神情淡漠的陈彦霖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怒火冲顶。他收起手里的枪,从战斗服侧面的战用背包里摸出一块巧克力,拨开包装纸,塞进嘴里,慢慢地嚼着。
“年轻的时候,我一直认为自己很优秀。在学校里是三好学生,无论任何考试科目,分数从未下过九十。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原本可以选择出过继续深造,或者在国内某个垄断企业工作。以我的能力和资质,完全可以成为某个研究领域的权威,或者企业集团的高管。”
“然而,我选择了加入军队。”
“我主修的科目是经济学。这与军事方面根本不沾边。尽管参军的时候已经是军官,zhèng fu对于我这样的大学生军人多有赞赏。可是,那些都是虚的。我一直用最严格的标准要求自己,主动要求参加训练,请求到基层部队任职……呵呵是不是连你听了都觉得热血沸腾?没错,那时候的我就是这样。脑子里全部都是保家卫国,国家荣誉高于一切,为了祖国强大腾飞而奋斗之类的伟大理想。如果不相信,我可以给你看看那时候的ri记。我也想过某一天成为将军,带领部队登陆ri本,占领东京,把天皇全家卖到泰国去做人妖,然后转向攻入北美大陆,把华盛顿的美国du li纪念碑炸掉,换成我们自己的五星红旗。”
许仁杰没有打断陈彦霖的话。注入体内的能量药剂需要时间修复破损器官,而他自己也对陈彦霖的话多少有些好奇,想听听这个权yu熏心的“搭档”究竟会说些什么?
“我的军衔晋升,一直是按部就班。哪怕我做得再好,也从未有过立功受奖的机会。我算过,按照当时的状况,到退休的时候,自己最多也就是上校军衔。而且,还得看运气。这让我觉得很困惑。因为同期进来的另外一名年轻军官,学历和资质都不如我,所学科目同样不涉及军事。他是特招的体育特长生,乒乓球弹得很不错。入伍第二年就被上面选中,参加国际比赛,拿了个世界亚军回来。然后就一路混得风生水起。当我已经四十多岁,还在中校位子上苦苦熬着的时候,这家伙已经成了少将。”
“后来我才知道,那家伙上面有人。否则,出国参赛之类的事情根本轮不到他,更谈不上什么破格提拔。”
“许司令,你有一个家世背景不错的老婆。我知道你们夫妻感情不合,你在外面也有不少女人。我很羡慕你,对你也非常佩服。毕竟,在你那个年龄,愿意为了权势,不要脸皮,甘愿放弃爱情,跟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厌恶的女人结婚,的确需要很大的勇气。我不知道你的新婚之夜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你老婆的长相的确令人不敢恭维,那种女人光是想想就觉得恶心。如果不是她背后存在着高位权势这层关系,恐怕扔在大街上白送都没人要。”
许仁杰瘫坐在地上,丝毫没有动弹,冷笑着问:“你是在嘲笑我吗?”
陈彦霖摇了摇头:“以前,我的确看不起你。觉得这样做根本就是在出卖尊严,放弃zi you,践踏人生。年轻人敢于蔑视一切,纯洁的思维容不下任何肮脏污垢。你也经历过那个时候,却可以生命中最美好的东西,心甘情愿去接受别人的讥讽目光。这就是所谓的“没有付出,就没有收获”。遗憾的是,我明白得实在太晚了。”
许仁杰继续冷笑:“所以,你也选择了同流合污?”
“我只是为了活得像个真正的人。”
陈彦霖侧转身子,望着窗外已经显出暗蓝sè的天空,完全沉浸在对往昔的回忆深处:“那一年的同学聚会,我是所有人当中成就最差的一个。几年未见,他们有的成了企业家,有的成了博士,还有不少人事业有成,婚姻家庭幸福美满。只有我还是孑然一身,薪金收入也微薄得可怜。我开始觉得当初的选择是个错误。很多同学都替我惋惜,认为参军根本就是自我埋没。除了抛弃尊严,用自己最鄙视的贿赂奉承交换未来,我真的找不到第二条路。”
许仁杰大口做着深呼吸,腹部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只是身体依然感觉虚弱。他朝后挪了挪,靠在墙上,脸上流露出玩味的神情:“这么说,你我是同一种人?”
“你是一个权力**非常深重的人。”
陈彦霖没有对许仁杰的问题作出回答,他慢慢地说:“你把持着整个部队,不愿意放弃丝毫权限。71集团军几乎所有中、高级军官都是你的人。你花费了大量jing力和心思,把新成都基地经营成水泼不进的铁桶。你根本不需要什么副职,更不要说是我这个参谋长。我并没有想要斥责你的意思,我只是对你的种种举措感到佩服。呵呵生活是自己最好的老师,我也从你身上学到不少东西。任何理论都需要从实践中进行验证。现在,就是我把它们辅助行动的时候
说着,陈彦霖意义难明地笑了笑,用沉稳有力,丝毫不容怀疑的口气说:“看在同僚的份上,我不想杀你。打开zhong yāng信息网络,向全军通报:从即时起,71集团军转归我来指挥。另外,别忘了加上你身负重伤之类的措辞。”
许仁杰捡起自己被炸断的左腿,用手指搅弄着断骨zhong yāng柔软的髓质,漫不经心地问:“这就是你的目的?”
陈彦霖平静地看着他:“别想着拖延时间。你还有六分二十二秒可以考虑。如果到时间你仍然拒绝,我会先把你杀了,然后再以参谋长的名义通报全军。那样做,当然会有不少麻烦。有几个对你忠心耿耿的家伙肯定会跳出来表示质疑。不过,只要得到军部的任免文件,他们无论做什么都没有用。”
许仁杰收起脸上的讥讽和冷漠,表情开始变得严肃。看得出来,陈彦霖的话绝对不是恐吓威胁,而是随时可能辅助行动的真实想法。事情也的确会像他所说的那样,在自己死亡的前提下出现变化。
“我得感谢苏浩。”
陈彦霖又冒出一句:“如果不是他在新贵阳基地的所作所为,我还真的狠不下心,做出现在的决定。纂位夺权其实就这么简单,要么把你于掉,要么强迫你发布类似的命令,然后把你收监软禁。现在可不是和平时期,除了关系非常密切的人,几乎不会有谁注意其他人的死活。苏浩用实际行动给我上了一课————如果不是因为胆大妄为,他根本不可能在短短几年内爬上将军的宝座,更不会成为手握重兵的集团军司令。”
最后这几句话,的确是陈彦霖的真实想法。
长时间与孙湛的远程通讯,使陈彦霖的眼光变得开阔,看待问题的角度也渐渐产生了偏移。
孙湛很注重谈话技巧,他从不提及军部权力斗争之类的话题。最多只是用极其隐晦的字句,在无关紧要的内容当中掺杂很少的一部分。他选择的时机,往往是陈彦霖jing神高度集中的时候。几次私谈下来,陈彦霖彻底打消了对孙湛的疑虑和顾忌,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在71集团军所处的位置。并且有意无意拉近与孙湛的关系,想要从军部方面获得帮助。
这是一种非常巧妙的心理暗示。如果不是陈彦霖所处的特殊环境,孙湛的暗示手法也无法产生效果。之所以这样做,固然是刺激、推动陈彦霖以下克上的野心和**。更重要的,还是想要借用这颗不知不觉间被自己所用的棋子调转枪口,把苏浩当做下一个目标。
第三百三三节 抵达
从外人角度看待孙湛的计划,肯定会觉得难以理解,认为陈彦霖不过是一个被闲置的将军,根本无法对抗许仁杰这尊庞然大物。他手上无兵无权,所谓“借力”,不过是个笑话。
然而问题就在这儿。陈彦霖再无能,仍然还是71集团军的现任参谋长。最重要的核心,在于军部是否会委派一个新的指挥官来接替他?
一旦许仁杰发生某种意外,或者战死遇难,陈彦霖将顺理成章接任集团军司令的职位。这在很大程度必须归功于许仁杰对新成都的铁腕统治。他不容许任何外来势力进入71集团军,在西南地区已经形成完全独立的军事力量。强化药剂能够改善注射对象的体质,却无法增加人类的寿命。无论自然死亡还是意外亡故,71集团军的大权早晚要专属他人。只要出现这种情况,陈彦霖就是当仁不让的司令职位继承人。
就像和平时期某个单位的领导班子,居于最高位的书记打着出国考察的名义公款外出旅游,却在途中遭遇恐怖分子劫机,被对方爆菊**残忍杀害之后,所在单位当然要另外产生新的领导主持工作。在上级没有空降于部的前提下,被排挤、打压的副职,在那一时期就是单位上的绝对头子。
孙湛有把握不让军部对71集团军内部权力划分进行于涉。这种并非善意,而是不可或缺的投资。陈彦霖和苏浩之间的矛盾早已不可调和。加之此前长达几个月的感情联络,孙湛完全可以把陈彦霖变成自己人。如此一来,既可以利用掌握大权的陈彦霖对付苏浩,还可以获得一支规模庞大的武装部队。
陈彦霖一直在暗中酝酿行动计划。他的卫队人数虽少,忠诚方面却无可挑剔。陈彦霖想方设法给自己的卫队全员配备了各种新型武器,也弄到了足够人均使用标准的三阶强化药剂。可是,与许仁杰掌握的庞大军力相比,这点力量根本上不得台面。
陈彦霖很聪明。他从历次谈话中,隐隐约约察觉到孙湛的企图。对于他提出的疑惑,孙湛当然不会承认。这种事情很快成为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就在上个月的私下谈话当中,陈彦霖“不经意”提起:自己的卫队实力微弱,恐怕很难以暴力方式夺权。一周后,孙湛派出心腹,给他送来了三支无比珍贵的四阶强化药剂。
许仁杰也是四阶强化人。当陈彦霖及其手下突然发难的时候,他根本毫无防备。在相同的实力面前,数量就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
陈彦霖当然知道104战斗工兵团团长的那起贪污案件。他自己也没有料到,王婧静那女人的报复心居然如此强烈。竟然制造了一起变异生物大规模围攻基地市的血腥战斗,也给自己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机会。
从许仁杰调兵遣将分派防御,到生物狂潮全面围攻城市,陈彦霖一直像往常那样保持沉默。这种举动的确合乎情理。除了卫队,他手上没有任何一支武装力量。许仁杰对整个集团军的掌控力强得令人发指。除了默默等待,陈彦霖什么也没有做,也什么都做不了。也正因为如此,当他带着两名心腹闯入许仁杰办公室开枪射击,其余卫队成员分散在指挥中心大楼里控制各个要害部门的时候,兵力被抽调一空的司令部核心,没有任何人发现异常。
陈彦霖从椅子上站起,大步走到破碎的办公桌旁边,捡起完好无损的无线话筒,递给靠在墙边的许仁杰,以低沉森冷的语调命令:“就按照我刚才说过的复述一遍。看在大家曾经共事的份上,我保证不会为难你。我准备了直升机,公布完消息就会送你离开。只要你走了,我有办法收拾残局。”
“真看不出来,你居然还有客串骗子的表演天份”
许仁杰连声咳嗽着,脸上显出毫不掩饰的怒意:“单凭一道命令就想控制整个集团军?你他妈的做梦吧”
陈彦霖拔出手枪,把枪口对准许仁杰左侧太阳穴,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冷声低语:“还有最后四十秒,别逼我杀你。”
就在许仁杰准备以最后力量当场暴起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一股从外面走廊上迅速接近的强大能量波动。
那是一股异常巨大的冲击力,以极高的从走廊尽头飞掠过来,厚重的墙壁挡住了视线,许仁杰无法看到走廊上的真实场景。可是发散开的思维意识牢牢捕捉到那股力量的运行轨迹,“看到”它越过几十米的距离,如飓风般扫过走廊通道,把陈彦霖安排在办公室外面的两名守卫当场撞飞,狠狠砸在在通道对面的墙上,成为两副凹陷进去的怪异壁画。
空气中再次传来可怕的巨响,同时伴随着金属被强行弯曲,“咯咯吱吱”令人牙酸的挤压。突如其来的变化,使许仁杰和陈彦霖几乎同时转过头,无比震惊地看着侧面那堵墙壁。在他们的注视下,混凝土板块四分五裂,厚达十五厘米的全钢夹层被“嘭”的一下狠狠砸开。这简直比挖掘机强行破坏建筑还要野蛮,几乎整幢大楼都在这股力量面前来回摇晃。灰尘和沙土“悉悉索索”大量抖落,透过墙面上那个直径大小三、四十公分的破洞,可以看到一个魁梧高大的黑影,正用双手抓住破裂的钢板夹层边缘,将它们撕裂,弯折,迅速扩张开一个可供进出的洞。
黑影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前后不过几秒钟时间,完整的墙壁已经被彻底破坏。当看到唐姿咬牙切齿,满面凶狠面容的时候,许仁杰已经忘记了自己正面临死亡威胁,脑子里完全被震撼得几乎失去思考能力。
他依稀记得,有一次,欣研在这间办公室里汇报风纪监察队工作的时候,自己曾经开玩笑的说过,叫她以后进入办公室要多加小心,不要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硬闯。那样的话,很可能会触发办公室的自动防卫系统。
唐姿和欣研都是苏浩的人。两个女人在一起,关系肯定要比对自己丈夫更加亲密。许仁杰敢打赌:欣研肯定对唐姿说起过这件事情。否则,无法解释这个比世界健美冠军还要强壮的女人为什么不走办公室大门?偏偏要用砸墙的野蛮举动进入房间?
我的老天夹墙里的钢板可是用特殊合金制成。即便是许仁杰,也需要花费很大力气才能凭借身体力量将其破坏。这个女人竟然只花了几秒钟……除了此前一直是在伪装,隐藏实力,许仁杰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突然出现的状况,使陈彦霖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他再也顾不上许仁杰,急忙调换方向,把枪口对准唐姿,连连猛扣扳机。唐姿不假思索,立刻闪身朝着侧面方向跃出,在有限的屋内空间里灵活闪避。五发大口径弹头追逐着她的身影,在墙壁和书橱上炸开一个个碗口大小的洞,发出雷鸣般的巨响。
陈彦霖无法捕捉到唐姿的动作。他本能的想要抖开手枪转筒,填充弹药。却突然看到唐姿就站在对面屋角,身体略微下蹲,如闪电般朝着自己弹射过来。尽管只是一瞬,陈彦霖仍然凭借着强大的意识感知连忙侧身翻滚,及时避让开。随即抽出斜插在肩膀上的碳素战刀,借助翻滚产生的惯性,抬脚踩上墙壁,发出一声咆哮,朝着刚刚落地的唐姿全力斩下。
长时间呆在办公室里的悠闲生活,并没有使陈彦霖对格斗技巧感到陌生。他经常在地下靶场训练,战技和枪法都不输于沐浴战火的老兵。由于速度太快,碳素战刀划破气流,在空中带起一阵尖利刺耳的呼啸。无论力量还是速度,都达到了四阶强化人的巅峰。
“嘭————”
办公室里响起一声巨大的闷响,强烈的震荡能量以碰撞点位核心,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墙壁侧面的防弹玻璃被当场震得粉碎,仿佛一枚威力十足的炸弹在房间里炸开,把它们彻底碾压成无数互不相连的破片。
速度实在太快了,重伤的许仁杰根本没有看清碰撞焦点,只看到陈彦霖被撞得倒飞出去,如断线的风筝,从反方向直线飞出,重重砸在墙上。
他的胸口彻底凹陷进去,凯夫拉材料制成的战斗服被断开的肋骨勾住,渗透出大量深红色的血水。胸部的陶瓷护甲被当场打碎,散开无数蜘蛛网般的裂纹。正中间的位置,赫然留有一个清晰的拳印。
陈彦霖仰面躺在地上,努力把头部转朝唐姿所在的方向,正在艰难地喘着气。他的嘴角不断冒出血泡,几根断开的肋骨从身体里反刺出来,随着呼吸,在胸口的肌肉中上下伸缩,令人心生寒意,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强化药剂对身体的改造效果相当显著。在高达吨位基数的重力撞击下,陈彦霖仍然还活着,身体机能的强悍程度实在令人惊讶。
唐姿站在距离他五米多远的位置,慢慢捏握着右拳,眼里满是警惕。
有又几个人从她身后的破开的墙壁上走进房间。为首的,是手持突击步枪的杨璐璐。
小女孩迅速扫视了一遍屋内的情况,立刻跑到许仁杰身边,从贴身衣袋里拿出一瓶能量药剂,递了过去。
“……谢谢”
许仁杰曾经在百忙之中去过几次公立学校,以基地最高司令官的身份,对学生们进行探访。这种亲民举动很是受到欢迎和好评,杨璐璐在那个时候见过他,他也当然不会忘记,曾经答应过苏浩,会好好照看的这个小女孩。
许仁杰没有伸手去接装有能量药剂的瓶子。他苦笑着摇摇头:“我已经喝过了。这东西在短时间内发挥的作用有限。喝多了,超过剂量……就没什么用了。”
“我的和你的不一样。”
杨璐璐的神情非常固执:“只要喝下去,你就不会死。”
小女孩的执着,让许仁杰感到疑惑。他接过药剂,拔掉瓶塞,顿时闻到一股极其恶心,比陈年大粪还要浓烈的臭味儿。
强效能量药剂就是这个味道。当初苏浩也有过同样的感觉,认为那根本不是在喝药,而是在吃屎。
陈彦霖已经无法站起,甚至连扶着墙壁坐直身体都无法办到。他的眼睛已经开始有些失神,脸色白得像纸,却依然扭着脖子,拼尽全力冲着唐姿咆哮。
“我……我见过你。你是苏浩手下的那个女人。”
“你究竟,究竟是什么等级的强化人?为什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你们是谁?究竟是谁?”
“你……你知道自己在于什么吗?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胆敢袭击现役军官……我,我要杀了你”
强烈的愤怒,使陈彦霖的面孔显出阵阵潮红。这是他身体里最后的能量,也是濒死前最后的清楚意识。
为了得到,他忍受过常人难以想象的屈辱,付出了难以想象的艰辛。现在,到了最为关键的一步,却被一个比俄罗斯厨娘还要粗笨的女人彻底破坏。
陈彦霖脸上的表情无比狰狞。
他艰难地抬起手,颤抖着指向唐姿,断断续续地诅咒:“我是将军,我一定要杀了你我,我保证,你会对现在做过的一切感到后悔。你……你们,每一个人,都要死,都要……”
陈彦霖成功激起了唐姿的怒火。不等他把话说完,唐姿已经迈开大步走了过去,在奄奄一息的集团军参谋长身边站住。抬起脚,对准他的脑袋狠狠踩下
停留在陈彦霖眼瞳中的最后景象,是由小变大,最后占领全部视线,使一切彻底变得黑暗的靴底。
他的头部被当场踩爆。就像遭遇突然重击的西瓜,血水和脑浆四下飞溅,喷在白色的墙壁上,成为一幅血腥斑驳的画。
战斗激烈的基地市城墙上,接二连三响起越来越多的引擎轰鸣。
一根根速降索从直升机上垂下,一批批身穿战斗服的士兵极为敏捷的顺序滑落。他们双脚刚一踏上地面。立刻举起随身携带的武器加入战斗。整个机降过程中,直升机一直保持高度戒备,机载重机枪不断喷吐出长长的火舌,把围拢过来的变异生物狠狠打翻,惨嚎着从城墙上滚落。
他们每三人为一组,格斗和远近火力互为掩护,无论变异生物从任何方向过来,都会遭到攻击。这些士兵非常精锐,格斗动作毫无花巧,射击命中率精准得令人咋舌。他们身上的战斗服和普通部队毫无区别,技巧和速度却远远超出一般概念上的强化人。
这股援军的数量并不多,大约只有千人左右,可他们展示出的强大战斗力却无不令人惊叹。在一片混乱的情况下,守城官兵无暇追问增援部队的具体所属,只能从对方臂章上看到505集团军的字样。
“保持固定阵型,守住城墙外沿的警戒线,狙击手注意对大型变异生物进行远程射杀。保持目前的攻击节奏,它们永远也冲不进来。”
苏浩一边在通讯器里下达命令,一边从地上跃出,飞掠出十余米的距离,把一头刚刚扑上城墙的血尸劈成两半。他刚刚调整好姿势,落地站稳,左手握着的突击步枪已经怒吼起来,密集的子弹准确射中一头狗人,将其撕得粉碎。
唐姿已经通过特殊频道向他报告了一切。许仁杰已经在卫队护送下,进入地下指挥中心。随着陈彦霖被杀,其手下的卫队被全部歼灭,指挥中心已经恢复正常秩序。目前,唯一的困局仍然还是冲击城市的生物狂潮。尽管它们的数量已经大为减少,可是对于伤亡同样惨重的守城部队而言,仍然占据绝对优势
“小心头顶快趴下————”
苏浩快步冲向西面的枪座,把正控制联装机炮拼命扫射的士兵用力按倒。挥舞碳素战斧反手狠劈,一头从空中滑翔过来的蝗人被当场砍落。士兵转过身,心有余悸地看着掉在地上足肢乱扭的类人,看向苏浩的目光充满畏惧和感激
接着探照灯从怪物尸体上发射的光线,士兵发现,刚刚救了自己一命的人,居然是个将军。
苏浩拍了拍士兵的肩膀,温和地笑道:“我们得尽快杀光这些变种生物。它们很新鲜,是最好的加餐主菜。无论红烧还是清炖都很好吃。”
士兵咽了咽喉咙,不太确定地问:“将军,您觉得我们还能坚持下去吗?
“为什么不能?”
苏浩仍然笑着,一边更换打空的弹匣,一边把目光投向远处的地平线。
那里正传来密集粗犷的枪声,还有引擎轰鸣和重型机械碾压地面产生的震动。
天色渐渐发白,太阳正从地平线缓缓升起。
那里,是黄河部队出现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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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四节 治疗
新编70l卜充兵师是继苏浩之后抵达战场的增援部队。他们的攻击方式完全承袭了在废弃城市贵阳的演练内容。数千名五阶强化士兵与装甲卡车相互配合,朝着基地市方向平推过来。在他们身后,是战斗力稍逊,却至少拥有三阶或者四阶体质的新兵。当体能和速度被提升到极致,强化视觉和思维意识互相填补搜索死角,身体协调性就足以应对变异生物的集群冲击。尽管前沿士兵平均每人都要同时应对三个以上的目标,但高度进化的大脑早已判断出每个变异生物的攻击路线,以及前后抵达时间,威胁程度等不同信息,士兵们会根据各自不同的情况实施反击。
增援部队没有城墙提供防护,变异生物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攻破防线。胶着状态一直持续到天明。随着另外两个驻地距离基地市最近,先后抵达战场的两个步兵师加入战斗,密集的生物狂潮再也无法形成冲击规模。不同形态的变异生物成批被击杀,除了战场外围有少数分散逃亡,大部分主力都被全歼。
基地市南面的城墙到处都是破损,墙面上挂满各种内脏和叫不出名字的器官组织。放眼望去,整个视线都被无穷无尽的尸体占据。有支离破碎的人类士兵,还有成片死亡的变异生物。
黄河从装甲指挥车上跳下来,刚一落地,军靴底部立刻传来一阵踩在绵软物质上的空虚感。他连忙伸开双臂想要恢复平衡,却无法真正踩实,反而还有一种令人极其难受的湿滑。如果不是旁边的副官眼明手快一把将他拉住,黄河肯定会当场摔倒。
脚下,已是一片泥泞。
整个泥土层都被血水浸透,厚度足足深达好几公分。一脚踩下,被泡软的土壤立刻渗出黑红色的液体,迅速淹没不断下陷的靴子。
“实在太惨烈了”
黄河抬起头,松开脖颈上的风纪扣,大口呼吸着带有浓烈血腥的空气,摇头叹息着。
他脚下的这片土地,位于战场边缘。连这里都变成如此模样,可以想象战斗最激烈的城墙和城门附近,会是何等血腥的场景?
