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拉人
农资公司的店面不算很大,临街,有一排用于展示样品的玻璃橱窗。
苏浩拎着粗大坚硬的螺纹钢,在手里灵活地挽了个转花,把尖锐的一端从丧尸口中狠狠扎进,透穿,用力拧转着,直到这头面目可憎的生物再也不会动弹。
欣研像往常一样带着头盔,双手举着防暴盾,把另外一头丧尸推到墙边,按紧。旁边的韩莹抡起包铁的棒球棍,咬紧牙关,低吼着,把肿胀腐烂的丧尸头颅砸得稀烂。
店铺外面的人行道上,躺满了被杀死的丧尸。它们的头颅无一例外都遭到重击,有些还在微微抽搐,却永远不会爬起,更不可能复活。
苏浩干掉了六头,欣研和韩莹合力干掉九只。
陷阱小院里的训练很管用—小楼里的幸存者每天都会外出,在外面逗留的时间不会少于三个小时。有时候是两个人,或者四个,他们通常在中午或者晚上回来。虽然不太清楚小楼内部的留守人员具体有多少,胡赫却在昨天下午非常偶然地看见:三楼某个房间里坐着一个少妇,怀里抱着婴儿。
胡赫越发肯定,这帮占据有水有电小楼的幸存者当中,至少有几个人是警察。否则,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带着孩子。他们看上去显然不是一家人。只有正义感过度泛滥,自以为能够拯救全世界的笨蛋,才会带着这种毫无用处的累赘,也解释了他们为什么有枪。
不管怎么样,这是一个好消息—所有付出都会得到回报,在你最危险的时候,我们会站出来,挡在最前面。”
他说得口沫四溅,声音却压得很低。如果不是怕引来大规模的丧尸,胡赫还会继续提高音量,让自己的演讲听起来充满气势。
应该承认,他的话的确带有蛊惑性质。有些人已经动心,脸上冰冷的表情也渐渐融化。
“我们要全力应对困难。我们是朋友,是兄弟,是一家人。我不会只是嘴上说说,我这就让你们看到诚意—”
随着胡赫越来越高亢的喊叫,更多装满吃食的纸箱从楼上被搬了下来。他的确没有说谎,水和食物都很丰富,足够所有人饱餐一顿,甚至还吃不完。
人们眼里的目光开始变得狂热,他们簇拥在胡赫身边,争先恐后说着恭维和奉承话,想要得到更多的好处。胡赫脸上也一直挂着微笑,不断递出去更多的糖果和香烟。这些东西已经成为奢侈品,即便是在健身馆二楼,也必须实行配给。
廖秋拿着几只罐头和面包走到场馆角落里,与杜天豪和胖子坐在一起。他偏过头,看着几米外一个正在大声夸耀胡赫的男人,很不理解地摇摇头:“我不明白,他们究竟怎么了?就在昨天,那个人还被二楼的家伙打了一顿,连门牙都掉了。可是现在。。。。。。”
“疯子的思维意识永远都超乎常人。”
胖子撕开一盒沙丁鱼罐头的铁盖,扶着略微下滑的眼睛,低声说:“胡赫这样做显然违背常理。我可不觉得他会突然良心发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一定在策划着什么阴谋。”
杜天豪刚把一听啤酒举到嘴边,听到胖子的话,动作立刻僵住,下意识地转过头看着他。
“别那么惊讶,我说的是真的。”
胖子看了看周围,确定谈话没有引起旁人注意,这才压低声音,认真地说:“这几天你们都在外面收集物资,楼上的那些家伙也没有闲着。胡赫每天都带着人出去,却没有带回什么有用东西。我敢打赌,他肯定想要实施某个计划,只是还缺少人手。所以,他必须笼络我们,利用我们。”
廖秋脸上的肌肉有些颤抖:“他,他究竟想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
胖子从罐头盒里拈起一条油炸沙丁鱼塞进嘴里,边嚼边说:“我只是猜测。”
杜天豪没有参与讨论,他默默喝着啤酒,用深沉森冷的目光注视远处喧闹的人群。
。。。。。。
窗帘内渐渐透进晨曦,苏浩抬起右手遮住眼睛,仿佛阳光鲁莽地把他吵醒。他仰躺着,身体缠着床单,让意识从混沌中慢慢苏醒,直到身体逐渐充满了力量,眼睛也完全明亮之后,这才从床上坐了起来,开始穿衣服。
李晓梅的厨娘角色已经固定。她煮的粥很香,馒头也热气腾腾,当然,餐桌上还少不了从外面商店弄回来的豆腐乳和泡菜。
楼上客房传来开门和漱口的声音,人们彼此问候早安,用各自熟悉的语气谈论今天的安排。内容千篇一律,不外乎就是收集物资、勘察地形、制取激素等等。。。。。。但小楼里总是洋溢着友善温暖的气氛。
吃过早餐,老宋照例去楼顶警戒。那支大口径巴雷特已经成为他的私人物品,虽然很重,但老人很喜欢。
陶源的装备是AUg步枪,外加猎刀和斧头。腐菌激素的价值至少要等一年后才能逐渐体现出来,从某种意义上看,它其实比粮食和水更重要。当然,其中的关键性,只有苏浩最清楚。
和所有的家庭主妇一样,李晓梅同样不喜欢暴力。她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丈夫和孩子身上。然而环境和经历的危险仍然历历在目,她几乎是强迫自己学习使用枪械,学习如何操作这些沉重冰冷的武器。陶源为她做了一个贴在大腿外侧的枪套,手枪和弹匣放在那里不会妨碍日常哺乳,有宽松的长裙作为遮挡,谁也看不到她身上还带着这些东西。
婴儿的嗅觉似乎比大人更灵敏。不知道为什么,襁褓里的小家伙很喜欢枪油和火药的气味。李晓梅也渐渐发现:每当自己把枪套摆在稍远位置的时候,婴儿总会啼哭。当她重新戴上,儿子又再次变成笑脸。这种情况让所有人都哭笑不得,她也不得不二十四小时随时保持武装状态。不是为了安全,只是为了孩子。
欣研和韩晶已经穿好防弹衣,带着头盔、钢筋和猎刀准备出发。除了这些东西,她们还配有手枪和警用霰弹枪。连同苏浩携带的SA80,足以对付小规模的尸群。
离开小楼,钻进越野车驾驶室的一刹那,苏浩忽然觉得有些感慨。
他觉得自己很幸福————有人支持,有人尊敬,这些人对自己也抱以信赖。
他们是我的朋友。相处时间长了,甚至产生出更加亲近的感觉。
从未来回到这个世界,是对的。
只是不知道,这种珍贵的幸福,还能维持多久?
第十七节中伏
没有人管理,这座城市变得越来越脏。
到处都是飞散的纸片和塑料袋,落叶和各种弃物散布在街道上。很多马路被车辆堵塞,尸体仍然保持着僵硬的姿势。路边的排水沟里聚集着很多老鼠,它们开始占据本该属于人类的房屋,肆无忌惮地啃食尸肉,匆匆往来于地面和下水道之间。
苏浩默默注视着车窗外面掠过的风景。
用不了多久,病毒就会扩散到鼠类、鸟类和其它动物身上。没有任何种族可以幸免。而它们,会变异得更加迅速,更加恐怖。
这些事情在未来档案里都有记载。没有确切数据表明变异会在何时开始。也许一年,或者更短。
后座上的欣研注视着苏浩侧脸,眨着明亮的眼睛,问:“我们今天去哪儿?”
苏浩看了一眼望后镜,说:“北面的一个汽车超市。”
“哦?要换车吗?奔驰怎么样?一般来说,德国人的产品比较坚固耐用。”
韩晶很是兴奋地插进话来。以前的家境使她不可能接触到这些东西,但并不妨碍她从报纸和网络上知晓类似的信息。
苏浩淡淡地笑了:“我们需要载重量更大的车。卡车,或者像上次弄到的那辆校车。”
..
汽车超市是一个大型广场。按照不同厂家和使用功能,划分为数十块相互连接的区域。建筑大多是轻便材料搭建的简易仓库,透光和通风性良好,只是场地中央摆放了太多的车,使周围通道变得狭窄,只能容纳一辆车的宽度。以至于进出市场都必须按照逆时针方向,沿着通道顺序绕行。
越野车就停在市场外面,苏浩的脚步也一直保持着匀速。欣研和韩晶尾随其后,三人各自对不同方向形成警戒,慢慢深入市场内部。
沿途没有遇到丧尸,只有几具被啃光皮肉和内脏的骸骨躺在阳光下,晒至发黑,发臭。
很安静,没有丝毫异常。
苏浩的搜索意识全部外放,他努力寻找那些无法被肉眼看到的角落,寻找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的存在。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有隐隐的危机感,仿佛一只无形巨手随时准备笼罩自己,却没有任何端倪可寻。
还是没有发现丧尸,也没有危险迹象。
意识搜索半径已经延伸至五十米的极限。在这个距离,苏浩有绝对把握应对任何敌人。然而萦绕在脑海深处的忧虑却越来越深,越来越明显。
已经走过了“尼桑”汽车的展示区,正前方可以看见一辆喷涂着黄色油漆的重型搅拌机。那里,就是载重车辆的销售区域。
“等一等!”
突然,苏浩猛然停住,伸手拦下正准备继续往前的欣研和韩晶。
他隐约听见,有一种非常轻微的响动。
像是脚步声,又好像哮喘病人在喘息。
他不知道究竟是真的?
还是辨听神经被意识能量干扰产生的错觉?
至今为止,他仍不明白原型药剂的具体作用。
没错,自己已经是第三阶段的强化人。力量、速度、思维反应能力超过普通人数倍,听觉和嗅觉也非常灵敏。但即便如此,在某些非正常因素的干扰下,大脑同样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声音,越来越近。
这一次,苏浩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也不是什么幻觉。
他陡然睁大微眯的双眼,骤缩的瞳孔里闪射出震惊。迅速摘下背上的突击步枪,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过身,用紧张的目光死死注视着远处的通道,低沉且凶狠地说:“快走!我们遇到大麻烦了。”
说着,他用力拉起突击步枪的保险,朝着市场的来路入口方向狂奔。欣研和韩晶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满怀狐疑地跟在后面。
市场很大,占地面积有好几平方公里。
“奇瑞”、“大众”、“雪佛兰”..几十个品牌的厂商都有各自**的展示区,停放在仓库和展台上的各型车辆多达数百。按照不同的使用功能,又被分为民用和工程车辆两大板块。由于场地限制,也出于想要把广告效应发挥到极致,以及销售数量等因素,工程车辆被安排在市场南面,距离出口位置也最远。
那种恐怖的声音越来越近,苏浩额头开始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不断加快速度,默默祈祷可怕的猜测千万不要变成现实。几分钟后,他们已经跑过“丰田”汽车的展示区域,刚刚绕过通道拐角的一刹那,苏浩猛然站住,仿佛被突然急冻的雕塑,在原地保持僵硬的姿势,再也不会动弹。
“啊—被丧尸争食的是一名死亡的人类。长长的鲜红血痕从“桑塔纳”轿车尾部延伸开来,一直连通到远处的马路街口。
血腥,像信号一样被狂风四散传播。
在各个角落里漫无目的游荡的丧尸,朝着这个方向慢慢靠拢。
灰色的马路上渐渐出现了一个个黑点,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多。
苏浩的听觉很灵敏,但他自始至终也没有听到汽车引擎的轰鸣。
这意味着驾驶那辆“桑塔纳”的人非常小心,车速也不快。至于那具已经被丧尸撕食一空的尸体..从残留在路面的血迹判断,应该是刚刚死亡不久,从其它地方被拖过来。
目的,就是为了吸引丧尸堵塞出口,让自己这些人全部死在这里。
只花了不到五分钟,苏浩已经通过观察想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肯定自己的猜测不会有错,脑子不断回放着清晰的事件模拟画面,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显然,有人要对付自己。
他们是谁?
军方?
还是未来世界的追杀者?
脑海里刚刚产生的两道疑念,立刻被他否决。
从广场上得到原型药剂至今,已经过去了四天。军方不可能等到现在才下手,也绝对不会使用丧尸围堵之类的方法,而是直接进攻银行小楼,杀光那里每一个人。
至于未来的追杀者..这根本就不可能。时空传送充满无法预料的危险。想要重合两个完全相同的时间端点,几率相当于亿兆分之一。时光机已经被炸毁,未来世界的追踪者没有坐标,也不知道具体的传送时间节点。只要出现零点一微秒的误判,就会被传送到另外一个时空维度。那些人根本不可能冒这样大的险。
究竟是谁想要自己的命?
和人类相比,苏浩宁愿选择丧尸作为对手—”
说完,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拎起摆在脚下的螺纹钢筋,跳下屋顶,阴沉着脸,大步走向从出口方向蔓延过来的丧尸。
韩晶握紧手枪,满面绝望地看着苏浩的背影,非常吃力地问:“他,他想干什么?自杀吗?”
欣研克制想要追上去的念头,声音有些空洞:“..我不知道。”
“他..他会死的!会被吃掉的—”
欣研抓紧手里的突击步枪,半跪着,急促呼吸使丰满的胸部一阵颠动。她端平枪身,把右眼凑近瞄准镜孔,用前所未有的凶狠语气狰狞低吼:“你还站在这儿干嘛?照他说的做。去开车,选最好的车,不用刷卡,也不用付钱,直接碾爆那些该死的变异杂种—”
横扫挥舞的钢筋准确击中一头丧尸前额,剧增的压力使头颅轰然爆开,飞溅的血点和肉末几乎染红了通道旁边整面墙壁,就连几米外的一辆“吉利”轿车引擎盖上,也绽放开数朵血花。
他暴喝着,把染血的钢筋像标枪一样笔直掷出,接连透穿了两三头丧尸的身体。巨大的冲击力使尸群略微困顿了几秒钟,苏浩抓住机会一把扣住旁边扑来的丧尸颅顶,像掰甘蔗那样,将这头可怕的食肉生物脊骨当场扭断。不等失去行动能力的丧尸瘫倒,又重重挥拳砸中另外一只的面颊,使原本就显得扭曲的丑陋头颅瞬间瘪缩,断裂。
暴风雨般的激斗,打破了汽车超市上空的平静。尸群的嚎叫声越来越大,涌过来的丧尸也迅速增加。苏浩对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怪物毫无惧意,他伸开胳膊夹住旁边丧尸的喉咙,把腐烂的脑袋连同发黑的脊骨,从破烂不堪的身体里狠狠拔出。又从后腰抽出两把匕首,狞笑着,以闪电般的速度从两头丧尸中间硬挤过去。锋利的刀刃从左、右两边划过空气,发出呜呜的低啸,丧尸脖颈立刻出现一条细密的血痕,不断扩大,直至整颗头颅向后仰翻,身体摔倒。
浑身上下都是血,浸透了衣服。苏浩只觉得越来越亢奋,杀意越来越强烈。他像暴怒的野熊一样释放能量,用最狂暴的动作撕碎每一头丧尸。飞溅的脏血涂满整个面孔,他也毫不介意携带着大量病毒的碎肉飞进嘴里,反而下意识地咀嚼着。
他对病毒免疫,肠胃也完全可以消化这些东西。
虽然,谈不上什么营养,味道也很一般。
层层叠叠的丧尸毫无惧意的向前冲,无数双手从四面八方伸展过来。灰白色的手指如枯树老根,遮挡住阳光,从中间拧抓苏浩的身体,仿佛最凶狠野兽构成的牢笼,用最野蛮最直接的方式囚禁,然后撕裂,最后吞噬。
匕首挥舞的速度正在加快。刃尖从不断涌来的丧尸咽喉划过,像流水线一样制造出数十具无头尸体。准度如同被测量过一样精密,杀戮速度也以迅速暴增。前后不过五、六分钟的时间,苏浩脚下已经躺满厚厚一层抽搐的血肉,地面上也滚落一颗颗呲牙咧嘴的肮脏头颅。
它们还没有死。
这种状态和死其实没什么两样。
身体不会在缺少大脑控制的情况下自由活动,断开的脑袋也不可能通过外科手术的方法,重新回归原来的位置。
苏浩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泥,挥舞的刀锋狠狠插进对面丧尸的眼窝。
第三阶段的强化效果显示得淋漓尽致。他反手挥舞砸中另外一头丧尸胸口,强达两吨的力量,把丧尸的内脏、骨骼全部搅得粉碎,瞬间变成糜烂的血泥。
这种击打力量堪比重型机械,如果不是骨骼与肌肉都接受过强化,质量密度增加,发力者自身也根本无法承受巨大的重压。服用“卢瑟凝聚层”和原型药剂的意义,正在于此。
他像一堵墙,一堵没有实际形体的,只存在于空幻虚想中的墙,牢牢挡住了想要前进的丧尸。
附近地面上堆积的尸骸越来越厚,不知恐惧为何物的丧尸也继续蜂拥过来。
一个人,面对一大群死而不僵的人。
就像两只不断比拼力气的拳头,死死拧在一起。彼此谁也奈何不了对方,都在疯狂无比的厮杀。
“—1”阶段的丧尸也许没有智慧,但它们仍然属于生物。
它们知道什么食物能够适应自己的肠胃,也明白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视觉上的障碍,使它们无视脚下的陷阱,一往无前固执地扑向目标。但它们遭遇阻碍的时候,也会绕开屏障,另外寻找出路。
拥有第三阶段强化体质的苏浩很强。他可以独自杀光数以百计的丧尸。
但他只有一个人,只能守住一条路,挡住一个方向。
第十八节后手
欣研的头盔面罩已经掀起,她龇着牙,咬着一缕深黑色的发丝,光洁的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水。她死死注视着刚刚被瞄准镜套中的一头丧尸,用力扣下扳机。
“呯—尸群数量庞大,至少有上千头,甚至更多。突击步枪只有三个满装弹匣。虽然尽量瞄准,让这些怪物走到近处再打,可她终究不是职业射手,也没有什么经验,差不多有半数左右的子弹都会射空。
对于新手,这个成绩已经算是优秀。
然而欣研无法原谅自己,她的眼睛变得血红,瞄准时间越来越长,射击距离也从二十米不断缩短,甚至十米、五米..
