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第一百零五章
民国五年,公历1913年2月5日,农历大年除夕
一大早,关北城外的收容所里就忙开了。听说言少爷今天要过来,收容所里的每个角落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地板不用打蜡,都擦得光亮。
自从清理掉那些刺头和无赖之后,收容所里的秩序一直很好,里面的人也没闲着,每个人都想方设法的找些活做。有收容所的管理人作保,他们还从工厂里接到了糊纸盒一类的工作,按件算钱,每天也能赚几十文。
李谨言从一开始就在给这些人灌输一个观念,只要有手有脚,就没人是废人。自己赚钱穿衣吃才踏实!收容所不会永远收留他们,总有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从创办到如今两个多月,关北城外的收容所已经逐渐走上了正轨,挂上军政府的牌子之后,更是被时政要闻等报纸连番报道,还引来了不少外国记者,其中就有纽约时报的记者。他当初在满洲里和楼逍有过交谈,可惜为此撰写的报道没能发表,如今随着楼逍的名声大噪,他再度被派来了北六省,这些开办在城外的收容所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在参观了解之后,一篇题为“另类的东方军阀”的报道刊登在了新一期的纽约时报上。
虽然不是在第一版,报道也不长,却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国内的一些大报更是接连转载这篇报道,一时之间,北六省,楼家父子在国内又大大的出了一回风头。只是这一次,李谨言的名字也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和廖家并称的北方李家的少爷,在北六省兴办实业,产品远销国外,和美利坚等国的洋行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很多人还发现,目前国内卖的极好的香皂,还有让女人们趋之若鹜的雪花膏和口红,都是出自李谨言手下的工厂。还有洋人们喜欢的肉罐头,也是他的工厂里生产的。
人们开始对李谨言产生好奇,他的年纪相貌,经商的手腕,以及和楼逍的关系,突然之间,李三少爷成为了众多报纸追逐的焦点。
不过这种好奇很快就被南北政府准备在三月重启和谈的新闻取代,李谨言也因此大大松了口气。
2月5日上午,李谨言召集各个工厂经理和车间主任开了一场“年会”,会上总结了上一年的工作,并宣读了新一年的发展计划。同时要求每个工厂负责人都要严格依照之前对工人承诺的,将每个季度扣下的工钱如数发给工人,同时按照工人在工厂里做工的时间发放奖金。
“满一年的,十二块大洋,半年的六块,以此类推。”
除奖金外,李谨言还决定工业区建成后开办蒙学和小学,招收工人子弟和收容所里的孩子,再创办一所夜:校,专门教导工人们读书识字。
“不要求每个人都考秀才,”李谨言语气轻松的说道:“但至少要会写自己的名字,能看懂工厂的规章,读得懂机械操作说明。若是有上进的,学得好的,日后去上关北中学,北方大学,甚至送去洋人的地界学习都不是问题。”
“言少爷,这学校里的先生去哪里找?”陆经理问道。
“收容所里的情形大家也都看到了,那些自愿来帮忙的学生不就是现成的先生?”李谨言在看到那些青年学生给收容所里的孩子上课时,就起了创办学校的念头,民族的兴旺,重在工业,工业的基础则是人才,人才从哪里来?教育!
在这一点上,李谨言十分认同德国人的观念,教育是工业的根本!当然,目前的华夏还没有条件实现全民义务教育,就算在后世,也有很多贫困山区的孩子一辈子都没摸过书本。但他至少能从现在开始改变这一状况。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个时代不乏看得深远的有识之士,缺少的只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会议结束之后,李谨言按照计划去了收容所。
车子开到收容所的大门前,早就等在门边的几个孩子立刻朝身后叫道:“言少爷来了!”