注视着远处被鲜血涂成一片红色的高大城墙,黄河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对站在旁边的副官发问:“战斗结果统计出来了吗?我们的伤亡有多少?”
副官认真地回答:“战死三百六十一人,重伤六百零九人。还有很多不足以列入统计范围的轻伤。所有战死人员都是三阶体质,有八十四名重伤员是五阶。我们接战的时候很仓促,右翼阵型不太严整。变异生物从那个方向发动了好几次冲击,对前沿部队造成很大的混乱。除了人员上的损失,车辆和武器损坏也不少。”
黄河默默地点了点头。
伏击与接战是两种个概念。在废弃城市打出那么多零伤亡的战斗记录,很大程度是因为黑格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它控制着进入伏击圈的变异生物数量,不会出现超过攻击力量上限的情况。
停顿了几秒钟,黄河继续发问:“其它部队的伤亡情况如何?”
“暂时还没有准确的统计数据。”
副官苦笑着摇摇头:“我们与城内守卫和其它增援部队进行过电讯联络。他们打得很惨,尤其是守城部队。他们从昨天晚上一直坚持到现在,至少战死了两万多人。如果不是司令官阁下率领卫队紧急增援,说不定……基地市已经全面失守。”
黄河再次陷入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地说:“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想要活到最后,就必须比那些该死的变种怪物更强、更狠。”
说着,他转过身,对副官下达指令。
“命令各部队立刻打扫战场。速度一定要快,得赶在71集团军其它部队前面,收集到尽可能多的战利品。尤其是银骨”
在地下指挥中心的特护病房里,苏浩见到了许仁杰。
他脱去了将军制服,**着身子,被固定在注满蓝色营养液的封闭式治疗舱里。卵形的舱室横放在金属架上,许仁杰整个下半身浸泡在液体中间。为了便于活动,他保持着坐姿,橡胶密封圈沿着胸口贴身密闭。这种治疗方法可以保证残缺的双腿在短时间内生长出来,也不影响治疗者的上身活动。
刚走进房间,苏浩顿时笑了起来。
坐在治疗舱里的许仁杰实在很滑稽。由于光着身子,体格魁梧,感觉就像被固定在标本架子上,一年四季从不穿衣服的土著野人。
用遍布血丝的眼睛瞪了苏浩一眼,许仁杰颇为愠怒地喊叫着:“很好笑是吗?要不要我也把你弄进来,过上几天被医生摆布的日子?”
苏浩从旁边找到一把椅子坐下,淡笑着说:“别那么大的火气。生气不宜于恢复,你伤得很重。如果不是现在的医学科技发达,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残疾人。当然,比起那些已经战死的士兵,我们都很幸运。”
许仁杰用很是玩味的眼光看着苏浩,冷笑着:“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
“难道不是吗?”
苏浩用平静的目光扫过许仁杰全身,淡淡地说:“我连夜从新贵阳赶过来救了你的命,你却连“谢谢”都没有说过一声。”
许仁杰注视着苏浩,目光有些阴沉:“唐姿是你的人。她当着我的面,干掉了陈彦霖。”
苏浩扬起很好看的眉毛:“她是为了救你。”
“她砸坏了我办公室的墙。”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许仁杰突然变得情绪激动,声音也变得很大:“那是老子精心设计的防护墙。那里面的钢板厚达十五公分,那种高强度合金连我都没法打穿,却被她几下撕成碎片。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老子根本不会相信这是一个女人于的。”
苏浩点头赞同:“你说得没错。唐姿的确食量很大,普通男人不是她的对手。我一直在劝她减肥,可她总是不听我的。呵呵你知道,胖女人的力气通常都很大。如果是掰腕子的话,我可能不是她的对手。”
许仁杰只觉得眼皮一阵乱跳,按捺住火气,说:“陈彦霖通过孙湛的关系,弄到了四阶级强化药剂。可是他在唐姿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那女人一脚踩爆了他的脑袋。”
苏浩似笑非笑的表情仍然没有变化:“唐姿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任何值得指责之处。陈彦霖想要杀了你,而唐姿的所作所为恰恰是在保护你。”
“够了你知道你指的不是这个”
许仁杰再也无法忍受苏浩的调侃,用怒雷般的声音咆哮起来:“我不知道陈彦霖究竟从哪里弄到的高阶强化药剂?他和他的警卫没花任何力气就把我打成重伤。我差点儿没被他们活活弄死。我可以感受到,他们拥有的强化体质和我完全相同。都是四阶,三对一,老子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而唐姿呢?先是整死了外面那两个放哨的,然后又当着老子的面,一脚踩烂了陈彦霖的头。”
许仁杰阴沉着脸,冷冷地盯着苏浩:“飞艇部队一直对整个基地市进行监控。你和你手下第一批增援部队在最危险的时候及时赶到。你只带来了一千多人,却使整道防线变得坚不可摧。在变异生物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你们把那些怪物硬生生的从城墙上撵了下去。你们真的很强,很令我震惊。”
苏浩仍然微笑着:“这是应该的。是你把我从平民变成了军人,你是我的老上级。我不帮你,还能帮谁呢?”
这句话的暗示意味非常明显。许仁杰脸上的凶戾之色渐渐淡去。虽然面部肌肉仍然紧绷,表情却比苏浩刚走进治疗室的时候,缓和了不少。
思索了几秒钟,许仁杰狠狠看了苏浩一眼:“零伤亡,这就是你想给我看到的结果吗?”
“这场生物战争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每一个战士都是弥足珍贵的资源。尤其是我的人,我决不允许他们在战斗中白白损耗。既然我把他们带来,就不怕被你看到。何况,如果不是唐姿及时出手,你现在也不会躺在治疗舱里跟我说话。”
苏浩的态度从容不迫。尽管许仁杰的语调一直带有责问成份,却对苏浩没能造成任何威胁。虽然话题进展多少偏离了原先的预计,可是在苏浩看来,有些事情早晚都要公开。与其继续隐瞒下去,挑逗许仁杰更加强烈的好奇心,不如索性坦白,增加自己这边的话语权。
许仁杰的眼角一直在微微颤动。这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尤其是自己所在位置,与苏浩坐在椅子上的高度相比,明显居于弱势。而且,自己光着身子,对方却穿着衣服……心理和思维上的巨大落差,使他彻底放弃了曾经酝酿已久的严厉,态度气势开始变得松缓。
沉默片刻,许仁杰压低声音,问:“唐姿……她究竟是什么级别的强化人
苏浩正视着重伤的司令官,淡淡地回答:“第五等级。”
尽管已经猜到了答案,许仁杰还是被耳朵听到的回应感到震撼,瞳孔瞬间紧缩。他下意识的扭动身子想要站起来,却被胸口的固定器束缚着,在治疗舱里搅动起一片淡蓝色的药液漩涡。
五阶强化人是什么概念?
许仁杰记得,最初与亚特兰蒂斯人接触的时候,从对方手里得到的科技资料就有过关于五阶强化人的记录。按照雅特兰蒂文明对体质强化的分类,第五等级属于人类能够拥有的最强大力量。这种特殊体质可以通过自然进化和药剂改造两种方式产生。当然,自然产生与药剂刺激的效果肯定有所不同。一般来说,同样都是五阶强化人,前者综合实力多少要比后者更强一些。但就实际战斗对象,以及被破坏、打击的目标而言,造成的伤害效果却没有电脑测试那么明显。
对于亚特兰蒂斯人的了解,许仁杰显然没有王启年知道的那么多。他虽是将军,却不是三国研究集团的核心成员。
许仁杰只知道,造成这个世界动荡,以灾难毁灭了整个文明的罪魁祸首,就是亚特兰蒂斯人。
沉默了近五分钟,许仁杰缓缓张开口,以于涩的声音发问:“你从哪儿弄到的五阶强化药剂?”
不等苏浩回答,他又立刻加上一句:“别告诉我是王胖子给你的。”
苏浩淡淡地笑了,摇着头:“当然不是。”
就在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许仁杰也下意识喘了口气。
在整个社会制度全面崩溃的情况下,根本不存在绝对意义上的安全。想要更好的活着,不外乎两条路:其一,自身非常强大,任何人都不敢觊觎。其二,拥有很多,很强的盟友。
许仁杰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绝世强者。尽管他从一开始就苦心经营新成都基地市,对麾下所有部队都以铁腕加以管制,但就其内心而言,仍然随时充满警觉和惶恐。
许仁杰不止一次看见过城外难民的凶狠与残忍。他们杀人、吃人、肆意凌虐,甚至奴役每个比自己更加弱小的个体。老天在上,这一切在和平时期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当社会基本道德与法律框架彻底崩溃后,潜藏在人类心底的野蛮恐兽也被彻底释放出来。
许仁杰经常做噩梦。他梦见基地市被变异生物攻破,整个城市秩序全面崩溃,自己被难民和乱兵抓住,浑身衣服剥光,吊在木杆顶端,被人用小刀子一片片剜下身上的肉,蘸着调料,在旺火上慢慢烧烤。
带着无比期盼和无限渴求的强烈索取**,许仁杰紧盯着苏浩:“那种药剂还有多的吗?我指的是拥有五阶强化能力那种。”
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问出这番话的时候,语调不自觉的微微带有颤抖,瞳孔里释放出的目光不仅仅只是代表**,还有贪婪。
什么集团军司令?
什么基地市指挥官?
全他妈的都是放屁。
就在刚刚过去的这个动荡夜晚,许仁杰忽然想清楚了很多过去一直觉得迷惑的事情。
没错,在国家权力面前,个人力量根本微不足道。就像一名绝世高手和一支军队,失败的,永远都是前者。
然而,当个人武力强大到极致,足以破灭任何限制力量的时候,就再也不用顾忌旁人的眼光。
就像坐在自己面前的苏浩,就是最好的例子。
看着神情激动的许仁杰,苏浩心中微微有些感慨。
无论在未来世界还是现在的时空,许仁杰都是一个手握重权的将军,也是一个极其骄傲,威压和冷漠的人。
现在,他居然对自己用上了近乎乞求的口气说话。尤其是说到“五阶强化药剂”几个字的时候,感觉就像跪在街边,伸出双手,对往来行人磕头索求的乞丐。
也许,连许仁杰自己也没有发觉这一点。可越是这样,就越让苏浩觉得感慨,有种地位颠倒,正处于虚幻电影世界里的恍惚。
他可是堂堂的将军,麾下拥有多达数十万官兵,管理着无比庞大的基地市
“五阶强化药剂……当然有。”
刚说出这几个字,苏浩就陷入了沉默。足足过了近半分钟,他才微不可查地摇摇头,从微张的嘴唇深处慢慢吐出后面的,也是他觉得本不应该说出来的话。
“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得明白,任何东西都具有相应的代价。得到的同时,也意味着必须付出同等价值,甚至更多的东西。”
这话绝对不是恐吓,也不是危言耸听。
苏浩完全可以把王启年、夜影、许仁杰这些人统统变成“工蜂”。
可他从未想过要这样做。
作为“蜂王”,“工蜂”对自己绝对俯首帖耳,也不会产生任何抗拒心理。然而,苏浩总觉得那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不同于欣研与自己之间的夫妻亲密,不同于老宋等人对自己的忠诚,如果把王启年变成“工蜂”,这个世界总觉得就少了点儿什么,很多在未来时空原本应该发生的事情,很可能就从此销声匿迹,再也不会出现。
尽管大半个身体浸泡在治疗舱里,许仁杰仍然忍不住猛然一颤。
苏浩的回答再清楚不过————虽未明说,但许仁杰知道,答案肯定远远超出自己的心理预计,甚至更多。
“我的确可以⊥你成为五阶强化人。”
苏浩把椅子朝前挪了挪,坐到距离治疗舱只有两米多远的位置,面色平静,语调沉稳:“可代价和后果,绝对不是你想要的。”
许仁杰按捺住内心深处的挣扎,双手撑住治疗舱外壁,几乎是在嘶吼:“这里没有监听设备,有些话,只出于你我之口,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告诉我,你……你究竟想要什么?”
这一刻,许仁杰脑子里全是对“强大”两个字的无比渴求,再也没有多余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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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五节 获取
正常情况下,许仁杰根本不会如此失态。身为统治庞大基地市的将军,他很清楚应该在无论任何时候都保持冷静。
这不是他的错。
当陈彦霖带着卫兵冲进办公室,把自己活活打成重伤,奄奄一息的时候,许仁杰曾经在暗地里发誓:一定要变得强大,比任何人都要强大,再也不愿意成为被别人随意拿捏的玩具。
苏浩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
平心而论,他真的不愿意把许仁杰变成自己的“工蜂”。
然而,从理智的角度来看,一旦许仁杰真的成为“工蜂”,也就意味着自己能够得到整个新成都,得到整个71集团军的控制权。如果事情真的变成这样……昆明地区、“城堡”、“一号蜂巢”、新贵阳……整个西南地区都能连成一片,自己的权势和地位也能变得前所未有的稳固。
可是,许仁杰真的愿意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转换“工蜂”是一个非常微妙的过程。苏浩没有绝对把握能够影响到许仁杰。因为,他和许仁杰的地位相当。从心理角度分析,上位者对下层人物的影响力总是很容易被接受。如果对象调换为下位对上位的影响,就会变得微乎其微。
大人物看待事物的角度总会更加宽广,他们有特殊的信息渠道。因此,他们很少被蒙蔽。
一旦许仁杰注射了自己的血,而转换失败,没有成为“工蜂”,那只会带来一系列可怕的负面效果。
苏浩仍然坐着,没有任何动作。他注视着神情激动的司令官,平静地说:“其实,王院长知道的比你更多。他现在只是四阶强化人。至于他所注射的药剂……当然是科学院已有的研究成果。”
最后一句话,仿佛一盆劈头浇下的冷水,让许仁杰彻底清醒过来。
他不再言语,默默陷入沉思。
“强大有很多种方法。身体上的改变只是其中之一。”
苏浩耐心地劝解,但说话语气再也没有曾经那种由下自上的恭敬成份,而是变成两人身份对等的平淡:“陈参谋长的谋权动作只是个例,以你的能力和控制手段,这种事情再也不会出现第二次。我曾经是你的下属,你也曾经不遗余力的帮助过我。这些事情永远不会改变。我们可以成为朋友,最好的朋友。
朋友?
许仁杰忽然有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他转过身,用锐利的目光注视着苏浩。
在这个年轻人身上,许仁杰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
是啊我也慷慨激昂过,也为了这个国家奋斗过。虽然面对全球性的灾难无法改变什么,但我毕竟付出过,哭过,也有过愿意为了人类和平付出生命,付出一切的念头。
许仁杰彻底松懈下来。短短几秒钟,他仿佛渡过了漫长的好几年。整个人顿时变得疲惫且苍老。
“说吧要我为你做点儿什么?”
当头脑里的执念渐渐消失,许仁杰又重新恢复到集团军司令官的角色。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不无感慨地叹道:“想想真是滑稽,我曾经可以一句话决定你的生死,如今却变成你来挽救老子的性命。这就是他妈见鬼的人生,真是扯淡。”
“我打算在昆明地区建立一个新的基地市。”
苏浩脸上露出微笑:“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工程。我想借着这个机会,把实际控制区域向南面延伸过去。相比北方,南部虽然炎热,却更利于难民生存
“南面?”
许仁杰下意识地问:“你想越过国境发展?”
苏浩的眉毛很好看地挑了挑:“从病毒爆发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什么国境。处于危险环境的时候,人总会四处乱跑寻找安全的避难所。我们的人会过去,他们的人也会进来。无论是谁先越界,都不会有政府机构对此表示异议。何况,从历史角度来看,那片土地本来就是我们的。”
许仁杰绷紧的脸慢慢变得松垮。他苦笑着说:“你的野心,真的很大。”
苏浩不置可否地笑笑:“这场灾难总会结束。既然是军人,我总得为自己的国家做点儿什么。当然,这是冠冕堂皇的说法。建设基地需要大量劳动力,完备的城市也需要足够的人口。西南地区本来就人口稀少。我现在是将军,是集团军司令,必须发挥“博爱”的风格,把其它国家的难民多接纳一些。如果他们老实听话,我会给他们足够的食物。如果他们想要借机发难,或者引发额外的问题,我并不介意上演诸如“血洗河内”、“曼谷大屠杀”、“金边大暴动”之类的剧目。”
听着苏浩发出悦耳的声音,许仁杰只觉得脑子里多了很多零乱的思维意识。那都是些不属于逻辑范畴的悖论,与“善良”、“正义”之类词语丝毫不沾边,纯粹只有暴虐和强硬。
“你这样做,会引发其它国家全面反对的。”
许仁杰目光变得严肃起来:“你说得没错,现在的确是出于大灾难造成的混乱时期。但不要忘了,有些东西无法在短短几年内产生变化,更不可能随着**而改变。联合国机构仍然存在,他们不会坐视你的过界。当然,肯定不会有什么维和部队,但你也会因此被列入新的人类罪犯名单。说不定,海牙国际法庭会对你进行缺席审判,把你列为病毒爆发以后的头号战犯。”
“那是他们的事情。”
苏浩眼睛里渗透出颇具玩味,也永远不会有所改变的微笑:“我就是我,我是中国人。这就够了。”
两小时后,苏浩离开地下指挥部,在几名警卫的簇拥下,走进位于新成都基地市地面军事管制区,原集团军参谋长陈彦霖的私人办公室。
这里已经被许仁杰的亲信部队接管。整幢大楼都处于监控状态。外面停着十几辆装甲卡车,走廊和各个屋子里随处都能有来来往往的军人。看到苏浩走近,他们立刻放下手上的事情,原地保持笔直站姿,用复杂且尊敬的表情对其行注目礼。
这可不是什么表面上的做派。第十一独立部队原本就隶属于71集团军,黄河的新编70l卜充师团就驻扎在城外,凌晨时分的战斗很多人都看在眼里。如果不是那一千多名紧急机降的增援部队,恐怕新成都基地早就变异生物攻破
在许仁杰的诸多手下看来,苏浩原本就是自己人。
一名胸前佩有警卫机构履历表的中校走上前来,举手行了个军礼,恭敬地问:“将军,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
苏浩看上去依然平静。他背着双手,淡淡地说:“搜查结果如何?有什么收获?”
“没有找到太多有价值的东西。陈参谋长一向生活节俭,这里没有贵重物品,军内代用券和蓝币也不是很多,总共还不到两千块。”
说到这里,中校补充了一句:“不过,陈参谋长最近一段时间的远程通讯很频繁。我们调查过对方的信号连接点,发现这些通讯连线都与京一号基地有关。”
“哦?”
苏浩顿时来了兴趣:“接通信息库连线,我要亲自看看。”
在另外一个时空,陈彦霖一直没有获得晋升。他在71集团军参谋长这个位子上整整呆了十一年,直到东部战线第四次大规模战役之后,才被调任至一个新组建的乙种集团军担任副职。
从未来逃亡的最后那段时间,苏浩把每一秒钟都用于强记与生物战争有关的所有资料。他不知道自己在陌生的时空降落点究竟会遭遇什么?为了应对种种可能的危险,他只能用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作为参考。
在军部人事档案的评价表格里,陈彦霖一直风评颇佳,被认为:“冷静、稳重,待人彬彬有礼,看待事物角度特殊,是极其优秀的参谋人选。”
苏浩抵达指挥部的时候,陈彦霖已经死了。
苏浩一直很奇怪:陈彦霖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候发难?
诚然,许仁杰一死,陈彦霖肯定是71集团军当仁不让的第一顺位指挥官。可是,以下克上袭杀司令官这种罪名永远不会被赦免。就算没有唐姿这个突发因素,陈彦霖真的于掉了许仁杰,他也不可能让那些忠于许仁杰的手下心甘情愿听命。哪怕陈彦霖杀死许仁杰后,顺利接过指挥权,带领部队成功守住新成都基地,他也无法收拾战斗结束后的一片残局。
原因很简单:他在这里没有足够的人脉,也没有足够的威望。
苏浩不明白,陈彦霖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举动?
难道,真的是觉得有机可趁?