韩晶在靠近围墙的展区里来回飞奔,不断寻找可用的车辆。
苏浩教过她用线盒打火发动引擎的方法,但这些新车都被锁住,车门根本就打不开。
无助的女孩越来越绝望。
她哭着,连喊带骂,用脚踢,用拳头砸。光滑的车身留下一个个杂乱的脚印,却仍然没有松动分毫。
“打不开..呜呜..怎么办?没有钥匙..打不开!我打不开它们—”
韩晶不假思索地抡起手枪,用坚硬的枪托狠狠撞击旁边的越野车窗。被求生意志控制的身体,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坚固的车窗表面开始出现印痕,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像蜘蛛网一样朝四面裂开,散碎。
她的年龄比欣研要小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欣研的叫骂对韩晶产生了无法解释的安抚效果。
韩晶忽然变得冷静,砸碎电线盒接驳引擎的速度也平时要快。
韩晶感觉此刻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身体和思想完全分家,行动起来像机器而不像人类。她完全凭着本能坐进驾驶室,关上车门,朝着苏浩用力按了按喇叭。然后往后半倾着身体,瞄准从侧面方向扑过来的几头丧尸,一边哭着,一边开枪、上膛、再开枪。
苏浩扔掉刀刃已经出现缺口的匕首,从后腰摸出m500手枪,反身闪开正面扑来的丧尸,以惊人的速度冲到围墙前面,站定。
这一幕很是诡异。就连欣研和韩晶也忘记了危险,用迷惑的目光注视着他。
那里是死路,是墙,不是出口。
突然,苏浩全身肌肉隆起,瞬间前冲一步,怒吼着,猛然朝着墙壁击出收缩的右拳。
坚固的砖墙瞬间坍塌,破碎的砖块和砂砾从撞点中央飞弹开来,墙壁上出现了两米多宽的缺口。透过飞扬的尘土,可以看到外面的马路和人行道。
苏浩继续挥舞拳头拓宽缺口,头也不回地朝着看呆了的两个女孩怒吼:“赶快过来,我们的时间不多—”
没有丝毫犹豫,欣研只觉得大脑驱赶着自己做出向外跳跃的动作,思维也变得迷乱,然后是短暂的心跳加速,意识被高高拎起,身体却在急速下坠..没有接触地面,也没有想象中的剧烈疼痛,而是被一双强劲有力的胳膊牢牢接住,将整个人横抱着朝墙外狂奔。
然后,自己被硬生生地抛上车厢后座。
坐进副驾驶位置,关上车门的一刹那,苏浩清楚地看见—在那辆黑色轿车的尾部,系着一条很长的铁链,上面栓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女人。她**着身体,从腰部被砍成两段,空洞的腹腔里不断掉落出散乱的肠管和内脏,在地面上拖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丧尸已经走到围墙缺口,距离越野车很近。
远处的马路尽头,有不断扩大的密集黑点。虽然看不清形状和模样,但他们都很清楚那是什么。
韩晶再次启动越野车,朝着银行小楼方向疾驰。
欣研的神情恍惚,对眼前看到的这一切有些不太相信:“他们,他们想困住我们..想,想杀死我们?”
“不!不止是我们。还有其他人,我们的人。”
苏浩的声音像冰一样冷。
..
谁也没有注意天空什么时候出现了乌云。它们从地平线上慢慢堆积过来,遮挡住阳光,使整个世界变得阴暗。风也越来越大,淤积在地面上的高温被驱散了不少,显出一阵阵微冷的凉意。
要下雨了。
胡赫坐在一辆皮卡车里,眯着眼睛,用望远镜观察着百米开外的银行小楼,目光闪烁,不知在想着什么。
这里正好是街道拐角,由于高度和附近建筑的关系,正好处于楼顶天台警戒人员的视觉死角。
除了胡赫的这辆车,另外两辆轿车也坐满了人。旁边,还站着二十多个手持棍棒,神情紧张的男人。杜天浩、廖秋、胖子都在其中。
他密切注意着小楼里的动静。清晨苏浩等人驾车外出后,胡赫就命令手下驾车尾随,杀了几个被囚禁的女人为诱饵,从不同方向吸引丧尸,彻底堵死汽车超市的出口。
如果没有计算错误,那幢楼里应该还剩下一个男人、两个女人、一个婴儿,还有一个死不掉的老杂种。
有枪怕什么?
我这边有几十个人。
伟大领袖当年说过:“美帝国主义的原子弹是纸老虎,会被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淹没。”
用人命去填,子弹怕个屁!
胡赫嘴角掠过一丝狰狞。他放下望远镜,对守在车外的钩子笑笑,口气不善地说:“开始吧!让那帮小子动作麻利点儿,别浪费时间。如果被谁搞砸了..老子就用他当材料,开一次露天烧烤宴会。”
..
小楼天台上的观察哨视野开阔,利用从楼下搬上来的花盆和砖块,幸存者们堆砌了十几个不同角度的射位。虽然谈不上什么美观,却非常管用。
老宋穿着宽松的圆领汗衫和短裤,趿着拖鞋,站在防护墙后后的阴影下面,满面深沉地抽着烟。口径粗大的巴雷特狙击步枪就摆在旁边,触手可及。
按照国人的观点,七十二岁已经算是高寿。与同龄人相比,脸上满是酥浮皮肉的宋志忠无疑要显得更加年轻,富有活力。他总是直着腰,脑子也很清楚,手脚力气虽然没有以前那么足,但拎个好几公斤重的西瓜或者米袋上六楼,仍然气不喘,脸不红。
几乎所有老人知道宋志忠真实年龄的时候,都会流露出羡慕惊讶的表情。这让他有种非常得意的满足感,也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对求教者公开自己的日常食谱、作息时间、活动规律。看到那些人像小学生一样拿出本子认真记录,他总是很想发笑。说真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比其他同龄人显得年轻?为什么满面红光身强力壮?他从来不吃什么补药,每月一千多块钱的退休金也不够买保健品。黄瓜、西红柿、白菜豆腐、猪牛羊鸡鸭、狗肉田鸡蜂蛹..他从不忌口,也不挑食,有什么就吃什么,偶尔喜欢喝上几杯,还要抽烟。
以前住的居民楼附近有几个同龄老头很崇拜老宋,也按照他的日常菜谱吃了一段时间。
结果,有一个因为吃牛肉引起高血压,另外一个喝酒中风,还有一个抽烟导致支气管哮喘复发,没过一个星期咽气蹬腿..
他挺有女人缘—纪委监察人员可能私下很喜欢看着AV用五姑娘撸管,德高望重的男性市长可能是爱穿丁字裤和丝袜的异装癖,卫生局领导也许很爱抠臭脚丫子,上完厕所也没有主动冲水的习惯。
至于苏浩..他救了这幢楼里所有的人,却并不以此自抬身价,为人谦和,脸上总是带着微笑,长得也很帅。
他是一个好人。
这就足够了。
感觉嘴里很淡,老宋又从裤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准备点上。
刚刚扳动打火机,老宋忽然听到,从远处传来一阵刺耳凄厉的尖叫。
他猛然站了起来,端起狙击步枪,从天台护墙上伸出头,紧张地注视着声音来源的方向。
楼下街道的东面,跑过来一个看上去慌张到极点的女人。她的外表大约三十左右,裹着一件宽大的外套,前襟上的纽扣只随便系了几颗,隐约可以看到丰腴嫩白的**。除了鞋子,下面似乎什么也没穿。她可能是受了伤,左边衣袖已经湿透,鲜血顺着袖口不断往下滴淌,在灰色的柏油路面上形成断断续续的线。
老宋下意识地把瞄准镜沿着女人奔跑的方向后移—”
老宋用力挥着手,以能够发出的最大音量拼命叫喊。
女人可能跑得有些脱力,速度开始变慢,后面追赶的丧尸渐渐缩短距离。感觉到死亡临近的女人满面绝望,她努力朝前移动脚步,一边惨叫,一边剧烈喘息,吸入体内的氧气被迅速消耗,嘴唇和手脚抖动得很厉害,脸色也如死人一样苍白。
“砰—丧尸是所有幸存者共同的敌人,只要没有被感染,也没有变异,那么她就是自己的同类,必须救她。
..
胡赫在街道拐角注视着这一幕,脸上露出无比狂热的亢奋。
他一直在酝酿,在计划,等了够久,也忍耐了很久。
现在,楼顶那个负责警戒,爱心泛滥的老头已经消失。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想要去楼下开门。
好吧!我会让他感到惊喜,会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意外。
“桀桀桀桀..”
他得意地舔着嘴唇,冲着旁边等候命令的手下捏了个响指,发出一阵极其放肆的大笑:“快!就是现在。上!都给老子上————”
..
小楼里一片混乱。
韩莹端着警用霰弹枪从房间里跑了出来,迎面遇上正在下楼的老宋,顾不得详细解释,老宋气喘吁吁地说:“外面,外面有人..帮她..快!”
李晓梅站在被辟作餐厅的一楼大堂侧面,紧紧抱着怀里的婴儿。这个平时话不是很多的女人神情紧张,显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这种突发状况。她蜷在沙发角落里,脑子里反复起到自己的丈夫赶快出现,苍白纤瘦的右手本能地摸出手枪,死死握住。
丈夫和苏浩都对她说过:在一个人的时候,这是她最好,最值得信赖的伙伴。
搬开沉重的立柜,打开作为临时通道的后门,老宋握着手枪冲到外面。
此刻,逃难的女人距离小楼只有二十多米。
她的脚步越来越慢,快要耗干能量的身体在摇晃,看上去疲惫到极点,随时可能摔倒。
老宋双眼急的发红,他大步迎上,用力抓紧女人的胳膊,连扶带拖拉着她往前走。
身后的尸群已经很近,只有四头。老宋转过身,端平手里的枪,对准距离最近的丧尸头部用力扣下扳机,不等失去脑袋的尸体摇晃倒下,他已经抱住女人的腰,朝着几米外敞开的房门走去。
第十九节凶狠
韩莹站在门口,紧张地注视着不断接近的丧尸。就在这个时候,女孩忽然发现—”
老宋对韩莹的喊叫有些迷惑。他没有发现异常,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很重,活动很困难。他很想喘口气,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引擎的轰鸣。转过头,只见街道对面转角冲出两辆汽车,正朝着这边疾驰过来。
车窗敞开着,可以看见一张张交织着残忍与亢奋的脸,还有一根根粗大沉重的棍棒。
“中..中计了?”
老宋猛然醒悟过来时,心头立刻泛上一阵强烈的寒意。就在他想要甩掉女人拔枪射击的同时,女人忽然身体前倾,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张开嘴,朝他的肩膀狠狠咬下,撕掉一大块皮肉,吐掉,再次张嘴咬住老宋握枪的右手,丝毫不肯放松。
无法想象的剧痛,使老宋不由自主惨叫起来。老人像受伤的狮子一样咆哮起来,反手抓住女人的头发,想要把她从身上拎开。这种被欺骗和狂怒产生的巨大力量,并没有让女人放弃。她的头发被揪得笔直,发根发渗血,双眼因为惨痛瞪圆,牙齿却没有松动,仍然咬得很紧,仿佛死死嵌在上面。在这种情况下,老宋根本没办法开枪。
汽车冲进巷道,把两头丧尸当场撞飞,从车上下来的暴徒轻而易举围杀了其余的变异生物,朝着小楼入口跑过来。
“关门!快关门!不要让他们进去—必须不惜任何代价抱住从楼里出来的人。否则,就把她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切下来,喂给那些变异生物。
这并非恐吓。已经有好几个人被他用同样的方法杀死。不是因为泄愤或者报复,仅仅只是为了取乐。
韩莹有些手足无措。她想关门,却不愿意放弃无法脱身的老宋。想开枪,对面却是和自己一样的人类。
她杀过丧尸,却没有杀过人。
她的逻辑思维仍然停留在文明时代—”
老宋的脸色已经由红变紫,他抓住女人的头发乱扭,惨嚎着对韩莹发出警告。几名刚刚从车上跳下的暴徒一拥而上,抡起棍棒朝他身上乱砸。老迈的身躯渗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浸透了衣服,在皮肤表面流淌出一条条红溪。
“嘭—”
极其败坏的胡赫躲在几十米外的轿车背后,缩着头,声嘶力竭地咆哮:“她只有一个人,也没多少子弹。冲,都***给老子冲啊—”
也许是这种邪恶诅咒的确产生了效果,韩莹手里的霰弹枪突然卡壳。她恼怒地连扣数下扳机,却总是发出空洞的金属撞音。一个蹲在墙后的暴徒抓住机会猛扑过来,抡起棍棒狠狠砸中膝盖,她连声惨叫,歪斜着倒下。
“冲进去,里面所有东西都是我们的—”
暴跳如雷的胡赫立刻咆哮起来,他用力揩掉沾在面颊上的污物,抡起右拳,重重砸向老宋的腹部。奄奄一息的囚犯连发出惨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身体在不由自主地抽搐,蜷缩。
尚未解恨的胡赫四处张望,他看见了被钢管插在泥地里兀自挣扎的那头丧尸,大步走过去,从一名暴徒手中抢过消防斧,直接砍下丧尸的脑袋,残酷地狞笑着,把这颗不断张口想要啃咬鲜肉的头颅拎到老宋面前,重重按在肩膀上。
..
