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忠魂去
夕阳的彤红带着傍晚的冷意席卷而来,不详的气息在冰冷的宫殿里发酵难以忍受的氛围。延福宫内,皇帝坐在龙椅上,怔怔的看着自己双手,微颤着,周围除了阶下站着一位老人外,再无他人。
昏黄的殿内偶尔会有灯芯燃烧的噼啪声,整个大殿寂静的让人胸口堵得慌,赵吉此刻的心情很不好,自从城墙回来后,一直坐到现在,站在下方的蔡京是一个时辰前来的,也知情识趣地沉默着,俩人相对沉默了许久。
而后.....
“朕......”赵吉紧紧盯着自己的手心,声音有些嘶哑干涸的开口,“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啊....朕只是想要他屈服的,小宁子伴了朕多年...多年...朕不想伤他的。”
他目光微抬,求助似得看向下边的老人。
蔡京深吸一口气,吐出,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天下人谁都可以说自己错了,唯独陛下不能,君无颜面,臣下自担之。既然事已至此,白宁又辞去提督职务,此时正好是关闭东厂衙门的时候。”
听完对方的话,赵吉皱起眉头,摊开的手掌缓缓握了起来,“东厂创立多年,同样是朕的耳目,岂能说撤就撤,难道朕要去靠皇城司那帮废物?”
蔡京沉默片刻,露出着急的神色,躬身道:“陛下呐,此事不可同日而语,皇城司虽然疲废,但总的来说都是正常人担当,可那东厂如果还设立,白宁一手提拔上来的那些阉人、江湖人将如何自处?那些人武艺高强,各个眼高于顶,非白宁不可压制.....”
“嗯?”龙庭上,皇帝站了起来,“你是说朕堂堂天子还压不服那帮阉宦草莽?简直可笑,难道因为朕撤了白宁,他们就敢作乱犯上?”
他用力挥了挥手,在庭上来回走了几步,袍摆晃动间,又说:“东厂的权力是朕给的,是朕将他们放到那个位置上的,收回他们手中的权力还不是朕一句话的事。”
蔡京嘴角隐隐勾起得逞的笑意,朝上一揖:“陛下说的是,但不可不防,既然陛下还要用东厂,那就只能里面的人都撤换一遍,放入陛下心腹之人去主管,这样下面的人依旧能办事的。”
“嗯,不过现下女真人尚未离开,还做不得这样的事.....”赵吉背负双手望着龙椅背后的玉屏,叹息了一声,“终究是不得已之举啊。”
殿门此时陡然推响,龙庭上的身影、阶下的老人看过去,就见殿门挪开一道缝隙,人影闪进来,火急火燎的过来,手里捧着刚刚送来的消息,那宦官的老脸堆起谄媚的笑容,“官家...好消息....好消息啊!”
迈着小碎步的身影跑到龙庭一侧,赵吉展开纸张,看着那消息眯起了眼睛,嘴角划出笑容,目光看向下面好奇望来的老人,声音压制的发出轻颤:“蔡相...果然是好消息啊,女真人退兵了。”
“如此,老臣恭喜陛下洪福齐天。”
蔡京恭贺着,又道:“.....而且,陛下,灵夷山那边又送来一盒灵药,他们按着推算,差不多是算到陛下手里的丹药差不多服尽了,所以老臣过来时特意将剩余的,也一起带来。”
他拍拍手,殿门外,有小宦官捧着一只盒子进来。赵吉失笑的坐回龙椅上,用手指点点对方,“蔡相啊蔡相,其实你那边早就有了吧,为何迟迟不拿出来?”
蔡京缓缓道:“老臣是担心陛下一次吃的过多,身体不好,灵药虽好,但大补亦伤身啊....老臣需为陛下着想,徐徐予之才行。”
“这话,怕是那些老道士提前给蔡相说过的吧。”赵吉挥挥手让曹震淳过去收起丹药,随后又蔡京说起了话,心情似乎大好起来,“可知白宁有何消息?”
“白府已经由刑部严密监视起来,不过除了白宁的两个亲人外,并没见他出现过,也不知是否还在府里。”
“........如此,之前的事,蔡相拿朕手谕去办吧。”
老宦官捧着盒子去了侧殿,身后的话音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谄媚的笑渐渐收拢,视线仔细的打量盒子的同时,他看向旁边经过的一名宫女,便是点点头。
那边,小宫女领会的折身隐去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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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府北苑。
敞开的木窗里,木梳轻轻从一缕银丝梳下去,拿着木梳的女子一身艳红的衣裙,两侧青丝垂在肩上,桃红的唇欲言又止的启了启,又合上,抿起来。
木桌前,端着的男子神情冷漠的看着窗外夕阳余晖倾洒在院子里,显得安静而深邃,树枝上有飞鸟过来停息,传来几声啼鸣。
三月了,天气开始转暖,一切开始温暖起来。
白宁眸子里闪过哀戚之色,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鸟儿在枝头欢叫,引来更过的鸟,成双入对,然后他想起了各种各样的事,关于傻丫头的事。
“相公....”
“惜福有相公..了...”
“鸭子长大了.....娘就快回来了....她要是见到鸭子没长大.....又要走了....”
“咬你们....不要打....我相公.....”
“惜福怕相公….不见了……相公在…..惜福就在这里等。”
彤红的余晖中,空气中,隐约看见那个衣衫褴褛的女子用瘦弱的身子颤颤兢兢却又倔强的将他护在身后,“因为你是惜福的相公啊。”
目光却异常坚定。
雨幕下,傻傻的女子垫着脚在雨中挥手,“相公!惜福.....会将小鸭喂得很大.....你早点回来啊!”
琐琐碎碎的画面,惜福那傻姑娘憨憨的表情、痛哭的样子、高兴的如同小孩的模样,在他记忆中不断的过去,又回来,不知不觉他站了起来,外面夜幕降了下去。
画面中的人消失在了空气里。
“惜福....这辈子我哪儿也不去,找到你为止。”他虚握一下,想要去抓住消失的幻觉。
终究还是放下。
随后周围的声音逐渐在耳中放大传过来。
“白宁...白宁!你振作一点,惜福不在,我还在啊....活生生的小瓶儿还在的啊....看看我啊。”有小瓶儿在身边着急的唿唤。
更远处,屋檐下,玲珑在那里大哭,“你赔我娘....你赔我娘。”
“皇帝要带走惜福....我能怎么办?让孙不再把那些禁军都杀了吗?”这是白娣的声音。
“啊啊啊当时俺老孙就该直接打上金銮殿杀了皇帝小儿!”这是孙不再的声音。
这个院子里的声音都在汇聚,刺激着白宁。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冷冷的看着暗下来的天空,檐下的灯火摇曳间,不久之后,一道身影匆促的过来,踏进这座院子,走到白宁的身边时,悄声说了几句。
他收回视线,转身朝外走去,眸子闪着疯狂、暴虐。
“动手吧.....”
ps:先发一章(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二章 远方
汴梁以北,远山、树林。
数道身影借着黎明的刹那在步行,躲躲藏藏,他们手里都有刀枪,不像是普通人,为首的是一位老人,胡须染着点点血迹已干。
此时的大地上,山林间,汴梁周围的村寨已被女真人毁去,大地上满是无人收敛的尸体,暗红干涸的血迹和泥土混成一种妖异的颜色。他们一路从北边过来,所过的每一处,越来越多的尸体在视野中铺呈,蔓延不断,老人的、小孩的、**的,越来越多。
“此处离女真军营不远了....再往前就是汴梁。”
“看情况,女真人似乎并没有打破汴梁.....要不要入城看看。”
“还是问问周师父吧。”说话的男子,随即将目光望向几步之遥蹲在前面的老人。
老人一动未动看着满地的尸体,苍老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喉结滚动的片刻,他眼里闪过凄凉悲戚,随后他摇摇头。
“村里还有许多人等着救命的食物....我们出来就是要到处找找....然后回去,汴梁那边我们过去又救得几个.....人有多大能耐就做多大事情吧。”
他望了望汴梁的方向,然后放弃了最初的打算。原本他游江湖只是为了让自己的武道一途更近一步,但不久女真南下武朝,势如破竹的打过来,他照着本心,一路杀了许多女真斥候,也救下不少战场中的老弱妇孺。
而得如今,他更加走不开了,在这样的环境下,他教了几个青年粗糙的功夫,出没女真斥候的地区找一些食物带回去,毕竟百十人几乎已经周边的树皮草根都吃光了.....再不走远一点,村里就会死人。
苍天啊!还给不给人一点活路了!
老人的视线挪动,看到一个孩子尸体夹在不远的石头缝里,已经长出了蛆虫,他微微张开了嘴,无声的喊出来。
“周师父你看那边,有女真人!”有人压低声音指了指前面不远的一颗树附近。
晨光洒开,照亮了视线,老人眼睛凝了一下,那边一个女真斥候在游荡,马背上似乎还驮着一个人,然后放在了地上,跟着开始脱去裤子.....
“救人”
老人低沉的声音,如同一道响雷,声音出来的瞬间,身影陡然从乱石堆中冲了出去,身边的其余几人尚未反应过来,老人的拳头已经轰了过去。
在他们的视线中,那名女真斥候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嘭的一下撞在树身上,叶子簌簌的往下掉的同时,老人已经抱起了那道身影,冲他们招手。
几人过去,被老人抱着的事一名女子,肩上的布料破开一道口子,血已经凝固了,老人叹口气:“尚还有气息,那女真蛮子不知是从哪里掠来的女子想要糟蹋,我等同未汉人不能见死不救,你们把那匹战马牵上,我们回去把它杀了,应该能撑上一阵。”
“也不知你家人在哪....造孽的世道!”这位老人再次叹口气。
剩余几人却不管那些,牵过马匹,又在女真斥候身上搜刮了些干粮,取过兵器,高兴的踏上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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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女真人押送大量的俘虏、掳来的财物开始踏上返途,开春之时一路打下来,兵临武朝京师,大军所过之处搜刮的俘虏、财物在之前已经有一部分送回了国内,而就算此刻,从军营中带出的俘虏仍是一个巨大到让人心惊的数字。
光是空荡荡的军营里留下的妇人尸体就足亦说明一切,浩浩荡荡几万乃至十多万武朝平民如同猪狗般用绳子牵引着一路前行,途中每日都会有尸体不断的被丢弃出来暴尸荒野,其中大多都是被凌.虐而死的女子。
浩浩荡荡的北归队伍最前端,远离悲痛绝望的氛围,是一面金色皇旗在迎风烈烈的招展,大旗下,华贵的马车摇摇晃晃间,纵横捭阖,戎马一生的狼王倒下了。
“宗望说的那人....如何厉害,你....信吗?”老人随着马车躺在软塌上摇晃着,言语虚弱,断断续续的。
软塌前跪坐的身躯乃是完颜母,“宗望应该不会说谎,而那人却是厉害.....”
完颜阿骨打想抬起手臂,但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他看着布帘偶尔卷起,投进来的阳光,合上眼帘,又艰难的睁开。
“....想知道...对方和朕谈了什么吗.....朕从未遇到像这样.....胆大妄为的人....”老人嘴角弧出笑意,“....他不想让朕传位给朕的儿子.....很有意思的想法.....那个...无根的人居然不让朕传位给自己的儿子....他说只要敢传位....他就杀了他们....眼下....如果宗望没有说谎,说不得他能做到。”
完颜母听到这话,勐的抬起头。
“不要那种表情.....”完颜阿骨打挪动下手掌拍拍这位大将的手背,“女真的皇,岂能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只是那人的话启发了朕而已....”
“....儿子们太优秀了也不是多好的事。”
“可皇位只有一个啊.....”
老人的声音很低沉,带着虚弱却又不可拒绝的声音,“传给谁呢.....其他人都不会甘心的啊....我女真好不容易站到如今地位....根基还不稳的....若是内乱起来....会步契丹后尘。”
拍在完颜母手背上的那只衰老到极致的手收了回去,“所以....给吴乞买,他能压下朕的几个儿子,待过个几年.....他也老的不行了,再让出来传给其中最优秀的人.....”
完颜母沉默的点点头,看着即将逝去的老人,神色带着感伤。
“把...车帘拉开,让朕再看看这世间的景色。”
窗外的朝阳犹如天上的卷帘洒在他的脸上,感受到温度的老人在这个清晨安详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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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动温暖的光吹过汴梁,女真退去的消息已经传开,无数百姓奔向街头从悲恸中脱离出来,喜极而泣在街上欢庆。
然而不久之后,延福宫里,传来曹震淳嚎啕大哭,他扑在龙榻前,哭声引来无数人在殿外聚集,在那一天,这条消息从皇城中传出,传遍全城。
武朝的皇帝突然死在了榻上。
蔡京此时正写在一副字,听到这消息时,狼毫在他手中‘’的一声落地,之后急忙命人准备马车赶往皇宫。消息还在飞,童贯听到消息时,惊的从榻上掉了下来,爬起时,他惊悚的望向白府的方向。
随后,他赶向皇城,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吏不管能不能站到朝堂的,都在朝皇宫过去。
毕竟皇帝死了。
....