还是军部某位大员对其许下承诺?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想要得到答案,只能从死者遗留下来的信息和物件当中慢慢寻找。
不得不承认,陈彦霖的确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物。
他保留了与孙湛之间的所有通话记录,甚至还把其中一些谈话心得写在笔记本上。
当苏浩看过相关的谈话记录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近六个钟头。
有很多事情,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孙湛与陈彦霖的谈话也是如此。以陈彦霖当时的身份和位置,的确很难透过表现看清本质。可是苏浩却能够从中发现很多问题。尤其是他与孙湛之间已经出于敌对,没有丝毫能够商量的共同点。
苏浩基本可以确认,整件事情,都是孙湛暗中策划,以潜在意识进行思维暗示导致的结果。
翻开陈彦霖遗留的笔记,答案赫然就在眼前。
“转换身份一跃上位,其实远比想象中容易。只要于掉许仁杰取而代之,我就是顺理成章的继任者。”
“这个世界已经乱了。苏浩在新贵阳杀掉了那么多人,军部却没有对他实施惩罚,这就是最好的例证。”
“我已经等待了太久,我并不介意继续等待下去。当然,现在和从前那种毫无目的的徘徊完全不同。我有目标,我可以实现自己的意图,可以⊥所有人都看到我的价值。”
“杀了他,所有一切都是我的。”
“我没有疯,我很清醒。”
这句话以后,笔记本就是一片空白。
看着手上刚刚翻阅完的本子,苏浩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讽。他淡淡地摇着头,随手摸出打火机,扳开,拎起笔记本的一角,慢慢凑近淡蓝色的火苗。
战后的新成都基地市外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横死的变异生物尸体。
黄河对战利品的搜刮异常迅速。在他的指挥下,新编70l沛团沿着基地市城墙边缘平直摆开,每往前移动一米,身后总要留下一片被碳素战斧切割开来的碎尸散骨。
尽管新编70l沛属于增援部队,可这种做法在旁人看来,无疑带有抢劫性质。不过,在许仁杰的严令下,71集团军的其它部队也没有对此表示异议,只是看到城外援军身影的时候,目光有些冷漠罢了。
经过几个小时的私下密议,苏浩和许仁杰之间已经达成共识:从即日起,71集团军和505集团军结为同盟。双方资源互补,人员装备相互流通,共同维护辖区内交通网络畅通。尤其是许仁杰最为关注的难民问题,苏浩表示将全部一己承担。
具体实施分项当然会更加详细。作为协议最为重要的关键部分,苏浩承诺将在新成都基地外围驻扎一个新编步兵师,协助71集团军对废弃城市展开全面围剿。按照最乐观的估计,最迟将在六个月后,全面清除废弃城市里的所有变异生物。
苏浩没有在新成都逗留太久。对黄河所部交代完注意事项,他随即带领增援的警卫部队搭乘飞机返回新贵阳基地。与此同时,五部从王启年那里得到的大型基地建设组件也已经装车,在一个齐装满员步兵团的护卫下,沿着公路,缓缓运往远在昆明的“城堡”。
**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地面上到处都是升腾燃烧的火焰。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火海。
昨天下午,黄河已经带领新编70l沛离开了新成都基地,重新返回原来的行进路线。
他留下了数十万具被劈散砍碎的变异生物尸体。
得益于苏浩在新贵阳基地时候的经验,被杀死的怪物已经不再被人们看做废物。在许仁杰的命令下,士兵们把相对完整,大块的尸体运回城内,送入地下车间和农场进行处理,加工成可供食用的肉于和罐头。
为了减少运输量,许仁杰调集了五个步兵师,对散落在城外的变异生物尸体进行现场处理。人们从死尸身上剥下外皮,剔出骨头。这些东西经过清洗、加工,就是最好的胶质来源。尤其是一些进化程度较高的变异生物外皮,把它们细密的皮肤内膜层叠粘合,再经过重压密合处理,无论韧度还是强度,都远远高于军部配发的普通战斗服。
夏季温度很高,决定了不可能长时间进行尸体处理作业。尽管人们已经加快速度,配发了呼吸面罩,仍然觉得城外的战场一片血腥,鼻孔里随时都能闻到无比恶心的尸臭。
基本处理程序结束后,自然是将所有残留尸块一把火烧光。
数百辆重型推土机沿着城外原本是雷区的空地出发,把所有散发着恶臭的腐尸全部推到距离城墙两公里多的位置。确定该区域不会引发大规模火场分离,在外围设置足够的防火设施后,从病毒爆发至今,沉寂已久的火炮开始怒吼,发射出一枚枚威力惊人的燃烧弹。
cu19号飞艇像往常一样飘浮在空中,在不被烈火和高温波及的区域巡逻,远远注视着地面上那片充满死亡的滚滚炽焰。
负责监控任务的,不仅仅只是飞艇,还有一架在新成都基地市上空徘徊的预警机。
cu19号飞艇和预警机是老相识。所有飞艇乘员都知道,那是从西安基地起飞的同僚,但他们并不属于71集团军编制。
换在以前,在空中遭遇的时候,cu19号飞艇都会友好的发出一道问候讯
至于现在只剩下冷冰冰的漠视,仿佛那是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
监控飞艇乘员不是瞎子。
从许仁杰发出求救信号开始,除了苏浩的505集团军,新成都周边地区没有任何部队前往增援。几个邻近战区甚至彻底保持电讯沉默,自始至终没有派出一兵一卒。
也许是为了保存实力。
也许是觉得距离太远,出兵毫无意义。
也许是认为新成都已经完了,根本挡不住铺天盖地的生物狂潮。
他们什么也没有做,他们再也不是我们的战友。
但我们并不孤独,我们还有苏浩将军这个盟友,他是我们最值得信赖的后背,我们同样也是他最坚实的依靠。
只有在最危险时候伸出援手的人,才是真正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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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六节 恐惧
cu19号飞艇没有像以前那样发出问候电讯,这让预警机组乘员感觉很是疑惑。为了弄明白问题究竟,他们把从前的惯例反过来,向监控飞艇发出询问
回复很简单,不过是最平常的口令衔接,甚至连最基本的“你好”也省去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使预警机组指挥官感觉很不适应。就像每天早晨出门都会遇到的熟人,迎面走过来,再也没有露出笑脸,也不会热情地打着招呼,而是绷着一张冷冰冰的脸,与自己擦肩而过。
“监控飞艇机上的那帮家伙究竟怎么了?”
这很快成为所有预警机乘员的共同问题。
出于谨慎,预警机向西安基地和新成都基地都发出通讯,要求地面指挥中心对cu19号飞艇的现有乘员身份进行审核。他们很快收到了消息,无论西安基地还是71集团军,回复均为“无误”。
疑惑归疑惑,预警机仍然还是执行着自己固定的任务。它绕开了cu19号飞艇的巡逻航线,直接飞抵新成都基地市上空,降低高度,用机载摄像头忠实记录下正在城外焚烧的火场,以及血痕斑驳的城墙,还有整齐排列在基地市围墙背后,已经用白色布袋装好,被一队队神情肃穆军人送上卡车,运往火葬场的战死者尸体。
京一号基地市,军部会议大厅。
整个房间里到处弥漫着浓浓的烟雾,刺激着人们的眼睛一阵发酸,忍不住分泌出大量液体。尽管四周墙壁上的换气扇一直在不停运转,却总是无法跟上从一张张口鼻里喷吐烟雾的速度。
条形长桌上所有的烟灰缸几乎都被装满,黑色绒面桌布上到处洒落着烟灰。款式不一的杯子里或多或少装有黑俨俨的茶水。至于地面上,则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各种废纸和垃圾。
包括袁志成和赵志凯在内的所有军部委员会成员都在列席。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着大屏幕。尽管播出的画面已经是第二次重放,可人们仍然对此保持着浓厚的兴趣。
“真没想到,变异生物竟然已经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进化分支。应该立即派人前往新成都基地市,对战斗中杀死的新型变异生物进行取样分析。说不定,类似的怪物以后还会继续出现。”
“必须增加所有基地市内部高层塔楼的数量。另外,一线防御部队还要增加格斗人员和近距离杀伤性武器的比例。以前那种火力平均配置的防御构架要进行变更,形成以多种武器为基础的小范围攻击区域。另外,战用激光发射器也要尽快研发出新的型号,进一步提升发射与二次充能速度。”
“城外的雷区范围必须在现有基础上扩充两倍,甚至三倍。我们此前都忽视了对雷区地形的改造。如果在其中增加障碍物和凹陷,一定可以遏制变异生物的进攻势头。”
整个播放过程中,一直都掺杂着不间断的议论。在烟草和浓茶和刺激下,将军们的思维也变得越发活跃。他们表情严肃,丝毫没有平时的虚浮和讥讽。尽管谈话对象可能是政见不同的对手,可是当谈论内容涉及具体战斗布置和措施的时候,他们彻底抛弃了以往的成见,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亲密。
这个时空的人类还没有发明“月潮”这个词。然而,发生在北方战区新兰州基地市的突然变乱,已经给军部委员们上了极其生动的一课————那些怪物并不是永远呆在废弃城市里不会出来。它们会突然变得疯狂,会毫无理由成群结队离开聚居地,如飓风般疯狂席卷大地,吞没每一个来不及逃跑的活人。
在全国所有基地市当中,京一号基地所处的位置非常特殊。最初建造这里的时候,是以“旧城改造”的名义,给予大量补偿款,使当地居民全部迁往其它地方,才设置了军事管制区进行全面开发。之所以把基地市设置在距离旧首都较近的位置,当然是为了生物战争全面结束以后,对新生权力机构打下基础的考虑。
毕竟,首都的名字早已成为和平时期国人心目中固定的概念。当时,虽然也有国家代表提出过迁都,把统治核心全面移往西北方向的建议,可考虑到经济、文化、传统等各方面因素,迁都的想法最终未能实现。
与和平时期的政权核心相比,战后产生的统治机构毫无疑问是以军人为核心。虽然经历过战乱,可是幸存下来的人们总会有着对曾经事物的习惯性思维。加之从战前就定下的各种计划和措施,以及绝大部分物资的具体存放地点等等……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京一号基地的核心位置应该不会有所变化
庞大、牢固、坚不可摧。这些象征强大,代表强悍的词语,差不多是所有人心目中对京一号基地的共识。无论新兰州还是新成都,在防御设置和城防构架方面,都无法与京一号基地相提并论。按照技术人员的测算数据,如果把新成都基地市的防御能力列为数字“l”,那么新兰州基地可以达到“”或者“5”。至于京一号基地,则是令人恐怖的数字“7”。
在苏浩原先的未来时空,包括现在,只有美国的新芝加哥能够与其媲美。然而,在实际建设地点方面,新芝加哥基地与废弃城市芝加哥实在相距甚远,直线距离甚至要比废弃城市密尔沃基更近一些。而不是像京一号基地这样,差不多就在原首都旁边。
先是新兰州,紧接着又是新成都,连续爆发两起变异生物大规模围城事件,使呆在京一号基地里的将军们纷纷看到了危机。他们再也不向从前那样认为自己是安全的,开始对自身所处位置和周边环境感到忧虑。这种无形的焦虑也感染了越来越多的人。不仅仅是高级军官,就连中、下级官兵,甚至基地市内的普通家属和平民都产生了类似的想法。
在和平时期,旧首都的人口数量极其庞大,远远超过废弃城市兰州与成都,甚至比两城总人口数量相加起来更多。一旦发生意外,冲击京一号基地的生物狂潮将是无比庞大的数字。
光是想想,就令人觉得胆寒。
坐在会议桌首位的,仍然还是军部主席赵志凯。
尽管新兰州基地刚刚经历过生物狂潮冲击,很多大小事务都需要有人主持处理,袁志成还是从自己的管区迅速赶过来,于几小时前匆匆走进会议室,像往常那样坐在会议桌右侧。
两个最有权力的人不约而同选择保持沉默。
无论赵志凯还是袁志成都很清楚,早目前这种局势下无论说什么都是多余。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新成都防御战的图像画面早已被所有与会者牢牢刻画在脑子里。他们的所有思维都被强化的恐惧冲击得几乎崩溃。很多人面色发白,说话节奏结结巴巴,无法保持正常速度。
他们都是将军。有资格坐在这间会议室里的人,都是控制整个国家,整个军队运转命脉的大人物。
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他们都应该是最安全的。
可是现在,他们当中不少人却紧张恐惧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赵志凯在心里暗自叹息着,抬起眼皮,把目光转向坐在旁边的袁志成。他发现,这位以往的政敌,同样也用疑惑和垂询的目光注视自己。
赵志凯能够读懂袁志成眼睛里的想法。
毫无疑问,生物狂潮肯定是目前人类军队遭遇到的最大危机。其严重程度,甚至比几年前的病毒爆发更可怕。
比起刚刚结束的新兰州战斗,赵志凯更加关注发生在新成都基地市的这场变乱。
是的,这是一次变乱,甚至应该在前面添加“阴谋”、“计划”之类的词语。
许仁杰重伤,71集团军目前一切事物均有71集团军参谋部负责。他们发来了关于新成都战斗的所有情况说明,其中就包括此前查处104战斗工兵团团长的贪污案件,以及cu19号监控飞艇在废弃城市捕捉到,王婧静自杀身亡前的一部分拍摄画面。
赵志凯对王婧静的个人身份资料毫无兴趣。像这种毫不起眼的女人,在基地市内外到处都是。她们存在于每一个角落,居住在任何可能的位置,每天都在为了食物和水而奔忙。她们会与佣兵一起外出狩猎,会在田地里耕种,会在酒吧夜总会里出卖身体,也可能只是依靠捡垃圾过活。
每当想到这里,赵志凯就会觉得不寒而栗。
一个普通无奇的女人,竟然引发了一次数十万规模的生物狂潮。如果不是许仁杰布置得当,如果不是苏浩所部及时增援,恐怕新成都基地市早已被攻陷
她仅仅只是一个人,只是一个人啊
71集团军对事件的来龙去脉全部调查清楚:滥用权力发放空白物资调拨单的军官已经被捕,军用仓库的所有守卫人员被列入军法管制。作为补救措施,新的物资管理条例已经连夜制订出来,战用信息素之类的东西将被严加看管,杜绝再次出现类似的情况。
其实,引发生物狂潮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变异生物都喜欢新鲜的血肉。它们的嗅觉非常灵敏,百米外的一滴鲜血,都有可能被它们循着气味儿找到。在王婧静的计划中,信息素只是起到效果增幅的作用。就算没有这种东西,单是凭借被杀暴徒的零碎尸块,以及这个脑子里满是报复自杀的女人自己,同样能够在废弃城市里引发的动荡。
当然,缺少了信息素,生物狂潮的规模也会大打折扣。
这可不是简单的一减一等于零那么简单。
从病毒爆发至今,军部对平民的统治措施极其严苛。没有任何配给物资,也没有向任何人提供医药和食物。赵志凯从未与城外的难民近距离接触过。可是偶尔有几次乘车外出的时候,他总能清楚看到站在远处那些难民眼睛里毫不掩饰的仇恨与痛苦。
在和平时期,他们供养了整个军队,整个国家政权。
而现在,他们失去了一切,无法得到任何回报。
任何人都会对此心有不甘,都会本能产生愤怒和仇恨,头脑里充满无法用语言说明的可怕火焰。
就像某人回家,发现有窃贼入室,连忙拨打电话报警。警察却在几小时后才姗姗而来,甚至连最基本的勘察手续也直接省去,只是随便看看,就面带冷漠的离开。
赵志凯知道,难民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拥护军队。他们之所以愿意加入,只是为了得到食物和强化药剂。“军民鱼水情”之类的说法,早已随着病毒爆发彻底消失在文明历史的长河深处。假如某天基地市防御崩溃,军队失去支持被迫流亡到外面,首先需要面对的肯定不是变异生物,而是虎视眈眈,脑子里全是报复和虐杀意识的武装难民。
王婧静只是一个女人。在疯狂的报复心理作用下,她都能放弃一切,用身体和生命引发生物狂潮。把目光放远,如果仇恨的种子进一步成长,城外那些被生活折磨得失去希望的难民走投无路,他们肯定会做出比王婧静还要可怕,还要疯狂千万倍的举动。
这绝对不是毫无依据的想象,而是实施几率极大的现实。
军队不怕难民。后者没有武装,没有机械,他们永远无法冲破军事管制区的城墙。更重要的,是因为他们是人类,会恐惧,会思考。只要有一个人被枪杀,就会对其余的人产生威慑效果。只要有一个人怕死,就会在更多人当中引发连带效果。哪怕有成千上万,乃至上百万的人制造暴动,只要用机枪射杀最前面的一部分人,其他参与者很快就会因此而崩溃。
一百万变异生物,一百万难民,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赵志凯没有参与将军们对未来防御战的种种见解。站在统治者的位置,他已经看到了别人尚未察觉的潜在危机。他也相信,袁志成的想法应该与自己差不多。
有很多措施都是从病毒爆发前就已经完成制订。比如:对平民的冷漠和拒绝施救等等。这样做其实无可厚非。因为拯救大量平民,就意味着带来更多更大的负担。他们对生物战争本身没有丝毫作用吗,纯粹只是消耗物资。
这种把平民完全拒之门外的做法,在和平时期执政者看来其实非常愚蠢。然而,军部之所以制订这样的条例,也并非不无理由————人类与变异生物之间没有共同存在的可能。两者无法用语言沟通,思维意识也不能相互连接,只要遭遇必然爆发血战……基于上述理由,平民完全可以当做负担被抛弃。
这些该死的、见鬼的理由,都是来源于亚特兰蒂斯人提供的文件。
然而,人类终究是高等智慧生命。被压迫者的聪明和狡猾,永远超过大人物们的想象。
王婧静的所作所为只是一个信号,赵志凯却已经看到了极其恐怖的未来。
他曲起手指,用力敲了敲桌子,把与会者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的同时,也伸手按下大屏幕图像的定格键。
“诸位,发生在新成都基地的生物狂潮是一种警示。应该承认,我们的防御措施有着相当严重的漏洞,对可能遭遇的危险程度估计不足。下一步,参谋联合会议将对此展开讨论,同时对各个基地市下发整改意见书,要求各战区立即展开防线强化工作。尤其是增加补充兵训强度和时间,以及武器装备操作熟练度和工事配备等方面的问题。”
赵志凯以他特有的从容语调继续道:“另外,我想在今天的会议上增加一个新的议题————对难民的援助。”
话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赵志凯身上。有惊讶,有意外,也有平淡冷漠和如有所思。
“长久以来,我们都对生物战争有着共同的认识。那就是必须集中一切物资,保证军队的供应和维持,以放弃平民为代价,在长期对峙、逐地争夺过程中,一点一点赢得胜利。”
赵志凯缓缓地说:“我觉得,应该转变一下固定的思维概念,把平民纳入与军队相同的战争体系。”
这时,一名眉头微皱的中将把身子朝前挪了挪,正打算开口反驳,却看见赵志凯用严厉的目光注视自己,顿时讪讪地闭上嘴,彻底陷入沉默。
“有意见可以提,但必须让我把话说完”
赵志凯用威严的目光扫视会场,语调也随之变得严肃认真:“这场战争的性质是人类与病毒,我们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就算是最瘦弱的平民,一样可以训练成士兵。我们需要他们。最初的抛弃计划是错误的,我们从一开始就走入了歧途。不过,现在改正错误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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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七节 补救
这番语调铿锵的话,没有在与会者当中引起太多共鸣。将军们要么在抽烟,要么在慢吞吞地喝茶。就连先前想要开口反驳的中将,也彻底闭上了嘴,坐在椅子上板着脸,一言不发。
“按照我们早在战前制订的计划,整个平民群体都属于战争体系以外的附庸。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变了,越来越多的平民开始对抗变异生物,尤其是雇佣兵和猎人,他们击杀的怪物数量和军队的战果相比较,已经占据了相当份额的比例。这是一股极其庞大的力量,我们应该将其纳入控制,而不是任由他们在视线范围之外随意游走。”
赵志凯话未说完,一名年迈的上将已经出言表示反对:“恕我直言,你的说法有些危言耸听。我们都很清楚,战争的本质就是消耗。从病毒爆发至今,差不多有半数左右的人类变成了怪物。它们的数量多达几十亿。目前为止,我们尚未发现变异生物有大规模生育的迹象。这就意味着,每杀死一头,那些怪物的数量就要少一头。当然,它们已经进化出明显的雌雄性别。可是,从交配到诞生,再到成年,都需要足够漫长的时间。我们拥有强化药剂这个优势,只要交战地区不爆发大规模的生物狂潮,就能保证稳定有序的持续杀伤效果。我承认,平民对变异生物的仇恨感的确强烈,他们的战斗**也要比我们的军队更加旺盛。但是,他们终究不是军人,我们也没有足够的强化药剂满足所有平民的需求。他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如果没有药剂,普通人根本不是变异生物的对手。”
有了首位反对者,沉默的中将也重新张开了口:“阁下,我并非是想对您的提议表示质疑。我们都很清楚,现在和平民与过去的平民,根本就是两种概念。环境使他们的逻辑理念已经产生了变化。目前,各个基地市生产的物资完全可以自给自足。蓝币和军内代用券的流通渠道没有任何阻碍。当然,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效率极其低下,也根本谈不上什么金融。但现在是特殊战争时期,我们不能用和平年代的目光来看待事物。好吧就算您的提议获得通过,在场诸位都认同应该给予平民优待。可我们能给他们什么?他们又能给我们带来什么?”
赵志凯紧绷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看了一眼面带疑惑的中将,缓缓地说:“应该发布配给令,对整个国境范围内的平民按期发放食品和饮水。”
话一出口,在座所有人都为之一惊,脸上不约而同露出意外和震撼的神情
“配……配给?”
年迈的上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直接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赵志凯,郑重其事地加重语气,问:“虽然病毒爆发造成平民大规模死亡,但据连续两年来的综合统计报告,游离在各个基地市外的难民数量仍然多达好几个亿。一旦决定对他们实施配给制,单是每天消耗的物资就是个极其庞大的数字。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吗?”
“我从不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赵志凯安静地坐着,他眼睛里滚动着不可置疑的坚决:“我们需要平民的帮助,需要得到他们的拥护。所谓抛弃平民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中将的眉头仍然紧皱着:“就算是这样,但实施配给制是不是太过了?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的食物来满足平民的日常需求。如果把产出的物资都给了他们,部队怎么办?前线的官兵吃什么?”
“完全满足当然不可能。但至少可以给他们最低限额的每日配给标准。”
赵志凯若无其事地说着:“不进行激烈活动的情况下,成年人每天所需的能量为18uu卡。把这个标准缩减一半,或者三分之一,给予他们对应的食物。这种程度的配给,任何一个基地市都能做到。另外,命令各地军事主官加大对地下农场的建造进度。按照目前的速度,明年的这个时候,配给额度就能满足最低极限。对于在城外没有生活来源的难民而言,这点儿东西足以收拢人心,得到他们的支持。”
赵志凯的说法并非假大空。如果把900卡能量折算成食物,不过是几十克米饭或者面包而已。如果发放食物种类换成肉质,那么占据的份额还要更少一些。当然,拇指那么大的一小块肉肯定谈不上什么果腹,甚至连塞牙缝也不够。但它们至少能够保证平民半数左右的日常能量消耗。加上难民们在城外搜索找到的野菜、根茎,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食物,至少不会被饿死。
苏浩在新贵阳地区的做法,同样给了赵志凯很大的启发。京一号基地研究部门收集了三万多份变异生物的碎片样本,发现其中的蛋白质成份极高,完全可以成为传统家畜肉制品的代用物。至于最有可能导致食用者出现基因变异潜在危险,已经随着丧尸,血尸,类人等不同途径和方向的多层次变异,被淡化到可以不计的程度。
“我们必须拥有稳定的后方。千万不要把平民看成是负担,他们很可能会成为我们不得不为之依靠的坚强后盾。我们都不知道事物的最终演变结果究竟是什么?但在座诸位不要忘了,我们是人类,他们也是人类。”
看着慢慢陷入思考的将军们,赵志凯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淡淡的微笑。
他没有把话说明。
他知道,所有人都看到了从预警机上发回,关于新成都基地市的城内暴乱画面。
可能有人注意到王婧静在这场混乱中起到的引导作用。也可能谁也没有发觉问题根源所在。但不管怎么样,赵志凯永远不会说破。他只是利用职权,把事物推向对自己有利,对生物战争有好处的方向。
“我赞成这项议案。对于平民,我们的确应该改变一下以往的态度。”
忽然,坐在会议桌左侧的孙湛举起右手,现实肯定了赵志凯先前的那些论调,然后话锋一转,把问题核心重新拉回到刚刚结束的新成都防卫战。
“诸位都看到了,高大厚重的城墙已经无法发挥效果。变异生物的进化速度远远超过我们的预计。哪怕在现有基础上,把各个基地市围墙高度再增加一倍,也无法挡住它们疯狂的进攻。打赢战争的关键仍然在于军队数量的多少。尤其是基地防卫战,守卫人员数量不足,很容易造成某个点上被变异生物集群突破。我提议,应该改变现有的作战配比模式,增加基地市内部战斗部队的驻扎数量。”
说着,孙湛随手调出一副电子地图,指着上面用红色光点表示的各个基地市,侃侃而谈。
“合肥战役结束后,整个新南阳地区已经彻底被变异生物占领。这里出现了一条无法被控制的隔断空间。新成都、西安、新兰州,以及西北和东南战区都被断开,这样下去极其危险,也不利于整体战略的进攻部署。我建议,最好在近期组织一次大规模战役,集中优势兵力,彻底消除这个隔断区造成的安全隐患。”
没有人对孙湛的建议表示应和。就连与他关系最为密切的几个人,也闷着头陷入沉默。
孙湛资格虽老,却是不折不扣的文职将军。暂且不论他刚才提到的建议和设想是否正确,一名文职将官要求军部对某个区域进行战役计划的制订……这种事情真的很滑稽,而且不合规矩。
袁志成冷眼注视着孙湛,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这可不是嘲笑。以他对这头老狐狸的了解,孙湛此举不过是先抑后扬的前着。换句话说,孙湛就等着有人开口否决,然后才能提出他真正的目的。
冷场了几秒钟,一名少将果然插进话来:“孙将军,您的建议有些不合实际。我们目前没有足够的兵力对那一地区展开进攻。东线和北线都很吃紧,无法抽调出更多的空余部队。何况,现在最关键的任务,还是要加强各个基地市的防御力度。一旦它们被攻破,那就谈什么都晚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还有一项建议。”
孙湛慢慢地笑了起来。他指了指电子地图上废弃城市成都、西昌和重庆之间的三角形地区,说:“这一带是西南地区人口最为密集的核心区域。监控数据表明,这里还有大量平民没有离开。除了新成都,附近没有可供避难的大型基地市。71集团军的防卫面积很大,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围。许仁杰的压力很大,恐怕很难在周边区域形成有效的防护和管控。应该给他增加一部分军队,哪怕增加一个师也是好的。”
少将顺着孙湛的话头继续发问:“周边地区已经没有多余的部队。难道,还要给71集团军增加新的师团编制?这似乎不合规矩吧?”