李晓梅抱着婴儿缩在小楼大厅墙角,脸上、脖子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身体绷得很紧,眼睛里满溢恐惧左手臂弯里搂着襁褓,右手握住勃朗宁,保持平举的待击发状态。她尽量保持这种近乎僵硬的姿势,确保得到足够的安全空间。
十几个男人站在对面,以墙角为核心,围成密不透风的圈。一双双眼睛里闪烁着邪恶与淫欲,冷漠和狂暴的目光。
当然,也有几个人面带怜悯,脸上的表情充满愤怒。
杜天豪一直没有加入战斗。他已经认出韩莹就是那天在超市里遇到的女孩,也很想恳求胡赫将其放掉。然而,那颗被胡赫抓在手里正在啃食物老宋的丧尸脑袋,使他感到本能的畏惧—”
他从人群里挤出来,挥舞着粗大的棍棒,像山一样挡在李晓梅面前,冲着完全丧失理智的暴徒狂吼:“看清楚,这只是个女人,是个孩子。你们这帮混蛋就那么下得了手?滚,都***给我滚—”
旁边,钩子等一干手下会意地点了点头,不由分说抡起棍棒,从不同角度扑向挡在面前的三个人。
杜天豪几乎同时发出咆哮。低沉原始的吼声,高大强壮的体格,使他看上去如同狂怒的巨猿。他迎着胡赫所在的位置冲去,拼命挥舞着手上粗大的木棒,把挡在面前的人一个个扫翻。但更多的武器也从其它位置招呼过来。他感到左肩挨了很重的一棍,右腹被某种尖锐的硬物刺中。最后,踝骨被一把横扫过来的椅子砸中,他失重般栽倒在地,一条早已准备好的电线当即套上脖子,反绕一圈勒紧。
他很勇敢,也很强壮,却终究不是无敌的超人。
呼吸很困难,肺部的空气正在急剧减少,杜天豪眼前出现一片片黑晕。他用双手扣紧已经勒进肉里的电线,艰难地转过头,看见廖秋被几个人按翻,在无数双脚的践踏下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至于胖子..他的脑袋被杠铃完全砸瘪,眼睛以极其诡异的方式嵌进鼻梁,整个侧脸与地面齐平。乍看上去,就像一张贴地而烙的厚厚肉饼。
血沫不断从杜天豪嘴角涌出,他抬起头,哀求地看着胡赫,微弱地说:“求..求你,放了她..那..只是个..孩子。”
钩子狞笑着走了过来,手里握着从健身馆带出来的杠铃。他刚才就是用这东西把胖子活活砸死,铅黑色的金属圆块表面,还挂着半截破烂的舌头。
“砰—”
几缕长发从李晓梅额前垂下,让那双充满怒意和惊惧的眼睛变得狰狞凶狠。她喉咙里发出狼一样的低喝,眼眶里燃烧着熊熊火焰。也许是察觉到这种发自内心的恨意,襁褓里熟睡的婴儿忽然睁开眼睛,好奇地看着面前这群瑟缩发抖的男人,非常怪异,也令人无法理解地“格格格”笑了起来。
第二十节发狂
跳下车,走进小楼的全过程,苏浩都保持着令人难以想象的冷静和高速。
留在外面看守的人只有四个。他直接捏断了正在撕裂韩莹衣服的暴徒喉咙,用m500打爆另外三个人的脑袋。
欣研抓住啃咬老宋肩膀的丧尸头颅,扔在地上,反手一斧劈成两半。
韩晶抱起自己的妹妹,怒不可遏地寻找可供杀戮与泄愤的目标。
远处,陶源的身影正在迅速接近。他听到枪声就不顾一切的赶过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苏浩领头,几个人从门口冲进小楼的时候,正好看见钩子中枪从人群中间倒飞出来,也听见李晓梅的怒吼,还有婴儿的笑声。
陶源扣动手中突击步枪扳机的瞬间,苏浩已经开始朝前移动。
他握着匕首,鬼魅般地游移到人群最外侧的暴徒身后,干脆利落地割断喉管。不等满目愕然的尸体倒地,锋利的刀刃又迅速掠过另外一个人的相同部位。
欣研和韩晶双手握枪,分别占据了房门两侧的有利位置,朝眼前的陌生人射击。一个又一个目标进入准星,又逐一惨叫着倒下。死者和濒死者在地面翻滚,暴徒的数量在迅速减少。此前从未杀过人的两个女孩面色苍白,目光却前所未有的平静,握枪的手也丝毫没有颤抖。
她们第一次杀人。
但她们的心已经变得冰冷如坚石,手段如迅雷阴火,强悍狠辣,无所不为。
“杀光他们!一个也不要留—他双手高举,双膝跪倒在地。身边的死亡和混乱近在咫尺,不断有血肉喷溅在身上,使他看上去像个死人,实际却还活着。
反抗和逃亡者是狙杀的第一目标。没有武器的降者,往往能活到最后。
李晓梅控制着剧烈起伏的情绪,指了指躺在血泊里的杜天豪和廖秋,说:“他们..是好人。救..救了我。”
韩晶立刻扯开套在杜天豪脖子上的电线。
他的脸已经呈暗蓝色,颈动脉上摸不到脉动。见状,苏浩抡起拳头重重击打他的胸部,扒开嘴唇做人工呼吸,再用掌心连续按压胸部。终于,被阻断的咽喉沉重地喘了口气,开始呼吸。
他扳过杜天豪的脸,用手指抬住下巴,使气管保持畅通。逐渐恢复的杜天豪茫然地看着他,又偏过头,注视着被埋在血肉脑浆深处的廖秋,确定对方还活着,看见欣研把他扶到墙边坐下,这才将目光转移到另外的方向。
胖子身上到处都是脚印,血迹斑斑,死状凄惨。
胡赫的目光一直在追随苏浩。
连日的观察,以及此刻的表现,使他确定这个男人就是幸存者群体的首领。他搜肠刮肚寻找合适的字句,想要解释此前的举动,为自己脱罪,却发现大脑仿佛被灌注了大量水泥,彻底凝固。
苏浩平静地看着他,瞳孔深处没有丝毫怜悯或者犹豫,惟有无穷无尽的冰寒。
“听我说,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不等胡赫把话说完,韩晶已经如母兽般怒吼着,抡起枪托,把他狠狠砸翻。
“住手—他杀了很多人,也差一点儿占领银行小楼。如果不是在预料中本该被丧尸当做点心啃光的苏浩等人突然出现,胡赫早就已经躺在小楼客房里最舒适的床上,肆意玩弄被打成重伤的韩莹。
苏浩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这让胡赫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眼前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一尊无生命的雕塑。
他从车厢里拿出一根两端磨尖的钢筋,抓起胡赫的衣领,连拖带拽走到马路中央,站住,以令人吃惊的力量,把钢筋硬生生地插进地面。
胡赫站在旁边,呆呆地看着苏浩的每一个动作。
巨大而本能的恐惧已经彻底控制了他的身体。
他不是傻瓜,虽然猜不出苏浩的用意,但他明白对方绝不可能放过自己。他感觉空气几乎凝固,脑子里一片空白,求生的意志瞬间成为贯穿脑海的唯一思维。他不断地挣扎,用能够想到的各种字句哀求,甚至像狗一样跪在地上,伸出舌头去舔苏浩的鞋尖..这些动作没有收到丝毫效果,那个英俊年轻的男人依然冷漠,用野兽猎食般的森冷目光注视自己。
苏浩非常谨慎。
之所以没有在几小时前当场杀死胡赫,是因为他怀疑对方的身份。详细审问之后,确定胡赫与自己原来的时空没有任何联系,这才将其带过来。
小楼里刚刚打扫干净,血水会污染环境,尸体会招来更多的丧尸,也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在远一些的地方干掉他,一了百了。
第二十一节冷清
“别杀我..求..求你。”
胡赫仿佛失去了语言功能,翻来覆去只会说这一句话。他脸上满是泪水,鼻涕沿着上唇直接流进嘴里。最终,死亡的压力终于让他挣脱了恐惧的束缚。他狂吼着,丝毫被反绑的双手,腿脚突然迸出庞沛的力量,以超惊人的冲刺速度,转身朝着远处的街道亡命奔跑。
身体刚刚离地跃出,他忽然感觉失去重量,被一股巨力揪住后领倒拖回来。
苏浩将逃跑的囚犯狠狠甩在地面,抓起事先准备好的消防斧,对准胡赫强壮的左腿用力砍下。
撕心裂肺的惨叫,刺破了黑夜覆盖下的沉静。游荡在街道深处的饥饿丧尸迅速捕捉到声音来源,朝着路口缓慢走来。
躺在血泊的断腿仍在不停地抽搐,它似乎是被分切下来的另外一个生命。胡赫抱住伤口不要命地哀嚎,在地面上来回翻滚。苏浩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眼眸深处释放出冰冷,还有一丝残忍的快意。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没有及时赶回,如果暴徒们冲进小楼的时间更早一些,如果..那将会变成何等凄惨的场景?
李晓梅被几十个暴徒的精液活活淹死?
还是襁褓里的婴儿被煮进锅里熬成浓汤?
这绝不是臆想,而是完全可能变成真实的残酷。
他见过。
也经历过。
很幸运,他活了下来。
想到这里,苏浩忍不住浑身颤抖。他沉默着走到胡赫跟前,左手按住对方咽喉,右手抽出刀子,在腹部划出一道斜长的破口。在胡赫绝望且恐惧的目光注视下,他从伤口里抓出一截肠子,像麻绳一样慢慢拖出,从钉在地面上的钢筋顶端穿过,一直抹到最底。
“你..你不是人,不是人..你,你是鬼,是妖怪—他不知道苏浩还会用什么恐怖的方法折磨自己,本能地想要离这个人远一些。就像被屠夫砍掉后腿的猪,不会反抗,只会惨叫着爬进猪圈角落,躲得越远越好。
黑夜里的丧尸脚步声变得沉重而清晰,一张张丑陋腐烂的面孔出现在月光下,它们成群结队,身旁和头顶盘旋着蚊蝇,涌向浑身发冷,意识逐渐模糊的胡赫。
..
清晨,下起了小雨。
小楼里的气氛比平时显得沉闷,人们也更加忙碌。
陶源代替老宋在天台负责警戒,李晓梅背着婴儿,像往常一样做好了早餐。韩莹的腿脚经过处理,绑上了夹板,无法动弹。包括吃饭在内的所有生理活动,只能在韩晶的帮助下进行。
其余的人围坐在大厅的餐桌旁边,默默吃着自己碗里的食物。
杜天豪掰开热气腾腾的馒头,用筷子挑起一块油腐乳,均匀抹在断面上,合拢,带着难以言语的舒服和期待,狠狠咬了一大口。
他整整吃了两个多星期的方便面和饼干,比起在健身馆里的时候,现在可以算是非常幸福。
能够活下来,的确算是个奇迹—”
苏浩环视了一圈众人,用不可置疑的口气说:“从今天开始,再继续两周射击与格斗训练。记住,你们并不孤独,我们是一个整体。每一个人的身后,都有妻子、孩子、丈夫、姐妹、朋友..想要保护他们,自己就必须变得更强。”
杜天豪和廖秋两个人加入训练,无疑会加剧弹药的消耗。八百、一千,甚至更多。但苏浩必须这样做—伤口已经开始愈合,边缘部位长出淡淡的粉红色新皮。没有发皱,也没有干枯,一切都如同正常人般健康。
他不会说穿这其实就是苏浩的血。因为这听起来的确很怪异。人们可以接受输血的概念,却无法尝试把别人的血直接喝下之类的事情。
“你从哪儿搞到的这东西?”
陶源的表情同样充满好奇。
“我尝试着把几种抗生素进行混合,再添加一部分特种蛋白。当然,每个人的生理情况都不一样,它可能不会对所有人都管用,药效也许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但不管怎么样,很值得试试。”
苏浩说话的语调很诚恳,也非常认真。
前半段话当然属于编造,后半段却是他脑子里的真实想法。他无法确定自己的血是否对所有人都产生相同的效果。
不过,就目前来看,老宋还活着,没有变异。
..
路边,绿化带里的灌木被刨开,松软的红土层中央挖出一米多深的坑。杜天豪和廖秋抱着用塑料布裹紧的胖子,缓缓放入坑底。
除了在小楼天台警戒的韩晶,所有人都站在马路上,默默注视着他们的动作。
尸坑渐渐被泥土覆盖,堆平,变成一个尖锥形的小丘。最后,杜天豪在坟前用力插上一块写有胖子姓名的木牌。
陶源和李晓梅夫妇抱着孩子站在墓前,神情肃穆地鞠了三个躬。
杜天豪走到苏浩面前,长呼了一口气,有些犹豫地说:“关于你的计划,我有个建议。嗯..我们缺少人手。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能接受其他人加入..我的意思是,我以前呆的地方,还有一些人。胡赫已经死了,而他们..不完全是坏人。”
苏浩看出这个粗豪男人内心的局促,他淡淡地笑了,抬手拍了拍对方肩膀,认真地点了点头。
..
健身馆的大门依然紧锁着。
大厅空旷无人,木质地板上散落着食品包装袋和空饮料瓶。布满脚印的软垫被扔得到处都是,四周屋角残留着深黄色的尿痕,散发出浓烈呛鼻的臭味。连接二楼的隔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不时传来沉重的撞击声,还夹杂着女人断断续续的抽泣和呻吟。
两个浑身**的壮汉坐在椅子上,仰着头,双眼微闭。他们双腿分开,面前各自跪着一个同样**的女人,用最肮脏,也是最令男人享受的方式为他们服务。
胡赫没有带走所有人,他留下两名心腹作为看守。至于女人..除了当做丧尸幼儿被杀掉的那些,还剩下七个。她们有着相同的特点—他们脸上的表情很爽,很舒畅,丝毫没有想要睁开眼睛的意思。
胡赫离开的当天,所有剩下的女人,都成为他们的玩物。
第二十二节女人
食物和水,是控制女人们绝对服从的根本。
两个男人毫不担心这群软弱胆小的女囚。
他们的体格与力气女人们望尘莫及,长时间半饥半饱的生活,不断消磨着女人所剩不多的精力。房间里没有任何一件能够当做武器的东西。用皮带抽,用拳头砸,用烟头烙,用能够想到最卑鄙下流的手段反复折磨..两名留守者已经习惯看到女人们战战兢兢的样子。
他们确信:自己是狼,她们只是一群不会反抗的胆怯绵羊。
**的呻吟在房间里回荡着,没有参与“服务”的女人畏缩在墙角,相互簇拥,用紧张恐慌的眼睛看着他们。
她们站立的位置距离椅子很近,这个角度位于留守者视线的死角,听得见她们哭泣,却看不到她们的动作。
曹蕊感觉自己下身正流出某种粘稠的液体。这不是例假,而是行房次数太多导致的病症—
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
从胡赫带人离开的那天开始,曹蕊就偷偷在剩余的女人当中不断游说。面临死亡威胁和蹂躏现实的惨状,把所有人紧紧维系起来。她们表现的更胆小怕事,服侍男人也更为尽心,甚至开始主动争宠。
“对!就这样,我很满意..继续..今天的晚餐,可以多给你们一个罐头。”
一名壮汉很是舒服地嘟囔着,沉浸在迷乱**中的他根本没有注意—”
他们猛然瞪圆双眼,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胯下喷出浓密的血泉,浑身上下所有神经彻底麻木。感觉心脏在这一刻几乎停止跳动,全部血液都以无法抑制的速度向外喷涌,大脑一片空白,从喉咙深处爆发出来的声音好像在哭,身体也不受控制的从椅子上滚落,双手紧紧捂住伤口,绝望恐惧的来回乱扭。
畏缩在墙角的女人们一拥而上,把两张椅子翻倒,用粗硬的椅腿横压在男人脖子上。几个人一起发力,男人颈部如同橡皮般迅速瘪缩了近半的厚度。他们的眼睛几乎凸出眶外,伸长舌头,双手松开伤口,在空中和左右乱抓。剧痛、窒息、愤怒和狂暴,使他们想要用最残忍的方法杀死这些女人。但想法与现实之间的差距实在太远,几分钟后,他们已经僵硬着躺在地面,再也无法动弹。
女人们依然压住椅子,丝毫不肯放松。大量的血从男人尸身下面流淌出来,渗透了地板。
“噗—她们担心对手还没有死,庆幸自己终于摆脱了被蹂躏的命运。
把完整的人头砸成肉泥,这听起来的确很恐怖。女人们交替着,带血的铅球在一双双手里轮回,直至地板上多了两摊面目全非的碎肉烂骨,她们才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相互搀扶着爬起,摇摇晃晃走向储藏食物和水的柜子。
..