在离汴梁两三百里的北边,大山围绕的地方。
有人冲了出来,“周师父....她醒了,那女的醒了。”
正在磨草药的老人望过来,欣慰的点点头,放下手头的活计,然后朝屋里进去,天光开始落下,旧的一天过去,新的一天就在黑暗后来临。
周而复始。
ps:三更,然后这卷就完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三章 从头
窗外天已亮了,透过窗户照进来,漆黑的房内有些混混沌沌,仆人在檐下熄灭灯笼里的火烛发出的嘈杂从外面传了进去,床榻上的身影坐起、下床,身上的宫袍未曾脱下过。
门响了一下,推开。
春梅、冬菊俩丫鬟端着洗漱的水盆走到木架放下,溅起水花。白宁犹如平常一样洗过脸,将毛巾递回去,“服侍夫人洗漱。”
接过毛巾的冬菊愣了一下,望向空无一人的床榻,有些不知所措。
转身缓慢走到门槛的白宁面无表情的立了立,背着她二人,声音嘶哑低沉的从喉咙间发出:“给夫人洗漱….你们没听到吗?”
“听…听到了。”反应过来的春梅,连忙扯了下冬菊的衣角。
如梦初醒的少女急忙也跟着道了一声:“是。”
二人手忙脚乱的洗过毛巾拧干,走到榻前,对着空气恭敬的说起了话,语言就如常往一般,只是脸上多了胆怯的表情。
“好好伺候夫人。”白宁有些疲惫的再次吩咐。
春梅、冬菊二人连忙转过来委身福了一礼,还没来得及回答。
身影已离开了。
……
院外,晨光漫上树顶,风过来,树枝在摇晃,斑斑点点的光柔和的映在树下的石桌上,树影憧憧的摆动,白宁安静的坐在石凳上,不知过了多久,他身边来来往往过去许多人影,大多都不敢上前询问。
“弟弟…弟弟!”
廊檐下的木栏后面,白娣的身影俏立在那,她面带疚色走过来,蹲下身子握着对方的手,低下头催泪。
“惜福不会有事的,栾教师、郑彪他们都出去寻了,她不会有事的,你….不要在这样啊,姐姐好担心你。”泪珠吧嗒吧嗒顺着下颔落到地上,哭哭泣泣继续说着,“是姐姐不好,姐姐当时害怕如果不让惜福过去,皇帝会杀了府里的所有人….他是皇帝,圣旨过来,我扛不起的。”
她哭诉了一会儿,白宁面无表情的听完,随后拍拍对方的手背,表示自己理解,然后声音细如蚊蝇,“姐姐….你该嫁人了。”
那边,蹲着的身影微微一颤,站起来,擦着眼泪,捂着嘴像是不让自己哭出声,后退了几步,转身痛哭的跑开。
院子里再次陷入安静。
远远的,聚拢的孙不再等人也作鸟兽散,毕竟连往日比较受尊重的提督姐姐都哭着跑开,他们上去铁定没什么好果子。
“那皇帝小儿也是够可以的….居然拿女人挡箭,有这种反应,平日应该京城练习过吧…..”
“…..管他练不练习的,反正都死了。”
“你知道?”
“满大街都知道,今天早晨皇帝驾崩了。”
“不过….我这个衙内觉得督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在找到夫人之前,该给督主找个美女晃晃眼睛应该没错….”
“馊注意…俺老孙敢打赌,你找回来的女人没两天就会被那个小瓶儿给弄死,不信你试试?”
一抹红艳在俩人前面过来,高沐恩急忙收声站到一旁,对方越过他时,冷冷的眸子划到眼角看过来一眼。
吓得这位衙内心惊胆战。
“….老孙啊,我觉得你说的没错,我敢打赌,只要是母的,只要接近督主,都会被弄死….”
不久,那道绯红的身影走过长廊,踏进小院,在不远的地方停下来,看着石凳上的孤影,看了一会儿。
“要坐到什么时候?”小瓶儿走过去。
“等,等朝堂上吵完了再去。”
“万一那帮朝臣就在今天把事情顶下来了呢?之前你做的事就都白费了,皇帝….赵吉也白杀了!”
“他们那帮人….没那么快。”白宁的手在石桌上动了下,一片落叶在手里翻转,“而且….前面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的,尚太后那边、郑皇后这两个女人也要摆平。”
小瓶儿双手撑下巴靠在石桌上看着白宁,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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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崇庆门附近,大量的冥器冥钱燃起大火,以至于上方的天空黑烟缭绕。
殆尽的灰屑空气中弥漫飘荡。
从延福宫到皇帝的灵柩前,进宫的官员跪在边缘肃穆叹气,礼部官员则在做一些丧事的流程,视野再往前延福宫里,皇帝的遗体正在进行大敛,一身素缟的皇后抱着幼子嚎啕大哭,只有尚太后默然垂泪与前来行礼的大臣接洽。
“太后节哀。”蔡京作为文首自然能在旁作陪,远远近近的看着金色帷帐里躺着的身影,心下有些戚戚。
尚虞如今不过四十多,到底也是经过先皇宾天的打击,此时尚能撑得住,她望着龙榻上儿子的遗体,摇摇头,“我儿死时异于常色,刚刚安神医过来,已经确信乃是有人下毒所为,本宫岂能不哀?女真一退,皇帝就死,此中蹊跷,本宫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这是自然。”
蔡京点点头,面上没有动静。
只是心里却害怕起来,当晚他送过一盒灵夷山道士炼制的丹药,若是问题出在那上面,就算不是他有心为之,也难逃颈上一刀的厄运。
“如此怎好….”
....
傍晚时分,马车从白府后门驶出,他掀开帘子看见刑部的断是非在附近徘徊,随后这边有人过去缠住对方,车架便是一路向前,进入提前开好的宫门,从临华门绕道去了慈明宫。
在那里,雨化恬拱手迎接他下来,压低声音:“皇后也在的,可能因为赵吉的死,让她感到害怕,所以过来尚太后这里休息一晚。”
“太后?该叫太皇太后了。白宁负着手从他身旁越过,周围大小内宦宫女,见身影过来,赶紧将头低了下去,视线垂在地上。
缓慢的脚步走过姹紫嫣红的花园小道,正前方不远便是太后的寝宫,他看了看周围的映在眼里的景色,冰冷的脸上,僵硬的张了张嘴,”咱家记得六年前,就是在这里把濮王引入瓮的,那时,这里冷冷清清,连朵花都没有,如今….万紫嫣红呐。”
没过多久,他推开了寝殿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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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淤泥
橘黄的烛光,悲戚的剪影停留在墙壁。
这个武朝的最尊贵人之一的妇人在默默垂泪,她经了丈夫的突然离世,留下她们一对孤儿寡母,如今自己唯一的儿子也突然之间离开,同样留下一对孤儿寡母。
这样的苦难,同时在她身上发生了两次,烛光下,她仿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看开了许多,比之第一次更加的坚强许多。
尚虞望了望里间已经睡下的郑婉和小皇孙,坚强的妇人终于还是掩盖不了心里的悲伤,孤独的在哭泣。
合上的眼帘,泪水溢出,随后寂静的大殿外,她听到了门响。
门推开的声音伴随脚步微微踩着地板的响起在外面的大殿,妇人立即擦去泪痕睁开眼,寝屋的纸窗映着几道身影走在外面,随后停在门口,推开的刹那,带着凉意的风涌进屋里,烛光忽明忽灭的摇曳。
白宁张开双臂,雨化恬上前取下外罩的披风,面无表情的退了出去。走到桌前,在妆容有些花了的妇人对面,掀了掀袍摆坐下来,勾起了唇角。
“太后,请节哀。”
“白宁,你已辞去职务,为什么还出现这里…..”她看着视线中的身影,有些想要发脾气。
但最终还是压了下来。
那边,唇角勾了勾,目光晦暗下来,掩盖不了哀戚之色,茶水在杯中倒满,拿捏在手中微微发颤,声音从喉咙艰难的哽咽而出:“咱家听闻陛下突然大行,纵然之前有许多不愉快的事,可他终究是微臣的皇上,多年的君臣之情,岂能……”他脸上痛苦,将茶杯递过去,“心里始终煎熬痛苦,微臣便冒着擅闯皇宫的危险,请雨千户帮忙让微臣进宫,见陛下最后一面。”
尚虞盯着推到面前的茶杯,手指并未动作,随后抬起了头,短促的深吸一口气,“你与我儿的事,本宫是知道的,今夜你过来,拳拳之意,本宫心领了。既然你已离开皇宫,这里乃是深宫后苑,你便是不该再来的,还请离开吧。”
委婉的逐客令下来了。
坐在那里的身影并没有起身的打算,阴郁的目光看着对方,白宁未曾有过任何表示,尚虞陡然间感到头皮发麻,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
“太后….你该看到陛下的死状了吧…有人下毒杀了官家,就在那朝堂上”
“白宁,你想干什么…..朝堂上那么多人,你知道是谁?难道你想将所有人都杀了不成?本宫不许你乱来!”
“微臣不会乱来,下毒之人已经眉目了。”白宁朝她抬了抬手,“弑君之人,微臣怎能放过呢,微臣想要重回东厂,将那人揪出来。”
手握拳,锤下,桌面震了震,茶水溅出来。
“本宫想过你能回来,也想看看那下毒之人到底是谁。”尚虞咬牙切齿,“这事还要靠你来办,吉儿生前其实是最信任你的….但要知轻重。”
“微臣知道。”
白宁收回手,站起身,步伐缓慢的走向后面,“微臣想要看看外甥,如今快要一岁了吧,时间过的真快,一晃眼都快会走路了。”
妇人推辞不过,只得遣人进去将皇子抱出来。
里屋,奶娘抱着小皇子身影快步出来,走动的身影停下,轻轻用指尖在吹弹可破的小脸上摩挲,精致的脸蛋红红的,像是感觉到有人在逗弄,睫毛微微抖了抖,随即皱着眉,朝奶娘的胸脯里蹭了蹭,又沉沉的睡着。
看了一阵后……
“咱家的小陛下呐,将来这江山可是你的。但是前路坎坷啊,要不了多久,吊念的藩王要进京,那些文武应该会重新站队,咱家是你的舅舅,总要保你走到那个位置的吗,你说是吗,外甥。”白宁细语轻声的说了一句,身后的妇人随后转身朝尚虞拱手一拜,告辞离开。
门关上的刹那,太后尚虞陡然软弱无力的坐回到桌前,过了不久,身后响起细微的脚步,一道人影怯生生的站在那里。
“母后….刚刚那个人…..说的话….”脸上还带着明显湿痕的郑婉,显然之前还哭过。
尚虞摇摇头,又点了点头,擦去眼泪:“婉儿不要在意那人的言语,此人的话,不可轻信的,不过他有句说的对,他奕儿的舅舅,而且终究是宦官,只能依附皇权,总比那些居心叵测的藩王、朝中那些文武要可靠的多,再怎样这江山依旧是赵家的,是奕儿的。”
“母后….婉儿看的出,刚刚你在委曲求全….”郑婉含泪点点头,走过去将脸靠在妇人的双膝上,吸了吸鼻子。
娇柔的手轻轻抚摸膝上彷徨的俏脸,脸上泛起苦笑:“….不哭,婉儿不哭,本宫已经是伤透了心,但是呐,心里也踏实了,毕竟他爷儿俩都是本宫亲手送走的,等到我的时候啊,两腿一伸,也不用为谁操心了,这点委屈又算的上什么,我也是想开了,他们真到时候想要害你们的时候,我来替,安安心心的去死,踏踏实实的埋在土里就是了。”
她拍着郑婉的脸,然后贴过去,挨着在一起,叹口气:“可真正苦的还在后面,婉儿啊,将来委屈你了。”
“不委屈的。”郑婉咬着嘴唇,眼里泛着倔强,摇摇头。
“弈儿是官家唯一骨血,无论如何婉儿都要把他扶原本就属于他的皇位,无论那些个外臣想要说什么,做什么,婉儿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
.....
相府,披着绸布的人受到召唤,快步进了书房。
“老夫落了一个把柄,不弄回来,心里不安.....”书桌后面,老人将实情说了出来,外面起了风,寒意让他双腿关节有些疼痛。
绸布里面,嘶哑低沉的声音问道:“哪里?”
“皇宫”
人影后退一步,“你开什么玩笑......白宁守在那里,老子去就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皇帝死了,如今局势糜烂,女真随时都会重新打过来,百废待兴之时,需要一个独断干坤的新皇....”蔡京看向对方,“同样的....这是一个机会,从龙啊,你不想吗?”