“新增编制当然不可能。”
孙湛继续保持着脸上魔鬼般的笑意:“不过,我们可以从新贵阳地区抽调部队,补充新成都方面的防卫力量缺口。刚才的录像大家也看到了,苏浩将军是个非常有责任心的人。如果不是他带领警卫部队连夜增援,在最关键的时候投入战斗,新成都基地早就已经陷落。而且,他还派出几个二线补充师在外围分散拉练……毫无疑问,这表明苏浩对新贵阳的局势很有把握,也毫不惧怕废弃城市贵阳里的变异生物对基地造成威胁。505集团军下辖十个新编师团,完全可以从中调出一部分,补充到邻近战区,帮助那些迫切需要增援的基地市进行协防。”
就这样,孙湛在地图上指指点点,在屏幕上划出一块面积广大的范围。其中,囊括了包含新成都在内,六个大小规模不等的基地市,以及三十多个团级规模的战术防护地段。按照他的建议,整个505集团军将被分散,编为近百个个团、大队级别的战斗单位。大部分人员和装备都被分派出去,以“增援”的名义进驻不同防护区。至于新贵阳基地,只剩下一个不满编的步兵师。
袁志成一言不发。
他已经洞悉了孙湛的计划。整个计划其实还是针对苏浩而设置。表面上虽是增援,实际上就是对整个505集团军的肢解。就连傻瓜都知道,军队只有集中起来才能发挥强大的战斗力。分散成团级规模的战斗群,无异于对自身力量的削弱。这种撒毛毛雨的“增援”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还会在战斗中造成苏浩所部的大规模伤亡。
在座的将军们都很精明。看穿孙湛目的的不仅仅只是袁志成。然而,没有人对此表示反对,也无人提出异议。尽管各人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却只是在沉默中维持着会场中微妙的气氛。
苏浩的崛起速度实在太快了。短短不到三年时间,已经从平民变成了少将,麾下拥有多达数十万兵力,还有一座设施齐全的基地市。
权势和财富总是招人嫉妒。这条法则不仅仅通用于和平年代,战争时期也同样适用。尽管人们都很清楚孙湛与苏浩之间的矛盾纠纷,但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插手。何况,比起苏浩这个突然蹿升出来的暴发户,还是与自己共事多年的孙湛更加亲密些。
赵志凯本能的想要否决这项提议。可他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而是认真思考了几分钟,像往常一样要求与会者举手表决。
尽管明白孙湛的提议根本就是借刀杀人,赵志凯还是不打算予以反对。
他控制不了苏浩。一个不听从自己命令的将军,自然没有存在的价值。反正,对付苏浩的主力是孙湛,自己不过是在旁边看戏罢了。
会议室里慢慢抬起了几条手臂。这些表示赞成的人,都是赵志凯的同盟。袁志成对目前的局面很满意,因为他看见,自己没有做出决定的情况下,那些投向自己的人也没有表示赞同或反对。这就意味着,他们仍然服从于自己,而不是被孙湛或者赵志凯的言语于扰。
袁志成当然赞成对付苏浩。505集团的那些新编师团原本都是自己的私军。谁也没有想到,孙湛派出的那些人竟然全部被杀,而苏浩夺取权力的动作也丝毫不讲章法。那个该死的小子显然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规矩。既然如此,那就联合所有人的力量,把他彻底打下地狱。
就在袁志成即将举起右臂的时候,忽然听到随身携带的通讯器发出清晰的电子鸣音。他低下头,随手按下微控屏幕开关,只有十厘米长的微显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一行简短的文字。
袁志成最初只是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散漫的目光却在瞬间变得锐利。他的脸色微微一变,眉毛渐渐倒竖起来,就连眼角也在不自觉的微微抽搐。
他关上通讯器,抬起头,表情很快重新变得平淡。
自始至终,袁志成也没有举起右手。而那些以他作为标杆的军部委员虽然很是惊讶,却没有改变固定的阵营立场,与他共同保持沉默,以示反对。
赞成者的数量没有过半,孙湛的提议没有获得通过。
赵志凯和孙湛几乎同时把目光投注到袁志成身上。前者充满疑惑,后者充满愤怒。虽然目的和意义都是相同的,但赵志凯很奇怪袁志成为什么突然表示反对?孙湛却是对这种举动流露出**裸的憎恨。
按照正常情况,袁志成绝对不会反对这项提议。
可他偏偏就这样做了。
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离开军部会议室,袁志成板着脸,在一于随从的护卫下匆匆前往基地市机场,登上专机,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新兰州。
几小时候,他已经出现在新兰州基地的司令官办公室。空旷的房间里除了袁志成这个主人,还有接到命令刚刚走进来的思博。
袁志成背着双手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微眯着眼,注视着远处地平线上徐徐下沉的夕阳。金黄色的余晖照亮了他的面孔,把一条条皱纹映出金属般的光泽,整个人显出无比厚重,宛如雕塑般的特殊气质。
“505集团军原本是我的囊中之物。那是整整十个新编师团,而不是随意拼凑的十个民兵师。正规作战部队和后备役是两种概念。最核心的武器装备,三阶以上的强化药剂,还有最新型号的战斗服……这些东西只有京一号基地和西安基地才能生产。军后勤总部牢牢把持着它们。即便是我想要得到,也只能走正常途径。”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突然发来一条那样的信息?”
袁志成转过身,用冷厉的目光死死盯住思博:“你让我在军部会议上反对孙湛对505集团军的分解提案,究竟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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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八节 对策
信息的内容很简短,不过寥寥十几个字。
一旦决定反对,就再也没有变更的机会。
“你应该很清楚苏浩为什么会成为505集团军的司令。没错,他用能量药剂跟我做了一笔交易。我给了他十个新设师团的编制。正常情况下,这种议案不会通过军部审核。然而苏浩选择的时机非常巧妙,孙湛也看到了可能在其中捞取好处的可能。我们都想从中获取利益,所以那些新编部队才能从纸面上的番号,转而成为真实的存在物。我一直在等着孙湛下手,没想到苏浩的动作比那个老混蛋更快。事实再次证明,孙湛的确不是苏浩的对手。而那个不讲道理的年轻人,也从我手里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就在几小时以前,我再次看到了拿回那些新编师团的机会,而你却告诉我必须收手……”
袁志成慢慢走到思博面前,站定,用明显带有怒意,沉稳且不容置疑的强硬语调说:“我一直很信任你。这种信任很大程度来源于你的父亲和母亲。你说过,苏浩是你的死敌,你和他之间再也没有丝毫交情可言。我相信你不会欺骗我,但你的举动和事实却产生了偏移。现在,你最好给我一个合乎逻辑的解释。否则,我会让你为此付出代价”
思博平静的脸上丝毫没有畏惧,只有显而易见的自信。
他走到办公桌旁边,升起电子屏幕,调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
“阁下,这是我从去年十月份开始收集,直到昨天才刚刚整理完成的监控记录。”
袁志成带着怒火和凶悍,转过身,冷冷地看了一眼思博,随即把目光转向屏幕。
那是一份非常详细的表格。罗列的上面的时间和数据表明,监控内容是空中部队在过去几个月对新贵阳地区的相关记录。记录事项非常繁杂,几乎细致到了每一个微末枝节,就连车辆和人员外出、返回之类的信息也丝毫没有遗漏
“想要全面掌控部队,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思博指着屏幕,认真地说:“长久以来,我们对苏浩所部的渗透工作均告失败。他在这方面的防范措施非常严密,我不知道他究竟是用什么方法达到如此效果?无论我们以任何方式,任何借口安插进去的人员,都会在短时间内暴露,然后失踪。那些情报人员肯定已经被苏浩秘密处决。从庐江到新贵阳,无论第十一独立部队还是现在的505集团军,苏浩一直保持着对一切外来势力的内部秘密优势。”
袁志成的眼神微微一变,开始收起外放的杀意,冷厉凶狠的表情也变得平缓下来。
他听出了思博话里潜藏的意思。
“无法渗透?怎么会这样?”
“我也弄不明白。”
思博坦言:“孙部长的动作大多保持在明面上。他以正当借口,先后数次派出高级军官想要接管505集团军,却被苏浩以极其强硬的态度驳回。那些派出去的军官不是被杀就是被监禁,苏浩也以各种借口对军部进行搪塞。组建十个新编师团的命令下达后,我再次派出了多达数百名渗透人员。结果还是和从前一样,新贵阳地区的电讯阻断事件发生后,他们也彻底失去了联络。”
袁志成的神情渐渐变得郑重。
这些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听思博谈起。对于手下,袁志成一向是用人不疑,给予对方最大限度的执行权限。身为整个北方战区的最高司令官,他需要关注的问题实在太多,自然不可能每时每刻把目光和焦点都放在苏浩身上。相应的,思博也需要时间对各种行动进行验证,信息反馈。
“我买通了军行政总部的一名机要秘书,弄到了一份孙部长对505集团军各师军官的任免名单。综合分析下来,我发现,孙部长对新编部队的控制强度远远超过我们的预计。他通过收买、拉拢、威胁等方法,将整个505集团军的控制力度分散到团和大队级别。尤其是新编70峙编70沛,孙部长派出的亲信军官,当时已经在中队一级单位任职。从一些隐秘的往来情报分析,苏浩已经彻底放弃了对这些部队的掌控。他手下的旧人大部分离职,第十一独立部队只剩下不到百分之二十的人员。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居然在一夜之间全面翻盘,一跃成为新贵阳地区的绝对统治者。”
袁志成的目光有些愕然,然后很快变得凝重。
“你的意思是,苏浩在暗中隐藏和积蓄实力?”
思博没有直接回答袁志成的问题:“他的做法无可厚非。现在是战争时期,有实力的将军都会这样做。我只是不明白,苏浩究竟从哪里得到如此之多的追随者?他究竟用什么方法来维持手下对他的忠诚?我用电脑推演过,孙部长的计划成功率超过百分之九十以上。他当时派出的亲信人员几乎控制了整个505集团军。在军队体系中,命令由上至下层层下达。苏浩却可以在这种无比严密的职权层叠情况下展开反击,带领士兵抓捕了所有军官,一举扳回了局面。
“505集团军是新设部队。十个师团的构成人员都是新兵。其中大部分,是随同苏浩从新南阳地区撤离的难民。苏浩去年离开新成都基地,合肥战役结束时候前后还不到半年。可就是依靠这些人,苏浩把孙部长和我们耍得团团转,从头到尾输得莫名其妙。”
思博的每一句话,都使袁志成觉得胆战心惊。
他开始逐渐明白思博为什么要给自己发来那条阻止信息。
几百名军官和数十万士兵,是两个根本不成比例的群体。想要笼络前者,可以通过很多方法产生效果。比如金钱、女人、权力等等。而想要拉拢后者,困难程度无疑要比前者艰巨得多。因为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思维意识,想要得到的利益各不相同。最简单的例子:花费一百克黄金,能够得到某人的效忠。可是把同等数量的黄金分给一万个人,那点微乎其微的数量,根本不会产生丝毫效果。
在人类历史上,以最下级士兵为基础,以囚禁、虐杀、拘捕上官的方式,引发大规模混乱的事件层出不穷,几乎在各个历史时间段都有发生。
袁志成慢慢走回到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下。他面色凝重,神情充满前所未有的严肃,森冷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屏幕,双眼中的瞳孔却不断瞟过站在旁边的思博,把视线焦点延伸到其身后已被浓密夜色覆盖的窗户上。
天色已经全黑,仿佛距离重新放亮有着永远无法触摸的距离。
再也没有谁比袁志成更清楚那十个新编师团的底细。
无论军部还是许仁杰,都没有给予苏浩任何帮助。他根本是凭借一己之力,以不完整的第十一独立部队为基础,建立了505集团军。毫不夸张的说,构成这支部队的基准核心力量其实就是难民。他们在军事教官的训练下,仅仅只用了几个月就完成编组。小队长、分队长,以及各个最底层战斗单位的领导人员,都是从难民中间选拔而来。
那可不是区区几十人、几百人,而是多达几十万的庞大数量。
苏浩居然以这些人为基础,于掉了所有新编师团的中、高级军事主官。难道,他真的是所有难民心目中的救世主,是被所有人认可的领袖吗?
这不可能真的不可能
“亲民”这个词从很早以前就存在。可是,真正想要做到却极其困难。
袁志成曾经尝试过,想要以更加亲和的形象出现在大众面前。就在最初建设新兰州基地的时候,他亲自深入建设现场的工人之间,嘘寒问暖,为很多人解决实际问题。
然而,这种贴近基层的做法,却收到了近乎负面的效果。当时,建设工地的基层人员数量多达数万。尽管袁志成争分夺秒,在一个月内跑完了整个工地的所有角落,仍然只接触到比例很少的一部分工人。每个人都有自己迫切想要解决的困难,每个人都想通过与上层人物接触的机会,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增加工资收入、增加休息时间、提高福利待遇、减缓劳动强度……每每回忆起那个时候,袁志成总有种想要呕吐,头昏脑涨的可怕感觉。他总是被工人们围在现场,无数张嘴都在说话。有称赞,有谄媚,也神情激动的斥责与叫嚷。尽管有警卫人员在旁边负责阻拦,仍然还是有人源源不断从其它方向赶过来。原因很简单:袁志成在亲民活动的初期,为一些人解决了工资待遇等问题。其他人看到了希望,觉得袁志成是真正能够帮助自己,为自己做主的“青天”。很自然的,各种诉求、申诉、希望接踵而来。
和平时期的社会存在着森严的阶级。越级上告之类的事情层出不穷。像袁志成这种亲身下基层的大员简直就是稀有动物。人们当然要抓住机会,把平时不敢说出来的声音全部爆发。
按照正常程序,袁志成完全可以把很多类似的诉求交给下属官员负责处理。可是,诉求者本人根本不相信普通官员。他们成群结队出现在基地市建设指挥部外面,要求与袁志成对话,在现场拉起“xxx是人民大救星”之类的横幅,用音乐和欢呼敦促袁志成与自己见面。
那场面真的很热烈,任何目睹现场的人,都会产生出本能的认同感,觉得这才是真正被民众拥护的清明统治者。
然而,袁志成丝毫不觉得高兴。他甚至觉得自己最初想要深入基层的亲民活动根本愚蠢透顶,是个不折不扣的错误。
整个建设工地的民众多达数万人。这里发生的一切,在口口相传中四散传播,更多的人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困难需要解决。可是,人类都有从众的心理。看到民工拖欠工资因为上层官员于预,欠款最终得以拿到的时候,总会产生“我也有困难需要解决”的附从想法。大脑思维也迅速会议日常生活的点滴,绞尽脑汁搜找出那么一、两样麻烦,然后兴高采烈加入声援者大军,成为众多请求者的一员。
能够做到军部委员会副主席的位子,袁志成对于如何统治民众,当然有着深刻的理解。
当时的情况与任何历史时期都不同。袁志成知道很快会爆发病毒危机,他想要借助最后的文明之光,为自己捞取更多的人望。正因为如此,他才不畏辛劳,主动揽过大量事务。很遗憾,事必躬亲的做法没有收到预计效果。除了疲惫和困顿,袁志成丝毫没有感到欣慰和快乐。
人的**是无穷的。看到别人得到好处,自己也想得到更多。拥挤在建设指挥部外面的平民丝毫不见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最后,袁志成只能选择离开。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的场景。
当直升机在指挥部空地上降落,警卫人员簇拥着自己即将登机的时候,人群里忽然飞出几块石头。很快,各种投掷物铺天盖地袭来。在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中,夹杂着震耳欲聋的怒吼和咆哮,还有无数悲伤痛苦的号哭,指名道姓毫不掩饰的谩骂。
“姓袁的杂种,你为什么不帮帮老子?”
“你帮别人讨债,帮别人解决医疗纠纷,为什么对我的问题不闻不问?”
“天下当官的都是一个样,都是心黑脸黑**黑。老子再也不相信你们这些狗日的,你给我去死去死”
袁志成彻底震惊了。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辛苦和忙碌,竟然会换来这样的结局。
他承认,聚居在建设指挥部外面的这些人,有相当一部分自己都没有接触过,也不知道对方的具体诉求。
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会疲倦,需要休息。就算是机器人,每天工作二十四小时也会崩溃。何况,解决民众困难需要与各个部门打交道。其中的艰辛和麻烦根本不为外人理解。
远在京城办公室里的时候,袁志成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决定下基层收取民心的举动,竟然会带来如此严重的负面效果。
一个多月时间,接触了几百人。
他们的问题解决了,却引发多达数万人的连带效应。
坐在机舱里,袁志成双手捂住脸,无声地流泪。
这就是我们的民众?这就是我想要争取的民心?
他们再也不是过去历史上那么单纯。拜金主义和物质至上的种种意识,已经使他们彻底忘记了过去,满脑子都是对**和利益的追求。看不惯旁人发家致富,对别人的痛苦冷嘲热讽,自己什么也不愿去做,只是不停的向政府伸手要这要那……
在众多冲着自己扔石头的人群里,袁志成看到几张曾经见过的面孔。
那是几个在征地拆迁问题上态度强硬的村民。他们的房屋位于城郊偏僻地带,田地早已荒芜,租金不过是几百块钱一年。不过是两间泥坯木梁的土屋,竟然要求得到每平方米三万元的巨额赔偿。不得已,拆迁指挥部只能修改图纸,把改造红线绕开这一片区之后,对方又找上门来,主动把拆迁标准一降再降。两万、八千、五百……
袁志成最终还是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民心”。在他离开之后,关于他的谣言在建设地区周边四散传播。贪污、诈骗、欺瞒民众、黑心官员等等……诸如此类的话题到处都是。人们选择性的忘记了他曾经做过的那些好事,即便是曾经受过恩惠的人,也开始对他帮助自己的行为产生疑问。觉得那不过是在作秀。毕竟老话说得好:“天下的官儿,一般黑。”
痛苦和愤怒过后,袁志成彻底变得冷静下来。
有过亲身经历,他当然明白想要笼络民众的难度。
在新贵阳基地市的建设初期,苏浩几乎没有任何外来援助,他连难民和军队的日常食物供应都无法保证。在这种极端困难的情况下,苏浩究竟是怎么笼络难民?把那些满腹怨言的家伙彻底变成他的拥护者?
光是想想,就觉得难以理解。
但事情就发生在眼前,505集团军在一夜之间兵权变换,自己和孙湛的诸多安排彻底落空。
苏浩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那可是几十万难民啊
“我们无法从505集团军内部获得相关情报。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苏浩对于民众和军队的控制能力极强。这种奇特的现象,很可能与他手下的宣传部门有关。作为遏制,必须进一步限制505集团军的活动范围。我知道,这种看法很多人都无法接受,可分散苏浩所部的做法无疑是错误的。如果任由他扩散影响,事态发展很可能会失去控制。到时候,无论做什么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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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九节 理解
思博的进言非常中肯。结合苏浩以往的做法,还有目前的现实,袁志成微微颌首,认可了思博的说法。
他也终于明白,思博为什么要给自己发送那样的信息。
“孙部长可能看到了问题的一部分,却并不全面。他的目的和想法与我们有共通之处,可是在遏制苏浩的具体措施方面,孙部长没有直接强硬的倚仗,只能通过行政命令的方式进行。这恰恰给了苏浩反击的机会。从新贵阳基地初期建设开始,孙部长的各种计划从未成功过。综合计算下来,他已经损失了一大批人手。”
袁志成双手摆在办公桌上,认真注视着神情冷峻的思博,问:“说说你的计划吧你打算怎么做?”
思博的目光很是锐利,具有年轻人的旺盛意识和冲动。他把电子屏幕上的新贵阳基地地图放大,随着代表建筑的各种几何图形朝着四周迅速扩散,屏幕中央很快出现了一个正方形的图框。
那是505集团军的指挥部。
“方法不外乎两种:直接派出部队攻击,或者于掉核心首脑人物。”
思博眼睛里闪烁着冰冷和果决:“第一种方法并不可取。如果调集部队对505集团军展开进攻,势必会引发全面战争。而且,我们的立场也很麻烦。505集团军毕竟不是叛军,苏浩也没有对军部表示公开反对。而且,他麾下的部队虽然都是新设,却在新成都战斗中表现得非常出色。一旦爆发冲突,我们的得失比例将远远超过预期,甚至更糟。”
“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于掉苏浩。”
思博加强了说话语气,几乎变得斩钉截铁:“用最精锐的突击队,最强悍的人员,最精良的武器,以官方名义进入指挥中心,直接将其格杀。”
袁志成脸上露出从容淡定的微笑:“这样做,会不会太冲动了?他毕竟是个将军。削减权力和剥夺利益最忌讳的就是使用暴力手段。除了你刚才说过的那两种,说不定,还有其它的办法?”
“不那绝不可能”
思博的态度非常坚决:“我见过苏浩。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特殊气质,很容易让人受到感召,产生认同感。这种情况放任下去,很可能引发一系列难以收拾的后果。我还是坚持意见,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于掉他。”
袁志成眼睛里闪过一丝意义不明的笑意,问:“我记得,你和苏浩曾经是朋友。怎么,你就这么想杀死他?”
思博眼里的光亮渐渐变得暗淡,他低下头,声音却充满阴狠和残忍:“只要和王启年扯上关系的人全都该死。何况,我和苏浩早已没什么关系,更谈不上是什么朋友。”
这答案袁志成并不陌生。以前,思博就这样说过。现在,他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袁志成当然不会把对某人的评价写在脸上。他从椅子上站起,走到思博身边,伸手轻拍着他的肩膀,用平和宽容的语调说:“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你的父母会以你为荣。他们在天上注视着你,而你……会成为他们的骄傲。”
新成都基地市,十七号军事管制区。
肖琳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一张极其陌生,也无比熟悉,曾经强烈想要忘记,却总会在孤独时候不由自主想起的面孔。
李道源就坐在病床边,侧着身子,低头俯看的脸庞轮廓清晰,薄而坚硬的嘴唇带着微笑,浓密眉毛掩映的双眼却隐隐带有忧郁。
“怎么样,感觉好点儿了吗?”