苏浩等人用斧头砸碎健身馆一楼门锁的时候,曹蕊正努力嚼着一块刚刚塞进嘴里的梳打饼干。
楼下传来的巨大响动,使楼上的女人们一阵惊慌。她们迅速抓起各种能够当做武器的东西,冲下楼梯。
“哐啷—”
就在曹蕊正准备抡起标枪扑向杜天豪的一刹那,欣研非常及时地朝前走了两步。她满面震惊地看着这些女人,下意识地抬起双手,紧张、愤怒,也警惕地说:“请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曹蕊凶狠的脸色略微有些缓和—欣研也是女人。这多少消除了一部分敌意。
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们值得相信。
曹蕊相信过胡赫,那个男人和他的手下几乎活活把自己玩死。
想到这里,她猛然觉得脸上如同烧起了火,身体里的血几乎都涌上头部,血丝瞬间布满眼眶,不顾一切失声尖叫起来:“出去!你们全都出去!这里是我们的地方,不想死,就滚远一点—地下水可能已经被污染,为了避免感染,幸存者们在水管上加装了滤网,每天使用的水都必须煮沸。未来世界的研究表明,寄生病毒在摄氏八十度以上的高温环境无法存活。
杜天豪从化工商店弄来了整整一车消毒剂,连同此前搞到的硫磺,全部泼洒在小楼内外,以及附近百米范围的所有街道。
做这些事情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却没有人对此抱有怨言。既然已经从恐怖的丧尸口下活了下来,那么谁也不希望死得不明不白。
手机依然没有信号,电视图像永远是密密麻麻的雪花,收音机里只能传出“沙沙”的电波忙音。
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幸存者们偶尔也会抱怨,悲观气氛会很快被对未来的希望以及各种笑话取代。他们很忙碌,彼此都在打气,正如苏浩说过的那样:“我们并不孤独,我们有家,还有朋友。”
除了制取腐菌激素和银骨,陷阱小院还兼具着猎杀与格斗训练的功能。廖秋用薄铁皮做了几对护具,在胳膊和肩膀得到保护的情况下,人们尝试着用匕首与丧尸展开近距离搏斗。这些怪物的头部和颈部仍然是要害,四散喷溅的腐肉和脏血虽然恶心,却刺激着幸存者产生愈加强烈的杀意。训练的效果非常明显,就连李晓梅这个团队里实力最弱的女人,也可以在没有旁人辅助的情况下,利用时间差和地形,独自击杀来自三个方向的丧尸。
陷阱小院每天都会产生数十具丧尸遗骸,幸存者用卡车把它们运走,扔在几公里外的一个广场上。相应的,地下金库里储存的腐菌激素越来越多,足足有数千毫升。
苏浩并不确定自己的血液是否可以在其他服用者体内产生免疫。没有绝对把握的前提下,他不敢尝试,也不愿意让某个同伴因此丧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这番话说得气势磅礴,但苏浩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在郊外射击训练场,老宋用突击步枪打下数百米外正在飞行的一只麻雀。这表明他的视觉和反应速度均大幅提高。换在以前,就算是用加装了高倍瞄准镜的巴雷特,老人也无法命中体积微小的高速运动物体。
至于力量..苏浩亲眼看着老宋站在楼顶天台,抡着一只贴有“青岛啤酒”标签的空瓶,狠狠扔到数百米外的一幢大楼上,砸得粉碎。
所有证据都表明—大约病毒爆发一年后,存活下来的人类群体当中才出现了一阶强化人。这并非药物刺激产生的效果,而是从城市逃至野外的幸存者,在无数次战斗、拼杀过程中自然演变的结果。
他们的神经随时保持紧绷,很少有真正能够吃饱的时候。高强度运动的身体,激烈的消耗,时刻警惕来自附近的威胁..任何研究都无法弄明白,普通人为什么会在没有服用基因药剂的情况下,因为某种契机突然变成强化人。也许是松果腺分泌的激素?或者是潜意识导致的变异。但不管怎么样,这些人活了下来,也变得越来越强。
老宋身上的变化,显然与自然进化无关。导致这种情况的唯一可能,就是苏浩的血。
任何猜测都没有意义。苏浩不愿意用其他人作为实验对象,他必须对自己的血液进行研究。
这需要相应的设备。
至少,要有一台精密显微镜。
除此而外,还必须解决另外一个问题。
武器。
..
刚刚下过雨,马路两边的沟槽里蓄满积水。除了整齐排列的行道树和建筑,占据视线最多的物体,就是城市里随处可见,杂乱散落的各种无主车辆。
一辆“别克君威”的车门敞开着,驾驶座上的女人脑袋只剩下三分之一。她仰靠着,一条足节虫从她大张的嘴里爬了出来,在枯黄的牙齿中间来回逡巡。也许是因为丧尸想要追求更加新鲜肉食的缘故,她没有被吃光,胸前和腹部左侧的肌肉依然保持完整。被尸水浸透的胸罩带子已经乌黑,松垮垮的吊在锁骨与肋骨之间。她差不多已经烂透,内脏在腹腔里腐化成脓液,数以千计的蛆虫和蚂蚁在尸身上攀爬。它们各取所需,在粘液和烂肉之间寻找自己最喜欢的食物。
苏浩戴着从医药品商店里弄来的口罩,挥拳砸碎旁边一辆“力帆”轿车的窗户。伸手拔起插销,打开车门,钻进驾驶室,熟练地寻找发动引擎的线路。
车窗碎裂的瞬间,车内也响起刺耳的警报。路边店铺和街道拐角,跌跌撞撞走来几头被噪音吸引,动作迟缓的丧尸。远处,也晃动着更多的灰色身影。
第二十三节武库
杜天豪挥舞着棒球棍,以不弱于全垒打的强悍力量,连续砸爆了四头丧尸的脑袋。守候在旁边的欣研立刻跟上,用斧头朝丧尸臀部一阵乱砍,收取银骨颗粒。
轿车引擎很快发出轰鸣,两个人没有恋战,迅速钻进车厢,苏浩非常适时地踩下油门,驾着车辆朝城市西面驶去。
坐在车上,杜天豪拿起装有银骨颗粒的金属管,凑近眼前好奇地端详,疑惑地问:“这东西真的可以强化骨质,让服用者变得更强?”
苏浩抬起头,看了一眼望后镜,淡淡地说:“老宋的力气比你大,这是事实。”
话一出口,杜天豪满是胡茬的面孔,微微有些发红。
他一直难以理解发生在老宋身上的变化,也想方设法与之进行较量。就在昨天,两个人刚刚扳过手劲儿—在陌生的环境里总会遇到不可知的危险,人多,也就意味着安全。至于武器仓库,它们通常都设置在一楼,或者地下室。
半小时后,他们已经绕出营房,从大楼后面的侧门进入办公区。沿途,有几头听到响动的丧尸从暗处走来,被棍棒和钢筋当场将脑袋砸烂。
走廊里亮着灯,光线充足。
“这里有**的电源运转系统。说不定,能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苏浩站在连接二楼与地下室的梯道中间,抬头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楼上,摸出m500手枪,朝着地下走去。
走廊上横卧着一具无头的军人尸体。杜天豪狠狠踩死几只在腐尸旁边蠕动的白色肥蛆,径直走到尽头的钢门前,用青筋盘虬的粗大手掌抓住门把,想要用力拉开。
门,纹丝不动。侧面墙上的密码输入器亮着蓝光,周围没有线路管道之类的东西,也没有文字标识。
杜天豪依然没有放弃用暴力开门的企图。他把棒球棍柄端插进把手,使出吃奶的力气从反方向硬掰。整张面孔被憋得赤红,牙齿几乎咬碎,沉重的钢门却没有松动分毫,坚固得令人感到绝望。
“呼..呼呼!这,这里面一定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魁梧的巨汉终于败下阵来,他拎着棍棒,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很不甘心地瞅着这道门,悻悻地说:“我敢打赌,这种用密码才能打开的地方,肯定是个宝库。”
苏浩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拍了拍站在身前的欣研,示意她走到一边,让出足够的空间。
他盯着眼前的钢门,慢慢握紧双拳,充沛的力量感瞬间布满全身。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地上一弹而起,刚硬的拳头挟着超过两吨的力量,狠狠砸了过去。
一阶强化人拥有的力量,相当于普通人巅峰状态的两倍。文明时代拳王泰森的全力一击,发力程度大约为250公斤左右。苏浩拥有的三阶能力早已超越这个极限,虽然服用的银骨数量尚未达到四阶标准,但他已经能够发出两吨的拳力,甚至更多。
剧烈的冲击速度,使拳头周围不断响起细微而密集的爆鸣,拳上的骨骼和肌肤间流转的能量使它变得坚不可摧。“嘭”的一声巨响,杜天豪和欣研感觉整幢大楼都在动摇,两边墙壁表面的白色涂层瞬间剥落,被拳头砸中的钢门立刻朝内凹陷进去,边缘与建筑连接的部位出现一道道裂缝,发出“吱吱嘎嘎”的脆音。
苏浩后退一步,继续朝前挥拳。无论攻击角度和力量,都没有什么变化。他重复着这种破坏力巨大的动作,走廊里响起令人牙酸的闷响。杜天豪被吓得从地上猛然跳起,和欣研一样用双手捂住耳朵,目瞪口呆望着苏浩如坦克般朝钢门猛撞,直至墙壁破碎,露出连接钢门的金属栓。最终,失去支撑的厚重门板仿佛被万吨水压机反复蹂躏过的玩具,轰然倾倒。
望着墙壁上尘土飞扬的大洞,杜天豪只觉得喉咙一阵发干—这家伙比怪物更像怪物。
女人,尤其是陷入恋爱陷阱的女人,根本毫无理智可言。
他苦笑着,不住地摇头,转身走向一辆满载的卡车,钻进驾驶室。
..
随着引擎轰鸣逐渐远去,外面的世界再次变得安静。
苏浩在大楼的各个房间里游走。他感觉自己像一只初次尝到香油美味的蟑螂,迫切想要得到更多。贪婪的念头占据了整个思维空间,他挥舞铁拳,用最暴力的方式砸开所有的门。巨大的响动,使附近的丧尸察觉到食物的存在。它们三五成群走进司令部大门,从不同方向围拢过来,却被正在兴头上的苏浩逐一击杀,收集的银骨颗粒多达五、六十毫克。
很幸运,他又找到了一些军用防水睡袋、上百套崭新的战训制服、军靴、水壶、工兵楸和行军床。
这些东西牢固耐用,质量比外面商店里的同类产品优秀得多。城外地下仓库有很大的剩余空间,完全可以用于储存。
“嘭—只有近距离射击才会在皮肤表面留下烧灼痕迹。显然,死者不愿意被左臂的伤口感染变成丧尸,只能选择自杀。
捡起地上的枪,苏浩熟练地拉开枪膛,拔出弹匣,仔细检查确认可以使用,把手枪插进背包侧袋,将载有尸体的高背椅挪到一边,拉开抽屉,翻找着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有两颗5。8毫米子弹,其余的都是文件和书籍。在抽屉侧面的最深处,苏浩甚至找到一盒尚未撕开的“杜蕾斯”避孕套。上面加盖着醒目的红字标注封印—军人和一个体态丰满的女子站在一起,中间的小男孩笑得很可爱。
苏浩拿起照片看了很久,轻轻摆在身后的腐尸胸口。然后,翻开日记本。
“2019年3月11日:刚刚拿到这批新征入伍士兵的体检报告。这是他们的第二次复测,检验结果已经上报给成都军区,老王的小孙子也在其中。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就一再要我帮忙,把这个年轻人留在司令部当警卫员。这种事情我也做不了主,只能先问问其他人的意思。实在不行就打个报告,由上面决定。毕竟都是熟人,抹不开面子。”
“2019年4月3日:坦克旅的老洪过来办事,中午一起吃了顿饭。这家伙真能喝,两瓶“五粮液”下去就跟白开水似的。说起新兵,就连他也头疼。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竟然把全旅三分之二的人调去西安,然后补充了一大批在装甲兵学院接受过初级培训的新兵。上周的训练有三辆坦克发生碰撞,幸好没有人员伤亡。”
“2019年4月21日:整整一个星期都在解决新兵的问题。上面抽走了将近一半的人,其中有很多专业军士。上面调人的标准有些奇怪,就连还有半年就要退伍的老兵也要。31师、40师、炮4师..据说整个集团军调走了三万多人。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上面不要那几个高炮旅有名的技术尖子?也不要特种大队的比武冠军?偏偏看中那些非常普通,日常训练成绩一般的人?”
“2019年6月30日:今年新征士兵的体检表格已经多达四万份。跟前几次一样,体检结果不像过去那样,划分为优秀、合格、不合格三个等次。而是直接盖上“甲”、“乙”两种印章。我查看过以前的记录,只有“甲”类人员才会调往西安或者成都。上面似乎并不看重体格和能力,仅仅只以体检的方式作为衡量标准..很奇怪,也看不明白。上面的人究竟想干什么?有消息说是要另外组建新的部队,也有人说是要执行某种秘密任务。但我看不像,也很担心。”
“2019年11月27日:野战医院的老魏昨天约我吃饭,说是接到命令,准备去山西。不光是他,空军和陆军医院有半数在编人员都要调走。他们一样接受过体检,也获得过“甲”类评估。昨天我没喝酒,脑子很乱,回家以后冲老婆莫名其妙发了一通火,整个家里闹得乌烟瘴气..怎么说呢!我的体检结果是“乙”,我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意味着什么。”
“2020年1月3日:今天开欢送会。警卫连和办公室的文职人员加在一起,总共有四十二个人要走。他们的体检结果都是“甲”。食堂做了不少菜,现场气氛也很热烈。也许是我疑神疑鬼,这只是正常的人员调动。现在毕竟是和平时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会爆发武装冲突或者战争。看来是我想多了..”
第二十四节迟到
日记内容大多是琐事,除了记录者本人对体检结果的猜测,没有更多值得注意的部分。
从断断续续的叙述来看,早在病毒爆发前,已经有相当数量的军队被调走。
苏浩慢慢皱起眉头,喃喃自语:“甲类..乙类..”
未来世界军方档案没有提到过任何与之相关的信息。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那个时候自己的查阅等级不够,无法看到更多被隐藏的秘密。
远处传来一阵发动机的轰鸣。
苏浩快步走到窗前,只见两辆军用重型卡车顺序驶入大门。一头不知道从那里钻出来,正在操场上游荡的丧尸兴奋地扑了上去,却重重撞在保险杠上,随即被轮胎碾翻。
杜天豪跳下车,抡起棍棒砸碎压在车底的丧尸头颅。身后,刚刚从车厢里跳出来的韩晶端着突击步枪守在门口负责警戒,陶源驾驶另外一辆卡车缓缓驶近通道内侧的仓库。透过驾驶室前面的挡风玻璃,可以看到欣研满是汗水,略带紧张和兴奋的脸。
苏浩迅速跑下楼,加入搬运物资的行列。
四辆卡车来回跑了三趟。到下午六点多钟,军火和后勤库房里存放的所有东西都被清空,没有丝毫遗漏。
..
满载物资的车队直接驶出城市,沿着幸存者们早已熟悉的路线,一直开进郊外那座看似废弃,实际却是以地下避难所为基础改建的仓库。
韩晶和欣研端着崭新的“95”式自动步枪,分别从驾驶室里跳了出来。她们迅速关闭仓库大门,爬上旁边的小楼顶部警戒。在苏浩的指挥下,陶源和杜天豪将卡车徐徐驶进库房,等他接通电源按下电钮,再沿着坡道小心翼翼开入地下。
米面储备区旁边,堆放着几小时前运来的武器弹药。不用苏浩招呼,两个男人已经拉开车厢挡板,卸下成箱的罐头和压缩饼干。
“食品和武器分开,被服和工具放到对面。东西不要卸完,按照不同种类,各自留下一半。”
除了这里,城郊南面和北面还有另外两个地下仓库。那里实际上只是废弃的防空洞,面积大约只有这里的五分之一,没有配备电力设施和水管。长时间的和平,使人们早已忘记了它们原本被赋予的作用,甚至当做随时可能拆除的地下建筑处理。
为了避免损失,只能把各种物资分开存放。谁也无法预料未来会发生什么。苏浩没有多余的人手驻留在仓库附近。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些仓库保持荒废的外表,继续伪装下去。
陶源拿起一支自动步枪,举至胸前,对着瞄孔看了几秒钟,赞叹着说:“我们很强大。也只是到现在,有了这些东西,我才真正觉得安全。”
杜天豪显然是饿了,他撕开一包压缩干粮,递了两块给苏浩和陶源,又拿起一块塞进自己嘴里,大口咀嚼,含含糊糊地说:“这些武器足够装备好几百人,子弹也很充足..唔,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那间地下室的确是个藏宝库。”
苏浩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三口两口吃完饼干,拍了拍沾在手上的碎屑,从车厢里抓起一捆伞兵背包,认真地说:“动作快点儿,争取今天晚上把所有事情做完。”
..