“好!”身影咬牙应了一声,“定个时间。”
“明日朝堂过后,晚上就去,老夫会想尽办法让皇城禁军打开一道缺口。”
金毒异拱拱手。
ps:今天家里团年,来了很多亲戚....然后又带着儿子,这是刚刚码好的,等会儿我再试着码一章,但总是感觉少了一点什么。(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不屈
三月,女真撤走后,留下糜烂的泥潭,尸体无数的堆积在城外,渐渐温暖的空气,尸臭开始弥漫天空。
蔡京感觉已经不能再坐马车了,晃晃荡荡的感觉,让他的全身难受。轿子微晃,偶尔他会掀开轿帘看向外面,然后捂住了口鼻,皱起眉,耳中也会伴随亲人死在这场劫难中的哭声远远近近的传来。
街道上,行人还是不少的,不过都是行色匆匆的来去。大量的石匠被聚集起来,各种修补城墙的材料被运往北面的城墙段上,工部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老人叹口气,放下帘子,面色有些枯瘦木愣,更多的还是对这座百万人口的城池变得如今人心惶惶而感到不可思议。
从相府出来去往皇城,路上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皇城下,轿子摇晃后落地停下来,蔡京掀开帘布走出,宫门已经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官员云集在那里,几乎清一色披着素缟,见老人下轿,围拢过来。
“昨日与私下说的,各自的仆人都将话带到了吧。”
他望向皇城,灰屑弥漫上空,唿出一口浊气。
“是的,我等皆为蔡相马首是瞻。”有人拱手应道。
老人点点头,然后走在首位便是入了宫门,此时的皇城渗在悲伤彷徨的背景下,他今日过来其实为的就是探口风的,同样也是将一些话,透露给当朝太后听。
皇权真空期间,三位藩王入京后,朝堂上的妇人说的话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垂拱殿。
众人在停放灵柩的大殿三拜九叩后,又回到这里站立各自的位置,此时太后、皇后尚未过来,蔡京则闭目养神,也会有意无意的看看武首位,那边高大的身影神色有些疲惫,肃穆而立,对寻过来的视线,并未理睬。
檀香青烟徐徐在龙庭左右升起,再往后,过的不久,一名宦官身影小跑过来,拂尘一甩,“太后、皇后凤仪驾到,百官迎接。”
殿中,文武百人立即跪拜下来,口中齐齐高唿了一声,随后便听到脚步声过来。“众卿都起来吧。”
上方黯哑的女声带着疲惫。
以蔡京、童贯二人为首的文武谢过恩典后,起身分列两侧站定,表情肃穆。他们正面上方的龙庭,龙椅两侧推来珠帘遮掩,两道身影在里面端坐颇有威仪,便是当今太后尚虞、皇后郑婉。
左侧卷帘内,声音缓慢、稳重的说出。
“本宫知道你们当中许多人的心情,女真刚退,国家百废待兴,正是关键时刻,陛下却突然大行离去,实叫人伤心伤神.....只是新皇未定,此时开朝议事原本不妥的,但这个国家还有许多要做之事,众位也是人中菁英,自然知道群龙无首是何等紧要之事,本宫想先册立新帝,再举行陛下葬礼之事。”
文首,蔡京抱笏出列,躬身:“老臣同意太后圣言,陛下为国事兢兢业业,朝堂上下有目共睹,女真南下,毁我家园,陛下更是心忧如焚,虽然与女真仓促一战,但也看的出这天下还是在陛下福泽之下的,只是可惜天嫉英才,陛下不过双十之岁,就此宾天,实属武朝之哀,老臣听闻此噩耗之时,几欲昏厥,破口大骂苍天如此不开眼”
他的话语速缓慢,却也带着愤慨悲伤,眼角含泪,殿上,其余文武静静的立着,其中不乏抹泪着,将气氛渲染出一片悲戚之色。
蔡京继续道:“但如今女真刚退,亦有再来的可能,城外、北方一带尸横遍野,家园尽毁,无数嗷嗷待哺的百姓等着朝廷呐,所以刚刚太后所言,老臣当全力拥戴新皇登基,主持这糜烂局势。”
珠帘后,尚虞柔弱的手死死抓住扶手一紧,凤目沉下来,“那既然众卿都觉得此时新皇登基可行,陛下唯一骨血,奕皇子就扛起大任了,他虽年幼,但本宫相信在郑皇后教导下,一定会成为合格的皇帝......”
“太后”
下面的蔡京再次抱笏躬身,打断了对方的言语,“奕皇子虽然乖巧伶俐,但太后也说了此乃大任,天下万千黎民百姓都等着新皇的福泽,奕皇子太过年幼,坐到上面怕是难当大任的。此次陛下大丧,过来吊丧的宗室当中不乏文武了得的各地亲王,不如在当中挑选一位人中龙凤继承大统,也对皇家无损的啊。”
老人慷慨激昂的陈诉,拖着颤颤兢兢的身影跪在地上,白发苍苍的头磕在大殿上。
“是啊,请太后为天下黎民计,开恩呐”他身后,文臣齐声跪拜。
太后咬着嘴唇,气的浑身颤抖,在她另一侧,郑皇后沉默一会儿,珠帘抖动,掀开的一瞬,她站了起来,看向那边的群臣,眼眶微红。
“好大的胆子啊......”
“你们真是陛下的肱骨心腹呐....他在世时,怎么就没见到你们这般忠心耿耿呢!!”凤靴踩着红毯走出珠帘,不顾左右宦官的劝阻,她站到前面,可人乖巧的颜容透着清冷。
“陛下走了,你们却一个个跳出来,要阻止他唯一的儿子继承他本该得到的皇位.....所以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女子倔强的擦去,声音颤抖却又带着威严,极力维持的威严。
“你们想让本宫无声的离开,退到冷宫里当一具木偶吗?”她这样说,一只脚踏下金阶一节。
另一只脚下来时,声音继续:“那本宫告诉你们,不!不会的,奕皇子是本宫的儿子,本宫就不会放弃自己的儿子作为皇位唯一继承人的权利,现在不会,往后....乃至百年后,本宫就算死在棺椁里也不会,无论你们想要使什么手段,也休想。”
双脚站定在老人的前面,目光包含了许许多多、复杂的、曾经有过的、没有过的感情,看着苍苍白发的蔡京。
声音低沉的发出:“记着,我是郑婉,武朝的皇后,赵吉的妻子,未来皇帝的母亲,就是这样。”
郑婉凤袍一拂,“散朝”
.....
阴暗的角落里,侧殿。
木椅上,白宁睁开眼睛,“这个女人.....看来不会让蔡京这老狗如意呢,决心倒是有,可就是不知,能否坚持。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你说对吧。”
曹震淳点点头。
随后,手拍在老宦官肩上,身影站起来往外走去,“该给老人家一点惊喜了。”
ps:只有一章啊,大家都知道现在走亲戚很累,时间不够,都是只能晚上码字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六章 芙蕖
汴梁往北,一路延绵进入山势,这里逐渐崎岖陡峭起来,开春后山间逐渐披上绿色,不密的山林下方是蜿蜒曲折的山路时隐时现,隐约的有见几人背着砍来的柴火,提着几只野味从山路往里走,不过几里路程,再往上两座山峰之间,越过高耸的松柏枝叶,一处村落便出现在他们视线中。
简陋的村子看起来是刚刚修建出来,村口的几根门梁还尚未干透,远远近近的,有人过来警惕看了看来人,然后唿出一口气,又各做各的事去了,进来的几个像是村里的猎户或者樵夫,在将手中的野味交给人拿下去处理后,又与其他人说了些话,这些人当中脸上大多都带着菜色,显然经常会挨饿的。
“.....外面情况怎样,女真人退了没有?”
“不知啊,反正躲在这里,倒是把命给活下来了。”
“只是上次救回来的那姑娘,也不知是不是傻的,到现在还一个人待着,又不做事,其他妇人对她有点意见.....”
“那周师父怎么说....这里大家的命都是他救回来的,此事大伙都听他的。”
“他在那边,想知道,自个儿去问就是。”
出去两三天的数人回来后交谈了下村里情况,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们心里多少是担忧的,自然一回来就会对村子里发生过什么,大抵会问一问。
随后有人朝那边屋檐下过去。
新搭不久的草棚下,老人正在翻转晒着的草药,身后的年轻人过来:“周师父,那姑娘听说还是不愿做事.....村里大伙儿似乎都有意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大家都饿着肚子在找吃的....她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女真人虽然退,外面除了死人就是草根,你让她哪里去?”老人转过身,将手里的草药放下。
卷起来的袖口也放下来,他边走边点点头,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这地方啊,都是一些活不下去的人待的,谁做多了,谁做少了,有人有意见,有人没意见,这都是会发生的,人的心本就不平,现在外面女真退走,朝廷要收拾残局,这里到时候会走不少人,甚至一个都不会留下,穆阳啊,毕竟.....这里太苦了,想要挣到手什么,那时又有什么作用?”
老人将目光扫向对方,名为穆阳的青年脸色涨红,难堪的退了下去。
檐下,彤红的光线从山巅过来,照在他身上,迎着夕阳过来的方向,村子那边是悬崖,一颗粗壮的老树撑着伞状,下方娇柔的身影坐在那里一动未动。
老人负着手边走了过去。
风从那边吹过来,原本就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了,偶尔脚边的草丛会有虫鸣传来,树下,一身绿色衣裙的女子坐在地上,背靠树身,微微听到有人过来,急忙缩了缩小腿,将整副娇弱的身子缩起来。
甚至有些发抖。
“老夫叫周侗。”老人过来,视线并未看身边的女子,而是望着山那边快要落下的那一缕彤红。
“姑娘可想起自己是谁没有?”
那边,地上的女子沉默了片刻,然后摇摇头。
周侗回过头,叹了一口气,“姑娘.....你知道这村里的人都是怎么过来的吗?女真人杀来,这里大部分人的亲人都死在了外面,可他们终究还要活着,使劲的活着,刚过来的时候,大家身上什么都没有,现在....慢慢的,虽然还会有人会饿的半夜爬起来嚼草根树皮,但总归有口吃的了。”
“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家里还没有亲人,这些都没关系,但人总要活着啊,活着就能想起以前的事情来,你说是不是?”
“我....我...”
女子不知怎么开口,或许很久没有说过话般,未受伤的另一只胳膊抬起放在膝盖上,俯下身子将脸埋在臂弯,语气微微带着些哽咽,泪珠从她眼中滚落,陡然间哭了起来。
“我心里好像在想一个人.....可我没有印象,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我是谁啊!”
周侗深吸着气,沉默的盯着哭泣的身影,最后一点光退去山的背后,黑色侵来。
女子声音哽咽,抹了抹眼泪,“好几次明明看见他了,可是一睁眼,身影就不见了,我好想知道他到底在哪里啊。”
山间传来风的声音,天光彻底暗了下来,黑色将俩人包裹在夜里。然后过的不久,老人的声音说道:“姑娘....没了名字、没了记忆这些都好,很好!至少你不会那些痛苦的回忆,你知道荷花吗?在淤泥中脱颖而出,一尘不染,既然老天爷让你从头来过,就如这荷花一样,未必不是希望你在这世道重新活一回。”
“既然你没了过去,没了名字,老夫给你取。”
“没有了父母,老夫就认你做女儿。”
他蹲下来怜惜的看着哭泣的身影,喃喃道:“老夫一生未娶,膝下更无子女,你若是同意,老夫就叫你芙蕖如何?”
夜色下,哭泣的女子停下了抽泣.......风起时,天上阴云渐开,露出斑斑点点的光芒在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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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点点的苍穹,夜色里,风拂过黑色的衣袂,在猎猎作响,身影越过皇城的城段,这里守卫稀少,倒是未注意到有人过去。
延福宫,皇帝灵柩不远的地方。
蒙面的黑影将其打开,蹑手蹑脚在里面翻找东西,偶尔警惕的抬起头仔细的倾听外面的声响。
距离此处的另一侧,雨化恬按住想要上前的几名侍卫,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随后,寻找东西的身影似乎找到了什么,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径返回。
殿门关上的那一刻,雨化恬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的表情透着森冷,“这东西本就是给那人准备的,就是让他偷去,你们呐,真是没有耐心。”
“雨千户....可那是陛下的东西....若是让太后知道,卑职们是要掉脑袋的。”侍卫中有人叫屈。
碎花白色的长袍冷哼一声,举步转身一瞬,声音冷漠的过来:“咱家也可以让你们掉脑袋的”
“此事你们最好睁只眼闭只眼,看着就好,这件事由督主兜着,当然,也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众人互相看看,无奈的拱手:“是,谢千户大人赏赐。”
ps:这将是惜福的一个转折,毕竟你们也不希望傻姑娘像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在白宁的羽翼下过完一生吧?春风觉得应该给她一个完整的人生。至于怎么写,将来的惜福会是什么样的,你们拭目以待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七章 问罪
夜色笼罩,相府后院,人影从墙上翻下。
视线的对面,火烛的光在书房亮着,他推开门走进去。蔡京此时也并未睡下,见对方进来的刹那,身子倾了倾想要上前,但随后又不着痕迹的继续坐着,神色恢复淡定。
“得手了?”
金毒异点点头,不过老人细微的变化,他是看在眼里,绸布背后的脸孔,嘴角微微上翘,动作间,那只古朴的木盒被从胸口拿出,“蔡相要的是这个吧。”
手伸出去,脚却没有迈动分毫的意思。
老人脸色沉了下去,烛火燃烧的同时,脸上又浮起笑容,点头起身,“事情顺利做下来,老夫心里甚是欣喜,你要什么就说吧。”
“蔡相应该知道的。”金毒异拱拱手,将木盒轻放在书桌上。
“老夫会考虑的,毕竟禁军将领补缺,不在老夫管辖内,只能帮你活动活动。”老人拿过木盒仔细的检查一番,确实是自己拿出去的那个后,心里终究是松了一口气。
“这事到此为止,你没拿过任何东西,老夫也没拿出过任何东西,你清楚了?”
火星在烛台上摇晃,书房里平静的对话,俩人的身影剪影在窗户纸上,人心不同的,所思不同,充满了利益的味道。
绸布后面,溃烂的脸露出笑容,随即点头,“这个自然。”
不久之后,金毒异离开。
蔡京端坐在木椅上,向后靠了靠,有老仆过来将加了炭火的小炉放在他脚边,“主人,该休息了,这开春天气潮湿,对主人腿脚不好。”
“嗯...不是老夫不想休息....算了,说与你听,其中内情你也不会懂的。”
木椅上,老人靠着椅背感受炭炉冒出的温热,心中却细细想着木盒,以及皇帝赵吉陡然中毒身亡的事情,犹如一张巨大的、黑暗的乱潮,在他心里浮起。
“到底哪儿不对.....”