李谨言被吓了一跳,这架势怎么像见到鬼子进村似的?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刚迈步走进大门,就见院子里站满了人,几个老人被扶着走出人群,身上穿着干净的土布棉袄,花白的头发胡子也不像刚来时纠结成一团,他们走到李谨言跟前,也不说话,直接朝李谨言弯下了腰,其他人一样没有出声,仿佛事先约定好了一般,乌压压的都跪了下来。
“老人家,这使不得!这不是折我的寿吗?”李谨言被吓到了,连忙去扶身前的几个老人,却不想扶起这个,顾不上那个,急得满头是汗。好说歹说,才总算让众人都站了起来。
“言少爷,”一个老人开口说道:“若不是你,老朽等人早已成了一坯黄土,一饭之恩尚要涌泉相报,活命之恩,更是无以为报。”
“老人家,这话折煞我了。”李谨言被说得脸红,“我只是,只是……”
“知恩图报方为人,知恩不报是畜生所为。”老人继续说道:“言少爷,这份礼只有你才受得起!可叹老朽年迈,若不然,鞍前马后也能报答一二。”
李谨言扶着说话的老人,感动之余,脑子里蹦出了一个想法,眼前这位老者不也是现成的先生?现今华夏崇尚西学,国内有一个世界语传习所,正打算在全国范围内普及世界语,这并不是坏事。学他人之长,补己之短,也是发展的必要。可有些人却不分好坏,将华夏的传统全都视为糟粕,甚至想用所谓的拉丁字母取代传承了千年的汉字,简直是不知所谓,可笑至极!
学习洋人的科学技术,不代表就要抛弃自己的民族文化!若是华夏传统被一概舍弃,全部效仿西方,那这个民族还配称为炎黄子孙吗?
“老先生,实不相瞒,我打算在城外创建几所蒙学和小学,对工厂子弟和收容所里的孩子,学费一律全免,今后还会陆续招收其他学生,现在正缺少教书的先生,不知老先生是否肯担任中文教习一职?”
“言少爷可是说真的?”老者问后迟疑了一下,“现今崇尚西学,言少爷所办也是西式学堂?老朽只习得诗书古文,恐难以胜任。”
“学堂的确是效仿西方学校,”李谨言笑着说道:“不过教授的内容,却不能一概都效仿西方……”
这天下午,李谨言走访了城外的所有收容所,每个收容所都发生着同样的事情,李谨言惊讶感动之余,也觉得愧疚,回到家时心情依旧无法平静。
他做的还不够,远远不够!
除夕家宴,李谨言难得喝醉了,好在李三少的酒品很好,只是坐在那里一个劲的笑,若不是他主动去抱被打扮得像个大红包的楼二少,还没人会发现他此刻已经醉得云里雾里了。
“这孩子。”楼夫人将楼二少交到奶娘怀里,让丫头拿走李谨言面前的酒杯,“怎么醉成这个样子,也没吃多少东西,当心夜里难受。”
李谨言没说话,继续笑,笑得楼夫人忍不住去掐他的脸,结果被楼少帅挡住了。
“娘。”
“怎么,我儿媳妇招人稀罕,还不许我掐两下?”
貌似,楼夫人也有些喝高了。
楼家父子互看一眼,楼大帅去拉楼夫人,楼少帅直接把李谨言抱了起来,转身回房。
至于家宴,反正饺子吃过也算是过了年。
回到房里,丫头送来热水,楼少帅亲自拧了帕子给李谨言擦脸。温热的水汽沾上肌肤,李谨言舒服得哼了一声,眼睛半睁半闭,似乎在看眼前的人,又似乎完全没有焦点。
楼少帅解开李谨言长衫的领口,拿着帕子的手继续向下,不想突然被李谨言握住了手腕。楼少帅抬起头,李三少咧开嘴笑得正欢。
“……”
对视两秒,楼少帅确定,眼前依旧是个醉鬼,于是,继续擦。
“少帅,”李谨言突然伸手勾住了楼逍的脖子,另一只手一下拍上了楼逍的脸,当真不是一般的胆大包天。
楼少帅的动作停住了。
“少帅,长风?”李谨言呵呵笑着,干脆整个人都攀上了楼少帅的肩膀,做了一件他之前从来都做过的事情,主动舔了一下楼少帅的耳垂,断断续续的念着:“长风……我……”
楼少帅没有说话,仔细听着李谨言的喃喃自语,可李三少却突然不说了,继续朝他呵呵傻乐,一条腿还架上了楼少帅的腰,无意识的蹭啊蹭。事实上,他只是觉得热,想要找个凉快点的地方,却不想因此点了一把大火,直接把他整个人都烧着了……
褐色的军装,白色的里衣,晃动的床帐,卧室外,丫头们正围着炭炉烤栗子,窗外,黑色的天幕中绽放开绚烂的烟花,鞭炮声响成一片。
除夕夜,辞旧迎新,又是新的一年。
大年初一,李谨言是在腰酸背痛中醒来的,转头去看墙上的的自鸣钟,十点,再一转头,看到了推门进来的楼少帅。
楼逍难得没穿军装,一身藏青色的长衫,倒让他穿出了玉树临风的味道。李谨言看了他一会,咬咬牙,果然羡慕嫉妒恨啊!