这几乎是所有探病者对病人的共同问话,普通至极。然而,肖琳却觉得这声音震耳欲聋,让自己心生感慨,脑子里一时间回转过无数的念头。她想说话,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慢慢闭上双眼,咬紧嘴唇,任由泪水顺着眼角从脸庞两边无声的滑落。
许仁杰向邻近地区所有部队都发出了求援信号。除了苏浩,新成都周边的其它部队也纷纷派出了援兵。李道源的管制范围虽然距离新成都很远,仍然还是最大限度调集兵力,在直升机允许的载重范围紧急实施增援。
赶到新成都的时候,战斗差不多已近尾声。
按照集团军指挥部的要求,李道源所部在三十九号地段实施机降。当时,该区域已经被变异生物突破,大约有数百头敏捷型类人冲进城内。稳固防线后,李道源立刻率队进入城市搜捕击杀。非常巧合的情况下,在后勤部招待所附近遇到了肖琳。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李道源真的很难相信,这个身穿准将制服,单手撕裂一头狗形类人的漂亮女军官,竟然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友?
上次离开昆明后,李道源只与肖琳互通过几次远程电话。她告诉他,自己被派往西安基地接受培训丨学习时间长达五年。
李道源告诉她,会一直等她回来结婚。
相遇的过程很是令人尴尬。过了好几分钟,肖琳才从震惊状态下清醒过来。回过神来的她满面惨笑,拔出格斗刀,反手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如果不是李道源眼疾手快,以最快速度给她灌下一瓶强效能量药剂,恐怕肖琳早就已经死了。
阳光从窗外照进,肖琳的脸色变得越发苍白,丝毫不见血色。
她仍然闭着双眼,从颤抖的嘴唇中间发出极其轻微的话语:“为什么要救我?”
李道源伸出手,慢慢抚弄着女人额前凌乱的长发,声音充满伤感:“我说过,会等你回来结婚。”
肖琳咬了咬下唇,表情有些挣扎,充满凄然:“其实,你什么也不知道。我,我一直在骗你。”
“昨天你还在昏迷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了全部。”
李道源的表情很是复杂。
他没有撒谎,他的确已经知道了事情原委。当然,来龙去脉并不十分完整,但肖琳的准将身份和她在招待所担任的具体职务,李道源都从医院里其他幸存者口中断断续续了解了很多。
他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
痛苦、屈辱、震惊、愤怒……甚至,产生了强烈的杀欲和报复心理。
换了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接受这种可怕的现实。
最心爱的女人,竟然是人尽可夫的角色?
在肖琳陷入昏迷,躺在病床上的那段时间,整整好几个钟头,李道源都坐在病院外面的椅子上,红着双眼,默默抽着烟。
他真的很想抓起单兵机炮,冲进司令官办公室,把许仁杰那个混蛋当场轰爆。再把每一个与肖琳发生过关系的男人全部揪出来,一个个生吞活剥。
李道源的杀意和愤怒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呆在数百米外的苏浩也感觉到这股强大凶悍的意识。这也许应该归结为“蜂王”与“工蜂”之间微妙的意识连接?或者,是因为李道源本身已经是五阶强化人,思维能量在不经意间扩散范围波及产生的效果?
苏浩找到李道源,两个男人在花生米和烈酒的陪伴下,聊了很久。
苏浩没有刻意制止李道源的疯狂。他只是用简单浅显的话语劝解,释放出郁积在李道源心中的怒火。
“我相信,她仍然爱着你。就像你爱她一样。否则,她完全可以与你断绝来往,直接表明你们之间不会有结果。可她从未这样说过,只是告诉你,还需要几年的时间才能见面。”
“只要是人,都想往高处走。为了实现理想,总要付出代价。现在是战争时期,和平年代女人的高贵和矜持,在现在这种环境下一钱不值。人都是贪心的,我也一样。要得到更多的想法其实并没有错。她只是没有选择正确的方法
“我能理解你的愤怒。如何处理这件事情,是你的自由。如果你仍然爱她,就带着她离开。如果你想要报复,可以谩骂,可以对她进行侮辱。你也可以杀了许仁杰泄愤。他目前正在接受治疗,无法动弹,一发子弹就能打爆他的脑袋。事后,我可以帮你封锁消息,没人知道是你于的。”
这些话并非空幻的妄言。在苏浩心中,“工蜂”的地位非常重要。当然,他很清楚,李道源其实并未丧失理智。他只是被怒火暂时蒙蔽双眼,在报复与心爱的女人这架天平上,李道源从来只会选择后者。
当恨怒渐渐平息,李道源也对苏浩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不想继续呆在71集团军。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带着部队转隶到你的麾下。给我另外安排些任务,再也不要与新成都产生任何交集。”
关于这些事情,李道源当然不会对肖琳说起。
他不会在肖琳面前提及鲁正雄,也不会提起许仁杰。冷静的思索过后,李道源发现自己终究无法放弃心爱的女人。毕竟,感情这种东西不是任何利益能够取代。就算人生当中另外出现更加美貌,更加善解人意,对自己更加体贴的女人,也永远无法忘记初恋。
看着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肖琳,李道源尽可能用和缓轻松的口气,表明自己的决定。
“跟我走吧我们离开这儿,再也没有人会欺负你。就像以前商量过的那样,见面的时候,就是我们结婚的时候。”
肖琳猛然睁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一直在微笑。虽然带有微微的忧郁,但笑容无比真诚,发自内心。
“你,你不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
“不,你不明白,我已经不再是……”
“你是我的未婚妻。以前是,现在仍然还是。”
“可是,我一直在骗你。我,我其实没有……”
“那些不重要。”
李道源安静地看着神情张惶,举止无措的肖琳,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女人光滑的脸庞,认真地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只想好好生活,我会给你幸福。比起那些死去的人,我们其实很幸运,不应该再挑剔些什么。”
肖琳彻底呆住了。
她一直觉得,李道源是个毫无心机的男人。最初认识的时候,他给自己的感觉就是话不太多,性格深沉的类型。他总是在自己能够想到的时候出现。吃饭、约会、散步……他不懂得什么是浪漫,不懂得女人喜欢的格调与心情。很少送花,说话做事带有军人的刻板气质。作为爱情伴侣,明显缺少了很多乐趣。可如果谈到结婚,却再也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
回过头想想,自己实在太傻了。
为什么一定要爬的高站得远?就算得到再多,也远远不如这个愿意站在面前,为自己遮风挡雨的男人重要。
我曾经放弃了生命中最关键的那个人。不过,上天已经给了我足够的惩罚,又把失去的珍宝重新送回到面前。
我很幸运,真的很幸运。
苏浩并不知道军部会议上针对自己的种种议论。他站在两米多高的大屏幕前,抱着双手,默默注视着电子地图上显示的一个个坐标。
从正常角度来看,孙湛想要“肢解”505集团军的议案,其实与苏浩的下一步计划正好吻合。
除了黄河的新编70l沛团,还有另外六个师将在近期分别开赴昆明方向。其目的,当然是为了围歼废弃城市里的变异生物,得到更多的银骨和晶石。
“一号蜂巢”的建设进度非常迅速,周边地区有大量难民被转化为新的“工蜂”。早在两年前派出的各个小组,如今已经在各地建立起数百个规模不等的“蜂巢”。从表面上看,这些“蜂巢”其实就是一个个难民组建的居民点。但只要苏浩一声令下,广阔的土地上立刻就会出现多达数十万人的庞大军队。
许仁杰正在履行协议规定的职责,将各种建设基地所需的原料和机械源源不断发往指定地区。军部对战局的着眼点历来都看重北方和东部,由于地形阻碍和工业化集群在战前的设置等因素,西南方向的监控力度就显得薄弱。有了许仁杰挡在前面帮助遮掩,短时间内,军部很难察觉苏浩的动作和变化。
话又说回来,就算被军部发现,苏浩也不会退缩。
他再也不是几年前那个在废墟里徘徊的逃亡者,再也不是。
走在长满杂草的马路上,欣研只觉得心里无比感慨。
缺少了人类的活动,城市彻底变得死寂。树木的生长态势比任何时候都茂盛,道路边缘和中间的缝隙里,随处可见半人多高的野草。放眼望去,整座城市仿佛是建设在苍郁绿色深处。它仅仅只是沉睡,默默等待着人类将其唤醒。
几分钟前,这里刚刚结束了一次对变异生物的围歼战。空气中仍然可以闻到血腥和火药的味道,地面上横七竖八躺满怪物的尸体。十几辆武装卡车从不远处的路口开过来,在各自选定的空处挺稳。以这些车辆为中心,人们开始挥舞刀子和斧头,把刚刚杀死的变异生物分割、剥皮、取肉,有条不紊的把各种战利品装进车厢。
黑格穿着一条石磨蓝牛仔热裤,默默站在欣研的旁边。它的衣着装束与欣研一样,都是相同款式的热裤,吊带汗衫的质地和颜色也没有区别,甚至两个人的头发都是梳成马尾。由于身高体型都差不多,从背后和侧面看去,就像一对孪生姐妹。
按照苏浩的命令,从上周开始,黑格就被调派到昆明,接受欣研的指派。
它的工作跟从前没有什么区别,仍然还是充当诱饵。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欣研,黑格总有一种本能的敌意。
最初,欣研对黑格的表现觉得很是惊讶。她没有使用“蜂后”的权力对其进行斥责,而是在各种场合接近黑格,通过谈话的方式,从对方言语当中暗自寻找问题。
出于女性极其敏锐的直觉,欣研对黑格的内心世界多少有些了解:那是对自己的嫉妒,进而产生的冷漠。如果放任下去,很有可能演变成愤怒与憎恨。
欣研把突击步枪背在肩上,非常自然地抓住黑格的手,不由分说,将它拉进马路旁边的一幢大楼。
这是一间非常豪华的商店。虽然长达数年时间没有经过清洗,大楼外面的“百盛”两个字依然清晰。
没有电,店内的光线有些暗淡。地面和柜台上到处布满尘土,很多橱窗已被砸开,玻璃碎片和各种叫不出名字的杂物相互纠缠。脚踩上去,立刻发出“吱吱格格”的摩擦声。
几条蔓藤从店门外的绿化带里爬出来,一直延伸到大门敞开的店内。昂贵的大理石柱子和内部店门附近,横躺着几具已经变成枯骨的人类尸体。衣服和**早已腐烂,却还没有完全消失,吸收了部分顺着地面淌进来的雨水,它们立刻成为植物种子最好的繁衍基础。
就在欣研面前,腐烂的尸体表面甚至长出几株小小的蒲公英。它们被黄黑色的肋骨笼罩,就像被栅栏围住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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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节 仆从
黑格沉默地跟在后面,被欣研拉着,很不情愿地走进商店大厅,来到带有“林大福”商标的柜台前站定。
它看着欣研从背包里取出手套戴上,走进依然完整的柜台里面,拉开内侧的活动门,取出一只装满各种首饰的方形衬盘。
欣研拿起一只镶钻的白金耳环,微笑着在黑格耳朵上比了比。
这动作立刻引起黑格警惕。它本能地后退两步,双手摆开格斗的姿势,声音低沉地问:“你想于什么?”
欣研仍在微笑:“你在耳朵上打洞,难道只是为了模仿吗?”
在黑格的意识当中,已经把欣研看作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这种思维有部分原因来自于黑色颗粒的诱导,还有一部分来源于对苏浩“蜂王”身份的认可。两下相加,身为“蜂后”的欣研自然会让黑格产生类似的想法。
黑格总是在暗地里模仿欣研。
它弄到不少与欣研款式和颜色相同的衣服,说话语气和动作也在不自觉中学习。这当然是不是为了好玩,而应该看做是黑格对“美丽”两个字的疯狂追求。为了有那么一天能够代替女主人,成为男主人喜欢的对象,黑格甚至连续好几个晚上藏在天花板夹层里,从缝隙中偷窥欣研洗澡、睡觉。
黑格不是变态,也不是偷窥狂人。它只是想看看欣研穿什么款式和颜色的内衣?内裤是什么牌子?只有弄清楚这些细节,黑格才能做到百分之百的模仿
最初,这些可怕的举动让欣研吓了一跳。
明白黑格的想法以后,欣研也变得释然。她不再紧张,而是在洗澡和换衣服的时候,故意让动作慢一些,以便藏在暗处的黑格看清楚。
都是女人,在这些方面的确没有什么可顾忌的。
黑格对欣研的身体无比熟悉。这种熟悉程度甚至超过苏浩,也超过欣研本人。毫不夸张地说,黑格甚至连欣研脑袋上有多少跟头发都一清二楚。
这绝对不是假话。黑格可以通过毛发生长密度,以及对欣研头皮面积的目测,估算出大体的头发数量。这数字肯定与现实有所出入,误差却也不大。
黑格看到欣研两边耳朵上都有一个小孔。这家伙非常好奇,一直不明白那究竟是为什么?
对于女人,耳环就是一种累赘。除了在苏浩面前的时候,欣研通常都不会佩戴。何况,她现在是“蜂群”在昆明地区的最高首领,几乎整天都在忙碌,根本没有时间顾及这些。
看着满面戒备的黑格,欣研淡淡地笑笑,摸出手帕,把耳环表面的污垢仔细擦拭于净。然后,把挂钩小心翼翼穿进自己的耳洞。
“喏,这就是耳洞的作用。”
说着,欣研又从把衬盘里拿起一副耳环,微笑着递到黑格面前。
黑格眼里的敌意渐渐淡去。
它伸出手,犹豫着接过耳环,凑近眼前,久久注视着。
黑格清楚感受到欣研释放出来的善意。这女人对自己没有威胁,也没有想象中咄咄逼人的强势。她很友好,有种令人很舒服,愿意和她呆在一块儿的温暖气息。
见鬼,老子以前怎么就没有察觉呢?
欣研照例把耳环擦拭于净,比对着黑格耳朵上的小孔,面带微笑,非常快乐地说:“来,我帮你戴上。”
白金耳坠穿过耳洞,带起一阵麻酥酥的微痒。黑格很不适应自己的身体被外人触碰。它一直紧咬着牙,浑身紧绷,双手也用力握成拳头。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在受人服侍,反倒有种革命志士慷慨就义前的悲壮和凛然。
欣研从背包里摸出一只精巧的化妆盒。
女人就是如此奇妙的动物。尽管在战斗,尽管背包的作用应该是摆放子弹、食品、饮水和各种战用必需品,但包括欣研在内,很多女性“工蜂”都不会忘记在背包里塞进化妆盒、便于随时更换的内衣裤、卫生巾、零食之类的小物件。
战争毁灭了文明,却永远无法毁灭女人对美好事物的向往,以及对打扮的疯狂追求。
化妆盒的盖子内侧,镶嵌着一面镜子。黑格看到了自己那张粉妆玉琢的精致面孔,看到了在耳朵上来回摇晃的白金耳环,还有正搂住自己肩膀,与自己脸贴着脸,站在一块儿,面带微笑的欣研。
“你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声姐姐?”
说着,欣研从包里又取出一只当做计时器用的红米手机,把镜头对准自己和黑格,用力按下拍摄键。
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很是吸引目光。两个年轻女孩都是惊人的漂亮。长相外观上的差异,因为穿着打扮相同而变得淡化。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都像是具有血缘关系的姐妹。
所以,欣研才会冒出刚才那句关于“姐姐”的话。
黑格有些发楞。
很意外,感觉却很温馨。与欣研女主人在一起,丝毫没有对苏浩男主人的尊敬和畏惧,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密与温和。
或许,这才是我他妈想要的生活?
有一个姐姐,一个亲人,而不是什么见鬼的躺在男主人床上被对方为所欲为的激动画面。
没错,老子曾经是这么想过。
现在,老子改主意了。
北方战区,新兰州基地市。
章文走出单人居住舱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几乎同时从对面居住舱里走出来的杨君豪。
身为注射过“奴仆”药剂的高等强化人,大多数时间只能躺在居住舱里睡
那是一种外观呈卵形,用高强度树脂制成的透明舱室。有流通的空气循环系统,能够根据人体血液和肌肉变化,自动调控范围内的温度和湿度。如果监测到睡眠者身体出现不适,还可以进行针刺式药液注射,进行短期治疗与营养供应的综合维生机械装置。
每天二十四小时,除了正常的吃饭和锻炼时间,章文有足足十五个钟头必须在居住舱里渡过。
既然是“奴仆”,就不需要任何自主性思维。他们无法与外界接触,禁止阅读书籍,观看影视作品。日常训练的强度极大,长时间睡眠有助于恢复体力,还可以通过舱内注射的方式补充缺失的能量。至于排泄,同样也是在睡眠状态下完成。那感觉简直像在做梦,以至于章文现在已经忘记了手纸究竟是什么东西?浑浑噩噩全是战斗技巧、战术资料、武器操作手册的脑子里,早就没有了上完厕所后要用卫生纸擦屁股的概念。
这是一条呈“h”形的走廊。左右两边整齐排列着居住舱。除了章文和杨君豪,还有另外几个人从沉睡中苏醒。所有人都是赤身**,都是男性。彼此的表情有些困顿,也带有隐隐的疑惑。
不过,短暂的思维回放很快消失,雄性生物争强好胜的本能意识,立刻成为脑子里唯一的统治思维。包括章文在内,所有人都变得面色凶悍,恶狠狠盯着对方高高挺起的下体,自己同时也憋足力气,使自己胯下的生殖器看起来更加粗大,尺度惊人。尤其是缠绕在表面那些密集如树根的血管,几乎被绷得当场爆开。
章文从不认为杨君豪是自己的战友。他当然不会忘记这个曾经被71集团军列为重点通缉对象的家伙。在章盛飞身边担任机要参谋的时候,章文曾经看过那份由许仁杰签发的通缉令。杨君豪的照片非常清晰,眉宇间隐隐有种玩世不恭的冷漠。章文曾对此嗤之以鼻,认为那不过是丧家犬在最绝望时候自然流露出来的掩饰。可他根本没有想到,现在,自己竟然也落到了相同的下场。
位于走廊上方的通气管开了,章文只觉得身体周围的空气忽然变得清新。他闭上双眼,仰起头,彻底放开身体每一个细胞,努力做着深呼吸。这种动作很快影响到周围的其他人。包括杨君豪在内,人们或坐或站,纷纷大口呼吸着从通气管里输送进来的这股气流。
这是纯氧。其中,很可能还掺杂有其它一些刺激性物质。
在新南阳基地任职的时候,章文曾经听说过,一些特殊部队往往能够得到特殊药物的供给。比如由死囚和罪犯组成的前线格斗小队,在他们的配给清单上,经常可以看到“高强度细胞活化药剂”这种东西。知晓内幕的人都很清楚,那其实是用浓缩海洛因和冰粉制成的强效兴奋剂。它可以在短时间内促发服用者产生超过正常剂量的肾上腺素,身体机能也会由此被提升至难以想象的程度。服用者往往作战悍不畏死,药效过后,整个人会陷入长达二十四小时之久的疲惫期,甚至可能当场发狂死亡。
这股从外面送进来的氧气,应该同样掺杂了兴奋类型的药物。它带有淡淡的花香,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气味。第一次闻到的时候,章文非常警惕,直到确认其中没有毒性,对大脑的刺激效果也很微弱,最多只是起到提神醒脑的作用,帮助从沉睡中苏醒的强化人在短时间内恢复身体灵敏度和体能而已。
走廊南面的入口开了。随着厚重的圆形钢闸从两边徐徐开启,一对身穿淡绿色夏装短裙的护士走了进来。她们都是些年龄二十左右的年轻女子,身材曼妙,相貌清秀,虽然算不上超一流的美女,却也是符合大众审美标准的丽人。
她们推着几辆装有各种医疗器械的车子,从通道入口缓缓走进。经过每个“奴仆”强化人面前的时候,总有一名护士会留下来。她们从小推车上端起装有注射器和药液的瓷盘,带着甜腻动人的微笑,走近各自的目标旁边。
章文双脚分开站在居住舱前,低着头,以冷漠目光注视着站在面前的这个女人。
淡绿色的女式夏装显然是经过修改的款式。裙子很短,目测长度不会超过二十厘米,勉强能够包住臀部。无袖衬衫应该是在制作过程中故意节省了很多布料,以至于胸口以上的领子无法合拢,纽扣根本就是装饰。从腹部到胸口,敞开一个很大的字母“y”形。即便是以正常的平视角度,也能看到腻白的肌肤和大半个**。然而,设计这种衬衫的人实在很可恶。半长不短的衣服虽然暴露,却恰到好处挡住了最关键的**。使人看了就觉得欲罢不能,脑子里顿时产生出想要以暴力方式一探究竟的冲动。
所有“奴仆”强化人都很高大,平均两米以上的身高,在这些女人面前简直是必须仰望才能视及的存在。他们很魁梧,健壮的身体表面满是结实坚硬的肌肉。当一群赤身**的男人群聚在一起的时候,只会让人感觉到力量与健美。而这些身穿暴露护士服的女人进入后,男性特有的力量与美感瞬间消失,走廊里迅速蔓延开沉重的呼吸,就连空气也变得**。
不知道是谁首先开始的,章文只看到一个个刚刚接受过注射的男人把面前的护士按翻,推倒在地上,或者用力按在墙上,开始最原始的**发泄过程。
手臂上传来一阵麻痒。低头看时,只见年轻的护士已经把针头从自己胳膊上抽出来,用药棉紧紧按住伤口。她把身体紧紧贴在章文身上,主动仰起头,用柔软的嘴唇在章文厚实宽广的胸脯上来回摩挲。
每天都要注射细胞活化药剂。负责注射的这些女人显然不是真正的护士。她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满足“奴仆”们生理上的需要。作为行尸走肉般的杀人机器,章文和杨君豪等人已经被剥夺了思考的能力,日常训进食、睡觉等作息时间有着极其严格的限制。如果生理方面仍然不能得到满足,很可能会引发诸如内分泌不调,导致身体机能受损等一系列难以弥补的伤害。
这些女人都是强化人。虽然强化实力已经高达二阶,却依然不是“奴仆”们的对手。在生理纠集过程中,经常会出现精神勃发引起力量剧增,导致交合对象意外死亡的情况。她们可能是被“奴仆”活活拧断喉咙,用拳头直接将脑袋砸烂,或者于脆双手撕开胸脯,在鲜血和肉块中肆意宣泄。还有些女人则是在完事以后,被“奴仆”抓住双腿,当场撕成碎片。
章文自己就于过同样的事情。那是在刚刚成为“奴仆”以后,在一个刚刚苏醒过来的早晨,他在接吻过程中狠狠咬住一个女人的舌头,同时用双手撕裂对方的嘴唇,使整个下颌与面孔彻底分开。章文那时候只觉得舌头是世界上最美味儿的东西。他死死抱住女人残破不堪的头,将整条舌头当做早餐全部嚼食。甚至觉得意犹未尽,还把舌头连带的咽喉部位全部撕食。在这个过程中,两个人一直保持着最紧密的交合姿势。那个女人一直在惨叫,后来就变成含糊不清,充满痛苦的哀号。
走进这里的女人每天都是新面孔。她们从事着这项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怕工作。即便偶尔有少数几个人能活下来,也大多被“奴仆”们弄成重伤,几乎没有人能够完完整整的离开。
在北方战区最高级别的补给物资清单上,这些女人同样被列为优先补充的军需资源。在这一分项的前面,带有普通军官无法查询的“特甲密级”字样。在六个月以前,所用人选都是从基地市外的难民群里挑选。随着复制人技术取得重大突破,现在已经变成特种生物车间自行生产。由于蛋白质活性仍然无法保持稳定,这种复制人的正常生命周期只有十五天左右。她们非常漂亮,却不会说话,没有独立思维能力。唯一会做的事情只有两件:第一,像最顶级模特那样,以标准的“猫步”行走。第二,像一个真正的护士那样,用最熟练的动作为“奴仆”进行注射。
封闭的走廊上很快弥漫开血腥和臭味。
到处都是被撕裂的人体碎片,平整的地面上不时有双目圆睁的女性头颅滚过。她们大张着嘴,凝固的表情充满痛苦与惊骇。有些头颅只剩下一半,另外半边被撕裂破坏得非常严重,甚至露出白森森的头骨。到处都是沉重的喘息声,充满痛苦的惨叫与亢奋的吼叫相互混杂,湿漉漉的地面到处是血,柔软的内脏和肌肉根本无法分出究竟属于那一具身体?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乱七八糟。
就在章文的旁边,一名“奴仆”甚至从女人腹部掏出肠子,当做绳索将她捆在医疗车上,整个人悬空,肆意显示着男性最强硬最强劲最野蛮的一面。
她们不会挣扎,面对同伴的惨死,甚至没有流露出害怕或恐惧。
在制作之初,她们从未被灌输过这些思维。毫无疑问,她们是真正的生物,却没有完整的思维意识。甚至被剥夺了最基本的主观情绪。
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在脑部动个小手术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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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一节 联手
狂乱而血腥的早晨很快结束。当大汗淋漓的章文从血肉粘浆里爬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饥饿,脑子再也没有刚刚苏醒时候的困顿,思维也变得异常清晰,对杀戮和训练充满前所未有的渴求。
袁志成坐在司令官办公室里,透过监控屏幕,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这些浑身是血,脚下和身上沾满死亡女人遗骸的“奴仆”。
宽大的办公桌上已经摆满了早餐。袁志成是北方人,很喜欢包子、馒头、米粥之类的早点。除了几样精致的主食,旁边的瓷盘里还装有豆腐乳、老醋花生、凉拌海带丝和腌渍辣椒。热气腾腾的早餐散发出大量白雾,使站在桌子对面的思博身影变得模糊。
“我只能给你五个人。”
袁志成用筷子夹起一点腐乳,抹在掰开的馒头上,慢慢地说:“他们是最重要的战力组成部分。每一个都无比珍贵。上次的围城战你也看到了,如果没有这些人,这座基地早就不复存在。”
思博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不会让他们白白送死。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有他们负责这次任务,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最强大的存在……”
袁志成放下手里的筷子,仔细回味着这句话。过了几秒钟,才凝重地摇摇头:“这说法并不正确。至少,与现实仍然有着一定程度的误差。”
思博有些惊讶,不由得问:“您不是说过,进化人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吗?既然如此,介于强化人和进化人之间的高等形态生命体,难道不应该是最强的吗?”