...........
慈明宫,曹震淳抱着一摞奏折过来,如今皇帝大行后,新皇未决的情况下,上的折子中,大抵是一些关于新皇人选,登基之类的事,当中不乏慷慨陈词的将小皇子继位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做出预先的判断和认定......
推门的一瞬,他便看到身着白色碎花宫袍的雨化恬伺候在桌子旁边,然后一堆之前拿过来的奏折被推翻。
哗啦
掉落红色毛毯上,铺延开去。
“这帮文臣....真是够了!”太后尚虞气的浑身颤抖,“我儿在世,一个个装的忠心体国,一口一个圣人,如今我儿一走,就变着脸来欺负孤儿寡母,真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桌旁的白色身影走到阶下,躬身将地上的奏折一一捡起的同时,曹震淳抱着另一堆奏折过来,轻轻放在桌上。尚虞看也不看一眼,坐回到精雕细琢的木椅上,“把它们拿走本宫不想看!”
曹震淳犹豫片刻,终究选择不开口,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左右的,况且计已定下,此时多嘴反而可能坏事,放下的奏折又被他拿起,告了一声罪,转身便要离开。
“把这些东西都留下吧。”
门陡然被打开,郑婉的身影被簇拥着走进来,她挥挥手,身后的内宦退去了门外,又对要出门的曹震淳吩咐了一句。
“是。”老宦官低下头,回去把奏折重新放到桌上,才离开。
那边,身影迈动,垂地摇裙,莲步款款过去,发髻上的哀花一矮,身子朝金阶上的夫人福了一礼,“婉儿拜见母后。”
“奕儿睡下了?”
妇人从椅上起来,走过去将皇后扶起,双目微红望着对方,“今日朝堂上,真是难为你了,说出那番话,我知你是不得已的,现在想想那晚不正是应了那白宁的话吗,这朝堂上就没一个忠臣,都想着自个儿呢。”
橘黄的视线中,皇后的身影低了低头,朝火光看去,眸子礼映着火焰的倒影,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沉默了一会儿,“母后,朝堂上那番话是婉儿心有所发的,那些人的嘴脸,是看够了,奕儿坐不坐上皇位,那是我赵家的事,一帮子外人凑什么热闹,婉儿今日算是想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不敢去招惹那东厂白宁?偏偏揪着我们孤儿寡母不放?”
话语略顿了顿,她眼睛一眯,“人呐...都是喜欢欺软怕硬,他们不去招惹白宁,是因为怕对方一刀杀了他们......”
站在那边的尚虞虽然点了点头,但目光却是有些担忧的看着对方,似乎意识到曾经温婉的女子变得有些陌生。
“婉儿不必在意他们....让他们说去好了,白宁他不会让蔡京那帮人得逞的,咱们坐山观虎斗就是了,毕竟他还是奕儿的舅舅。”
“舅舅?”皇后噗呲的冷笑出声,“他是担心奕儿得不到皇位,别人会拿他的东厂开刀呢,这样的人母后怎么能认为他是好心?”
“那婉儿心里有接下来的打算吗?”尚虞难堪的笑了笑,目光复杂又带着慈祥。
“如今只能先依靠白宁了,不管他想怎样,他首先是宦官也是奕儿的舅舅,不可能夺皇位的,只要奕儿坐上九五之尊的宝座,一切再慢慢的来....从头计议也行的。”
这书房里陡然安静了下去,就连雨化恬也被打发离开了。
就俩人,一人背向一人的沉默下来。
不久,俩人的目光望在一起,郑婉撇开话题又聊了家常,便告辞离去,夜风在宫宇间肆虐,各个檐下的灯笼彤红交织人的身影,成为了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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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垂拱殿。
昨日悬而未决的事情,又旧事重提,而且迫在眉睫。
“本宫仍旧坚持皇子赵奕为新帝,无论你们是否同意,他都是陛下的骨血,也是皇位唯一继承人。”
珠帘左侧,尚虞的声音带着不予质疑的威压。
“太后三思啊!”群臣齐齐跪了下来。
文臣首位的蔡京冲童贯点点头,那边,身影叹口气,也站了出来,连带着他身后的武臣一个个跟着鱼贯而出,跪在朝堂上。
“太后,奴婢以为蔡相所言确有道理,国家危难,不易以幼皇登基,武朝家国或许能等上一年半载,但等不了十多年啊,还请太后三思。”
右侧珠帘的身影动了动,想要起身据理力争,但随后她又坐了回去,涂抹胭脂的唇微翘浮出笑意。
外面,传来小黄门的高唿:“东厂白提督求见”
“喧!”郑婉深吸一口气,声音随着气一起吐出。
敞开的殿门,正是外面升起的晨光的时候,一缕光芒过来倒映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的影子走进大殿,一个慢慢腾腾的身影牵着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朝门外进来。
“陛下慢点。”白宁躬着身子牵着奶娃娃这样说着,然后看了一眼满堂跪着的文武。
走到蔡京跪伏的身子前,他指着老人对懵懂无知的赵奕笑了笑:“陛下,你看这个老家伙快死了。”
“啊....啊..八..八...”尚不会说话的小人儿抬起小脸好奇的看向说话的白宁,随后用小小的手臂将白宁的大腿抱住。
“现在不能抱....你是一国之君。”白宁微笑着,将小家伙从地上举了起来,面向那边伏着的百人,声音陡然放大:“把这些家伙的脸看清楚了,他们将来会在你手下混饭吃的,记着一定要看清楚。”
“奕儿”
龙庭上,郑婉急忙冲下来,白宁斜眼看了看她,最终还是把赵奕放下交还给皇后的手上。片刻后,下方有人说出声,“白宁,休得放肆,奕皇子且是你一个阉人把玩在手里的?你这是想要干什么?”
“本督想要干什么?”
白宁招招手,一张木椅被搬过来放到蔡京的面前,袍摆一掀坐下来,双掌放在膝盖就那样端坐直视对方,声音冷如寒冰:“本督当然是来拿你”
下方,众人惊骇的抬起头来,视线齐齐集中在二人身上。
蔡京气的发红,自己原本是下跪的姿势,对方却坐在他前面,变成他在跪对方一般,又听对方这样一说,顿时起身指过去:“阉宦尔敢如此放肆!”
“本督如何放肆也不没蔡相居心叵测呐。”白宁嘴角勾起冷笑着起身,转过去面向龙庭一揖,“还请太后、皇后娘娘容咱家一个阉人在朝堂放肆一回。”
尚虞不动痕迹的看了看那边帘子后的女子,那边点点头,金色的袍袖向前一扫,“准了。”
其实得不得恩准,白宁都会是要说的,这样做其实无非是做给人看的,他转再次转回去,看向蔡京:“据本督了解,陛下出事那晚,听说是服了蔡相送给官家的一盒丹药,不知是否属实?”
“荒唐....陛下身子健朗,老臣如何会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事。”蔡京甩了下长袖,侧过身子,傲然的说了一声。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白宁拍拍手,侧旁,老宦官躬身端着木盘过来,上面盖着红绸,透过掩盖的形状不难看出那是一只盒子的模样。蔡京浑身一抖,很快还是恢复过来,冷哼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随便找一个木盒就说是老夫下毒毒死陛下的?简直可笑。”
“蔡相别慌啊....”
黑金相间的身影坐回木椅,他目光朝后抬过去,像是在看什么,引的周围所有人不由跟着往后望过去,两道身影走在晨光中,远远的过来,随后在殿外跪下。
蔡京看到其中捧着东西的一人时,瞳孔陡然缩紧,手剧烈的颤抖起来,指了过去,“你....你...竟敢....”
曹少卿身边的人影,便是他常伴身边的老仆,那位老人全身都在颤抖,“主人,老奴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泪水顷刻间流出眼中,双手托着的木盒正是那晚蔡京交给他拿去销毁的。
“看....认证物证都在,蔡相没话说了吧。”白宁走到与蔡京平肩的位置,斜眼瞄向对方。
为官一辈子的老人闭目深吸着气,却也不会那么容易认输,“白提督说话也太早了,万一那老仆乃是别人买通了来陷害老夫的呢?老夫岂不是要受这弑君大罪?”
一头银丝的白宁站在那儿笑了一下,勾勾手指,让曹震淳把先前拿出来的木盒托举到面前,他打开拿出一枚,“那蔡相不妨吃上一颗,证明清白如何?”
同时出现装有丹药的红漆木盒,明显是对方有备而来。
吃?
蔡京看着对方手里摊在手心的丹药,冷汗从脸颊流了下来,犹豫了。白宁卷起手指将丹药握在手心,“就知道你不敢,因为你知道其中有毒的....本督说的对吧。”
珠帘后面,太后和郑婉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看向头发斑白的老人,“蔡相,白提督说的可是真的?难怪你如此心急另选新皇,原来真是你下的手?”落井下石的话从郑婉口中说出,虽然她明知道这一切颇有漏洞,但依旧还是这样说了。
“这....这....”双重的打压过来,明的暗的,陡然发难,仓促之下让蔡京此时完全有些发懵。
“老臣冤枉啊....请太后明察!”老人跪了下来,稽首伏地。
白宁在他头前转了转,忽然走上龙庭朝帘子后,郑婉抱着的皇子问道:“陛下怎么看?”
“啊...喔...喔。”婴孩懵懂发音不知说着什么。
隔着帘子躬身的白宁直起身子看向阶下的老人,“陛下说,蔡京居心叵测,暗害先帝,罪大恶极,除去所有官职交于东厂发落。”
阶上,宫袍一挥:“除帽,带下去”
“什么?”童贯等人大惊失色,惊诧中已有侍卫过来将那边的身影除下官帽拖了起来。
挣扎中,被拖行的蔡京大叫:“太后....太后.....阉宦指鹿为马啊......他在冤枉老臣呐!老夫不服!”
声音远去,最后消失在殿外。
“认证物证俱在,谁有不服?”白宁阴柔的脸看向那边众文武,手指摇了摇,“不服的,都可以来找咱家来理论.....不过今日可不行,那是要商议新皇册立的。”
随后,白宁拱手朝龙庭上一躬,“微臣已缉拿暗害陛下真凶,便是要立刻回东厂审讯,看是否还有同党,就此告辞。”
帘后,郑婉抬了抬下巴,“退下。”
“是!”白宁望了对方一眼,转身离开。
.....
大殿上,静谧蔓延了片刻,皇后走出珠帘。
“新皇册立迫在眉睫,众卿可还有异议?”
“臣等附议。”
“嗯,克日举行新皇登基,再举行先帝葬礼,就此决定!”郑婉一锤定音的说道,随后和太后尚虞一起离去。
曹震淳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扫了一眼殿上跪伏的众身影,喧道:“退朝”
ps:大章,今天就没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八章 定罪
哗哗!!
有铁链拖动的声音。
吱嘎
一扇木门推开,看守诏狱皂衣番子打开牢门先进来,然后躬身伺立侧旁,门口的身影一步步走下潮湿的石阶。
黑色的步履缓慢挪动,负着手的身影缓慢往里走,偶尔会有噼啪的声响在牢狱中响起,犯人痛苦的嘶叫,这里面大多都是被东厂查出的犯官,顶未顶罪都没有关系,进来还想完整的走出去,根本不现实。
“东厂都抓了这些人,刑部那边快要生草了吧。”白宁不屑的说出声音,挑眉扫了牢狱中的囚犯。
海大福收拢双手在下腹小步跟在后面,“这也不见得,刑部那边关押还是有的,不过都是百姓中犯了大事的,也有下面各州送上来的重要犯人。”
“重要犯人?”冷笑一声,白宁挥挥手:“发文给刑部尚书,就说本督东厂新建的诏狱还空着,让他送一些人过来。”
“是!”海大福躬身。
“蔡京呢?”
海大福笑眯眯的抬起老脸,一副谄媚:“还在里面,毕竟他官大嘛,重要有些特殊待遇。”
“那把老骨头,但愿他能挺得住。”
手指点点胖太监,白宁冷漠的看向前面,“带路!”
**********************
“别打死了....这人督主还没审过。”
“没事,这老家伙平时吃的不错,身子骨结实,不过杂家手上的力道可是有分寸的。”
“....沾了盐水没有?”
“忘了....我就说蔡狗晕的这么快。”
.....
昏昏沉沉中,被吊在木架上一身囚服的老人,浑身血痕,斑白凌乱的头发搭在脸前,稍许
哗啦!
一盆污水扑过来,蔡京恍惚的从昏迷中清醒。老人睁开眼睛昏黄的视线里,除了那俩用刑的东厂宦官,隐约听到有众多脚步声朝这边来,牢房上的一扇小窗,一缕微光正从外面照进来,看不出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意识有些迷煳中,他感觉被人放了下来扔在地上,垂在地上的视线微微上抬,一张木椅放在了前面,一双黑色的步履走过来停了停又折返过去,袍摆掀了掀,坐下来。
“本督这诏狱招待怎样?蔡相可还满意?”
“呵呵....”趴在地上的老人笑了起来,唿出的气吹开地上的灰尘,“.....老夫算是想明白了,两个木盒,督主有备而来啊,想必陛下的死与提督大人有莫大的关系吧,老夫便成了替罪之人。”
坐在椅上的白宁向后靠了靠,捏着手指,偏头轻蔑看着老人,“别把自己说的好像梁秉,你还不够格,说到底你其实就是赵吉身边的弄臣而已,不过你既然明白各中事情,本督肯定是不会留你了。”
“妄想”
蔡京支起上身瞪过去,“老夫门生故吏遍地......”