雨水和夜幕一起落下,在黑暗中冲刷地面,洗去淤血和污垢,也抹掉了残留在地面的轮印辙痕。
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天空已经放晴。厚厚的云层早已变成夜雨消失得无影无踪,阳光毫无阻拦直射地面,残留在沟渠的积水迅速蒸发,整个城市又被炎热继续笼罩。
西面的马路尽头驶来一辆小型“金杯”客车。乳白色车身在阳光下显得尤为抢眼,它穿过寂静无人的红灯路口,从苏浩等人离开时截然相反的方向开了过来,平稳的转进警备司令部大门。
“哗—”
不知道是谁首先想到这个问题,焦躁的人群立刻改变方向,慌乱地涌入大楼侧门,跑下楼梯。
被砸开的钢门仍旧保持着昨天被破坏的模样,地面到处都是碎砖,墙边剥落着一块块水泥涂料。虽然从昨天上午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小时,房间里的空气依然沉闷,保留着淡淡的火药味。
愕然、震惊、惶恐、怀疑..一张张脸上复杂各异的表情,在地下室门前构成丰富沉寂的画面。没有人说话,即便喉咙痒得难受,也只是用手捂住发出轻微咳嗽。
他们不约而同把目光聚集到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身上。
他穿着牛仔裤,站姿笔挺,身材高大,体格不是很健壮,从短袖t恤两边外露的胳膊可以看到清晰的肌肉线条。他的头发很短,梳得一丝不苟,看上去显得态度强硬,具有威严。
张继林眼中充满了火焰般强烈的愤怒。
他是一名房地产商,也是相对普通人而言,所谓的“成功人士”。
病毒爆发的时候,他正好在一处工地的售楼中心开会。以老板的身份和威势,员工和工人很自然的被聚集起来。依靠这些人,利用楼盘工地的建筑材料,张继林迅速建立起具有防护的营地。至于日常生活所需的食物和水..一片混乱的局势下,谁又会顾忌这些东西的具体来源究竟是抢?还是买?
在这个时代,能够拿到地皮用作房地产开发的人,与政府官员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通过酒桌饭局,以及各种娱乐场所,张继林认识了形形色色的官员。在警备司令部,他也有几个交情不错的军官朋友。因为这层关系,他来过这幢办公楼几次,知道地下室里有一个小型军械库。
他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当然不会突然冒出抢劫军火库之类的可怕念头。然而谁也没有料到,这个世界竟然会出现病毒爆发,会议桌旁边端着文件夹报告楼盘出售数据的漂亮秘书,还有自己最信赖的资源部经理,突然变成电影里狰狞恐怖的丧尸,张牙舞爪的扑过来..
工地上很多建筑材料都可以当做武器,但它们只能用于肉搏。在对外联络全部中断,没有警察,也没有救援人员出现的情况下,张继林很自然的想要搞枪,想到了警备司令部的地下军械库。
四天前,他和其他人就已经来过一次。从营房和死亡士兵的尸体上,他们找到了一把手枪和七支步枪,还有两百多发子弹。军械库的钢门异常坚固,铁锤和钢钎无法使它松动分毫。无奈之下,张继林只能带着手下暂时离开,去别处寻找威力更大的破坏性工具。
他花了两天时间,在重工机械厂的展示大厅里,找到一套用于矿石采掘的小型冲击钻头。这东西连厚厚的花岗岩都能穿透,更不要说是普通的混凝土墙。
可是现在..
张继林狠狠地咬着牙,发出“咯咯吱吱”的摩擦。他的眼角一直在抽搐,眼球四周布满了血丝,脑海里渐渐弥漫开绝望。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后悔。哪怕是几年前因为外遇被妻子抓到,通过离婚分走一半财产的时候,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要抽自己几记耳光—战争和混乱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好处,只会让他从高高的社会顶端轰然坠落,奋斗多年拥有的财富瞬间化为泡沫,存款和豪宅变得一钱不值。如果世界真的变成那种样子..我,我该怎么办?
这种事情的确很可怕————再也没有人愿意为自己工作,钞票只是废纸,原本俯首帖耳的员工不再像以前那样听话..
这绝对不是幻想,而是就发生在身边的真实。
病毒爆发后,张继林聚拢了工地上的所有幸存者。他很清楚,这些人之所以服从命令,只因为自己是他们的老板。地位、财富和积威是维持自己目前身份的唯一依仗。但这些东西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失去效果。他已经发现有工人对自己的命令阳奉阴违,还有人私下密谋想要离开工地。就连司机和自己的助理,也变得不那么听话。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害怕。
张继林明白:一旦抛弃财富和地位的耀眼光环,就再也不能命令和控制这些人。他们当中任何一个都要比自己强壮。如果不是相信混乱只是暂时,警察和军队很快就能赶来救援,他们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听话。甚至..会杀掉自己。
就像历史上的战乱时期,最富裕的人,永远都是被掠夺和抢劫的首要对象。
张继林必须保持住财富和地位带来的优势。除了随时可能被戳破的身份泡沫,他只能绞尽脑汁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他要表现的比其他人更聪明,更有谋略和远见。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当做垃圾一样抛弃。
望着空空如也的军械库,还有旁边变成“凹”形的钢门,他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整个人仿佛挣扎已久的溺水者,彻底耗尽力气,猛然沉了下去。
没有枪,该怎么办?
究竟是谁偷走了原本属于我的武器?
我,我要杀了他!
..
陶源站在电磁炉边,看着汤锅里那只已经炖了两个多钟头,表皮泛着浓亮黄色油光的母鸡,很是兴奋地舔了舔嘴唇,从桌子上拿起一包“王守义十三香”胡椒粉,撕开,抖了进去。
廖秋蹲在大厅角落的水池前,用小刀挑开一只已经剥掉外皮,浑身溜光净白的田鼠肚皮,动作麻利地挖掉内脏,再斩去头尾和爪尖,把白嫩肥滑的身段朝旁边已经弄好十几只的竹篮里一扔,又从地上捡起另外一只,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母鸡,是郊外射击训练回程途中,从一户农家小院里发现的。
那个时候,它正蜷缩在圈里最深的角落,满面惊恐盯着已经变成丧尸,却被鸡笼挡在外面,想吃,却无法抓住自己的女主人“咯咯咯咯”一阵尖叫。于是,幸存者们砍掉了农妇丧尸的脑袋,把可怜的母鸡洗净拔毛开膛破肚,加上葱姜一道煮进锅里。
反正它的结局一样都是死,区别只在于煮熟还是生吃。
至于田鼠..这些家伙很肥,放上八角、草果、桂皮和辣椒,黄焖出来滋味儿很不错,也很酥嫩。
饭桌上的气氛很热烈,人们交口称赞着菜的味道。几个女孩子对于鼠肉明显有些抗拒,却无法抵挡浓郁的香气侵扰。欣研首先夹了一小块尝尝,立刻放弃了脑子里关于这种动物恶心、肮脏、寄生虫之类的评语,转而变换为鲜嫩、美味之类的主观思维。在她的带动下,双胞胎姐妹也不再畏惧,甚至吃得比男人还要豪放。
很快,汤被喝得精光,肉被嚼得连骨头都不剩。
幸存者们吃了太久的罐头,如果不是郊外田地里可以找到一些新鲜蔬菜,他们往往会产生吃饭根本不需要味觉,仅仅只是食物从口腔进入胃部机械过程的错觉。
杜天豪抹了抹油光光的嘴,摸出香烟,在桌上散了一圈,又给自己点上一枝,狠狠抽了一口,无比舒坦的呼了口气。
“很久没吃过这么舒服了..”
“其实,我们可以搭个鸡圈。”
李晓梅像往常一样抱着孩子,她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丈夫,提出建议。
苏浩摇了摇头:“不行。那样做会把丧尸都引过来。当然,养殖和耕种意味着我们未来的补给。不过在此之前,尽快建造野外驻地,才是最重要的事。”
欣研插进话来:“我去过附近的钢材交易市场。可以用柴油机发电,把钢筋切割成我们需要的建筑材料。”
老宋端起泡好的茶水抿了一口,说:“城外水泥厂仓库里有不少存货,半数以上都是高标号水泥。我们可以随便取用,呵呵..不用付钱。”
陶源伸手抚摸着儿子毛茸茸的脑袋,参与讨论:“我从汽车市场弄了几本关于挖掘机和混凝土搅拌机的书来看。操作这些机械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都些靠眼睛观察的活儿,需要多练习。”
“那就再多准备两个星期。”
苏浩站起来,认真地说:“我们的食品和武器储备都很充足,只欠缺足够的人手。这座城市里应该还有不少幸存者,争取在这段时间里尽量收拢一些。人多,野外驻地的建造速度也会更快。”
第二十五节掳人
时间已经过了中午。现在,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蔚蓝的天空看不到一丝云,毫无阻挡直射地面的热箭仿佛要把一切都烤干、溶化。
灰色的马路尽头,远远走来两个相互搀扶的女人。
曹蕊脸上满是汗水,她把张晶晶的胳膊担在肩上,几乎是在挣扎着朝前挪动。酷热的天气迅速消耗着所剩不多的体力,她们目光呆滞,嘴唇干裂,动作也变得如同丧尸般僵硬、机械。
衣服,是从路边服装店里弄到的运动套装。紫色金丝绒布料表面沾满了尘土,以及大片的血污和泥垢。尤其是左腿侧面的位置,还有一滩颜色暗黄,令人无比恶心的干燥粪便。
曹蕊知道自己很臭—”
曹蕊心惊胆战地看着正在路边小巷里游荡的几头丧尸,恶狠狠地压低声音怒骂:“别说话就没事。如果被它们发现,我们谁也活不了。”
“我,我早就不想活了。”
张晶晶的声音越来越弱:“把我放下来..你,你自己走吧。”
“都到这个地步了,你究竟在说什么废话?”
曹蕊机械地朝前迈着步子,艰难地扭头看了看趴在肩膀上的同伴,脸上的表情说不清在笑还是在哭:“已经没多远了,只要再走过这条街,就能找到上次给我们留下吃的那些人。他们说过,就住在附近。”
“..你还相信男人的话?”
张晶晶沉默了几秒钟,忽然像疯子一样“哈哈哈”狂笑起来:“我什么也没有了。不会有警察,也不会有人来帮我们。那些人无非是想要欺骗和利用我们,就像梅子和小丹,玩够以后就被吃掉。我..我..我不想变成她们那样,我..救命..救命啊—”
曹蕊用最后的力气扑了过去,把张晶晶狠狠按倒,声音嘶哑地哭喊:“难道我想吗?我,我早就受不了了。我什么也没有了,我还能怎么样?能怎么样?”
她抡起胳膊狠狠甩了张晶晶两记耳光,后者被彻底打懵,几秒后清醒过来,没有还手,只是抖索着抱紧曹蕊的肩膀,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曹姐,我不想活了,根本就活不下啊..呜呜..让我死,就这样让我死,一了百了吧!”
曹蕊用力咽下一口干粘的唾液,仿佛木头一样任由张晶晶来回摇曳。她默默地流泪,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就连远处摇晃着走来的那几头丧尸,也变成无法分辨本来面目的混乱图像。
是啊!就算能活下来,又能怎么样?
死吧!
这个念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
她用力抽了抽鼻子,抱紧不断抽泣的张晶晶,最后看了一眼远处曾经被寄托了无限希望,却如同宇宙尽头般无限遥远的街口,颓然地闭上双眼,咬紧牙关,默默等待丧尸扑过来,啃啮自己身体的死亡时刻。
忽然,她感觉到地面有轻微的震动。很快,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
“砰—”
耳朵听到沉闷得令人心慌的枪声。它异常响亮,有种说不出的狂野和粗暴。曹蕊感觉莫名的紧张,她立刻睁开眼睛,只见距离自己只有十多米的两头丧尸僵在半途,胸前后背喷出数道血泉,侧颅各有一个清晰的弹孔。它们左右摇晃着,嘴张得很大,不约而同扑倒在地。
远处的汽车已经驶近,透过前挡风玻璃,可以看到欣研清秀的面孔。旁边,苏浩从车顶天窗探出身来,握着“95”式自动步枪不断朝周围步步逼近的丧尸点射。
“得救了..”
带着脑海最后出现的这三个字,极度疲惫的曹蕊只觉得眼前一黑,歪斜着身体晕倒在地。
..
一股淡淡的香味,诱惑着曹蕊从沉睡中醒来。
那是一碗粥,表面泛着被搅得很碎,看起来很舒服,也很美味儿的蛋花。
屋子很干净,有很多人围着自己。有几张面孔曾经见过,有男人,有女人,还有一个妇人怀里抱着孩子。他们很和善,都对着自己微笑。
曹蕊下意识地伸手在旁边摸了摸,发现张晶晶和自己一样,躺在同一张床上。
我..还活着?
她确定这不是梦。因为,这一切都很真实。
欣研端起盛粥的碗,舀起一勺轻轻吹散热气,小心翼翼凑近曹蕊嘴边。
有很淡的咸味儿,粥里加了盐,吃起来很香。
屋子里很多都是陌生人。可不知道为什么,曹蕊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滴落下来。
欣研微笑着摸出纸巾,为她擦了擦眼角,温柔地说:“我们带着食物和衣服回去找过你们,可健身馆里已经没有人。你们去哪儿了?”
这问题像针一样深深扎入曹蕊的心脏。她满面痛苦地转过头,看了看旁边正在流泪的张晶晶,两个人当场抱头痛哭。
..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
活下来的七个女人拒绝了苏浩的帮助,她们也不想留在那间充满腐臭与罪恶的健身馆里。对于未来,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意见,可是对于“家”的概念,她们却异乎寻常的一致。
她们都是胡赫专门留下来的女人,年轻、美貌。
她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不清楚丧尸究竟从何而来。从被囚禁的那天起,她们与外界失去了联系。只知道有种可怕的食人怪物。她们想回家,想和亲人一起,无论死,还是活。
“我们集中了健身馆里剩余的水和食物,弄到一些衣服,带上你们留下的武器,然后离开。”
一碗粥,让曹蕊和张晶晶恢复了不少力气。让她们重新回放脑海深处充满死亡和血腥的记忆。
因为策划了杀死看守者的缘故,曹蕊被女人们推选为首领。她罗列出七个人的住址,按照距离远近,在地图上标出一条弯曲扭绕的线。
“我们都是女人,没有警察,电话也打不通,谁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我们只能依靠自己,相信彼此,顺序寻找我们的家人。”
七个抱成团的女人..应该承认,在当时的情况下,这的确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胡薇丽的家距离最近。
她们只走了半个小时,就到了预定路线上的第一个停留点。很幸运,沿途没有遇到丧尸。当满面急切的胡薇丽兴冲冲推开虚掩房门的时候,却从里屋扑出来的一头丧尸,狠狠咬中她的胳膊。
那是胡薇丽的哥哥。
包括曹蕊在内,女人们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对付丧尸。她们像疯了一样喊叫着,用刀子和棍棒朝丧尸身上乱捅,甚至把丧尸从腰部活活劈成两段。没有伤及要害的丧尸很快啃伤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小腿,而她们的惨叫声也引来了数以百计的庞大尸群..慌乱和震惊之余,五个女人只得放弃同伴远远逃开。直至冲出居民楼很远,仍然可以听到胡薇丽被尸群分食前的凄厉尖叫。
她们一直被胡赫关在健身馆,根本不明白丧尸的弱点。
“我,我要回家。”
“人多,目标太大。最好还是分开走。”
“我不想死,我还是一个人走比较好。”
人,都有自以为是的毛病。混乱和死亡威胁,使这个临时小团体瞬间分裂。五个女人,三种意见..她们只能约定,如果遇到问题,就在附近的广场纪念碑那里碰头。在这种时候,她们只能相信同样受过苦难的彼此。
曹蕊和张晶晶都住在刚开发不久的新城区。豪华社区和普通居民住宅之间只隔着一条马路。她们撬开了路边的一辆自行车锁,两个人结伴而行。
曹蕊家的房门敞开着,昂贵的大理石地板上到处都是干涸的黑血。大屏幕背投的液晶板被砸碎,父亲的尸体被夹在冰箱和橱柜之间。他似乎是想要搬动冰箱挡住进出厨房的那扇门,却被侧翻的橱柜重重压在下面。他腹部以下的身体已被全部啃光,只留下一节节随时可能脱落的脊椎骨。剩余的上半部分身体变成了丧尸..他已经无法认出自己的女儿,当满面痛苦的曹蕊抡起菜刀迎面劈下的时候,他仍然张开嘴,挣扎着想要撕咬。
卫生间的门反锁着,门把被粗硬的铁丝捆紧,里一直传出“咚咚咚”的撞击。一具头部被啃烂的男尸躺在连接卧室的通道上。他手里握着一把老虎钳,已经高度腐烂。尽管如此,曹蕊还是从死者左手上的戒指辨认出,这就是自己最心爱的丈夫。
她战战兢兢的爬上高脚凳,把头探进卫生间顶部的天窗。里面关着一头丧尸。很老,头发花白,浑浊的眼睛里释放出饥饿与狂暴,毫无人类应有的理智。它仰着头,恶狠狠盯着俯视自己的曹蕊,死命伸手想要把她从天窗里揪下来,却因为高度不够,只能背困在下面不断发出令人惊悚的嚎叫。
那是..我的妈妈。
曹蕊已经忘记自己究竟是如何走出那间屋子。她感觉浑浑噩噩,像个没有正常思维的无脑者。她拼命地哭,不顾一切地喊叫,像疯子一样挥舞棍棒砸碎了家里的各种摆设。最后,从车库里抱出一桶汽油,从带有浪漫气息的卧室一直浇到客厅,在张晶晶无比畏惧的目光注视下,掏出原本属于丈夫的“ZP”打火机,打着火苗,满面流泪扔进价值数百万的豪宅。
至于张晶晶的家..她们没能进去。那里被多达上千头丧尸占据着,附近的街口和马路上到处都是游荡的食人生物。张晶晶只能远远望着居民楼里那扇代表自己家里的窗户,站在路边失声痛哭。
她们返回约定集中的广场,在雕塑下面默默守候。
然而,她们没有等到分散行动的另外三名同伴,却等来了五个陌生的男人。
“我是梅子和小丹的朋友。我们有住处,有充足的食物和水,她们在那里很安全。”
为首的男子很年轻,只有二十多岁,零乱的头发略微显长,目光总是在曹蕊和张晶晶身上来回打量。他的嘴唇很薄,笑容看起来有些夸张,带有几分令人很不舒服的得意。
他握着一支双筒猎枪,其余的几个人手里也有各种各样的自制武器。曹蕊和张晶晶毫无选择,只能被他们夹在中间,威胁,挟持着离开广场。
住处,是新城区东面的一个沐浴会所。曹蕊以前和丈夫来过,那里的装修风格豪华,消费也不低。
会所是一幢六层高的大楼,里面聚集着上百名幸存者。看到曹蕊和张晶晶的时候,那些男人眼睛里不约而同释放出奇怪的目光。
她们被搜走所有随身物品,关在五楼一间客房里。用刘建涛,也就是那名为首男子的话来说:“这里,是分配给你们的房间。”
有人定时给她们送来吃的。食物大多是几小块饼干,或者一点儿方便面碎渣。至于水..闻起来有些发臭,表面飘浮着薄薄一层污垢,显然是池子里原本用作洗浴的液体。
曹蕊花了半天时间把床上的被单撕成条,连接成一条很长的布绳,计划着趁夜从窗户里逃出去。至于能否成功,连她自己也没有把握。
这里毕竟是五楼。
送饭的男人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有些面善。张晶晶主动脱光衣服,跪在他面前重重磕头,哭着哀求对方救命。也许是被她的话语打动,男人悄悄塞给她一把刀子,低声告诉她们最好是把自己打晕,然后从守卫松散的六楼防火梯逃出去。
面善的男人说了这么一段话。
“我听他们说起过你们的事情。之前有两个被抓住的女人应该是你们的朋友。她们昨天就被吃掉了。这附近已经找不到食物。你们..赶快逃吧!”