他脸上充满诧异。这种表情倒不是刻意的做作,而是思博的确不明白。
“即便是介于强弱之间的东西,仍然可以分出高低不同。”
袁志成淡淡地笑道:“与刚刚成为“奴仆”的个体相比,一年期的“奴仆”显然要强得多。我所说的区别就在于此。当然,这也是你父亲的研究成果之
思博不再说话,他保持着近乎固定的站姿,只是胸脯挺得更高,双目也平视正前方。
“我和你父母之间并无交集。之所以认识他们,完全是因为他们投递到下属部门的那些材料。”
袁志成曾经对思博说过类似的话。可不知为什么,他显然还想再说一遍,也并不觉得絮叨。
“你父母都是非常优秀的科学家。尤其是在生物研究方面,有着非常独到的见解。严格来说,你父亲的发现其实不算什么。因为当时我们已经知道有高等文明存在,也与之进行过接触。相关资料和消息当然不会公诸于众,就连很多手握国家命脉的大人物,我们在这个问题上也从未向其泄露半分。由于身份和思维局限,你的父母只能被列为必须被屏蔽信息的群体。问题在于,他们偏偏通过另外渠道知晓了秘密。而且,想要把这些秘密公开。”
说到这里,袁志成脸上露出感慨的神情。
他仍然记得很多年前的那个上午。当机要秘书把一份上访文件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袁志成只觉得惊讶和愤怒。上访人当然是思博的父亲。他声称发现了人类有史以来的最大危机,同时声称有办法遏制,并且消除可能爆发的病毒危机。在那份简略的文件当中,他罗列出一部分数据。虽不完整,但身为局内人的袁志成一眼就能看出是真的。
惊讶,是因为没想到还有人能够从其它渠道得知消息。
愤怒,是因为一旦消息蔓延开来,将造成难以想象的混乱和动荡。
“科学家与政客之间存在着永远无法弥合的沟壑。你父亲就是最好的例子
袁志成慢慢掰着手里的馒头,完全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当中:“他是一名优秀的学者。否则,也不可能从蛛丝马迹之间发现问题。然而,他也是非常愚蠢。他只想着把问题公开,却从未站在政府立场上考虑问题。就比如某地突然遭遇辐射污染,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立刻封闭事发区域的交通、网络、联络传输信号等等。因为污染核心区的民众肯定已经无法挽救,他们的结局只能是死。如果放任他们离开,除了造成污染进一步扩撒,在其它区域迅速传播危险信号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好处。民众对于危险的恐慌群体心理是你难以想象的。他们永远不会站在全局的高度看待问题,而是仅以自身安危作为着眼点。作为个人利益的强烈保护措施,这种做法当然无可厚非。然而,他们在强调自身安全及利益的时候,根本不会考虑其他人。在“我”和“大多数”人两个选项面前,民众只会选择前者,政府才会从全面角度去考虑后者。”
“你父亲一直认为他找到了解决病毒爆发危机的钥匙。实际上,那只是一种流于表面的假象。他不知道我们与高等文明之间的接触,也不明白病毒危机背后的真正原因。按照他在文件里所述,解决病毒危机最好的办法,就是对无防御能力的“乙类”人群注射疫苗。在这里,我得对你母亲表示钦佩。她居然可以在没有任何资料作为参考的条件下,自行研制出免疫药剂。她的研究作品与科学院的成品区别不大,唯一的缺陷,只是保存期稍短了些。你父亲提出了“全民免疫”的概念,可他至死也不明白,他所认为的“秘密”,其实根本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
“你母亲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在你父亲死后的那段日子里,一直恪守着信念和原则。她相信这个世界会毁灭,把所有资料都封存在值得信赖的朋友那里。如果没有这场病毒危机,他们肯定会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学家。退一步看,如果他们当时不是那么偏激,对政府的信任态度多一些,后面的一系列事情也不会发生。要知道,我们一直都很缺乏资深研究人员。加入他们不是一开始就把问题捅开,不是完全站在政府的对立面,他们本该是可以被接纳的。而你,也不会成为孤儿。”
思博的表情很平静,目光冷漠。
他当然能够听出,袁志成说这些话的真正目的,其实是为了劝解。
对于自己父母一直坚持的“秘密”,思博已经全部了解。正如袁志成所说的那样,其中内幕并没有自己父亲想象的那么黑暗。他的确只是在当时做出了错误的理解和选择。如果站在全局的角度来看,父亲和母亲的做法只能得到那样的结果。
“我终究是他们的儿子。”
沉默了几秒钟,思博平静地说:“无论他们做过什么,选择与认识是何等的荒谬,他们终究是我的父母。我永远不可能指责他们,我必须坚持他们的错误。因为,他们的错误与道德无关,也从未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最多只是看待问题的方法和角度不同。您可以认为我固执,但他们……永远都是我的爸爸、妈妈。”
袁志成看了一眼思博,在心里暗自叹息着。
上访事件之后,袁志成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这家人。纯粹只是因为好奇,而不是什么别的阴暗目的。思博父亲的惨死,母亲在这以后的各种举动,以及思博被送进儿童福利院等一系列事情,袁志成都很清楚。出于怜悯,他当时曾经动过想要收养思博的念头。正如思博所说:他的父母不是作奸犯科的恶棍,而是坚持信念,思维方式有一定局限的学者。在他们身上,袁志成看到了敢于为信念而死的优秀特质,他相信这种非常特殊、稀有的东西,肯定会完全,或者有部分遗传到思博身上。
接下来的事情,有些出乎意料。袁志成没有料到,思博母亲临死前居然还安排了那种后手。既然思博去了国外,袁志成也没有了收养之类的理由。病毒爆发前后的那些时间,他把全部注意力都投注到基地市建设方面,自然忽略了对思博的留意。
很幸运,这个曾经被自己看中的男孩居然会主动参加军队。袁志成自然是在第一时间把他调到身边,担任要职。
在外人看来,这真是一种非常特殊,远远超过亲情的感情。
袁志成一直在努力栽培思博。他从思博身上看到了忠诚,看到了原本属于对方父母,又遗传到思博身上的顽固与执着。这就是成为亲信必不可少的特质。如果思博被轻易几句劝说就放弃了对父母的认同,那么他也不会被袁志成看中,成为心腹。
“我没有让你否认他们。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把仇恨和愤怒深埋在心底
袁志成脸上显出慈祥的神情:“我能够理解你的愤怒来源。但是,你不该把整件事情怪罪于王启年。当时的事情我虽然不太清楚,但王启年曾经亲口对我说过:他不是杀死你父亲的凶手。”
思博的目光一凛,僵硬地偏过头,把目光转移到侧面的墙角,冷冷地回答:“我永远不会相信他说的话。”
“不你应该相信。”
袁志成的语调变得带有一丝严厉:“王启年身上虽然有很多不讨人喜欢的恶习。但有一点值得赞赏,也是所有和他认识的人共同认可的优秀特质————在关键问题上,王启年从不撒谎。”
思博鼻孔里发出轻微的冷哼。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就算他不是凶手,我父亲的死也与他有着直接关系。这种仇恨永远也无法化解。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他,或者是像我父亲那样,死在他的手上。”
袁志成眼瞳深处掠过一丝不快,继而恢复平淡。
思博刚才的说话语气太过强硬。从未有让人敢在他的面前,用这种口气讲话。虽然事不关己,袁志成仍然觉得很不舒服。
最初,袁志成一直不太明白,思博为什么对苏浩会产生如此强烈的仇恨?
要知道,他们曾经是朋友,有过生死相交的情分纠葛。
当事情与王启年产生联系之后,袁志成也逐渐明白了仇恨的源头————苏浩是科学院的人,也是王启年最为看重的研究员。因为这层关系,苏浩自然成为了思博仇恨的连带效应对象。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当仇恨被扩大到极致,头脑里再也没有丝毫理智的时候,任何与仇恨目标产生交集的人,都有可能被卷入复仇漩涡。
袁志成不希望思博被恨怒冲昏头脑,所以才旁推侧击对其进行劝解。当然,这种做法与苏浩毫不相于。他很赞同思博的暗杀计划,只是希望思博的干掉苏浩以后,不要把杀戮目标扩散到其他人身上。
想到这里,袁志成只能暗自摇摇头,叹了口气,对思博挥了挥手:“去挑选你看中的“奴仆”。人员和装备方面我已经交代过下面,给予最大限度的便利。”
思博郑重地点点头,举手敬了个礼,转身走出房间。
一切都平静下来,袁志成也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尚未吃完的早餐上。
就在他拿起已经半冷的馒头,刚刚送到嘴边的时候,桌面上的通讯器忽然发出刺耳的响声。
带着愠怒和不快,袁志成按下接通讯号的电钮,电子屏幕上立刻出现了孙湛的身影。
这实在太意外了,以至于袁志成一时间没能回过神来,思维有些恍惚。
他和孙湛之间一向没有共同话语。与袁志成这种依靠实实在在军功提升上来的战将不同,孙湛完全是“机关将军”的代表。除了作报告写文件抓政治思想作风,那家伙什么也不会,甚至连如何使用突击步枪的最基本操作程序都不知道。
“袁将军,很意外是吗?”
屏幕上的孙湛比平时看起来更显苍老。他披着军服,衬衫风纪敞开,似乎是刚刚做完晨练,额头上的皱纹带着汗水发射出的亮光。
袁志成再次放下手里的食物,使坐姿变得端正。他安静地看着屏幕,面无表情地回答:“你说对了,的确很意外。我没想到,一个老不死的混蛋,居然会在这个时候与我进行通话。”
袁志成一直认为,尊敬这种东西,只能给予自己认同,并且与自己身份相符的对象。比如王启年,老胖子虽然毫无口德,却在科学研究方面做出过重大贡献。或者苏浩,虽然是自己的死敌,却带领部队与变异生物殊死战斗,取得过不俗的战绩。
反观孙湛这种人,在和平时期就是一直混吃等死,却偏偏有着不被病毒感染的“甲类”体质,因而一直活到现在,还掌握着后勤补给的大权。如果他在这个位子上做得很优秀,公私分明也还罢了。偏偏孙湛私心极重,在争夺权力方面不肯放松丝毫。
面对袁志成的讽刺,孙湛丝毫没有反击。他“哈哈”一笑,显然没有把刚才那些话放在心上,而是以极其热忱的语调说:“我了找你,可不是为了故意找骂。其实,我们之间有很多共通点,完全可以合作。”
袁志成的表情毫无变化,心里却对孙湛的话顿时产生了想法。
他曾经想要拉拢孙湛,彻底解决在重要物资方面的补给问题。不过,那时候的孙湛自视甚高,对袁志成提出的建议全盘予以拒绝。
他居然肯放下面子主动找上门来,这种情况真是少见,也很难得。
袁志成平淡地回应:“说吧我听着呢”
“我知道你对苏浩很不满意。那十个新编师团原本是你的囊中之物,现在却被他巧取豪夺。这种事情换了任何人都咽不下去。你如此,我也不例外。”
孙湛的直截了当,让袁志成再次感到意外。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袁将军,袁副主席,我们联手吧把苏浩于掉,505集团军下辖的各师团编制咱们各分一半。你觉得怎么样?”
袁志成笑了,摇着头:“你在开玩笑吗?居然在通讯频道里公开谈论这种事情?呵呵你一定是昨天晚上没睡好,脑子一片模糊,我建议你最好……”
“这是加密的特殊频道。我没有录像,也没有使用特殊技术手段作伪。”
不等袁志成说完,孙湛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他在屏幕上摊开双手,表情显得郑重其事:“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们应该相互信任,互相给予最大限度的支持。如果你对我刚才的建议表示不满,那么我可以再退一步————四个师,这是我的底线。”
袁志成对孙湛的话不置可否。他端起已经放冷的米粥,贴着碗边喝了一大口,心里打算着是否应该就此结束通话?
什么加密的特殊频道?统统都是屁话。
只要愿意,有几十种方法可以把视频通话内容录制下来。口头上的承诺都是放屁,如果自己真的顺着孙湛的话头继续谈下去,这份视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在军部会议的讨论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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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二节 越南
这根本就是将自己的把柄往别人手里塞。袁志成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应该承认,孙湛的建议的确很对袁志成的胃口。有那么几秒钟,袁志成也隐隐有所心动。可问题是,孙湛选择了远程通讯这种联络方式。如果他换个时间、地点,亲自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在周围环境完全被自己控制的情况下商谈,事情可能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以孙湛丰富的经验,多少也能看出袁志成的敷衍。他加快了语速:“袁将军,我可以帮你。”
袁志成默不作声,只是抬起头,用满含讽刺和不信任的目光看着屏幕。
“505集团军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大麻烦。即便是以各种借口宣布苏浩所部为“叛军”,我们仍然无法调集重兵对其进行围剿。最好的解决办法,莫过于把苏浩于掉。呵呵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正在进行的计划,应该与我刚才所说的相差不大。是这样吗?”
孙湛显然不想给袁志成回答的机会。他紧接着说:“我知道你手上有一支非常强大的部队。那应该是你与高等文明接触所得。别误会,我没有想要觊觎的念头。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把这股力量用起来。很明显,如果不是得到了来自科学院的帮助,苏浩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迅速变得强大。我们应该尽全力把他于掉,把一切危险扼杀在源头。”
“你一定是还没有睡醒。”
尽管孙湛的猜测与事实相差不大,袁志成却丝毫没有想要承认的意思。他冷冷地说:“好了我已经耐着性子听你说了半天的废话。我对你的建议毫无兴趣。我不知道你和苏浩之间的矛盾,但你得明白,刚才从你嘴里说出来的那些话很不适宜。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吃早餐了。”
“我有种预感。”
孙湛丝毫没有在意袁志成冰冷的态度。他把身子朝前凑了凑,几乎把整个面孔贴近镜头,压低声音,用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嗓音说:“无论你对苏浩做什么样的计划,最终都会失败。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无论遇到任何问题,苏浩都能做出异乎寻常的应对。我一直认为他不过是个普通人,直到上次505集团军军官大规模失踪事件以后,我才发现问题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他掌握的资源和力量超乎想象。甚至,可能比你我预计得更加强大。”
也不知道究竟是那一句话打动了袁志成。他忽然对孙湛的话产生了兴趣。不过,仅仅只是兴趣而已,袁志成不会主动与其交谈,更不会泄露丝毫自己的底细。
“袁将军,你的计划失败的几率相当大。无论计划内容是什么,我都建议你最好派出接应部队。”
孙湛苍老的脸上满是邪恶的笑容:“我们之间不该敌对,而应该是相互帮助的盟友。我有一个比你想象中更加稳妥的计划。我考虑过方方面面,确定没有任何疏漏。还是那句话,505集团的十个新编师团,我们对半分。当然,这里有一个前提:如果你的计划成功了,你要六个,我只要四个。如果是失败了,那么我的收益就必须再增加一些————我八,你二。”
妈逼的,真是狮子大开口。
尽管心里感到由衷的愤怒,充满不屑一顾的鄙视,袁志成仍然对孙湛的话感到好奇,忍不住皱起眉头问:“你究竟想于什么?”
“我说过,我的计划比你的更加稳妥,那绝对是万无一失的。一旦我出手,苏浩绝对要死。”
孙湛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袁志成,意味深长地笑了:“我只是跟你进行协商。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我们可以结为盟友。我明白你的顾虑,我也不需要知道你的计划。你只要明白我没有闲着,我也在积极努力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这就够了。总之,你的计划在我前面实施。成功了固然很好,如果失败,我会负责进行填补。苏浩根本逃不掉,他必死无疑。”
说完,孙湛关闭了通讯。
屏幕上已是一片湛蓝,袁志成却觉得眼前仍然有孙湛的影像在晃动,仍然带着那副邪恶狡诈的面孔。
他不明白,孙湛所说“绝对万无一失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的确,苏浩已经对自己构成了极大的威胁。否则,袁志成也不会同意思博的计划,派出极其珍贵,也千方百计隐藏其存在的“奴仆”,对苏浩进行暗杀
正如思博说过的那样,“奴仆”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
袁志成看过孙子袁浩与苏浩在新成都基地市里的争斗的录像。那个时候,苏浩就已经拥有与四阶强化人对抗的实力。新成都防御战的相关资料已经从空军方面传送过来。苏浩率队紧急增援的那一幕,自然也在其中。他表现的非常英勇,综合实力毫不弱于五阶强化人。
一个普通人,在短短两年内一跃骤升为五阶强化体质,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值得怀疑。
然而,苏浩背后还有一个王启年。同为最早一批与亚特兰蒂斯人接触的人类,袁志成对老胖子手中的底牌虽不清楚,却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连自己都有“奴仆”药剂,胖子院长手里肯定就有极具震撼力的存在。弄出苏浩这么一个五阶强化人出来,其实再正常不过。
然而,孙湛与自己和王启年截然不同。他不属于“接触者”群体,能够利用的资源,最高不会突破人类应有的上限。连自己都无法坐到百分之百彻底解决苏浩,他又是从何而来如此坚定的信心?
袁志成彻底失去了吃早餐的兴趣。
他坐在办公桌前,百思不得其解。
很晴朗的天气,太阳高悬在空中,地面上满是升腾的高温,还有积郁在空气中无法散尽的水分。在这种炎热的天气里外出,身上很快就会变得湿漉漉的,有汗水,还有蒸汽。
苏浩站在新贵阳基地机场的塔楼里,眯着双眼,默默注视着远处地平线上的废弃城市。
那里已经完成了最后的清理工作。经过三个步兵团从不同方向的绵密搜索,最终确认没有遗漏任何变异生物。它们被全部杀绝,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毫无生命迹象的城市。
两周前,曹蕊和杜天豪的团队分别进驻废弃城市。三万余难民给死寂的城市带来了新的活力。人们首先清理城郊的发电厂,然后对自来水厂展开全面检修。几条交通主于道上的垃圾和障碍物被依序清除。在规定的范围内,人们进入久违的高楼大厦,在各个民居住宅之间来回搜索。这些房屋虽然荒废了两年多的时间,落满灰尘,家具却没有腐朽,很多物件清洗之后仍然可以继续使用。难民们拆洗床铺,擦抹窗户,修补破损的房门和各种物件……当这一切结束后,整洁光亮的屋子再次成为人类的居室。
河流水道一直是军队的首要维护区域。苏浩专门派出一个齐装满员的全五阶强化师团,对废弃城市周边的河道进行监控。城市外围的田地被大量使用起来,难民们从废弃车辆上拆除各种零件,组装起简单的机械进行耕种。没有变异生物的威胁,没有战争和死亡,今年秋天肯定可以得到丰收。就算没有新贵阳基地市地下农场的产出,光是凭借田地里的这些产出,难民们仍然可以吃饱肚子。
并不是所有难民都能进入废弃城市。只有通过严格筛选的“工蜂”或“准工蜂”,才有资格成为废弃城市里的新居民。
在这一点上,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苏浩千辛万苦才打下这座废弃城市,决不允许外来势力插手。隐藏消息也就成为了第一要务。在大多数居民都是自己人的情况下,泄密的可能也被降至最低。
和平时期,这座废弃城市的居民数量多达几百万。
现在,只有区区几万人。
这仅仅只是开始。
人类因为病毒爆发损失了几十亿,剩余的半数幸存者也因为饥饿、疾病、战乱而大量死亡。很幸运,这个时空的战争强度远远不如未来世界,苏浩的逃亡也带来了很多可以被扭转的机会。有了第一座废弃城市的解放,这就意味着全面胜利的曙光。
这是一个极其微妙的时间差。在未来世界的那个时空,变异生物将在病毒爆发后的二十多年里,才逐渐进化出第“”和“—3”等级的怪物。以苏浩麾下五阶强化人构成的部队,对现阶段的变异生物完全可以做到横扫。只要通过不断战斗获取银骨和晶石,同时不断扩大“工蜂”部队,胜负局面将以几何形式迅速演变。
越南境内,废弃城市安沛北面。
廖秋从床下拖出一个装满香蕉的纸箱,用力掰下一个,撕开表皮,慢慢吃着香甜的果肉。
与最初在昆明城里与苏浩碰面的时候相比,廖秋的身体已经出现了非常明显的变化。他不再瘦弱,身形显得匀称,拥有强壮有力的胸肌和腹肌,却并非如杜天豪那种魁梧膨胀,而是偏向于更加灵活的方面。当然,在力量对比上,廖秋肯定不如杜天豪那么强悍,但杜天豪的速度也远远不如廖秋。这种差别完全是因为黑色颗粒对不同个体的改造所产生,符合不同类型的人体,也趋向于更加合理的进化方向。
接到苏浩要求越过国境线的命令后,廖秋立刻率领麾下的新编70补充师团沿铁路前进,一直冲到废弃城市安沛。得益于旧铁路在运输方面的便利,一整套大型基地建设组件也随同进攻部队抵达。就在昨天,刚刚完成了核心车间的建设工作。
身穿热带款式战斗服的韩莹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刚满周岁的儿子,满面微笑地看着正在大嚼香蕉的丈夫。
对韩莹而言,结婚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幸福。
她再也不是和平时期那个在学校里默默无闻,对自己感到自卑的女孩。婚礼那天,韩莹得到了很多人的祝福。数量之多,连她自己也无法统计究竟有多少。总之,负责统筹婚礼的老宋置办了三百多桌酒席全部坐满了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微笑,每个人都在举杯向新婚夫妇给予祝贺。酒肯定是不够的,不过沉浸在幸福快乐中的人们并不计较这些,身穿一套从废弃城市里弄来,洁白漂亮婚纱的韩莹更是无比沉醉。
作为丈夫,廖秋很是体贴。他一再要求韩莹呆在昆明的“城堡”,而不是陪同自己南下穿越国境。可是韩莹很固执,认为妻子就应该随同丈夫一起。那怕是刚刚生育不久,儿子在那个时候也不满周岁。
廖秋肩膀上佩戴着上校徽章。
新编70补充师并不属于十个在编范围的师团之一,而是按照苏浩的命令,以“工蜂”为基础,额外组建的“补充兵师团”。类似的部队,在其它集团军里或多或少都存在一些。它们并不列入军部编制序列,属于战斗力贫弱的二、三线“民兵武装”。
这当然只是对外声称的编组构成模式。实际上,廖秋麾下拥有三万余名“工蜂”。其中,有八千多人拥有五阶强化体质。有了新成都基地在武器和机械方面的全力支持,加上来自“一号蜂巢”和昆明方向的后勤保障,廖秋部队得以按计划进入越南境内,在目的地迅速建造基地。
这个国家地处热带,植物生长茂密,香蕉之类的水果随处可见。在这间临时办公室里,还堆放着菠萝、芒果等好几种时令水果。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
很快,一个身材矮壮的中年男人出现的门口。他佩着少校军衔,皮肤黝黑,表面满是汗水,年龄大约在四十左右。少校先是冲着廖秋敬了个礼,然后转过身,对坐在旁边的韩莹和善地笑笑。
他叫阮文昌,是早在一年前就发展成功的越籍“工蜂”。当然,就目前而言,国籍上的区别早已荡然无存。这个曾经的越南难民,如今已成为廖秋麾下的一名队长。
“阁下,附近村落的难民大部分已经集中。现在,该怎么处理他们?”