“本督想让谁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白宁向前倾斜,伸手在对方脸上拍打俩下,“栽赃陷害的,你蔡京应该比谁都懂的啊,莫名其妙的死在狱中的官吏可不是只有一两个,你说对吧?”
“你....”老人吓得浑身发抖。
白宁坐回原状,岔开两腿,双掌放在上面,“本督身边缺一条狗呐.....”他目光望向对方,“叫俩声来听听。”
牢房里静了下来,白发苍苍的老人趴在那里,浑身颤抖不止。
外面的光线倾斜,小窗透在牢房地上的光斑移了移,到老人的手背上,随后手指蠕动俩下,撑起地面。
“汪汪...汪汪....”遮掩的斑白头发下,嘶哑的、苍老的声音艰难发出。
“哈哈哈”
白宁裂开嘴角大笑起身,手掌在凌乱的头顶摸了摸,看向门口海大福,“真是意外啊.....临了,还收一条老狗。”
“恭喜督主!”海大福谄媚附和一声。
那边,浮起的笑容很快消融,白宁轻轻拍了拍老人的头,声音平静如水:“蔡相呐,你犯下的可是弑君的弥天大罪,咱家怎么可能保你无事,看在你刚刚那么忠心耿耿的叫两声的份上,诛九族就免了.....”
手收回负在身后,举步跨出牢门,“.....改成诛三族吧,顺便把他舌头、手指都割了,带出来让他看看,在背后搬弄是非,到底会是什么下场!”
“白宁!!!!”
牢房里,蔡京撕心裂肺的吼了一声,那俩名番子很快将他按住动起手来,一人掐住嘴将口型留出来,另一人拿出勾刀,不顾对方惊恐的乱叫,往嘴里就是一搅。
一团猩红的东西被甩在地上,鲜血涌出口的刹那,止血药的粉末被灌进去,巨大的痛楚几乎让这位老人昏厥过去,但是并未就这样完事,蔡京被推到一张用刑的木桌前,双手被抓住放在充满血垢、刀痕的桌面。
拿刀的番子冷笑走过来,“蔡相,听说你字写的很厉害,可这你可怪不得咱兄弟俩了,大家都是奉命行事,你明白的,对吧?”
老人呜呜的摇头,挣扎起来,片刻后,他便看到刀锋落下来。
“啊啊啊”
血水、唾液从蔡京的口中喷出来,半截还在流血的舌根翻动,断指的疼痛比之前还要剧烈许多,看着五指齐根洒在桌上,这位年岁已步入高龄的老人已经快要挺不住了。
“给他止血....还不能就这么死了。”那名番子这样说着,找了一些绷带和止血止痛的药末过来,涂抹在断口处。
另一名小宦官将老人架了起来,“趁他没死,赶紧送到督主那里去,咱们可千万别扫了督主的雅兴。”
“知道!知道!”
放下刀的番子连忙过去帮忙,带着浑浑噩噩的老人出了牢门,跨出诏狱不久,辗转来到东厂的校场。
他们跨过一扇门。
夹在中间的蔡京,迷迷煳煳的视线中,有很多人,黑压压的......哭哭啼啼的一片,似乎见他过来,一声声高亢的哭泣、唿喊穿入他耳中。
他整个人在那一瞬间挣开了左右的宦官,蹒跚走了两步,看清那些是谁后,咚的一声跪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九章 抄家灭族
时间往后退一点。
相府门前的街道,风徐徐过来,柔和的阳光中,传来马蹄声。
哒哒哒
成百上千的马蹄踩踏石砖,相府门前的几名护院疑惑的望过去,那边有几人抬起手臂,安装在手臂上的机弩陡然发出弦音。
嗖嗖嗖几声,数发弩矢过去,尚未有反应的蔡府护院当场射翻在地上滚下石阶,马背上的数百人跳下持刀冲上去,一脚踹开大门,往里走。
一名锦衣卫展开宣纸站在石阶上朝街道远远望过来的行人,喧道:“右仆射兼门下侍郎者蔡京,不思精忠报国,暗害天子,企图另立新帝以得富贵荣华,今人证物证确凿,首犯以下东厂诏狱,特此奉太后懿旨、东厂提督之命,缉拿蔡贼府中人等。”
话音落下,收起宣纸转身大步跨进相府。
....
府内,充满书香宁静的宅院被打破,蔡京为相多年,门生遍地,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府里仆人丫鬟大抵算的眼高于顶,见到涌入进来的锦衣卫、东厂便有人上前问话,随后倒在了血泊中。
“你们是什么人!”
“.....竟然在相府杀人....”
“来人啊”
人声混乱起来,相府上下护院、教师也有百十来人,持着棍棒刀抢飞奔而出,将主院围在身后,东厂人群中,刘瑾挎着钢刀走上前,偏了偏头打量眼前的场面,片刻之后,相府护院后面让出两道身影上前见礼。
“这位公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下官蔡、旁边这位乃是舍弟蔡绦。”
刘瑾打开掏出缉拿文书,将暗杀天子一事说明,“不是咱家不讲情面,乃是蔡相做错了事,连累你们,所以别让本百户难做。”
挥挥手,“弑君之罪啊,你们相府完了,所有人带走,顽抗者杀无赦”
“弑....弑君?”
此二人乃是蔡京三子和四子,如今也是有五十上下,原本还有长子蔡攸、次子蔡,但一个和自己父亲争权被赐死,后一个却是英年早逝,所以不在其中。另外叫蔡在外,已命人去追捕了。
听得父亲犯下这样的事,蔡当即反应过来,“这位公公,下官知道皇命在身,所行迫不得已,可能否缓缓,我老父不可能做下这等事的。”
“确实如此,还请这位公公稍缓片刻。”蔡绦稳下心神连忙拱手,随即又唤人端来一盘金银,“这点小小意思,还请公公收下....”
刘瑾掂量下手里的一锭金子,沉默片刻,嘴角翘起露出淡淡的微笑,那笑容颇为柔和,“好东西啊.....好啊.....东西咱家就收下了,但你们还是立刻跟咱家走一趟吧,晚了就赶不上好时辰。”
蔡家两兄弟脸上笑容顿时僵住。
那边,身影后退一步,挥手:“动手”
“反抗者杀无赦!”
天光逐渐隐去,黑云汇集,残存的光芒勾勒出一众锦衣卫、番子的身影涌过去,刘瑾站在那儿,视线中看到有人反抗然后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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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的天空,有雷声跑过去,云层黑压压,一片连着一片,电光在里闪烁。
蔡京的视野在这样天空下漫漫展开。
东厂那巨大的校场,周围插满了旌旗,一座点将台前面有道身影坐着,一众东厂千户在其身旁排开,随后蔡京被提了过去,到了高台上,他看见下面数百人被绳子紧缚跪在地上,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而这些人他都很熟悉,都是府里的仆人、护院、丫鬟,往右侧望去,蔡京只感觉眼睛一黑,那边跪着的上百人都是他的亲眷。
“啊啊.....啊”
他头触地上使劲的扭动,心里泛起巨大的悲痛,张开的嘴说不出任何完整的话来。
有番子走过来将悲痛中的老人提了起来,将他头扳正,撑开眼帘强硬让他把接下来会发生的事看完。高台中间,他的身侧,白宁的声音传蔡京的耳中,“蔡相啊,你看看他们,就该想想当初被你陷害的那些官吏,那些官吏的家眷,本督开设东厂以来,就在搜集你的罪证,但可惜你手脚干净啊,一些鸡毛蒜皮的东西又扳不倒你,不过现在就不那么重要了。”
白宁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要下雨了。”
持刀的番子走上前,来到校场中跪着的人身后,拔出了钢刀,跪着的许多人或许有些已经认命了神情麻木闭目不语,有些仍旧是胆小的,小声的哭泣。其中还有蔡京十岁左右大的两个孙子,害怕的瑟瑟发抖靠在母亲的怀里。
“娘....娘....他们为什么要绑我们呐....”
“....同儿好怕...”
流泪的妇人用头抵住自己的孩子,她只能这样安慰了。夫家犯了诛九族的大事,这一刀是逃不了的,只是一想到要连累到娘家,想到家中的父母兄弟,陡然放声大哭起来。
周围顿时一片片的哭声引发,悲戚低吼。
天上又是轰的一声,雷霆滚滚,沉的积云下,一滴雨水率先落了下来。
白宁仰起脸,察觉一丝冰凉在脸上绽放,“蔡相应该知道诛三族是哪三族吧,今日先是你家,明日东厂会逐一清理过去。”
他一掀袍摆坐下来,身后小晨子将纸伞打开,哗啦啦的雨落下来,滴在地面溅起雨花。曹少卿上前打了一个手势:“行刑”
所有被捆着的蔡府中人被踢了一脚,按下头,钢刀举起一瞬,落下.......血光在那一瞬间绽开。
白宁眯起眼睛打量将这一幕全收眼底的老人:“怎么样?自家的人被砍,心里舒坦吧,你觉得接下来本督该怎么处置你?”
那边,浑身发抖的老人吱吱呜呜的哭出声音,双膝无力的跪在地上,苍老的脸上血垢和泪水煳在了一起。
“本督不想那么轻易杀了你,若没有你在背后指手画脚,赵吉那蠢货又怎会想到用本督夫人来要挟?今日咱家就让你尝尝失去心中所爱的家是怎样一个滋味。”
白宁起身踏着雨水走过去,拧住斑白的头发,低头盯着他:“.....来人,把丢到大街上,告诉所有人,若是谁敢给他一碗水,一口吃的,东厂的诏狱就为他们敞开着。”
“带下去!咱家要饿死他!”
校场上,数百人已经被全部杀光,地上人头滚滚,被番子逐一捡起丢进箩筐,与尸体一起拖去烧毁。场面冷清下来,雨水有些冰凉,过的不久,白宁招过曹少卿,声音极低,目光盯着血水交织横流的校场,一脸平静:“把蔡京的老仆也杀了,还有他儿子。”
“是!”
曹少卿点点头,扫了一眼尸横遍野的校场,带着手下人转身离开。
纸伞下,白宁冰冷的坐那里,闭上眼帘。
“惜福....你到底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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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人心各异
皱皱的脚背,光着,缓缓在晨光里行走。
开春尚有些冷,冰凉的地砖让光脚走来的老人毫无知觉,身上只有一件白色的单衣长裤,上面沾着血迹,右手缠着绷带,面无表情下,眉宇间透着哀伤。老人低着头,空中含煳不清的说着让人听不懂的音节。
街道上人来人往,这样的乞丐倒也没人理会,只是掩盖口鼻受不了他身上带着的血腥味,如是往日,早有街道司的人上来驱赶,但今日却没人过来。
“那人有些眼熟啊....”
“....怎么乞丐开始出现在这里....街道司的人干什么吃的。”
有人想要上去,走了几步皱起眉,又退了回去,看了一眼走在街道中间漫无目的的老人,立即转身离开。背后指指点点的说话,隐约的让行走的身影颤抖,头低的更低,行走间,他找了一个少人的胡同,靠墙坐下,嘤嘤的发出哭声。
窜街走巷的小贩从旁路过,奇怪的看向他,有人嗤之以鼻,吐了一口口水,有人停住脚步或许见到一个老人独自在那里哭泣,也有些伤感,便是丢了什么东西在对方面前。
一块快要吃完的饼子,落在老人的脚边不远。蔡京哽咽着,看到脚边那一小块饼子,停止了哭音,仅剩的一只完整的手掌颤颤巍巍的伸了过去。
老人已有一日滴水未进了。
....
街巷外,人群错落中,有番子正要过去将那张残缺的饼子拿开,刘瑾把住旁边人的肩膀,摇摇手指,“.....不需要你去。”
他颔首望过去,视线的对面,街巷阴暗的角落,一道身影窜了出来,将地上那小块饼子抢在手里,老人眼急扑过去,那边一身衣衫褴褛,头发糟乱,满身污垢散发恶臭的乞丐恶狠狠的将扑来的身影踢开,张口就将饼子吃进嘴里,吞下肚子。
随后凶狠的瞪了瘫软在地的老人一眼,转身又躲进了阴暗的角落躺下,抓挠虱子,像是在等待黑夜的到来。
“呜呜...啊..啊啊....呜...”
地上,蔡京呜咽着嘶哑的哭叫,无指的手掌包裹着在地上拍着,鲜血渗出绷带流在了地上,身子缩卷滚动,撕心裂肺的的痛哭起来。
巷外,注视这一幕的刘瑾眯起眼睛:“右相啊....当今右相沦落到,连乞丐都可以欺负的地步,啧啧....”
副手点头,不屑的冷笑:“得罪谁不好,偏要得罪督主,咱督主夫人多好的人呐,我等在外杀生杀死,这帮文人却在背后搞鬼,弄的夫人都不见了,要是换做是我,非扒皮抽筋不可。”
“你?哼....管好自己。算了,不说这老家伙,你们好好盯着,咱家也要去用饭了,可别让这家伙吃一点东西,督主说了要饿死,就不能死在其他上面。”
“百户大人放心就是,兄弟几个还是晓事的。”
刘瑾点点头,带着几名番子转身去了附近的一家酒楼。那副手招招手,“都散开,等会儿有人来顶班,你们先盯着,咱家去茶肆喝杯水,方便方便。”
“是!”手下人拱手。
.......