两个女人在街上跑了很久,有很多男人从楼里冲出来四下搜索。她们躲进路边空无一人的居民楼,用那户人家饮水机里残存的水,泡着厨房里找到的生米,吃了两天。确定没有人追赶之后,这才离开藏身处,朝着苏浩原先说过的据点走来。
途中遇到丧尸,为了避开,不得不绕行,有时还需要躲藏起来避开其他寻找物资的幸存者。她们本能的不相信别人。没有食物,也没有水,如果苏浩和欣研不是正好从那条路上经过,恐怕曹蕊和张晶晶已经变成两具被丧尸啃光的骸骨。
..
捧在手里的粥碗带着温热,让两个获救女人颤抖的身体重新变得平静。她们擦掉眼泪,看着围站在旁边的陌生人,那一双双眼睛里充满怜悯和同情,也有愤怒和平淡,唯独没有邪恶和欲念。
欣研从床前站起,看着默不作声的苏浩,认真地说:“还有一些女人没能逃出来,得帮帮她们。”
苏浩眼里的目光很复杂。
他看过太多比这更加残忍的事情,他原本也不想与这个陌生的世界有太多纠缠。然而,他已经是这个时空的成员,无法置身事外,从某种意义来说,他其实就是小楼里这群幸存者的带头人。
注视着欣研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苏浩肯定地点了点头。
第二十六节摧枯
十多分钟以后,小楼地下通道里驶出一辆重型军用卡车,一辆“别克”越野车。
带着孩子的李晓梅理所当然成为留守者,老宋像往常一样抱着狙击步枪站在楼顶天台负责警戒,韩莹留下来照顾体质虚弱的张晶晶。其余的人,全部带上武器,分别坐进两辆车里。
凭心而论,苏浩并不觉得这是一次正义的复仇。在死亡威胁下,人类本来就会做出很多疯狂残忍的举动。他不想对此做出评价,也没有进行道德审判的义务。然而,从传送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就不再属于未来。
他不再是一名逃亡者,而改换身份变成参与者。甚至,可能是重建这个世界,重建秩序的更高级存在。
这个团队需要更多的成员。无论男女,都可以通过磨练和苦难成为战士。“忠诚”这种东西很大程度上会因为某件事情被无限扩大—”
越野车从逆行道驶近的瞬间,被感染后变异的猫猛然蹿出,尖叫着扑了过来,却被升起的车窗挡在外面,然后跌落。未等爬起,紧跟其后的重型卡车已经迎面驶来,厚重的轮胎当场碾过猫的身体,将这只可怕的变异生物压成一张异状肉饼。
..
无人清扫的城市早已布满了灰尘。刺眼的阳光照晒下,很容易就能看见远方扬起的片片烟尘。站在沐浴中心楼顶的警戒者发现了异样,他有些不知所措,慌里慌张拉开通往楼下的小门,飞快跑了下去。
刘建涛坐在二楼的办公室里,心不在焉的用一块抹布擦拭着猎枪。
他是这间沐浴中心的一名侍者。至于实际的工作,就是站在进出浴室的通道里,为浑身湿漉漉的客人送上毛巾。
这工作不累,收入也很客观,经常有小费入账。
当然,这个位置有很多人都在垂涎。如果不是刘建涛长得很帅,用男人特有的力量在床上征服了部门主管,也不可能得到现在的这份工作。
主管..那是个年纪超过五十,体重超过一。曹蕊已经连续更换了两个弹匣,朝着从楼上跑下来的人疯狂开火。从中弹者口中发出的疯狂喊叫,比密集的枪声还要响亮。除了刘建涛,其余的人根本无法反抗,最多就是拎着刀子猛冲几步,立刻被呼啸而来的子弹穿透身体。
“别都杀光了,留几个活的—用几个丧失人性的渣宰做实验,苏浩并不认为这是错误。
刘建涛端着猎枪冲出办公室,想要依托走廊侧面的墙壁反击。他没有丝毫实战经验,像电影里主角那样在地上非常花哨的打了个滚,未等站起就被杜天豪发现,一梭子当场打死,顺手把猎枪捡起,背在肩上。
四名全副武装的复仇者直接冲上楼梯,在三楼与四楼之间的拐角,迎面跑下来两个上身精赤,胳膊表面带有丑陋纹身的年轻男子。他们手里握着刀,看到走上楼梯的苏浩等人,猛然吃了一惊,注意力随即集中到杜天豪手里的机枪上。两个人下意识地将身体靠向墙边,贴紧,用力吸着腹部,努力让出足够宽敞的空间,手上的刀子也掉在地上,顺着楼梯滚落下来,发出“叮呤当啷”的乱响。
他们也许杀过人,也吃过人。然而此刻,眼睛里只流露出恐惧。
苏浩转过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曹蕊,女人立刻摇了摇头。
曹蕊说过:有一个男人偷偷把她们放了出来。
苏浩不想造成误伤。
杜天豪大步走到距离最近的年轻人面前,右臂夹紧机枪握柄,枪口向下倾斜,抵住他正在颤颤发抖的双腿中间。随即,抬起左手重重拍了拍对方肩膀,用命令式的口气狞笑着问:“说,那些被关起来的人都在哪儿?”
可怜的年轻人浑身上下都在战栗,结结巴巴地回答:“五..五楼,会议室。”
杜天豪满意地笑笑,双手端平枪口,对着脸上紧张表情略微有所松缓的年轻人看了几秒钟,忽然调转枪身,挥舞枪托狠狠砸了过去。
惨叫。
鲜血。
沉重的人体顺着楼梯滚落..
会议室的房门紧闭,一把链式软锁栓住两边的把手。楼层通道和走廊上都没有人。枪声和喊叫早已让这里的盘踞者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很聪明,不会留下来白白等死。
苏浩拔出手枪,直接轰碎锁链,顺势飞起一脚踢开房门,封闭的视野顿时变得开阔。
到处都是散乱堆放的桌椅,三十多个人或坐或躺,呆在空出来的地面上。可能是长时间没有吃东西的缘故,他们显得很虚弱,神情麻木,很多人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只能机械地抬起头,用空洞的双眼注视站在门口的这群陌生人。
曹蕊的目光飞快掠过人群,在墙壁侧面的角落里,她没有找到从健身馆里逃出来的其他同伴,却发现了那个偷偷放走自己的中年男子————他脸上一片肿胀,眼窝和嘴角残留着淤青和血痕,左眼泡肿得已经无法睁开,衣服几乎被扯烂,袒露的胸脯有刀子之类锐器刻划留下的伤口。边缘的皮肤翻卷着,露出不断渗出淡黄色脓液的鲜红肌肉。
所有窗户都被封死,房间里的空气污浊不堪,夹杂着令人欲呕的屎尿臭味。苏浩皱着眉头,用警惕的目光逐一审视面前的获救者。他发现这些人身边都有一个饮料瓶,里面或多或少装着明显是人类小便的液体。
关押者显然不想给他们提供食物和水。为了不至于渴死,只能喝自己的尿。
苏浩收起手枪,走到被曹蕊认出的中年男子面前,抓住他的胳膊,将整个人扛在肩上,同时吩咐守在门口的其他同伴:“把他们都弄上车,尽快离开这儿。”
第二十七节对比
下晚时分,小楼里开始变得非常热闹。
大厅里挤满了从洗浴中心救回来的幸存者。他们已经换上干净的衣服,排着队,顺序领取食物。
陶源站在几张临时摆开,充当隔架的桌子背后,用铁勺为每个人碗里舀进热气腾腾的粥。旁边的两只粥桶装得很满,粥里飘浮着剁碎的罐头肉和油珠,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欣研和廖秋站在大厅外围。他们端着上满子弹的自动步枪,注视着十多米外的人群。一旦有什么异常情况,会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
按照正常思维,获救者多少会产生感激的心理。然而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苏浩也无法保证每一个获救者都会服从命令。他只希望这些人能够听从安排,尽快融入自己的团队。
苏浩没有给获救者发放武器,甚至收缴了他们身上所有可能对别人造成伤害的东西。这些人被安置在小楼内侧客房,楼梯拐角和走廊的关键位置,都由全副武装的团队成员把守,各个楼层之间也安排了对应的警戒人员..这些措施并非多余。没有充分证据表明这些人值得信赖的情况下,苏浩不会冒任何风险。
野外驻地的位置已经选好,他需要足够的人手,赶在冬天来临前完成房屋和外围护墙的建设工作。
大厅里的人们都很遵守秩序。没有混乱,也没有大声喧嚷。他们端着粥碗坐在餐桌旁边,一边喝,一边小声交谈。也有些人帮着做事,收拾东西。
他们都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外面到处都是狰狞可怕的丧尸。谈话内容不外乎就是各人经历的恐怖,对时局的看法,对未来的担忧。
一个背躬微驼的中年人从怀里摸出手机,凑近眼前,皱着眉头连续播了几个号码。最后,哭丧着脸说:“还是没有政府的广播,也收不到任何消息。”
旁边身材干瘦的男子卷起身上的衬衫衣袖,用拇指揩了一把鼻子,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对所有人发问:“那些怪物..它们,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没有人回答,只有小口喝粥发出的吸溜声。
“会不会..是日本人搞的鬼?”
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妇女扶了扶鼻梁上下滑的眼镜,不太确定地说:“福岛电站核泄露事故之后,那里的老鼠就变得特别大,也特别疯狂。还有,以前的**病毒,据说也是日本人搞出来的。”
“那为什么一直没有人来救援?”
瘦高男人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他提高了音量反驳:“军队在哪儿?警察在哪儿?就连电话也打不通,突然之间与外界断绝联系..你觉得这种解释合理吗?可能吗?”
“不管怎么样,我得回去看看。在这里休息几天,我要回去找我的家人。”
漫无目的的讨论,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
杂乱无序的猜测,让本就沉闷的气氛越发变得压抑。很快,人们离开了一片狼藉的餐桌,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
..
小楼里的居住环境很不错,有水,也有电。对于长时间生活在肮脏干燥环境中的获救者而言,这根本就是极其奢侈的享受。
站在卫生间的沐浴喷头下面,曹蕊闭着眼睛,任由水流冲刷身体。水花在光滑的肌肤表面不断溅开,顺着凹凸有致的曲线向下流淌,在浑圆的足踝下面汇聚,消失在浅凹的地漏管口。
从扶手栏上拿起干燥的毛巾,推开沾满水珠的房门,长长呼了口气。扑面而来的微凉空气刺激着刚刚被热水刺激导致毛孔敞开的皮肤。那种难以言喻的舒畅,使曹蕊忍不住想要呻吟。
“整座城市的人几乎已经逃空,这里居然还有热水。你们..真的很幸福。”
说话的对象,是坐在床沿上的欣研。联想起过去一段时间的经历,曹蕊很感慨,也觉得只有“幸福”这个词才能表达此刻的内心感受。
欣研淡淡地笑笑,拉过摆在床脚的军用背包,取出两个空置的5。8毫米手枪弹匣,一颗一颗压进子弹。
她穿着宽松的t恤和短裤,露出大半个挺翘的**,修长的双腿盘坐着,臀部显得紧绷,腰部没有丝毫赘肉,一切都充满着少女特有的青春活力。
“清理这幢楼的时候,有很多丧尸。那时候很危险,如果没有他,我可能早就已经死了。”
欣研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听得清楚。
曹蕊端起装有凉开水的杯子,抿了一口,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欣研。
作为有过婚姻经历的成熟女人,她当然可以看出欣研的青春魅力,也明白话里所指的“他”究竟是谁。不可否认,作为团队首领,苏浩的确给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英俊、强悍、狠辣、坚毅..反过来看,欣研很年轻,无论身材还是相貌都很出众。这样的一对男女,在安全舒适的小楼里独处的时间也不算短,可他们外表看起来却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这的确让人感到好奇,也很疑惑。
曹蕊并不认为苏浩是性无能,或者欣研在此类问题上有相同性别的爱好。
他们都默守着最基本的礼节和规矩。
而我,却偏偏遇到一群比野兽都不如的男人。
不知不觉,曹蕊眼角溢出淡淡的泪水。
她终于理解,很多年以前在抒情散文集里看到的一句话。
“只有对比,才能感受到幸福。”
..