病毒爆发是世界性的灾难。与国内一样,越南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从老街、安平方向一路过来,廖秋所部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这部分要归功于早在两年前就开始部署的小型“蜂群”。更重要的,还是因为越南并不属于核心集团的成员国。如果不是战前对期货市场稻米、大豆、小麦等资源大宗交易特别留意,发现其中端倪,以高昂代价从当时国内政府那里换取了两套基地建设组件,现在的越南国内早就没有任何政权存在。
在和平时期,阮文昌是海防市的一名政府高级官员,也是越南人民党员。肆虐的病毒并不因为人类身份高低贵贱而导致差别性待遇。阮文昌亲眼看着自己九岁大的女儿变成丧尸,妻子在上班途中失踪,年老体衰的父亲被几个邻居活活啃成骨头如果不是因为在政府机关供职,配车是一辆性能颇佳的越野吉普,阮文昌恐怕至今仍然还呆在海防市内,是死是活无人知晓。
得益于炎热气候带来的高作物产量,越南国内的难民没有遇到食物匮乏之类的危机。尽管如此,阮文昌逃出海防的时候,整座城市里的居民大半已经死亡。侥幸逃脱的难民分成两股方向,一路往北,一路向南。
往南,可以去岘港,去胡志明市。那里历来是越南政府重点经营的核心都市。就算爆发了病毒危机,也一定有着防御能力稳固的避难所。
往北,能够抵达首都河内。任何国家都不会因为灾难而放弃此类城市。相比之下,北上应该要比南下更加安全。退一步说,就算河内的情况比这里更糟,还可以选择绕开首都,前往更北面的中国。那个国家疆域广大,国力强盛,应该会接纳我们这些逃难者。
在这种理想化的思维驱使下,阮文昌和很多人沿着道路北上。沿途,他们不断遭遇到丧尸袭击。很多人被活活啃食,也有很多人感染病毒产生了变异。就在距离河内十多公里的一处军事哨卡,阮文昌还遇到了部分溃散的越南军队。那些军人用枪指着难民,咆哮着命令他们转向,返回被丧尸占据的城市。按照他们的说法,现在是非常时期,所有国民都必须为了国家安全而战斗。各地军营已经打开仓库,对所有平民分发武器。
难民的选择只有两种:要么拿起武器冲进城市射杀丧尸,要么拒绝服从命令被士兵一枪打死。
短暂的整备,的确遏制的难民群中的混乱。阮文昌和多达上万的难民被裹挟着,沿着来时的公路掉头回返,抵达了位于河内附近的一处重要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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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三节 缅甸
在接下来的那段时间,阮文昌感觉自己活得就像行尸走肉,丝毫没有灵魂。
每天都要战斗,规模从数十到上百人不等。军方给难民们配发武器弹药,军人们驾驶卡车驱赶武装难民朝废弃城市展开一次次进攻。无论投入多少兵力,结局总是失败。那些原本是人类的丧尸丝毫不知道什么是疼痛,子弹打在身上根本毫无知觉。它们是一群不折不扣的怪物,残存的生物本能除了吃人,就是不顾一切抱住其它活物乱咬。
直到过了很久,阮文昌才知道,丧尸这种东西唯一的弱点,就是头部。
比起丧尸,军方的高压政策才是真正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每天都有拒绝服从命令的难民被杀,军营内外到处都是残破不堪的尸体。他们衣衫破烂,死状凄惨。由于天气炎热,尸体腐烂速度很快,空气里随时都弥漫着浓烈的恶臭。无人收敛的尸体就这样随意抛弃,它们很快被蚊蝇的幼虫占据,尸块残骸表面爬满密密麻麻的白色肥蛆。数量之多,简直令人头皮发麻,甚至就连最喜欢虫子的鸟类也远远避开。
阮文昌亲眼看见过,一只贪食的乌鸦因为飞近腐尸啄食肉蛆,不小心被顺着足爪攀爬的蛆虫绊倒。可怜的乌鸦立刻被成百上千只蛆虫淹没。那些肥滚滚白腻腻的虫子在乌鸦身上乱拱,绵软的口器当然无法啃动乌鸦的身体。然而,它们却以无比庞大的数量将乌鸦摁倒,活生生窒息。然后,默默等待这只黑鸟腐烂,成为自己新的肉食。
如果仅仅只是对抗丧尸,残酷恶劣的环境倒也勉强可以忍耐。可是难民们需要面对的敌人不仅仅是病毒,还有那些原本应该保护自己,却在灾难与死亡面前站到了对立面的军人。
军营里的军人数量并不算多,大约只有近千。他们统治着多达数万的难民。配发的食物和饮水都很少,每天都有很多女人被召入营区以供寻欢作乐。由于难民们都被编组,以连坐的方式互相监督,一旦有人逃亡,剩下的同组成员就要接受惩罚。在这种情况下,局面只能是越来越糟,人们对“胜利”之类的话题也逐渐失去信心。
诱发暴乱的原因,是一名上尉酒后对某个孕妇的虐杀行为所导致。他乘着酒兴,驾车冲进难民营,揪出一名孕妇,用匕首破开对方的腹部,挑出六、七个月大的婴儿,然后兴冲冲的驾车离开。
这种野蛮残忍的做法,使附近的围观者彻底震惊。难民们纷纷相互打听并传播消息,通过各自不同的渠道,最终确认上尉的做法其实是故意的————他当天与其他人喝酒,却没有足够的下酒菜。百般无聊之下,忽然萌发出红烧婴儿肉之类的想法。据说,当天共有六名军人参与聚会。他们分食了那盆新鲜的炖肉,没人觉得不适,也没人恶呕吐,却一致认为那盆肉鲜美可口,爽嫩无比。
孕妇的丈夫弄来很多大块的木柴,摆成焚尸架,把腹部洞开的妻子尸体放在木柴堆上。在这个过程中,多达上万的难民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人们围站在四周,看着那个沉默的男人用火把点燃柴堆,看着面目全非的尸体在火焰深处被烧至焦黑,人油从尸体表面溢出,流淌到燃烧正旺的木柴表面,发出“滋滋”的响声。
没有人牵头,也没有激动人心的豪言壮语。当死者丈夫拿起突击步枪,带着无神的面孔慢慢走向不远处军营的时候,几乎所有难民都跟在了后面。人们手里拿着武器,朝着每一个他们认为值得射杀,被憎恨的目标猛扣扳机。
就这样,在短短一夜之间,看似牢固的统治彻底崩溃。
阮文昌逃到了文罄附近,在红河边上扎了一个简易窝棚。此前噩梦般的遭遇,使他再也没有了前往北方大国避难的想法。阮文昌毕竟接受过高等教育,他分析了目前已知的种种情况,认为这是一场世界性的灾难,而不是专门针对越南一个国家的危机。既然如此,呆在这里可能要比前往异国更安全。至少,我对自己的家乡很熟悉,也不用为了食物和水发愁。
渐渐的,在河边定居下来的难民越来越多。除了本国的逃难者,还有一些操着北方异国强调的陌生人。他们非常友善,每个人都拥有在乱世中足堪大用的技能。在阮文昌的窝棚旁边,就有一对讲中国话的兄弟。哥哥是医生,弟弟是熟练的机械修理工。凭着几句简单的日常对话,他们很快融入庞大的难民团体,逐渐成为其中不可缺少,也渐渐被众多难民认可,甚至尊敬的人。
阮文昌一度怀疑这两个人可能是中国间谍。后来发现,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对方从未宣扬过关于国家主权之类的东西。他们和普通难民一样,每天都在为了衣食忙碌。医生治疗病人的方法不过是草药,简单的外科包扎还可以,大手术就绝对不行。由于缺少医疗器械,医生甚至用菜刀对一个诊似急性阑尾炎的病人实施剖腹切除。虽然没有弄出人命,可阮文昌毕竟在医院里担任过半年党委书记。以他的眼光,不难看出病人其实患有肠胃炎,根本不需要白白切除阑尾。
他们对周围的难民很热情。
渐渐的,说中国话的人开始多了起来。这让阮文昌觉得惊讶。因为那些人和自己一样,都曾经是越南国民。阮文昌下意识的认为是彼此之间加深认识的语言学习。直到某一天,医生找到自己,微笑着拿出一管针剂的时候,阮文昌的世界才真正产生了变化。
只有“工蜂”才会主动学习汉语。在彼此同为一个族群成员的情况下,语言同化的速度极快,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廖秋是新安沛基地市的最高指挥官。当然,“新安沛”这个名字,目前只存在于505集团军的机密档案里。无论国内还是国外,都没有类似的记载。
从最初决定派出“工蜂”建设“新蜂群”开始,前后共有七百多名“工蜂”进入越南国内。特殊强化体质使他们在遭遇危险的时候足以自保,密切的联络在困难时候能够相互支援。这些先遣“工蜂”没有选择人口密集的大城市,而是以田地广袤的村庄建立发展基点,以食物、饮水、安全吸引到足够数量的难民之后,再逐渐进行意识转化。
这是一个以几何速度倍增的过程。尤其是像阮文昌之类的越南平民转换达到一定数量后,新建“蜂群”的扩张进度也会迅速提升。至廖秋带领新编70沛穿越国境的时候,重要城市越池与国内的铁道线已经畅通无阻。阮文昌甚至组建了一支两万余人的工程队,在预定的新安沛基地附近开始建造城墙。当廖秋部队抵达后,短短一周的时间,已经建立起完备的初级防御工事。
阮文昌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在叛国。他不想死,他必须活着。潜意识当中,成为“工蜂”的阮文昌已经对“蜂王”产生强烈认同感。在这种单纯以生物信息为支配的思维灌输面前,人类固有的很多理念轰然崩溃。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强烈集体意识,以及个人对集体的贡献**。
聚集在新安沛基地附近的难民越来越多。一周统计下来,新增难民数量已经突破六万。如何处理这些人,就成了阮文昌和廖秋必须首要解决的问题。
“让他们尽量迁往北面。”
廖秋扔掉手里的香蕉皮,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认真地说:“在孟东和青湖(越南城市)地区,还有两座基地市也在建设。有了充足的工作机会,意识转化速度也会更快一些。另外,要强化对这些人的筛选,抗拒理过于强烈的对象要坚决剔除,用不着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阮文昌点了点头,不无忧虑地说:“我们对民众的管理方式,与你们国内不太一样。虽然同样都是军队,我们要求平民绝对服从军方的命令,所有人都必须编入武装部队。这种准军事管理对难民的人身自由限制极大,部队驻扎点其实就是居民点。想要得到更多难民,就必须与军队发生交火,甚至可能引发战争。”
“战争?”
这番话使廖秋不由得发笑:“现在不就是战争期间吗?人类与病毒之间的战争,生物战争。”
阮文昌也颇为尴尬地笑了起来。他终究是越南人,虽然转化为“工蜂”,部分意识仍然停留在过去,考虑问题仍然有着固定思维的局限。
“冲突是不可避免的。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扩张。当然,套用和平时期的特定术语,就是侵略。”
廖秋淡淡地笑着,脸上始终充满自信:“河内周边没有太多的防御设施,我们可以在短时间内打通前往海防的铁路。如果进展顺利的话,说不定,还可以打到岘港。”
缅甸境内,密支那西面,靠近钦敦江。
十几辆沾满污垢和尘土的卡车从远处驶来。虽然是在公路上行驶,可由于道路长期无人养护,柏油路面早已破烂不堪,很多位置坑坑洼洼,甚至连土石铺就的低等级土路还不如。轮胎从坚硬的石块表面碾过,总是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引擎更是在不断颠簸中哀嚎着,如同濒临死亡的哮喘病人。
穿过茂密的灌木丛,在一个拥有高大围墙的新建城镇外面,车队缓缓停住
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从车里跳下。他们上身穿着很是破旧的灰绿色军服,下面则是尚未过膝的军制短裤,脚上的鞋子五花八门,各种品牌都有。乍看上去很是显得古怪,不像军人,反倒像是一群武装难民。
为首的卡车驾驶室里,跳出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从军服款式和肩章判断,应该是一名军官,也是这群人的头儿。高强度日晒使他的皮肤颜色黝黑,表面附有大量油腻的污垢。但他的肌肉却颇为结实,军服领口中间袒露出块状的胸肌,膝盖和双手的骨节异常粗大,充满令人生畏的力量。
他们都是缅甸国的军人。
眼前这座城镇显然与别处不同。五米多高的围墙将整个镇子环绕其中,周围靠近墙壁的中、下段,还圈有密密麻麻的铁丝网。城门旁边的角落里堆砌着沙垒,里面架着威力巨大的联装机炮。这玩意儿口径大得可怕,一炮就能把人活活打成两截。但凡老兵都不愿意靠近,也从未产生过想要与城镇驻扎者为敌的念头。
天气实在太热了。
军官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几把脱掉外衣,袒着上身。也许是觉得这样做的确有失自己的身份,他略微想了想,还是把外套穿上,只是没系纽扣。同时,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抽出一支点燃,大口吸着。
远处的城门开了,走出大约二、三十个人。从身上穿着的衣服判断,应该都是平民。他们手里握着突击步枪,朝着车队停靠的位置慢慢走来。
缅甸国内同样爆发了病毒危机。军官和手下这些士兵都是幸存者。他们趁乱从军用仓库抢运出很多武器和物资,在野外建立了新的据点。当时,军官手下总共有一百多人。
说是据点,其实就是一个人口稀少的村子。付出了三分之一的手下,军官终于杀光了村子里的几十头丧尸。由于缺乏建筑材料,他只能用最简单的方法,沿着村子挖出一条壕沟用以防备丧尸。那些该死的变异生物不会跑也不会跳,遇到沟、坑之类的障碍,只会傻乎乎的掉进去。虽然不会摔死,却也无法爬出来。等到天明,巡逻人员发现,朝着脑袋上补一枪就算完事。
这些,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丧尸已经进化成变异生物。它们从不离开废弃城市。只要人们不进去骚扰,它们也不会主动跑出来吃人。人类与怪物之间的平衡就这样变得微妙。只是每当月圆,或者逢至年节的时候,包括军官在内的很多难民,都会朝着远处废弃城市密支那方向默默眺望。
缅甸国的政权依然存在。只要一直向南走,在首都曼德勒的西南面,在废弃城市敏建和东枝之间,就有一个庞大的基地市。
军官当然有名字,他叫梭乃。
在众多逃亡人员当中,梭乃算得上是颇有眼光的人物。他在村子附近建立防御,利用现有设备搭建起电台。就在病毒爆发后的第二个月,梭乃所部收到了来自新曼德勒基地市的信息。
那是一条非常简短的通讯。内容不过是要求散落在各地的人员和军队报告各自位置,同时向南面的基地市靠拢。
这任务在当时的梭乃看来,无疑是不可能执行的。他手上只有百余名士兵,武器弹药勉强够用,一旦在野外遭遇丧尸,根本就是自杀。
梭乃拒绝了来自基地市的命令。他在话筒里咆哮着发泄愤怒。那个时候,梭乃并不知道这是世界性的灾难,只认为是政府那些混蛋乱搞生物实验,弄出了如此之多的吃人怪物。
从此,梭乃所部从缅甸军方的“军事据点”名单上被彻底清除。直到一年后,他才从几名流亡士兵口中得知,如果当时按照命令前往新曼德勒基地,就能成为被正式认可的军人。最重要的,是可以得到一阶强化药剂。
药剂并非中国独有。为了应对全球性的病毒灾难,早在战前,核心国集团已经约定:在病毒爆发后公开一阶强化药剂和免疫药剂配方。当然,其它各国的产量多少,具体配发情况,以及平民的日常配给等等,那就是各家自己关心的问题了。
从镇子里走出的人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清楚对方的脸。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削瘦、高大的男子。他似乎不会笑,永远都保持一副森冷刻板的模样。
梭乃很清楚,这些人根本不是自己缅甸同胞。他们是东面国境外的异族人。虽然同样都是黄皮肤黑眼睛,但他们说中国话,自己却说着缅甸掸邦土语。
对方虽然穿着平民服装,从走路和各种动作却能看出都是军人。比如现在,他们从走出镇子就一直保持着散兵线。两、三人为一组,行进之间总是依托各种障碍,相互构成掩护。通常,只有在老兵和精锐部队身上才能看到这些痕迹。
除此而外,对方手里的武器,就是最好的证明。
梭乃从未见过9毫米突击步枪。他是军人,很清楚武器口径增大意味着什么。最可怕的是,那些突击步枪显然不是私人改装的货色,而是批量生产的制式兵器。
另外,还有一个最明显的特征。
他们都是强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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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四节 打扰
梭乃永远不会忘记首次和这些人“打交道”的那一幕。
外出侦查的人回来报告,声称这里出现了一群陌生的中国人。对方拥有大批车辆和物资,很值得于一票。
梭乃对中国很熟悉,甚至在和平时期以旅游者身份在昆明呆了半个多月。他深知,在这种混乱的局势下,武装越境已经不像以往那么重要。如果不是因为可用物资越来越少,尤其是药品,梭乃根本不想招惹对方。
当时,梭乃的手下认为,应该袭击中国人的营地,把他们的东西全部抢光
很幸运,梭乃没有头脑发热。他思考了很久,决定亲自走一趟。可能的话,用粮食和肉于从对方手里换取自己所需的物资。
梭乃带着半数士兵离开村子。他们尚未靠近侦查人员所说的中国人营地,就发现自己被对方团团围住。
那场景真的很可怕:十几辆步兵战车从不同方向围拢过来,后面尾随着多达数十辆装甲卡车。空中盘旋着六架武装直升机,在肉眼能够看到的范围内,竟然出现了数以百计的武装人员。
被吓出一身冷汗的梭乃立刻打出早已准备好的白旗。简单的接洽后,对方没收了梭乃等人的武器,押着他进入营地。在那里,梭乃见到了一个自称为“飞杀”的人。
那家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意。毫无疑问,他肯定杀过人,而且不止一个。他没有为难梭乃,冷静地听完对方来意后,大度的满足了梭乃换取物资的请求。同时声称,还想把这种交易继续下去。
远处的人群已经走近。为首者就是飞杀。
他依然冷漠,保持着一个杀手应有的冰冷外表。
有些东西是永远无法转化的。就像固定的思维意识,生活习惯也是如此。
按照苏浩的计划,飞杀属于第一批被派往缅甸境内设置定居点的领导“工蜂”。他从国内运来大量建筑材料,在密支那外围建立起牢固的据点。这里距离公路很近,可以对钦敦江大桥形成控制。沿着这条公路一直往西走,就是印度境内的重要城市因帕尔。
飞杀不是军人,也不属于505集团军的下辖编制。在整个“蜂群”当中,密支那外围的这个据点仍然属于民间设施。它的作用只是起到连接、补充、维护和控制的效果。当然,这种安排也与苏浩在那个时候所处的环境有关。他当时还不是将军,也没有得到王启年和许仁杰的全力支持,更谈不上在这里建设基地。
正因为这样,飞杀对包括梭乃在内的很多缅甸人都保持友好态度。一方面是为了便于意识转化吗,一方面则是便于区域局势的平衡。
梭乃快步走上前去,异常热情地握住飞杀的手。尽管他的态度热切,仍然觉得面前这个男人是一块冰。尤其是那只手,与现在近四十度的高温根本不成比例。
飞杀并不擅长客套,直接进入话题:“这次你带来了多少人?”