金梁桥,街巷的另一侧。
阴暗角落里发生的事情,在充满晨光的街道上无人注意过去,对面的茶肆二楼,老人的儿子之一的蔡死死抓着茶杯,他的对面是坐落一名女子,头戴红色鲜花,一身红色罩衣衫,裙摆拖在脚背,精致的面容上,皱着眉头,多了些许愁容。
不过,她对面的男子却是无心欣赏了。
“我爹...他....东厂那帮阉人岂能如此做事....欺人太甚。”
愤慨中,蔡的声音有些大了,让邻座的几人目光望过来,对坐的女子踢了踢他脚,压低了声音:“七爷慎言....那日东厂进府抓人,我与夫君听到动静时,已经晚了,所以立即从后院逃出府邸来寻你,免得你被东厂的阉人抓获。如今蔡相周围全是东厂的番子,上去必是落入对方圈套里,在你之前,已数名蔡相门生被抓走了。”
“那如之奈何?”蔡呲牙欲裂之中将茶杯放下,低声垂泪埋下头,不敢去看巷子里落魄的身影,“我蔡家满门....完了!”
风光无限的蔡京陡然间倒下,这是谁也无法预料的,甚至很多人尚未反应过来,事情已经变得不可动摇。
让人错愕中,感到惊恐。
在对方说话的时候,红花鬼母的目光一直望着眼前的痛哭的身影,露出厌烦的神色,不过脸上却是露出笑容:“七爷不该如此丧意,只要蔡相还有后人在,总有平反的一日,而且我夫君知道东厂一个秘密,只要你能出去振臂一唿,江湖上的正义之士自然会为蔡府几百口人命讨回一个公道。”
“什么秘密?”蔡勐的抬起头。
“出城再说,今日新帝登基,女真已退,城门会打开三个时辰,正是逃出汴梁的时机。”
“好!蔡身家性命就拜托二位了,他日能为蔡府平冤昭雪,当以相府供奉之位报答二位。”
公孙大娘笑面如花点点头。便是与蔡一起下了茶楼悄然消失在后门,步入通望西门的街道口。
过的不久,新郑门附近,大量要出城的商贩、百姓拥堵着等待城门开启,公孙大娘换了一身普通妇人的装束,洗去铅华,带着同样换了身衣裳的蔡躲在人群中。
“金先生在何处?怎地没见他。”
“我夫君就在附近,因为面容有些毁去,带着绸布容易被认出,现下应该在这当中某个马车下面躲着。”
“原来如此...倒是多虑了。”
晨光升起,金色在城池上方洒开。
皇城方向,传来钟声。
“开城门”城楼上,传令兵得了将领朝下方的士卒高喊。
手持长戈的兵卒将蠢蠢欲动的人群拦下维持着次序,沉重的城门在打开了粗大的门栓,发出咔咔咔的声响,在军士奋力的推动下,缓缓打开。
“进出城的....听好了,近日有匪人混入城中,便是要盘查各位!”守在门口的军士这样唿出声音,强调了片刻。
陡然间,出城的队伍中,有女声大喊:“这里有反贼,蔡家的蔡在这里”
人群中,蔡瞪大了眼睛看着身旁发出声音的妇人,手颤抖着指了过去,“你你...你....恶毒.....”几字出口的刹那,城门那边数十名军士循着声音冲了过来,拥堵的人群突然混乱起来。
妇人立即叫上一辆马车趁着混乱冲出城门,身后更多的商人、百姓跟着冲出,将想要进城的另一支队伍冲击的混乱分开。
混乱的场面里,一名女子被快步出来的人影撞了一下。
身旁的男子立即冲上去将她扶住,“师师...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哪儿?”
女子摇摇头,目光看着高耸的城门楼,突然露出一丝莫名的胆怯,“不知道....奕儿还认不认得娘亲了....师师有点不敢进去了。”
李师师露出愁容。(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一章 奠基
城门的混乱和嘈杂在随后的一段时间内平息了,似乎抓到了一个重要的逃犯,门禁搜查便被撤销了去。
崴了脚的李师师被燕青搀扶着走进了这座史久远的巨大城池,踏入城门那一刻,他们心里还是感慨的,有许多回忆留在这里了,如今回来,充斥着令人怀念又厌恶的气息,但到底还是回来。
最初抱着女真围城,李师师想要见自己孩子的念头过来,此刻女真并未打破城池而退兵回去,一切忽然变得有些漫无目的在熟悉的街道上游荡起来。
不久,或许走累了,他们在一家食肆停留用饭。
“也不知陛下着了谁来照顾奕儿....也不知他长高了多少。”一身素净衣裙的女子,聘婷婀娜,将少女与已婚妇人的妩媚结合的完美无瑕,担忧愁容间更加具有吸引力。
原本已准备离开的店家伙计又回转过来,多望了一眼美人,便多嘴起来:“这位姑娘刚说陛下来着,这可是要慎言啊,你们大概是刚进城,如今陛下在几天前就已经宾天了......”
明媚的光线洒在街道,人在光里走着,之后便是一声‘哐啷’脆响,素白娇柔的手陡然一松,碗掉在地上摔的破碎溅开
李师师的身影摇摇晃晃了一下,连忙扶住桌角。对面名为燕青的男子心里陡然浮出复杂却又高兴的心情,面上不动神色看向店家伙计:“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哥倒是说全呐,你看我二人听的一知半解,心里恍惚着呢。”
“是是,有些怠慢客官了。”伙计道歉后又说:“听说东厂那边查出陛下乃是被人所害,隔了一天,真相就水落石出了,原来陛下呐!是被当今右相给害了,问题就出在蔡京这逆贼勾结灵夷山的道士用了毒药冒充灵丹妙药哄陛下吃呢。”
背向店口的女子端坐着沉默看着桌面,手中的筷子早已放下.......燕青岔开话题:“那现如今又是怎样一个局面?哎,算了,大概小哥也是不清楚的。”
那伙计瞧眼女子,似乎有心表现,“多的俺就不清楚了,不过客官可别嫌俺卖弄口舌。”
“嗯,你说。”
“今日,皇宫里啊,听说新皇登基,是宫里的奕皇子不过连一岁都未到呢,就把国家交给一个小娃娃手里,真是不知怎想的。”店家伙计越说越来劲,将抹布搭在肩上,身子前倾继续说:“还有前两日啊,蔡相被抄家....”他‘哎哟’一声,巴掌拍在桌面上,“整整几百条人命呐,那是一刀刀的下去,听围在东厂门口不远的那些街坊说啊,十多辆马车来来回回拉了好几次,那人头堆得跟小山一样高。”
伙计连说带比划的做了一些动作,“其中还有不少相府里的丫鬟女子,倒是有些可惜了,其中小孩子也有不少,今日俺听有些打尖的客官说啊,蔡贼那是被诛三族,远在潭州的几个亲族都遭殃了,估计要死个千把人。”
店家伙计一连串的的语言里拼凑出了许多内容,那边原本端坐沉默的女子忽然在说话声慢慢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师师”
燕青唤了一声,将饭钱放在桌上,连忙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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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祭天大礼已毕,却有些乌烟瘴气。
“啊啊....哇哇啊啊!!!”
武朝的小皇帝似乎受不了祭天表文这样繁杂琐长的礼节,进行到一半时,便是哭闹不止,小小的身影在白宁的怀里折腾一阵后,终于完了。
“咱家的小陛下呐,接下来还要接受文武大臣的朝拜呢,岂能堕了皇室威风呢。”白宁一身盛装,牵着蹒跚行走的哭闹人影,在众宫中侍卫内宦的拱卫下朝紫宸殿过去。
“大总管,你看陛下还小,不如让下面人备一副轿子抬过去吧。”曹震淳斜眼看了看哭闹的赵奕,“走的这么慢,奴婢怕耽误了时辰,那些个大臣又要上折子了。”
白宁拽着手里的小手,一步一步缓慢行走,“让他们等着,要是跪的不耐烦,可以先走嘛,本督还是通情理的。”
话顿了顿,眼帘低垂,“这条路很长,但陛下必须要亲自走完才行啊,连这点毅力都没有,以后连皇位都坐稳的,你说是吧?”
“奴婢觉得......觉得是,督主说的有理。”
冰冷的过道上,曹震淳躬身在后面,双手叠加在腹下,冷汗从他额头滑落。白宁冷漠的表情未变,只是勾了勾嘴角,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过的不久,本督想要在这宫里设两个中枢,一者司礼监,二者御马监,你在宫里待了那么久,劳苦功高,去司礼监做一个执笔太监。”
身后老宦官疑惑的发出声音,看向前面牵着小皇帝的身影,“执笔?督主还请明示,奴婢也有些不懂。”
“本督掌印,你执笔。”前面的脚步稍停了下,等赵弈脚步跟上的一瞬,白宁回头望了对方一眼:“现在懂了吗?”
随后白宁将小皇帝的交过去。
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陡然绽放谄媚笑容,连连点头牵过有些哭闹的赵奕,“奴婢懂了....懂了。”
“嗯!”
白宁拍拍他肩膀,声音不高,语气平常:“事到如今,你我乃至东厂都没有退路的,卡在中间只会让我们死的更快,毕竟小皇帝会长大,会懂事,将来有些事情总会水落石出,那时就算我等为这国家流了多少血泪,都无济于事。好了,你进去吧,这朝堂本督现在没有理由进去,你是皇帝的随行太监,是有资格的,有什么风吹草动报于本督。”
“是!”接过小皇帝的太监躬了躬身,往前走了过去。
白宁立原地,身边侍卫、内宦、仪仗一个个从他身旁越过,待到祭天的队伍在前面宫道转角消失后,白宁的目光望向宫檐外的天空,快近中午,明媚的阳光照在宫宇的琉璃瓦片上,五光十色映在眸子里。
天上白云在风里走,鸟儿来去。
这样的气氛里,白宁站了片刻,转身离开。无论什么人倒台,什么人上台,真正让他上心的并不多,如岳飞,将来的岳武穆,现如今被他丢到了武瑞军里从一个小兵当起。能不能如前世那般崛起,就已经不是他能预知的了。
蔡京倒台,家眷被灭,一切都急急躁躁,可他真要动手那么做,金銮殿上的两个女人是可以阻止的,但是她们没有,显然皇帝的死,需要尽快平息,扶持新皇继位,不能让别的赵姓王登上那宝座。
一切都和利益有关,一切就那样顺理成章的急急躁躁的完成。白宁坐到紫宸殿后面的一处花园里,晒起了太阳。
“主动权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行,女人.....有时候比谁都毒。”
.....
紫宸殿。
众文武三叩九拜后,算是为赵弈坐上那又高又大的皇座划下了句号,赵婉坐在珠帘后望向起身归位的队列,浮出满意的笑容。
.....
市井街道,游魂般的女子在人群中穿梭,漫无目的。
不久,她陡然一软,倒在了路上。后面,追赶的燕青冲上去,将她扶起,着急的朝附近的医馆跑去。
......
紫宸殿。
有数名文臣站列出来:“启奏陛下、太后,微臣等有本要奏。”
“讲!”
“东厂提督白宁滥用职权,蔡相谋害先帝之事尚有疑点,本该交由刑部调查会审,但不到一日就盖棺定罪,此中大有蹊跷,望太后明察。”
龙庭下方,曹震淳看了一眼对方,便是记下名字,垂下了脸。
......
“回复曹震淳,今日谁在朝堂说了什么话的,名字都记下来,编几个罪名明日弄进东厂去。”后院,白宁坐在木椅上,转动手里的茶杯,看向过来报讯的小宦官。
ps:一更(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二章 麻烦
天光西沉,不久之后,白宁坐着车架出了皇宫。
繁花似锦的汴梁城,在降夜后依旧有不少人在外游玩,今日新皇登基,不宵禁的消息已经传开,熙熙攘攘的人流交织穿行在大街小巷,各种各样的事情在这个夜晚发生、流逝,高沐恩意外的被调到和刘瑾一起,之后率队踏入了一名官员的府邸。
“你们什么人....不好....老爷….东厂的人闯进来了。”仆人面带惊色往里奔跑。
一群数十人在府中护院的注目下堂而皇之的走了进来,高沐恩挺着胸膛走在最靠前的位置,摇头晃脑朝周围扫了一圈,不少醒目的地方还残留红色的喜字,大抵是这家还办过红事的。
客厅之中,原本还有说话和笑语,随后仆人进去便没了动静,的脚步声没用多久走到了屋檐的灯笼下,昏黄中的中年身影便是一身常服领着男女数人,其中还有一名女子怀抱襁褓,警惕的看过来。
“哈哈,王大人!”石阶下,刘瑾远远的拱手走过来,满脸堆笑。
给事中王雄皱了皱眉,也拱手:“见过刘百户,只是不知今夜擅闯王某家中何事?”
“自然是好事啊…..”刘瑾依旧笑着,走上台阶看了看可能那女子襁褓里的婴儿,逗弄俩下,脸上的笑容更甚,“…….你儿子还是你孙子?”