与陷阱小院相邻的马路对面,是几幢刚刚建好没多久,外观崭新,带有强烈现代设计风格的高层居民住宅。这个楼盘位置不错,售价也一路上涨。报纸和电视广告上总是声称空房已经售罄,但无论有谁到售楼部咨询,售楼小姐总是故作小心而神秘地告诉对方:“XX幢还有两套空房,要买的话,就现在、立刻、马上。”
从外面看,这些大楼异常安静。空旷的电梯间比坟墓还黑暗。没有光,走廊里透出令人畏惧的凉意。
沿着粗糙的水泥台阶,苏浩小跑着冲上三楼。用钥匙打开其中一个房间的软锁,闪身进去,反手关上房门,扣紧暗锁。然后迅速走近窗户,透过垂落下来的窗帘缝隙,仔细观察着外面。确定无人跟踪,也没有异常情况,这才转过身,拧开摆在墙角的应急灯。
这是一间尚未装修过的毛坯房。房间里没有摆设家具,窗帘也是苏浩从附近商店里弄来的几块黑布。三个手腕和足踝被绳索紧紧捆住的男人蜷缩在墙角,没有说话,也不会动。
他们是苏浩从洗浴中心抓到的俘虏。获救者和曹蕊仔细辨认过,这些人和已经死掉的刘建涛一样,都参与了使另外几个女人致死的暴力活动。
三个人睡在冰冷的地板上,毫无知觉。他们都被打晕,嘴里反绑着厚布条,无法动弹。
苏浩默默看着这些人,从背包里取出一只医用玻璃瓶。淡蓝色的应急灯光照耀下,可以看见瓶子里装着粘稠的灰褐色液体。他把注射器针头插进瓶口的橡皮塞,抽出大约十五毫升,没有用酒精消毒或者清洗,直接注入其中一名俘虏手腕上的血管。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所有俘虏都注射过苏浩的血。至于那只医用玻璃瓶..里面的灰色液体来自于丧尸体内。这种东西的感染效果非常显著,扩散性极强,人体反应甚至比丧尸咬伤还要剧烈。
用活人做实验,的确违背道德。
不过,想想那些惨死的女人,这样做其实也不算过分。
悬挂在窗前的布幔被风吹开,露出一片如墨似漆的夜空,还有一轮弯曲如眉的月亮。
苏浩收好药瓶和注射器,从衣袋里摸出香烟,抽出一支点燃,深吸一口,喷吐着淡淡的烟雾,默默注视着这颗距离地球最近的自然天体。
今天是他的生日。
如果在未来时代,自己已经四十六岁。而现在的这具躯壳,实际生理年限最多不超过二十岁。
离开那个时空,就意味着永远告别仇恨、罪恶、过去,还有在那里的朋友,以及所有熟识的人。
很多事情就像昨天才发生,历历在目。这种感觉有些滑稽,它们实际“发生过”,可是从时间上看,却是在几十年以后的未来。
我,再也回不去了。
那些人,也永远不可能追过来。
抽着烟,苏浩有种莫名的感伤。他很想找个人好好聊聊,却没有一个倾诉者。毕竟,有些事情永远无法说出口,只能当做秘密埋藏于心。
未来..跟过去有什么区别?那里不属于我。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低下头,腕上手表的指针显示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七分钟。
未来世界对于丧尸的研究已经形成系统学科:按照各人基因、体格、身体状况等因素,正常情况下的咬伤或者抓伤,大约会在三至六小时内产生效果。换句话说,就是被丧尸咬伤的人,因为感染导致变异没有准确的时间界定。然而,带有大量病毒的丧尸体液则不同。这种东西会在短时间内造成感染,变异时效不会超过十五分钟。即便是感染后服用免疫药剂,有效时限也不能低于七分三十秒。
三名俘虏的呼吸轻悠而缓慢,体温稳定,没有升高的迹象。手指和面部皮肤没有脱水。拨开眼皮,瞳孔没有放大,周围也没有充血。
夜间,比白天温度要低一些。房间里的的空气似乎也因为寒意而变得凝滞。苏浩蹲在墙边,默默注视着昏迷不醒的战俘,右手虚握,保持随时准备攻击的状态。
考虑到夜间低温对病毒造成的惰性,他多等了十分钟。
何况,注射剂量足足超过正常值三倍以上。
没有人变成丧尸,也没有发现被注射者身体不适的副作用。这一切都表明—有很多类人生物仅靠割断血管并不足以致死,只有切断神经中枢,才能让它们彻底丧失行动能力。
几分钟后,他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留下三具逐渐变冷、僵硬的尸体。
血液对病毒产生免疫效果,也就意味着其他团队成员可以服用银骨,能够成为像自己和老宋一样的强化人。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
这意味着现在就可以建立一支强化人部队。
当然,前提是那些人对自己足够忠诚。
对于未来,这是难以想象的巨大优势。因为,现在是病毒爆发初期,“—1”等级的丧尸实力薄弱,很容易获取大量银骨,也能迅速提升强化人等级。
即便是自己原来身处的时空,五阶强化人也非常稀少。环境、食物、水源,还有日趋强大的怪物..所有这些,都制约着银骨的产量和来源。虽然那个时候的人类普遍都得到强化,等阶却大多是一至二级。哪怕最有经验的猎手,也很少进化到第三阶段。
实验,只解决了关于免疫的猜测。还有另外一个问题,苏浩仍然没有找到答案。
免疫和强化,是两种效果截然不同的基因药剂。就连未来世界的军方研究院,也没有研制出类似的东西。那么,为什么自己的血会同时兼具两种功效?
苏浩很疑惑。他感觉脑子有无数问号,刚刚弄清楚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却发现了更多无法看透的谜团。
但不管怎么样,这对自己有利。
拥有这股力量,就意味着可以趁现在收取大量战略资源。对病毒免疫的前提下,“—1”级别的丧尸对强化人几乎无法造成威胁。当然,这种说法并不绝对。还必须考虑到地形、体力消耗、意志等多项因素。不过,就整体方面来看,一支全强化人的团队,的确可以横扫小规模的尸群。
银骨,会随着时间推移,在丧尸和其它怪物体内不断增长。即便是在未来世界,从单一怪物个体身上获得的银骨,最高纪录也不过是22。8毫克。
病毒爆发初期的丧尸生理机能非常低下,根据前一段时间的战斗记录推算,它们体内的银骨大约为1。8至2。3毫克左右,平均值不会超过2。1。
如果把这一时期的丧尸看做老鼠,那么一年,甚至一年半以后出现的高等级怪物则相当于老虎、狮子之类的猛兽。特别是那些尤为强悍的变异个体,甚至可以看做是恐龙之类的存在。
冒着损失惨重的威胁,耗费大量人力和资源猎杀一头霸王龙,大约可以得到20毫克左右的银骨。
猎杀十只老鼠,得到的收益对等,甚至可能略多一些。
两种答案对于这道选择题而言都是正确。
但无论是谁,都只会选择后者。
..
阳光和雨水永远都在争夺这座城市的统治权。晴朗和阴霾在城市上空纠缠徘徊。前者带来刺眼火辣的阳光,连柏油马路都生生烘烤软化的炽热。后者把整个世界都变得阴冷凄苦,潮湿而泥泞。感觉就像无赖与泼妇之间的战争—就在昨天,每个团队核心成员都服用了10毫克银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小时。
第二十八节欢爱
所有人眼里都透出震惊。他们显然都明白苏浩为什么把自己召集到这个地方,也清楚他肯定会解释自己内心的疑惑。然而,一夜之间在身体里陡然出现的力量,让他们本能的感到恐惧,也用自己能够理解的方式揣测、猜疑..怎么说呢!感觉像是做了一场难以言语的梦,兼具惊恐和喜悦,令人无法想象。
可是,源自本能深处的声音却不断地提醒自己—每天在城市里寻找小规模的尸群,用最简单,最暴力的方法,击杀丧尸,收取腐菌激素和银骨。
猎杀小组成员并不固定,曹蕊、欣研和李晓梅会不间断的与另外三个女人交替出巡。只要不遇到多达千计的大规模尸群,猎杀小组都没有什么危险。为了增加安全性,苏浩还从城内商店里弄到几套短程通讯系统,在直径五公里的范围内,都可以呼叫支援。
体质强化只是基础,灵活多变的格斗技巧却必须来源于实战。强化人终究不是绝对无敌,被银骨改造过的皮肤和肌肉虽然结实,仍不可能挡住子弹。
厮杀,会让他们变得更强。
..
日历又翻过一页,从五月变成了六月。然而前后之间的相隔,仅仅只有一天。
“沃尔玛”超市巨大的蓝色招牌仍然醒目,路边的商场入口依旧有丧尸在徘徊。它们似乎这里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总是杀光了又来,消失以后又出现。
与几个星期以前相比。它们变得更加丑陋。缩水的肌肉紧附着骨头,面部和身体彻底萎缩,仿佛缺水的干尸。眼球一片腻白,其间夹杂着淡淡的脓泡。很多不知名的小虫子在鼻孔里钻进钻出,偶尔有多足虫和蟑螂从破烂的鞋子里冒出来,摇晃着触角,冷冷注视着死寂无人的城市。
欣研抓住一头很胖的丧尸。它生前应该属于胆固醇摄入过量的肥胖患者,腹部很大,虽是男性,肥厚的**却从破开的衬衫里垂落下来。它被欣研从后面卡住脖颈,重重按在路边的银桦树上。女孩单手挥舞斧头劈断了丧尸四肢,又从腰包里摸出注满毒品溶液的针管,张嘴咬掉针头上的胶质密封套,再狠狠扎进丧尸头部,抽取腐菌激素。最后,劈开骨盆,用刀子取下银骨。
一系列动作她娴熟无比,整个过程不超过两分钟。
苏浩站在旁边。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到欣研挥起斧头,咬牙切齿砍向已经死亡丧尸双腿中间的时候,总有种说不出的心悸。
走进商场的路上,连续有六头丧尸被逐一砍翻。欣研把购物车扔给苏浩,径直走向远处的化妆品柜台。
她绕进空无一人的“雅诗兰黛”专柜,从柜台上取下化妆棉和爽肤水,对着镜子,仔细擦抹着脸上的污垢。当面孔重新变得洁净,用指尖蘸着粉底,在脸上涂抹均匀,淡淡地描上眉毛,刷上睫毛膏..最后,用眉夹使睫毛变得弯曲。
苏浩推着装满食品的购物车走过来,欣研转过身,展示出刚刚化好妆的自己,微笑着问:“好看吗?”
她的皮肤白嫩,散发出健康的光泽。一双标准的杏眼,配合淡淡的弯眉,仿佛一汪秋水。粉色唇彩显得润泽诱人,让人感觉很软,就连苏浩也有种想要重重吻上去的冲动。
看到他没有吭声,欣研又加重了语气,忽闪着明亮的眼睛,问:“好看吗?”
苏浩松开推车扶手,走近女孩的身边。摆在柜台上的镜子映出此刻充斥在他眼眸深处的温柔和亲密。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欣研心里忽然有种强烈的慌乱,她下意识地偏过头,又忍不住回转过来看着苏浩。从那双棱角分明的眼睛,喷射出带有强烈阳刚气息的火焰。
没有多余的动作,两个人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紧紧抱在一起。欣研仰着头,柔软的嘴唇被苏浩紧紧吮吸着,嘴里和鼻孔不断发出诱人的呻吟和喘息。这种紧张兴奋的感觉,让两个人觉得一刻也不想分开,抱得越来越紧。
“当啷—”
狂暴的枪声响起,狰狞丑陋的丧尸脸上顿时炸开,飞溅得血肉到处都是,整个脑袋都被炸飞。它踉跄着来回走了几步,双手在空中乱抓,最终还是失去平衡,重重摔倒。
苏浩缓缓放下握枪的手,把枪口仍在冒烟的m500插回枪套。
自始至终,他都紧紧抱住欣研,一直在接吻,丝毫没有放松。
女孩整个人彻底迷乱了,她感觉眼前一片茫然。想哭,又想笑。
担心和忧虑都是多余,他知道一切,也明白应该如何应对。
欣研眼里闪过一丝愠怒。
我要报复!
她用力咬住苏浩的嘴唇,不是很紧,却足以让他感觉很疼。
这个该死的男人!
..
黄昏,外出忙碌的人们纷纷回到小楼,让这座建筑重新充满热闹和欢愉。
苏浩把车停在路边,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位上满面绯红,脸上仍然留有愠色的欣研,坏坏地笑笑,拔掉钥匙跳出车子。他从后车厢里扛起一箱超市里弄回来的菠萝水果罐头,大步走到小楼后侧的门前,用约定好的方式,一重三轻敲击着。很快,紧闭的房门朝内松开缝隙,露出一张中年男子干瘦的面孔。
“快!快进来。”
他殷勤地招呼着,接过苏浩肩上的罐头箱,满面堆笑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从洗浴中心救回来的人。连通他在内,获救者总共有三十七名。
大厅里飘荡着饭菜的香气,几只大号炊桶沿着墙壁一字排开,里面装着刚刚煮熟的米饭,颗粒晶莹,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餐桌上摆着两只很大的汤盆。颜色微红的汤面浮泛着辣椒和油花,可以看到切成厚片的午餐肉,掺在肉里一起煮的榨菜丝,以及黑色的胡椒颗粒。
一个身材矮壮,只穿着汗衫和短裤的男人走了过来,把一只大碗摆在桌上。他从旁边的纸箱里拿起两袋真空包装的甜藠头,用力撕开封口,把袋子里的咸菜倒进碗里。
饭菜都很简单,蔬菜也很少。
毕竟,在这座城市里几乎就找不到什么新鲜肉食。由于断电的缘故,商场冷库里的冻肉早已腐烂。幸存者们只能退而求其次,除了罐头和腌肉,还必须收集咸菜和干货,以及所有能够长时间保存的东西。
苏浩走到餐桌前,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他取下突击步枪,从贴身衣袋里摸出一瓶维生素c,旋开瓶盖,在掌心里倒出两粒,就着温水仰脖服下。
小楼外的绿化带里已经种了一些黄瓜和西红柿,播下去一个多星期的小白菜种子也已发芽,还有一些老宋从附近菜市场找到的姜和大蒜。尽管现在不是某些作物的正常栽种季节,但人们总要未雨绸缪。
餐厅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楼上的客房也从里面推开,走出不少从洗浴中心带回来的获救者。他们当中有人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也有人口沫四溅争论着什么;还有人仰头望着天空发一阵呆,房门也不关,屋子里亮着灯,趿拉着拖鞋下楼,径直走进大厅,毫不客气地占据餐桌边最好的位置。
第二十九节概念
摆在大厅里的几张餐桌很快已经坐满,人们围拢在一起,为了碗筷之类的小事情争抢、叫嚷,身体不时做出大幅度运动。他们手忙脚乱的从桶里添饭,争先恐后从盆里舀汤,就连碗里的咸菜也很快被瓜分一空,气氛极为热闹。不少米饭和汤菜在争抢过程中掉在地上,被无数双脚踩来踩去,变成一团团污黑粘黏的胶泥。
每个人都端着冒尖的大碗,用得意的眼神瞅着那些刚刚走进大厅的后来者。来晚的人也不甘示弱,用勺子从桶底挖出残剩的米饭,把盆里最后的汤汁全部倒进碗里。即便如此,他们的食物仍然要比先来的那些人少了将近一半,肉块和咸菜也不见踪影。
“抢你妈个逼,都是些饿死鬼投胎的杂种—为了方便清洗和保管,苏浩此前从商店里弄了很多大号不锈钢盆当做餐具。这种菜盆很大,一斤多的米饭装进去,刚好打齐盆口。连通汤水,冒尖的一满盆饭菜,重量至少超过两斤。
从洗浴中心救回来的这些人已经修养了近一个星期。他们的胃部完全可以承受正常意义的食物,而不再需要流质调养。也许是那段可怕的经历,使他们对“饿”这个字有异乎寻常的感受,这些人对于食物有着极其强烈的占据**。
虽然,他们根本吃不了那么多。
一个颇为虚胖的中年妇女从盛饭的大桶前站了起来。她属于晚到的后来者,手里端着半空的碗。女人很是恼怒地转了一圈,发现几张餐桌上的汤盆已经倒空,连肉渣也没有剩下。这种可怕的事实让她感觉备受侮辱,面部肌肉被神经牵动着,迅速扭曲成带有强烈愤怒的表情。
她很想发怒,很想指着那些正在吃饭的人大骂一顿。几个坐在桌子旁边的强壮男人漫不经心地看着她,目光充满毫不掩饰的讥讽和鄙夷。这种带有挑衅暗示的举动,像冰水一样立刻浇熄了中年妇女眼睛里正在燃烧的熊熊火焰。她恶狠狠地盯着那些男人,通过力气和数量,在自己和对方之间迅速作出比较,用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不干不净地骂着,转身朝苏浩所在餐桌走来。
这是大厅里唯一还有空位的餐桌,属于团队核心成员。当然,饭菜品种和质量,与摆在其它几张桌子上的没有分别。
还有三个空位—每天的饭菜都是足量供应,应该够了,而且每个人都有。至于你打算带走的这些,属于其他人。当然,如果你确实需要,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必须给我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
胖女人显然没有被人如此责难的心理准备。她脸色变得很难看,似乎想要努力缓和气氛,于是转过身,指着已经满座的另外几张餐桌,恨恨不平地叫嚷:“都是他们把菜全部分光。我不过是稍微来晚了一些,就什么也没有了。这..这不公平—指针已经走过六点五十的刻度,再过几分钟,就是晚上七点。
他疑惑地看看周围,发现每个核心成员脸上都显露出古怪的表情。
睡觉..一直睡到下午六点多?
目光又转回到胖女人身上。苏浩忽然发现:她的衣服虽然很脏,也被撕开几处破口,商标却是不折不扣的法国名牌“梦特娇”。裤脚侧面有一条缝,露出淡灰色的蚕丝衬里。至于鞋子,绑带边缘有一圈被泥灰裹住的字母,好像是“BeLLe”。
苏浩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恶狠狠地留下这段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用力掰断手里的筷子,怒气冲冲快步走出大厅。
杜天豪看着消失在楼梯口嚣张肥胖的背影,摸着满是粗硬胡茬的下巴,很是好笑地摇摇头,满怀恶意地说:“这婆娘怕是脑子有毛病吧?她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韩晶看看摆在桌上的那碗饭,不太确定地问:“会不会..是饿糊涂了?”