梭乃立刻回答:“三百二十一个,女的比男的多五十二个,都是成年的壮劳力。”
说着,梭乃转过身,冲着旁边的士兵挥了挥手,士兵带着人立刻跑到每辆卡车后面,拉开钢闩,连吼带骂吧车厢里所有人驱赶出来。
那是一群衣衫褴褛的缅甸平民。他们大多带着箱子和各种随身物件,眼睛里满是茫然,对士兵充满恐惧。这些人在车队旁边聚成一群,被梭乃手下的士兵用枪押着,慢慢走了过来。
飞杀在这里经营了近两年时间,收拢了大约七万余缅甸难民。与远在越南的廖秋一样,最异国人的意识转化在初期最为困难。随着第一批缅甸籍“工蜂”转化成功,语言和意识形态上的诸多问题也渐渐变得淡化。尤其是“准工蜂”,他们已经习惯使用中文交流,而不是梭乃使用的掸邦土语。尽管有些生涩,却足以使对方明白意思。
从建立城镇至今,飞杀几乎把所有人力都投入到意识转换这项至关重要的工作。他没有更多精力用来收拢难民,只能以相互交换的方式,驱使梭乃之类的人为自己卖命。比如现在,三百多难民的价值,可能只是容量不过一个小型急救箱的抗生素针剂,或者柴、汽油之类的燃料。
一般情况下,梭乃都是把交易委托手下负责。他今天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此次交易事关重大。
按照他与飞杀之间的协议,用人**换物资这种事情,是可以累积计算价值的。
飞杀承诺过:每运来一千个难民,就可以得到一个标准使用单位的一阶强化药剂。
由于研制时间和物资供应上的充裕,在强化药剂的生产方面,核心研究集团成员国比其它国家拥有绝对优势。以中、美、俄三个最早与亚特兰蒂斯人接触的国家为例,一阶强化药剂已经普及到普通士兵,就连豪族财团和平民中的佼佼者也不难得到。相反,在科技与制造方面的缺陷,使其它国家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赶上进度。尽管核心研究集团已经公布一阶强化药剂配方,但是从理论转化为成品仍然需要时间。何况,出于国家之间本能的戒备心理,即便得到配方,各国仍然花费大量精力进行验证。
以缅甸国为例,目前的一阶强化药剂月产量最多不超过五百个标准使用单位。这点可怜的数量,连新曼德勒基地的守卫部队都无法满足,更不要说是梭乃之流早已被抛弃的角色。
从最初实施“贸易”至今,梭乃已经为飞杀提供了多达上万的缅甸难民。作为报酬,他得到了五支一阶强化药剂,以及数量巨大的燃油、医药、被服,以及各种不同种类的生活必需品。
梭乃一度认为飞杀是需要这些难民从事挖矿之类的工作。后来发现问题远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每隔一段时间,飞杀的城镇总有部分居民消失。当然,他们肯定不是当做消耗品被杀死。梭乃观察过,进入城镇的难民能够得到充足的食物配给,甚至就连衣服也不缺乏。那些中国对待难民很温和,根本不会出现自己这边动不动就殴打、责骂之类的事情。有些时候,甚至自己手下的士兵也对此觉得羡慕,主动要求成为中国人营地里的成员。
飞杀当然不会告诉梭乃内幕。
随着大量缅甸籍难民被转换为“工蜂”,对新加入城镇的难民转换也变得更为迅速。意识转换在去年三月份就逐渐稳定下来。以每批次两万人为例,前后转换所需时间大约为三个月左右。依靠这种方法,能够城镇最初的居民在内,飞杀已经“批量制造”了超过十万名缅甸籍“工蜂”。
这些人,有部分被输送回国内,参与“一号蜂巢”和昆明“城堡”的建设。另外,还有半数左右被陆续派往印度的因帕尔地区。在那里,苏浩派出了一个与廖秋部规模相同的“民兵师”,负责建立新的基地。
因为一次次交易,飞杀和梭乃之间的关系变得密切。而梭乃从飞杀那里得到的物资种类也不断增加,就连9毫米突击步枪、高强度战斗服、大口径单兵机炮之类的东西也不缺乏。
看着脸上满是谄媚笑意的梭乃,飞杀冷漠的目光渐渐变得温和。
他拍了拍梭乃的肩膀,用非常友好的语调说:“我这次要给你看一样新物件。我相信,你会对它感兴趣的。”
梭乃心中一动,连忙追问:“哦是什么?”
飞杀很少有主动对自己说话的时候。但只要他每次开口,都意味着有新的物资可供交换。两年多来,这已经成为梭乃和飞杀之间的一种默契。
“一种我们刚刚投入大规模生产的药剂。”
飞杀注视着梭乃脸上的变化,语调沉稳而深重:“它非常神奇,效果远远超过你服用的一阶强化药剂。”
梭乃的眼里顿时升腾起**火焰。
一阶强化药剂的名字早已随着病毒爆发而被人类熟识。在无穷无尽的想象力面前,二阶、三阶,甚至更高等级的药剂,早已深入人们的思维核心。尤其是在不明就里的难民当中,甚至还传出过“99级强化药剂”之类的说法。他们并不知道这种东西不存在,完全是通过想象去寻找答案。
梭乃听到了自己喉咙正在吞咽口水的响声,结结巴巴地问:“是,是二阶药剂吗?”
飞杀眼里闪过一丝微笑,没有多做解释,淡淡地说:“跟我来吧你很快就会知道那东西的效果。”
早在半年前,梭乃就被列为“可被转化”的名单。
如果不是必须集中精力解决苏浩派出民兵师的后勤补给问题,飞杀早就把梭乃变成“工蜂”。
当然,现在也不算晚。否则,飞杀不会亲自出来迎接,而是像平常那样,由其他人负责接待。
神秘的东西,当然不是指的二阶强化药剂,而是把普通人转化为“工蜂”的苏浩血液。
“蜂群”会变得越来越庞大。
在南面,是越南、缅甸、印度。
往西,“工蜂”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尼泊尔、巴基斯坦、土耳其。还有更远的一部分,甚至抵达了伊拉克和埃及。
北方,国境之外,蒙古、俄罗斯、哈萨克斯坦,都建立了大大小小的“蜂巢”。由于地域和距离方面的缘故,那一方向的“蜂巢”规模远不及南方。大的可能只有一、两千人,小的往往只有数百,甚至几十个居民。
还有走得更远的。苏浩的触角已经深入到欧洲和美洲。在这个过程中,有很多“工蜂”死在了路上。活下来的都成为种子,在那片语言风俗完全不同的土地上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白天的喧闹过后,新贵阳基地市渐渐归于夜晚的沉静。
苏浩坐在司令办公室里,升起电子屏幕,接通了科学院的特殊通讯频道。
屏幕上闪现图像的瞬间,苏浩分明看到夜影正从王启年身边迅速走开。尽管动作敏捷,掩饰得恰如其分,苏浩仍然捕捉到夜影在之前半秒的时候,身体与老胖子贴得很近,举止非常暧昧。
“别告诉我你是晚上睡不着觉故意找老子聊天解闷”
胖子院长的话语带有明显的布满和怒意,他几乎是在冲着屏幕咆哮:“说吧你又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真他妈的见鬼,为什么老子总是要被迫扮演心理医生的角色?小子,你以为我是什么?看管婴儿的奶妈?还是对你有求必应的上帝?”
苏浩很有些无语。
他感觉自己做错了。
准确地说,是选择了错误的通讯时间。
王启年的白大褂比任何时候都要零乱,嘴角带有模糊的湿痕。
夜影不喜欢擦抹有色唇彩,可是作为女人,总喜欢抹上一点点带有保护性质的水质或油质唇膏。在灯光映照下,老胖子嘴角就留有这么一个淡淡的无色唇印。如果不是细看,恐怕没人能够察觉。但苏浩已经看到了,而且看的非常清楚。
“好吧我有错,我应该晚些时候再跟你联络。”
苏浩平静地笑笑,把话语主动权拉朝自己这边,认真地问:“你打算就这样一直偷情下去?还是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关你屁事————”
老胖子几乎是在怒吼,差一点就从椅子上暴跳起来。他挥舞双拳,像旧时代电影《金刚》里那头猩猩一样狠狠擂着桌子,横飞四溅的口水喷在屏幕上:“我警告你立刻换个话题。否则,老子会跟你翻脸”
苏浩当然不会傻到去刺激处在暴走边缘的胖子院长。他随即拉开抽屉,拿出一份带有军部印章的文件,立直摆在屏幕前。
“今天下午,我收到了这个。”
苏浩把文件翻开,同时按下信息输送钮,把早已录制好的文件内容传送过去,用平稳冷静的声音说:“对此,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文件是一份由军部签发的命令。按照指示,苏浩将在本月二十七日以前抵达京一号基地,再随同本国代表团一起前往美国内华达州的新设联合国总部,参加本年度的生物战争研讨大会。
对苏浩而言,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在另外一个时空,他就曾多次听说过关于生物战争研讨大会的相关信息。类似的活动,其实早在和平时期就已经开始。不过,那时候一切都处于隐秘状态。除了中、美、法、德、俄五个核心国家各自派出两名专属人员负责联络,在相互认可的情况下互换情报,就再也没有更多的动作。这个信息联络小组是如此隐秘,以至于连续几届联合国高层人士都没有察觉。毕竟,它的活动经费完全由五大核心国家单独拨付,从不列入联合国当年的预算,根本无从查找其源头。
病毒爆发后,一切机密都浮出水面,联络小组的具体职能也进一步强化,进而扩展为囊括所有地球国家,被所有人共同参与的研讨大会。该会议每年都会按期召开,其核心主旨,是根据各国在战争中的进程和经验,分析变异生物弱点,从而寻求人类获取胜利的方法。
夜影再次出现在屏幕上。她仍然像往常那样穿着黑色的上校制服,把一杯热茶轻轻摆在胖子院长的办公桌上,然后一言不发转身离开。裁剪得体的女式套装将她近乎的身材完整勾勒出来。尤其是笔直的长腿和挺翘的胸部,与坐在椅子上无比邋遢的王启年形成鲜明对比。
然而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神奇。一个又老又脏的胖老头,居然能让如此美貌的女人服服帖帖,心甘情愿为其等了好几十年。如果不是苏浩在上次冲突的时候把事情说破,恐怕两个人之间仍然存在那层隔膜。
“这文件真他妈的奇怪。”
王启年很快浏览了文件内容。他从鼻梁上摘下老花镜,用胳膊杵着椅子扶手,用指尖轻轻揉捏着鼻梁顶端双眼中间的位置,带着浓重的鼻音,慢吞吞地说:“你的感觉没错,这文件本身就有问题。”
苏浩好整以暇地坐着,耐心等待着老胖子尚未说完的后续。之所以打扰王启年,就是因为自己觉得事情有古怪。果然,从老胖子嘴里说出的话,证实了苏浩的猜测。
不过,胖子院长并没有直接解惑,而是以嘲讽的口气发问:“告诉我,你对所谓的联合国生物战争研讨大会,究竟知道多少?”
“几乎一无所知。”
苏浩耸了耸肩膀,将自己在未来世界知晓的相关信息和盘托出,最后加上一句:“我想要从你这里得到帮助。毕竟,你可是首批与高等文明接触的地球人。”
“你还说漏了一句。”
王启年停顿了几秒钟,闷闷不乐地回应道:“其实,我还是这个大会的首倡发起人之一。不过,老子很后悔当年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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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五节 暗流
我们都曾经年轻过。
那是一段最美好的岁月。纯真、勇敢、毫无畏惧、不怕艰险、理想和希望就像树上的果实那样触手可及。在年轻人的眼睛里,没有任何事情是困难且无法做到的。唯一的区别,只在于你是否去做?还是逃避?
王启年也经历过相同的年龄段。那个时候,他比任何人都要激进。表面上的老成持重不过是伪装,骨子里随时随地都在释放出桀骜不驯和!激扬。
作为地球人当中最为顶尖的研究者,王启年在首次与亚特兰蒂斯人接触后,就提出在联合国系统设置生物研讨项目之类的特殊部门。
那个时候,五国核心集团已经得到了一阶强化药剂和免疫药剂等资料。出于私心,也出于热血青年对国家强盛的理想憧憬,当时尚未发胖,算是颇为英俊的王启年建议:对五国集团之外的其它国家全面封锁相关信息。就连对抗病毒最为关键的一阶强化药剂配方也拒绝公开。而是按照未来生物战争的具体进程,以各**队在战斗中的实际战绩为参考,当做奖励不间断的发放。
“有了国家,就有了争执。先行者总要比后来者得到更多,占据更多的物质和技术资源。这些东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是,在和平时期的背景下,对未来病毒灾难一无所知的人们,只会觉得这是个笑话。就算公布两种药剂的配方和资料,很多中、小国家仍然对此不以为意。他们不相信世界上存在着外星人,不相信有hpo最简单的例子,朝鲜的金家就一直对国内民众宣称:hpo是美帝国主义通过电脑特技和媒体吹嘘搞出来的噱头。”
“从亚特兰蒂斯人那里得到的资料,需要全面整理,转换为人类熟悉的数据之后,才能展开实用性研究。以一阶强化药剂为例,按照原始数据,我们最初的研究预算为五百亿美元。这还仅仅只是前期研发所需的经费。如果把实用化研发的整个过程计算进去,再加上首支实验成品试制成功消耗的种种费用,总数已经超过八千亿美元。”
“这仅仅只是正常的研究成本。强化药剂投入生产,阶段性量化,乃至最后的大规模产出,还需要更多的资金。以我国为例,从病毒爆发前制造出第一条生产流水线至今,综合费用恐怕超过了“兆”为单位的巨量资金。当然,“钱”这种东西只在和平时期产生作用。病毒爆发以后,我们就完全以资作为代替,再也没有了这方面的需求。”
“前期资料的研究费用,由五国集团共同承担。你可以想象,如果这些资料对全世界公布,有几个国家会愿意拿出资金进行研究?你得明白,从最初发现,到后来一步步验证,五国集团拥有的秘密不可能全部公开。其它国家想要参与,就必须额外组建研究部门,单独拿出资金。这在当时是不可想象的。近万亿美元的庞大资金,对任何国家都是巨量的财富。它们只会选择不相信,选择漠视,选择加大国际国内的宣传渠道,声称这是五国集团妄图搞垮本国经济的阴谋。”
“在当时的情况下,我们还能选择灾难爆发后在公开研究数据。当然,五国科研人员的辛劳不能白白浪费。除了我们,其它任何国家都没有独立制造基地建设组件的能力,在强化药剂生产方面也有很大困难。我倡议成立战争研讨大会的目的就在于此。他们必须与变异生物全力战斗。只有这样,才能以奖励的方式,不断得到帮助和支援。”
“年轻人的头脑都容易发热。我也不例外。那个时候,我非常固执的认为,生物战争不会持续太久。毕竟,地球人口多达几十亿,亚特兰蒂斯人提供的资料也表明,被病毒感染的丧尸是一种行动迟缓,没有自主思维能力的怪物。当时,我觉得这场生物战争最多不超过五年就会结束。基于早在战前的准备,我的国家可以从中获取巨大的利益。我们将成为世界上最庞大,最具发言权的超级大国。然而,这种美妙的想法在病毒爆发后彻底破灭。我也忽然发现,自己才是世界上最愚蠢的傻瓜。”
老胖子的声音越来越大,脸色也变得涨红。他很快控制住情绪,慢慢变得冷静下来,喝了几大口茶水,王启年把目光投向屏幕,问:“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的故事很无聊?非常无趣?”
苏浩微笑着摇摇头:“恰恰相反,我听得津津有味,快入迷了。”
“联合国生物战争研讨大会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情绪平复的王启年对苏浩的话不置可否,他淡淡地说:“成立该机构的目的,主要是对生物战争中功绩卓著的国家、人员、组织进行评判,同时予以奖励或惩罚。就像你当初发现银骨的时候,这项功绩已经被联合国认可。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成为军部没有对你进一步制裁的部分原因。毕竟,首位银骨发现人如果因为其它原因被送上军事法庭,传出去总是个笑话。”
“下面,我要谈的就是重点。”
老胖子恢复正色,严肃地说:“研讨大会还有另外一项极其重要的作用。按照我们与亚特兰蒂斯人签署的协议,每隔四年,它们都会开放百慕大三角海区的航道,与我们进行接触。这并不是简单意义上的交流,而是根据生物战争的进程,把该时间段内遭遇的突发事件进行汇总。比如变异生物的进化速度,“月潮”引发的大规模生物狂潮,以及人类科技和技术力量无法解决、应对的各种困难都提出来,由亚特兰蒂斯人选取其中一部分帮助解决。这就跟当时它们给予我们强化药剂配方一样,属于战争进程中额外的利益。表面上看,当然是件好事。实际上,我猜测那些混蛋只是不想我们失败得太早,战死者太多。那样一来,它们也就无法从中实现自己的目的。”
苏浩沉默着点了点头。思考了几秒钟,他很快从王启年的话里发现了问题所在。
“如果按照你刚才所说的那些方面来看,我是否参加这次大会的意义并不重要。我和军部那些人的关系很糟糕,对我怀恨在心的人不在少数。尽管我是银骨的首位发现者,他们恐怕也不会以此为借口,让我有这么个外出露脸的机会。呵呵文件里并未提到“领取奖项”之类的事情。没有猜错的话,参加大会恐怕只是个幌子。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想把我远远支开,趁机谋夺505集团军的控制权?”
“的确有这种可能。”
王启年坐直身子,非常认真,极其恶毒地说:“这是你目前最为至关重要的问题。没有兵权,就没有一切。说不定,等你带着“银骨守卫发现人”的荣誉回国以后,就发现新贵阳基地市早已面目全非,整个集团军上下都换成了陌生面孔。就连你老婆也躺在别的男人怀抱里。嘿嘿嘿嘿……说不定,还生了一个跟你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小孽种。”
“你今天早上一定没有刷牙。说不定,杯子里那些刚喝过的茶水也是厕所粪坑里捞出来的。”
苏浩毫不相让的讥讽着,不以为意地笑笑:“你觉得我不该去参加什么联合国大会?这就是你的意见?”
“你要真的想去也可以。”
老胖子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指甲刀,侧着脑袋,慢慢剪着手上的指甲:“我敢打赌,你前脚登上飞机,后脚就会有人过来接收你的地盘和军队。你老婆身边还会多出几个英俊潇洒的帅男。这绝不是恐吓,而是事实。”
苏浩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不定,飞机在途中就会爆炸,一头栽进太平洋里不见踪影?”
胖子院长“嘿嘿嘿”奸笑着:“没错,你的确是最强大的五阶强化人。别忘记带上救生圈,你完全可以创下单人横渡太平洋的游泳记录。沿途可以猎杀大白鲨,还可以跟某条雌性鲸鱼发生超乎友谊的亲密关系。”
苏浩对王启年的冷嘲热讽毫不在意。他双手绞在一起,眼光盯着面前的桌面,一言不发地坐着,完全陷入激烈的思考当中,从各个方面权衡得失,紧张细密的寻找每一种事态变化可能。
老胖子虽然言语恶毒,目的却很明显,都是在劝说自己无视这份文件,当做什么也没有收到,什么也没有发生。
然而,苏浩却有另外的打算。
大于过了五分钟,苏浩抬起头,目光变得坚定。
老胖子认真地看着他,很是促狭地笑着:“怎么样,考虑清楚了?是不是觉得当胆小鬼更适合你?安全第一,这条法则在任何时候都是通用的。”
苏浩平静地摇摇头:“我会搭乘今天下午的飞机前往京一号基地。后天就是规定的期限,今天出发不算太早。”
闻言,王启年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丰富起来。他把身体霍然朝前凑近,收起玩笑调侃的表情,异常严肃地问:“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别说我没提醒过你,这是一个陷阱。”
苏浩淡淡地回应:“我知道。”
“既然知道,你还要去?”
“这同时也是一个机会。”
全面考虑过每个细节的苏浩微笑着回答:“如果不好好利用的话,就真的太浪费了。”
十六小时后,京一号基地。
孙湛穿着一套用昂贵高弹面料制成的运动汗衫,在跑步机上做着慢跑。不断挥动的胳膊很是强健有力,肱三头肌和胸大肌显得尤为发达。健硕的身体与苍老的面孔形成鲜明对比,如果走近,看得更清楚些,恐怕很多人都会下意识联想起《猛鬼街》里的主角弗莱迪。
站在跑步机旁边的女秘书,是一个非常年轻的新人。她穿着便于活动,也非常暴露的泳装,手里捧着于净的厚毛巾,无比认真,也隐隐有些胆怯地注视着孙湛的背影。
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己那些前任的下场,也不会知道这间独立运动场的地下垃圾车间里,经常都有一堆堆碎肉和骨架被运走。在那些面目全非的肉块血沫当中,往往可以看到被撕碎、砸烂的头颅。从残存的人体生殖特征判断,应该都是女性。
担任秘书的女孩只觉得自己很幸运。半年前,自己还是徘徊在基地市外面的难民。如果不是被挑选“内勤人员”的军官看中,顺利通过了体质检测,恐怕真的很难得到这份工作。
孙湛的职位虽高,却也不得不注意影响。他已经不再从军内系统挑选秘书,而是把选择新人的任务交给亲信,从城外带回一些姿容颇佳的女孩。反正,她们最终的结局都是死路一条。用外面的人充当玩具,麻烦和问题也会少得多
跑步机设置的时速为五十公里。对普通人而言,这已经不能算是“慢跑”的范畴。可孙湛拥有四阶强化体质。这点速度和强度,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忽然,佩在腰带上的电子通讯器响了。孙湛随手拿起一看,脸上的表情很快变得冷漠,眼里也释放出森冷的目光。
他抬手关掉了跑步机,走下传送带,满面微笑的秘书立刻走上前,无比殷勤地送上毛巾,还有一瓶盖口旋开的净水。
擦过汗,喝过水,满面森然的孙湛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走向洗澡间。他把毛巾扔在地上,把装有净水的瓶子高高举过女孩头顶,把剩余的小半瓶水全部倾倒下来。
女孩脸上和身上到处是水,衬衫被浸透,湿漉漉的贴着皮肤,很不舒服。她不明白自己的长官为什么要这样做?只能畏惧而尴尬地陪着笑,身体却在本能的畏缩着,脑子里产生出不言而喻的恐惧。
孙湛皱着眉头,伸出左手,一把抓住女孩的脖子,冷漠地将她拎高,离开地面。然后,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变得脸色发白,嘴张大,双手拼命在自己的胳膊上乱抠。
就在女孩双眼上翻,几乎露出整个白色眼睑的时候,孙湛用右手抓住女孩嘴里外伸的舌头,以不可抗拒的强大力量狠狠拖拽出来。当整条舌头从与女孩身体彻底断开的瞬间,她大张的嘴里也猛然喷出一股浓血,如喷泉般直射半空,朝着四周散溅开来。
舌头表面沾满粘液,很滑,很软。捏在手里滑不溜秋的,仿佛一条特别粗大的泥鳅。
没错,就是泥鳅。
孙湛的幼年时代,曾经在田间水塘里捉过泥鳅。他至今记得儿时的游戏。那时候,自己总是在泥洞里乱摸,抓到触感是滑溜的就一把拖出,因为那意味着抓住了泥鳅。如果是摸到表皮粗糙带有鳞片的那种,就立刻松手放开,那意味着蛇的身体。暂且不论有毒无毒,对孩童而言,总是不愿意招惹的对象。
不会有人会为了虐杀一个女人而根究孙湛。孙湛也没有外人想象中那么残忍。他只是看过通讯内容后,忽然萌发出想要重温儿时记忆的快乐,用舌头代替泥鳅,重复一次过去的游戏。
通讯是从京一号基地自己亲信那里发送过来。至于内容,只有简短的一行字。
“苏浩已抵达基地,身份确认无误。”
这家伙真的敢来?真不知道他究竟是傻?还是什么也不知道?
或者,是因为狂妄?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只要他来了,事情也就变得简单。
王启年没有说错,军部签发的文件就是针对苏浩设置的陷阱。
最初制订计划的时候,孙湛也并不认为这份文件能起作用。他觉得,以苏浩的聪慧和眼光,其实不难看出文件背后隐藏的险恶。就文件本身而言,只是整个计划最表面的掩盖和伪装。包括孙湛在内,所有计划制订人员都一致认为:苏浩绝对不会服从命令。因此,他们针对苏浩的拒绝,制订了后面的一系列动作。
事情进展总是与预计相互背驰。第一眼看到信息的时候,孙湛只觉得惊讶。他曾经想要用各种方法逼迫苏浩离开新贵阳基地,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愿意服从命令?虽然出乎意料之外,却也省去了后面的额外动作。当惊讶和意外迅速转化为狂喜的时候,很自然的就想要找个目标好好发泄、快乐一下。
冷冷地看了一眼横躺在脚下的尸体,孙湛扔掉手里已经被搓成肉泥的舌头。他按下通讯器的开关,对出现在屏幕上的亲信发布命令:“增派三倍的人手,在苏浩的休息区内外构成警戒线。无论他提出任何要求,都予以满足。前提只有一个————给我牢牢看紧他,在随同代表团登机以前,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说完,孙湛关闭通讯,带着说不出的亢奋和愉悦,朝着运动场侧面的沐浴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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