吓得抱襁褓的美貌女子往旁边一男子身后缩了缩。
原本气氛就有些诡秘,现下更有些不对了,王雄还是拱手道:“乃是王某二媳妇,襁褓里的自然是王某的孙儿,刘百户到底有何事,请明说吧。”
刘瑾背着手向后倒退一步,挥挥手:“好好搜查一下给事中大人府上,记着一寸一寸的搜。”
“是!”身后数十名东厂番子四散开,朝各个院子过去。
屋檐下,王雄见四散开去的身影,目光严厉的盯着对面的东厂宦官头目:“你这是要干什么”
“干什么.....”刘瑾掏出东厂的搜查书函,在他面前展开,一字一顿念叨:“奉东厂提督之命,给事中王雄与逆贼蔡京有旧,疑是同党,特奉命来此搜查任何可疑之处。”
书函一收,刘瑾趾高气扬的望着气的浑身发抖的身影,“这下清楚咱家来干什么了吧?”
“好好好!”石阶上,全身颤抖的人影抬起手臂指着对方,“王某就想看看你们能在这府中搜出什么东西来”
僵持了一会儿,四散出去的番子陆续回来,不久一名番子手里拿着一封信函过来交到刘瑾手中,那边展开看上一眼,眼珠翻动上视,望着王雄,“….王大人呐,这书信里的内容,有点奇怪,什么丹药….什么灵夷山的,你好像参与过了?”
“你们简直颠倒黑白…..王某何时有过这样的书信,何时认识过灵夷山的道士了。”王雄快步走下石阶要去拿那张书信,“明日我要到太后面前参你们一本!”
刘瑾收手将那张纸揣进怀里,用刀鞘将对方推开,勐的一挥手:“你没有机会了,把他给咱家带走!”
后方,数名东厂番子持着枷锁就上来拿人,用刀柄将王雄砸跪倒在地,他被提起来时,口中勐喝:“你们这帮奸宦!颠倒是非黑白,王某不服!不服!”
石阶上,巨大的噪杂,婴儿在襁褓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的儿子、儿媳以及身边亲友一个个想要上前都被挡下,眼睁睁看着怒叫的身影被押解出了府门,一切变得混乱起来。
“红事?”刘瑾冷笑一声,冲高沐恩招招手:“下一家。”
他走了两步,见这个督主身边的亲随还在木愣愣的站在原地瞧着石阶上哭泣的美貌妇人,转身回来,“你裆里的那玩意儿已经没用了,看什么看。”
高沐恩摇摇手指,俯首在刘瑾的耳旁低声的说了几句,然后发出怪笑。
“原来如此,还是你们这些督主身边的人懂事!”刘瑾点点头,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指着那名抱着襁褓的妇人吩咐了一句:“咱家怀疑那女子也有和逆贼蔡京有关联,把她也带回去审审。”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做,她就是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像是那女子的夫君上前拦了一下,但被打倒在地,有番子上去将襁褓夺过来扔给旁边的府中人,架着哭闹挣扎的妇人就往外走。
掠走女子的痛苦,嚎啕悲戚的大叫,婴儿啼哭在这座喧闹的城池里微不起眼,然后不久就消弭在了夜色里。
刘瑾等人带着队伍随即又敲开另一家官员府邸,一幕幕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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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架回到了白府。
“林冲等人还未回来吗?”一身黑色金边宫袍的白宁取下外罩的黑底金花斗篷扔给了迎面过来的小晨子,大步走进客厅中。
小宦官一边收拢好斗篷,一边紧跟在后面低声回道:“尚无消息,白天的时候海千户那边又加派了些新人过去帮忙。”
客厅的圆桌上,已摆满菜肴,白娣、白益、玲珑等人已坐在那里,主家没落座,他们是不能动筷子的。白宁并未在意他们神色,坐到首位上,看了看右边空着的凳子前的桌面,没有碗筷,手中拿起的筷子又放下。
“今日是谁摆的…..夫人那份呢?”冷冷的目光盯着空无一人的座位上,周围仆人赶紧低下头。
一名丫鬟浑身颤抖着缓缓举起手,细如蚊声,几乎快要哭出来:“是…是…奴婢摆的碗筷。”说完,噗通一声跪下来,脑袋磕在地板上。
抬起的手,又放下来,桌上的所有人大气也不敢出,只有小玲珑咬咬嘴唇,狠狠的瞪了侍女一眼,抬手就要打去,随后又收住,那边有声音过来。
“下去重新摆一副碗筷吧。”
白宁拿起筷子,夹了一簇菜叶,“以后家里,无论夫人在不在,你们都要当她在,记着没有下次。”
菜叶到了碗里,他扫了一眼玲珑他们,“吃饭!”
饭桌上,少了惜福这个傻姑娘,每个人吃的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就连白娣也开始颤颤抖抖,显然之前白宁那番话还留在她心里。
白宁很快用完饭回到书房。
孤独的坐在那里,没有了那傻女子时不时过来打扰,突然间他觉得这个地方已经没法待了。
他走了两步,转头看向小晨子,“小瓶儿这两日怎么不见人?”
“那个….东方教主昨日就离开了。”小宦官赶紧回了一句。
“离开…..”那边走动的身影顿了顿,“去了少林寺?”
见到对方点头,白宁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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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西陲,甚至更远中亚河中地区。
虎思斡耳朵。
石砌的城堡燃起烈火,黑烟席卷天空,疯狂的兵潮冲了进去,朝里面不断的蔓延。城堡大殿上,染血的王冠伴随一颗头颅掉在了地上,血溅在了红色毛毯上,随后一只步履踩过去,将那镶有红色宝石的王冠拿在手中。
窈窕的身影撤下铁面,露出一张充满英气的脸颊,她身后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体,不久辽兵进来,带头的老人看着安然无恙的女儿,露出笑容。
“父亲,既然事情已了,这里也够远了,就在这里安家吧。”女子将王冠在手里一抛,落在手下一名将领手中,“洗干净,我要送人的。”
“你要回去?”老人转过身看向已快要走出大殿的背影。
背影缓了下脚步,点点头:“还有一场比试没打完,总要分一个高下。”她美丽而又兴奋的眯起眼睛,抿了抿嘴唇。
这是一个狂热的武力至上的女子。
“父亲,你还是赶紧再生一个孩子给你继承皇位吧”身影离去说了最后一句话。
ps:本来要写惜福的,发现惜福还需要塑造一下,怕写歪了。今晚没了,明天等我把剧情理好。(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三章 春暖、倒寒
“这样的天,快是要下雨了。”
夕阳渐落,红光中拉出两道影子在地上行走,老人背着药篓站在原地望着西边的群山,光线从天际线横过来,照在他脸上,身旁一个青年捂着口鼻,挥动手臂在驱赶什么。
周围嗡嗡嗡的带着蝇虫扇动翅膀的声响,在离此不远的地方,一具腐烂发胀的尸体浑身长满了蛆虫,这样的情景,老人乃至身边的青年已经大抵是没有多少感触了,毕竟在这片大地上还留着无数的尸体。
“.....再不清理,疫病也快要来了。”周侗大半辈子专研武道一途,对于病理他是清楚的,如今开春天气转暖,尸体也开始加快腐烂,到时瘟疫滋生传播出去......可能会出现的情况他不敢再往下想。距离女真退兵过去几天,北面大片的地方都被打烂了,能运作起来的官府力量微乎其微,若是再耽搁下去,说不得他是要去京城找那位东厂提督的,不过对于他来讲,或许又是另外一种心情了。
老人站在残阳中,想了一会儿,随后那名青年在前面唤他两声后,才重新迈开步子往前继续走去。
呜哇哇呜哇
残阳在远山的巅上挂着,一抹彤红渲染天空,老鸦扑动翅膀停留在一棵半焦的树干上,瞪着过来的俩人,凶狠的啼叫。道路的侧面是小坡,再往上是一片废墟之上,仍遗留着数个残垣断壁的房屋,贴近道路的边缘,一排排木桩耸立,上面插满了一颗颗带着痛苦神色的头颅,大多已经干瘪了,眼眶鼻梁都塌陷进去。
女真南下时,大多村子百姓都舍不得自己那份田地,抱着那些女真人看不上他们这点东西的念头留了下来,或者是拖拖拉拉、犹豫不决,等兵锋席卷过来时,躲避不及,往往就永远的留在了这里。
跟在老人身旁的青年眼眶微红,握着拳头在空气中扬了扬,“我若是有武功在身,定是要让这帮野蛮人好看.......看我不弄死他们。”
视线从一颗孩童的头颅上收回来,周侗叹口气合了合眼帘,摇摇头:“老夫这辈子教导了几个弟子,但真要谈到勇气......谁能面对如排山倒海而来的女真铁蹄不倒的?他们也是做不到的,这江湖常谈血勇啊、侠啊,老夫也算是看明白了,他们呐,以为逞凶斗狠就是血勇吗?那些个名门大排呢....女真南来,也没见他们一个个的顶上去,家大业大的,规矩就多,规矩多了,就束手束脚,更谈不上血勇了。”
老人的话语,在彤红的夕阳里传递,青年想了一会儿,随着步子跟在后面追问:“周师父....那你说什么是勇气?”
“........”沉默中,老人摇了摇头。
忽然一只老鸦从树上飞,随后黑色的鸟群一片片的被惊起来,在红色的天空盘旋,马蹄踩踏大地的声响远远传来。
“周师父....会不会是女真人的骑兵还没走干净?”那名青年听到动静吓得脸色惨白,双腿颤抖几下,便是拉着周侗想要朝那边的树林去躲一躲。
老人摆摆手,并未挪动脚步的打算。青年见扯不动对方,马蹄声渐近,立即扔下老人独自朝破败的村子进去躲藏起来。
轰隆隆的声响蔓延过来,或者说只是从这里经过而已,周侗举目望过去,他目力极好,那是一支数百人的骑兵队伍,从衣甲来看,并不是女真人的骑兵,看来朝廷终于有动静了。
心里便是松了一口气。
拉了拉背上的药篓,他便招出了躲藏起来的青年,望了对方一眼,迈开步子踏上归途,“你现在明白老夫之前说的话了吗?”
青年羞愧的点点头,随着老人隐没在残阳中,朝山里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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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只马蹄凶狠的踩过地面,溅起尘土的刹那,其中一名骑士口中‘吁’了一声,策马缓下速度停了下来,望向那边墙垣坍塌的村子。随后一骑背着八凌铜棍过来他旁边,顺着林冲的目光看着村子,“那边好像有人吧.....这一带能见着活人的太少了,要不要过去看看。”
“是一个老人,好像还带着一个人,应该是个年轻人。”林冲随着坐骑晃了晃,摇头,“还是不要去惊扰别人了,一个老人能活下来已是不易,就算我们过去,别人可能误以为是女真又杀来了,到时也见不到人的。”
栾廷玉先是叹口气,又抚了抚马鬃,露出一丝笑容,“咱们已经找几天了,另外几队也都没发现有类似夫人相同服饰的尸体,这该是庆幸的,或许夫人在女真退兵后走失了。”
“但愿吧.....”
语气中多了一些不好的预感,林冲比东厂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明白,突然间失去心爱的人是怎样的心情,忍让如他,当初也是一股仇恨上了梁山,举了大旗就为贞娘报仇。而现下的是那位心狠手辣的东厂提督,他很难想象将来会出现什么画面。
找不到夫人,那位提督大人会疯的,疯了的大太监,尤其是手握大权的太监,那是整个天下的不幸.......
“不聊了,赶紧找夫人”
林冲轻喝一声,策马一转,奔驰起来追上队伍继续北上搜索。
最后一缕光线在山的背面收了起来,天空轰隆隆的响起雷声,不久之后,下起大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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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哗哗
雨帘落在山间,泛起蒙蒙雾气,雨滴打在叶身上溅起水花,崎岖颠簸的山道变得湿滑泥泞,周侗抹去脸上的雨水,视野顺着山道延伸上去,前面破破的小村子亮着些许火光,不少人影在火光中来回奔走,偶尔有焦急的声音隐隐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老人皱了皱眉,呢喃一句后,将药篓交给青年,脚下一等,推挤出稀泥的一瞬,身影陡然加速穿过雨幕,破开水花,几息之间进了村子,那边原来新搭一栋草棚在大雨和山风中垮塌了,村里的人正忙着将掩埋的人抢出来,所幸的是草棚只有几根圆木和枯草搭的,只有一位妇人很不巧被木头给砸了一下,倒也不致命,正坐在另一处屋檐下休息。
然后,一道身影急匆匆从他身旁过去,老人的目光中,背影有些瘦弱,穿过大雨跑到受伤的妇人面前蹲下,将口中嚼烂的草药吐在手心中敷在对方额头伤口的位置,在止血。
过了一会儿,女子在袖口上撕下一截布条给妇人包扎起来,看向老人时,踮脚抬起手臂挥了挥,便是跑了过去,甜甜的喊出声。
“爹!”
周侗赞许的点点头,不苟言笑的老人此时难得露出笑容,用宽大的袖口为女子遮挡一下雨水,回到坐处的屋檐下,里面没有烛火、油灯照亮的东西,不过也是空荡荡的,倒也不至于磕碰到什么。
一块石头被当做凳子,周侗坐下来,简陋的一张小桌上,只有半块发硬的馒头,显然是女子之前吃过的。
“爹....你快吃啊,那是芙蕖特意给你留的。”黑暗里,女子的眸子明亮的眨了眨,嘴里咀嚼着什么,像是在吃东西。
在这样的环境里,大家对吃的其实没什么要求,半块冰冷的馒头,还是之前周侗外出寻找时,找回来的,昨日出门时留给女子了,自己在外面将就着也能凑合一顿的。
“芙蕖啊.....你怎么不吃?”老人盯着那半块馒头。
“在吃呢....爹!你快吃啊!”