曹蕊依然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做任何评价。
李晓梅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米糊走出厨房,在餐桌前坐下。陶源帮她解下背上的孩子,抱着,用调羹舀起米糊,凑近唇边吹凉,慢慢送进孩子嘴里。
“我原本打算晚一点再跟你们说的。不过现在你们也看见了,有些人真的很不像话。”
李晓梅顺了顺耳边的头发,用她特有的细弱嗓音说:“你们每天外出,看不见,也不知道这幢楼里发生的事情。他们很懒,很多人不到吃饭时间根本不会起床。中午吃过又接着睡,或者几个人聚在一起,不是吹牛聊天,就是打牌下棋。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也有几个主动帮我做点儿事情,煮煮饭。”
“最初的时候,我总想着他们被关了不少日子,身体不好,也没什么精神,多休息有助于恢复。但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恢复的也已经差不多,这些人却越来越懒,什么也不想做。他们从楼下仓库里拿了很多香烟和酒,还有储备的各种糖果。房间里脏得要命,到处都是包装纸和烟灰。就算是白天,很多屋子也亮着灯,洗漱的时候水放得很大。就在今天上午,还有人居然问我为什么不打扫房间?甚至把弄脏的床单扔在门口让我洗干净..”
李晓梅脸上透着愤怒。这个和善的女人平时很少说话,总是对人温柔地微笑。她的很多心思都放在孩子和丈夫身上,没有人硬性摊派,完全是主动承担了团队的后勤保障。她属于那种性格柔弱的女人,能吃苦,随遇而安,没有太多物质需求,但骨子里却有着任何人都不能触碰的尊严。
“他们似乎没有搞清楚状况,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次灾难,外面的人很快就会派出救援队。他们不害怕,也不担心。我觉得问题症结是在我们这边。应该和他们好好谈谈,说明情况。”
李晓梅没有要求具体惩罚某一个人。她平静地说完这些话,用调羹舀起米糊,专心逗弄怀里的孩子,重新进入妻子和母亲的角色。
老宋叹了口气:“我们可能犯了个错误—材料已经齐备,差不多可以开始建设工作了。”
欣研有些担心地连连摇头:“他们不会听从你的安排。”
“难道我们就该白白养着他们?”
韩晶口气生硬,言辞也变得激烈:“我们在外面拼死拼活,他们却缩在房间里享受。这算什么?刚才那女人的话虽然刻薄,至少有一句是对的—”
三楼的一间客房门被拉开,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精神健旺的中年人。他站在走廊上看着朝霞,兴致勃勃地挥臂做了几个扩胸动作,转身回到房间洗漱,然后踏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下楼梯。
除了苏浩等团队核心成员,他是获救者当中起得最早的人。
“咦!今天怎么没有馒头?”
中年人走近餐桌,微笑着打了个招呼,从廖秋和老宋之间插了进来,看着众人碗里的泡饭和咸菜,慢慢皱起眉头,很不高兴地问:“就不能做点儿别的东西吗?我看库房里米面什么的都有,罐头和腊肉也很多。该吃就吃,干嘛要省呢?”
苏浩放下碗筷,转过身,注视着他,问:“你知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这问题显然让中年人感到意外。他微张着嘴,愣愣地点点头:“那些怪物很恐怖。我认识的几个朋友都被感染,这应该是一种病吧?”
苏浩不置可否地再问:“那你知不知道有很多人都死了,活下来的人也大多离开这座城市?”
“当然知道。”
中年人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不满:“如果不是洗浴中心那帮暴徒,我也不会被困在这儿。”
苏浩深深地吸了口气,放松下来,不无讥讽地说:“你现在就可以走,没人会拦着你。”
中年人惊讶地看着他,眼睛里多了些迷茫:“我为什么要走?外面到处都是那种怪物,我可不想被它们当做点心吃掉。”
苏浩摸出香烟,点燃,吸了一口,喷吐着烟雾问:“你打算一直呆在这儿?”
“当然!”
中年人的表情多了几份鄙夷:“遇到灾难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呆在安全的地方等待救援。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常识。就像几年前的大地震,总会有人来支援我们。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这些志愿者做的也不错。否则,我们还得被那些坏人关在洗浴中心,说不定会活活饿死。”
“志愿者?”
这三个字,使餐桌上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过来。
欣研脸上满是震惊:“你,你居然认为我们是志愿者?”
“难道不是吗?”
中年人的表情同样很丰富:“手机一直打不通,这说明通讯已经中断。你们能找到洗浴中心那个地方,说明对周围的环境很熟悉。我不知道你们的枪是哪儿来的,但你们肯定不是警察,也不是军人。能在这种疾病肆虐时候赶来救援的人,只能是志愿者。嗯..就像前些年大地震的时候一样。”
苏浩很想说点儿什么。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陶源叹了口气:“晓梅说的没错————他们的确还没搞清楚状况。”
曹蕊绷着脸,吐出几个字:“一群白痴。”
“不!是一群自以为是的白痴。”
杜天豪咽下嘴里的食物,纠正她话里的错误。
第三十节傲慢
小楼里早起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真正被饿过的经历,对于早餐,他们还是非常看重。就在苏浩和中年人谈话的时候,另外两个男女也走进大厅。
他们不是情侣,仅仅只是住的房间在隔壁。两个人都是四十来岁,男人的表情有些倨傲,腆着肚皮,过早谢顶的脑门很是光亮。女人长相普通,算不上胖,腰部却积累着救生圈一般的赘肉。他们朝餐桌这边看了一眼,没有对任何人打招呼,自顾走近墙边的大桶,掀开桶盖,没有找到预料中应有的吃食。
“怎么是空的?”
胖男人走了过来,皱着眉看了看桌子,又在众人身上环视一圈,用官员特有的威严口气问:“为什么没有早餐?这里谁负责?”
苏浩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继续和中年人之间的问答。
“你觉得会有人来救我们?”
“肯定有。政府不可能放弃这么大一座城市。”
“刚才你也说了,这是一种传染性非常强烈的疾病。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这里已经被封锁?任何人不得出入?”
“有这可能。但总应该有救援部队携带食物和药品进来。这里不是切尔诺贝利,病毒不是核污染,他们不可能,也没理由抛弃我们。要知道,这座城市的居民多达数百万。”
“如果有救援,早就应该到了。时间过了这么久,难道你们就没有怀疑过?假如这不是疾病,而是战争?”
“根本不可能爆发什么战争。世界未来只会趋向于和平,任何发动战争的国家都会遭到谴责和围攻。呵呵,这种事情不会发生,至少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不会..”
中年人很健谈,苏浩也从对方话里渐渐明白固执的念头究竟从何而来。
他们在洗浴中心里被关了很久。
准确地说,应该是三个星期零四天。
他们从守卫言谈中知道外面发生了骚乱,却不知道整个世界不再是想象中的模样。
他们很幸运的与世隔绝,又很幸运的获救。对于丧尸,意识概念仍然停留在病毒爆发那一刻。加上文明时代人类特有的惯性思维,从国家秩序化方面思考问题..很正常,不奇怪。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产生相同的意识。肯定也有人认为事情不对,觉得外面的世界出了某种状况。他们很难相信,也本能的否认这种思考结果。加上来自旁人的言谈..在封闭的小圈子里,很容易让所有人对事件发展和认知达成共识。
说穿了,这其实是潜意识拒绝承认现实,把一切理想化的自我麻醉。
苏浩平静地看着满面自信的中年人,眼里满是怜悯。
不光是他,其余的团队核心成员也把目光聚集到中年人身上。有冷漠、讥讽、嘲笑,也有平淡、感慨、悲哀..
“喂!我问你们话呢!这里究竟谁负责?”
站在一边的胖男人很不满意被自己冷落的局面。他非常愤怒的挥掌猛拍桌子,一再重申之前就已经问过,却无人回答的问题。
“为什么没有早餐?”
苏浩伸手拦住想要暴起揍他一顿的杜天豪,盯着胖男人看了几秒钟,淡淡地说:“想吃,自己去做。”
这句不冷不淡的话,让胖男人顿时噎住。他压制着怒意,稍微缓和脸上紧绷的表情,语重心长,也带有几分威胁地说:“年轻人,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要以为救了几个人就是天大的功劳。志愿者,说起来好听,其实就是为了在履历表上多一项额外记录,看起来引人注目,找工作和分配的时候更容易罢了。哼!别用“舍己为人”之类的词儿来打发我,这个地方不属于你们,这里的物资也是公有。我不想对你们做任何评价,但你们既然来了,也的确做了一些事情,就应该须接着做下去,做好。”
也许是杜天豪凶狠冰冷的眼神让他感觉到威胁,胖男人用力咽着唾沫,表情略微变得和缓,说话口气也带有更多和善的成份,也越发义正言辞:“你们从那些暴徒手中把我们救了出来。这很对,值得表扬。可你们毕竟不是警察,也不是政府职能人员。我理解对于相同事物的倦怠和冷淡。你们很累,有些事情我们可以商量、安排,做出更为合理的计划。我会给你们写一张评价不错的感谢信。但是现在,你们必须把手上的事情做完。”
包括苏浩在内,所有团队核心成员都感到意外。他们面面相觑,完全没有想到胖男人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廖秋眼瞳里掠过一丝迷惑:“你究竟想告诉我们什么?怎么我感觉什么也没有听懂?”
胖男人脸上的微笑瞬间凝固,他抽搐着嘴角,彻底放弃了和颜悦色的耐心,不由自主提高音量:“这是一场传染病毒引发的大规模灾难。身为志愿者,却不愿意提供帮助,那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我说过,这幢楼房不属于你们,这里的物资也是国家财产。如果你们拒绝为灾区民众提供服务,那就请你们离开—”
胖男人如同杀猪般嚎叫着,连连后退几步,没留神脚下踩上一块油污,重重滑倒。
苏浩微眯着眼,叹了口气,拍了怕满面怒容的杜天豪肩膀,走到他前面,按低枪口,蹲下身,注视着满面惊恐的胖男人,冷冷地问:“你住哪儿?”
这句话问得很突然,胖男人莫名其妙地看看他,没有说话,也没能反应过来。
苏浩的眉毛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他从枪套里拔出m500,粗大的枪口直接抵上对方脑门,再次重复刚才的问题:“你住哪儿?”
胖男人脸上立刻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惊恐愤怒地看着苏浩,又转动眼珠看看周围,发现已经有十几个人从楼上下来,走进大厅,震惊而畏惧地站在旁边观望,却没人过来阻止,或者帮着说几句好话。
他感觉到额头上那个金属质地圆环散发出的冰冷,很硬,刺得皮肤有些发痛。这让胖男人联想起几个星期以前,自己在洗浴中心被暴徒们用棍棒殴打,趴在地上惨叫痛嚎的可怕经历。
“沿..沿江西路363号,雅..雅韵康园三栋,四楼,B座。”
他战战兢兢地看着苏浩手里的枪,尤其是那只扣住扳机的手指。胖男人忽然发现:这些救了自己的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说话,也没有普通民众应有的驯良和容忍。他们可能比先前那些暴徒更可怕,更凶悍。志愿者..他们真是志愿者?
“你说得很对,这幢房子属于国家财产,不是你的家。”
苏浩的声音很平淡:“所以,你不该呆在这儿。现在滚吧!去你应该去的地方,回你自己的家。”
胖男人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他用力耸动着喉骨,身体畏惧地后缩,几乎快要哭出声来:“不,我不出去。你不能这样做,不能..”
苏浩眼里闪烁着阴冷的光:“为什么不呢?”
“外面..外面到处都是那种怪物。”
胖男人浑身都在颤抖,两腿之间的裤裆湿了一大块:“它们..它们会吃了我。”
“哦!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苏浩故作惊讶地摇着头,他伸出左手,从胖男人脸上恶意地揪起一把,又拍了拍,冷漠地说:“不过,你弄错了两件事。第一:我们不是志愿者。第二:这里是我的地盘,做什么和干什么,我说了算。既然你觉得在这里很拘束,那么我也不难为你。喏!门在那边,走出去就是。”
说着,他抬起手,指了指走廊尽头。
“不..我不走!我不走—”
胖男人在砸门,其间还伴随着连哭带喊的哀求。
愤怒的人群仍然保持沉默,阳台上的人也把头缩了回去,房间里很快传来急促慌乱的脚步声。
没有人去开门,大厅里的人群渐渐变得稀疏。转身上楼的一些人在窃窃私语,不时可以听到“疯子”、“强盗”、“杀人犯”之类的字眼。也有人拿起楼道拐角的钢筋和棍棒,悄悄带在身上。
“把他们救出来是个错误。”
老宋看着在楼梯尽头消失的人群,用干涩的声音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相信居然有人抱着这种想法。他们难道不明白,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
欣研神情凝重,悠悠地说:“他们被关了很久,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多少..可以理解。”
韩晶点了点头:“应该让他们明白真相。”
..
时近中午,两辆重型卡车一前一后从小楼底部顺序开出,驶向城外。
敞开的车厢里装满了人,他们或坐或站,用冷漠且充满敌意的目光,默默打量着站在车厢最里面,全副武装的团队核心成员。
陶源和老宋开着车,苏浩和杜天豪分别守着各自车厢里的人。这种架势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监管。人们都不愿意和他们接近,只是聚集在车厢两边,沉默而茫然地看着不断后掠的风景。
车队很快开到与南面环城公路邻接的路口。马路上杂乱横放着几辆已经撞毁,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轿车。隔着数十米远的距离,可以看见脱落的驾驶座上有焦黑的人体残骸,断肢残片和破烂衣服到处都是。十几头丧尸在废弃的车辆之间寻找食物,卡车的引擎轰鸣引起它们的注意。于是,慢慢接近,围拢..就在车厢里获救者不断发出尖叫和惊呼的时候,车轮已经缓缓转动,从逆行方向开上高速公路。
阳光刺眼,炙热的天气令人昏昏欲睡。人们感到疲倦,却没有人敢合上眼皮。他们仍然用戒备的眼神看着苏浩和杜天豪,也把目光渐渐投向车外熟悉而陌生的世界。
通往城外的道路被车辆阻塞,长长的车流望不到头。不断有尸体或者丧尸进入视线。最初的时候,面目狰狞的食人生物还能引起阵阵恐惧尖叫。看得多了,恐惧心理也变得淡化,甚至麻木。也有人轻数着沿途看到的死者遗骸,一具、两具、三具..这个数字很快超过千位,变得混乱不堪,连计数者本人也感到畏惧。他干脆转过身,背靠车厢挡板,双手抱头,十指深深插进头发,满面绝望的嚎啕痛哭。
苏浩自始至终也没有说过一个字。
与其解释,不如让这些人亲自看看外面的世界。残骸和尸体是最好的证据,无法作伪。数以万计阻塞道路的汽车比任何风景都要壮观。他们可以看见在马路上腐烂的死者,从人类身体上啃下来的头颅,像垃圾一样被抛弃的腿脚、手臂,爬满蛆虫和苍蝇,被孑孓钻来钻去,孕育着无数吸血昆虫的腐尸。
十多分钟以后,车队已经驶出城区范围。两边景观变成起伏的山丘。不是很高,其间也有平整的田地。植被密集,人工栽植的行道树和灌木生长茂盛,路边偶尔会蹿出几头衣衫褴褛的丧尸,冲着卡车张牙舞爪。也有些悍不畏死的变异生物走到公路中间,被飞驰的卡车当场撞飞。
苏浩靠在车厢挡板上,默默抽着烟,随着车辆的行进不住摇晃着。
大部分人已经坐下,或者瘫在挡板旁边。他们面如死灰,眼睛空洞而无神地瞪着。他们在发抖,只是因为车身摇晃使得幅度不太明显。很多人大口喘着粗气,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哭,又好像在笑。车厢里弥漫着轻微的呜咽,无法分辨声音的具体来源。沉重、密集,令人心颤。
卡车在一条岔路口转向,开下公路,沿着荒弃的小道行驶了近十分钟,在一片长满庄稼的田边停住。
这是一片麦田。麦子已经微黄,再有几个月就能成熟。滚动的气流带来叶子的清香,也驱散了一部分令人难熬的酷热。
苏浩和杜天豪跳下车,拉开挡板。没有命令或者斥责,车厢里的人们都明白这就是此行终点,默默地抓住扶手,下车,聚集在麦田旁边一块长满蒲公英的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