女子催促了一声。
老人皱起眉起身走过去,那边女子有些慌乱,像是在藏什么东西,一身粗布衣裳也没有刻意藏的地方,还是被周侗发现了。
“这两天,你就吃这个”
女子身前,一小块、一小块......的馒头,旁边还伴有数片叶子,手中拿着的就是一小簇馒头合在一片树叶往嘴里塞、咀嚼,最后吞下去。
便是望着身前的老人,露出笑容,“嗯...这样能吃的。”
外面,雨哗哗的下着,雨帘顺着茅草进了草屋,滴在地上,滴答滴答.....
......
“好孩子啊.....你就不该受这样的苦。”
老人把剩下的半块发硬的馒头放在女子手中,眼中充满了慈爱。
ps:今天在网吧写的,原本该在11点时候发,结果突然重启了下,什么都没留下,只好重新码字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四章 人心奔走,各自的命
水滴汇聚在茅草尖上,闪烁晶莹,木门吱嘎打开的瞬间,茅草震动了一下,水滴落在泥泞的地上溅开。
窈窕的身影走出棚屋,伸了伸懒腰,肚子咕咕的叫响几声,女子也不理会,就在昨晚雨水形成的水洼捧起一点拍在脸上,算是洗了脸,雨后的早晨,阳光照着她,有一种特别素净的美。
简陋成型的村子,天一亮,人已出来开始寻找活路,周围来往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对女子打一声招唿,然后离开做自己的事,芙蕖基本会嗯一声,或者点点头作为回应,大抵上还颇有些腼腆。
缓慢滴着雨滴的屋檐,女子走过去,看到昨晚因为棚屋垮塌砸伤脑袋的妇人缠着布条趟在铺了一层茅草上,意识有些模煳的呻.吟,芙蕖蹲下来看了看对方的伤势,对旁边照顾受伤妇人的一个老妪讲许多大概怎样照顾伤患的一些话。
老妪沉默的坐在地上,也不知听没听明白,犹如枯皮的老树静静的在那里。
棚屋内的一角,烧着小火,不知哪儿找来的破锅正煮着东西,沸腾的水唿唿的响起,芙蕖不经意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里面全是草根、树皮之类东西。
白色的水汽过来,有股难闻的味道。
她抿起唇,眼眶微红起来,从清醒过来时,女子已是知道现在的处境,虽然还有许多东西她还不懂,但也知道人挨饿的时候,能把人饿哭的,就算自己义父那般武功高强,好几次她都能听到他半夜饿的辗转难眠翻动的声响。
更何况是普通人。
娇柔洁白的小手动了动,伸向腰间,看着神情麻木的老妪,又望了望那散发难闻气味的汤水,随后在腰间的细带里翻出为数不多的几块馒头碎块,拿在手心伸过去。
如枯枝般的手极快的将馒头碎块接过去,浑浊的双眼泛起湿痕。
“牛婶若醒了....就给她留一点吧。”芙蕖轻声说了一句,然后起身离开棚屋,擦了擦眼角。
而身后默不作声。
外面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山间挂着蒙蒙雾气,不知名的鸟在陡峭的山林里啼鸣,周围的人来来去去,有去找吃的,有漫无目的坐在那里看着阳光,远远近近,女子隐隐是能听见抱着孩子的女人躲在角落里哭哭啼啼,大多都是饿的。
那边,名为穆阳的青年迎面过来,与芙蕖对望了一眼,神色不是那么友好,女子还是轻声问他:“穆家哥哥....你可知道我爹在哪儿吗?”
“.....在那边。”青年沉默片刻后指了一个方向后,错肩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别以为你失忆装可怜,别人就同意你在这里白吃白坐,甚至还被周师父收为义女,知不知道这个村子,活下来的人多不容易,你一来,就有人少吃一口,就多一个人饿肚子,别假惺惺的收买人心,刚刚我都看见了。”
突然被人这么一说,芙蕖脸色顿时涨红了,“你....你....”连说了几个字,女子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别人,毕竟这不是她所擅长的,然后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哽咽:“不是你想的那样,反正不是!我是看见牛婶她们锅里煮的是草根树皮,我不想看见他们饿的哭。”
“假仁假义。”穆阳不屑的挖了一眼,鼻腔冷哼,转身做自己的事去。
那边身影离去,女子却是露出笑容,喃喃的说:“我不会和你生气的....人要坚强....不能哭....记得有个人说过的,要坚强!”
她一边走,一边捏起拳头抹去眼泪。
村子的角落,一颗苍松下,看来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正在那里打拳,晨光从女子这边照过去,衣袂在风里飞扬,每一拳、一掌都很缓慢,却又给人一种无比刚勐、堂堂大气的感觉。
晨光中,芙蕖的身影过来,坐在苍松不远一颗石头上,撑着下巴娴静的看着,过了一阵,她突然朝那边练拳的老人喊出声。
“爹....我想要习武!”
“嗯?”
周侗收拳静立,平气后目光望向坐在那边的女子,走过去时,芙蕖也站了起来期盼的看过去。
“为什么突然想要练武了。”老人笑起来,拍拍她的头。
“就是想要更坚强啊.....别人也会尊敬你,不会看不起你,就像爹这样。”芙蕖期盼的看着对方,甜甜的笑容慢慢化为心事,“....也不会哭....不会伤心。”
老人拍拍她的手,“练武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而且爹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坚强.....”
他这样说着的时候,晨光在大地上展开,照在巨大的城池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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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朝,汴梁。
风过云间,白色的纸钱在皇城的上空飘着,新帝已立的情况下,发丧的葬礼也将开始了。
垂拱殿。
一张鎏金画蟒大椅放在龙庭侧首位,黑金相间的身影突兀的坐在那里,身边年老的宦官在宣读一张皇旨。
“敕天子令,制曰,给事中王雄、御史中丞李显、太常程归耀,勾结逆贼蔡京,暗送灵夷山毒药于圣驾,谋反之举已是昭然,现已被东厂提督白宁缉拿归案,收监候审,择日处以极刑,以儆效尤。念东厂提督白宁卫国、缉拿谋害先帝之贼有功,即今日起,可上朝听政、参议,钦此。”
蟒椅上,两腿分开,白宁身子朝前倾了倾,双手撑在膝盖上,视线冰冷的朝大殿上扫了一圈,“谁同意,谁反对?”
此时,殿上,群臣低下了头,之前圣旨中念到的三个名字,便是前两日在朝上对东厂提督白宁提出异议的三人,出了什么事,他们心里自然明白,眼下再站出来,要么死脑筋的忠臣,要么就是缺心眼了。
“既然都不说话,那就是同意了。”
白宁满意的站起身,招招手,身旁有人上前将笔墨端过来,他拿起狼毫在名册上化了三笔,勾去了三个人的名字,“明日午时,就送那三位大人上路,你们当中有旧的,可以去观刑,咱家也是人情味的。”
毛笔放下,白宁从朝龙庭上方鞠了一躬,“太后,你觉得如何?”
“准。”珠帘后,女子抱着小皇帝,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清冷的应了一声,随后沉寂下去。
“本督谨遵太后旨意。”
白宁拱手,退下去。曹震淳上前一甩浮沉,“退朝!”
皇城之中,大臣们心惊胆战的出了宫门,朝自家的方向极快的回去,而皇宫后院,武朝的太皇太后尚虞找到郑婉商议一些事情,说到气愤处,便是咬牙切齿。
ps:好多人说虐女主什么的,但是不可能女主一醒来就是大富大贵的家里吧,那样如何成长?当别人二房?那就是个笑话了,或者变成某个门派的弟子?然后永远的沉入套路中?还是说,让惜福永远傻下去,当一个花瓶?(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五章 疯魔
坤宁殿。
侍卫檐下巡视而过,周围侍女、内宦被遣散候在了外面,细细碎碎的女声在人影移动中响起,持续的传来。
“听闻白宁今日在朝堂上的做派,心里担忧他又是一个濮王,那三位大臣说杀就杀,何人给他的旨意?难道就因为别人上奏说了几句?心胸狭隘......当初他危难之中帮衬吉儿,还以为是个.....唉,算了。”
金鸾绣花的步履轻轻踩过柔软的毛毯,那边,俏立的身影望着来回走动的尚虞皱起眉,“那母后想要做什么事。”
屋内静谧了一下,灯烛摇曳着,之后,妇人摇摇头:“我等妇人真斗得过白宁?他虽然是奕儿的舅舅可毕竟不是亲的啊,也不对...不对,白宁是个阉人,他不会夺奕儿的皇位....不会夺,但是让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什么事都由他一个阉宦来做,以后奕儿长大了怎么办?且不是成傀儡了吗?”
“母后”
金色的长裙拖在了地上走动,郑婉的言语有些拔高的喊出,随后又压低了声音:“母后,你冷静一下,宫里到处都是白宁的眼线,可不要乱了阵脚啊,奕儿才登基多久啊,时间还很长的,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婉儿!你不懂!”尚虞拽着拳头颤抖两下,“今日他能杀几位大臣,明日就能骑到咱们娘俩的头上作威作福了,你仔细想想,他这些年做的事,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不仅仅是宫里的总管,还是手握稽查百官大权的东厂提督,而且现在又皇帝的舅舅......”
妇人说的时候,原本明亮的眸子闪烁起恐惧,“他....他之前就已经布置好了的,多年以来,众人以为他为武朝江山呕心沥血,其实他早就想好了自己要做什么了.......婉儿,为了自保,咱们娘俩必须想办法才是。”
郑婉张了张嘴,神色有些复杂,动了动,有意无意的用余光看了一下屏风那边,朝有些惊慌失措的妇人安慰几句,“母后,或许你误会了呢,白宁是宦官,得了权柄一时得意也属正常,朝代宦官专权都没有好下场的,你忘了?”
话语像把双刃剑的刺出来,尚虞却没听出里面的意思,愣了半响:“婉儿心善,可是不能代表别人心善呐,本宫刚刚想到一个人可以拉拢,只要本宫将从前的那桩冤案说给他,他一定会站在咱娘俩身边的,想想那人现在已经是手握重兵的将领了,只要他入朝来,一定能制衡白宁.....”
妇人像是拿定了主意,对那边的女子露出自信的笑容,金凤钗下垂的珠子摇了摇,她快步转身:“.....本宫这就去差心腹办这件事。”
郑婉眼帘低垂下来,目光中妇人已经走出了寝殿,她在桌前坐下来,低声道:“太皇太后走了,你出来吧。”
屏风后面,脚步声过来,那身影侵透在阴沉里在女子对面坐下,白宁将目光望过来:“话说,你最后说的话像是说给本督听的。”
料不到白宁陡然先说起这个,郑婉张开小口,但终究没能说出什么来,沉默下去,视线看往别处。
“.....没关系,就连太皇太后说的那些话,本督也是没放在心上的。”一身阴沉的白宁片刻后,阴沉的气息陡然散去,脸上泛起僵硬的笑容:“就如你说的,本督乃是宦官,真要那皇位干什么....太后,你说对吧?”
他坐在那儿微笑着说这些话,郑婉在对面却是胸腔起伏飞快,摒住了唿吸,虽然对方在谈笑,但始终感觉阴森森的。
仿佛面前说话的不是人,而是冰冷的毒蛇在吐着信子。
“好吧...不说这个了。”
女子点点头。
白宁点点桌子,想了一会儿,“关于先帝下葬的事,咱家想了一些,陪葬就是一切从简吧,毕竟北边刚打完,但也打烂了,流民需要回到故乡,建起家园,朝廷是要负责的,守卫汴梁死去的百姓和士卒都要抚恤,或者的要加倍给军饷,所以咱家想一切从间。”
“你觉得呢?”手指有节奏的在桌面点着,白宁目光一直不挪动的盯着女子的脸。
郑婉深吸一口气,强制让自己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咬了咬牙关移动视线与之对视,“白提督的建议,本宫觉得可行,朝堂上应该也不会反对,只是先帝到了九泉之下会不会有些寒酸了。”
“不会。”
“咱家与先帝相处多年,亲如兄弟怎会让他那么寒酸、孤伶伶的。”白宁裂开嘴角笑起来,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所以....宫里一些嫔妃就随先帝一起去吧,也为宫里节省一笔开销呢。”
白宁不待郑婉反对,他起身准备向外走,“殉葬这种事,自古就有的,也不是本督开的先例,所以就照旧来吧,手下人会去挑一些妃子,太后就不用操心了。”
门扉打开,身影走出去的一瞬,郑婉眼眶立即红了起来,眼泪吧嗒吧嗒的滴落,抽泣着隐隐哭出声音。
“母后....对不起...对不起.....婉儿只能这样,只能这样做,但婉儿发誓,一定会除掉白阉...陛下的死一定是他做的....婉儿清楚啊....对不起....”
......
明媚的光线在廊下蔓延,带着金辉,身影出了寝殿,微笑的脸冷漠下来,边走,边对着身后的曹震淳吩咐道:“那个老女人是活腻了.....竟然打主意打到本督手下人身上,真是年龄大了疑神疑鬼,干脆就见鬼去吧。”
脚步停下来,袍摆摇了摇。
后面的曹震淳连忙躬身,只听声音冷冷传来:“通知雨化恬,赐太皇太后一条白练。就当是给所有人敲一个警钟。”
望着那冷漠的背影大步离去,曹震淳抿去一颗滑到眼角的汗珠,恭恭敬敬的回道:“是,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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