“爹娘还没起身。”楼少帅走到床边坐下,大手擦过李谨言的发顶,“头不疼?”
李谨言眨眨眼,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昨夜你喝醉了。”手指梳过李谨言的发,“说了一些话。”
他说了什么?李谨言拍拍脑袋,用力去想,可想起来的所有画面都让他的脸发烧。
“那个,我喝醉了嘛。”李谨言干笑两声,“醉话,醉话而已。”
“是吗?”楼少帅的语气不置可否,却没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告诉李谨言,他明天就要随部队开拔,前往连山关。
“少帅,到底是演习还是真要打仗了?”李谨言忍不住问道:“是不是打日本人?”
在李谨言满怀期待的目光,楼少帅扬起了一边的眉毛,大手在李谨言的下巴上勾了一下,“你猜。”
李谨言:“……”
话说,他是被调戏了?眼前这是楼少帅?他一定是宿醉还没醒!
大年初二,楼少帅随军队开拔,北六省的政务又移交回了楼大帅手里。看着堆在桌子上的文件,楼大帅突然有一种儿子出去打仗,就是为了把政务丢给他的错觉。
楼夫人和展夫人一起准备楼二少的百日宴,李谨言收到了北六省总商会的邀请函,大年初六,北六省总商会重新推选会首,请李谨言务必出席。
“会首?”
拿着邀请函,李谨言总觉得这会首推选得有些突然。按理来说,就算要推选会首也应该等到正月十五以后,这还没出正月就闹这么一出,看来商会里面也不太平,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在推选会首的当天,李谨言早早就到了鼎顺茶楼,发现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二楼的十几张圆桌前基本坐满了人,除了喝茶吃点心,大都在窃窃私语,见李谨言进来,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李谨言暗地里琢磨,眼前的场面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推选商会会首,倒像是黑社会推举大佬。
是他想多了吧?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更是让李谨言措手不及,等到商会众人到齐之后,前会首,泰和钱庄的吴老板站起身,拱手向众人示意,言道自己年老体衰,不堪重任,今日召集大家前来,只为推选新会首,带领北六省商界继续进步,长足发展,迎向更加光辉灿烂的明天。
“此次推举会首,不限年历,家资,只推有能之士。”
吴老板话音一落,立刻有几名商会大佬起身,公推李谨言担任新会首。
“三少年纪虽轻,经商手腕一流,品德处事多为人称道,乃我等楷模,堪当此大任。”
听到这番话,李谨言的下巴好悬没掉在地上。
他本以为自己只是来走个过场,打个酱油,做个群众演员露个脸,怎么突然就成了主演?好像没谁潜-规则他,他也没潜-规则谁啊?
推举他做会首?那他要不要把腿架到凳子上,霸气侧漏一下?
最终,在没有出现任何竞争者的情况下,李谨言以全票通过的方式,成为了北六省总商会的新一任会首。
“吴老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被赶鸭子上架,他总得知道原因吧?
“三少年轻有为,推举您做会首,乃是人心所向。”
看着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的吴老板,李谨言半天没说出话来,这话骗小孩子呢?
“吴老板,我想大家最好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有什么事也好商量,是不是?”
“三少说的对。”吴老板依旧在笑,只是略微压低了声音:“三少,听说军政府打算成立官银号?”
“吴老板的消息很是灵通啊。”听他提到官银号,李谨言心头一动,这老狐狸是开钱庄的吧?国内的钱庄本就在走下坡路,北六省官银号一开,势必要对这些钱庄造成更大的冲击。
毕竟以前只和洋人的银行竞争,现在却是和有官方背景的自己人竞争,谁占优势可谓是一目了然。
“在下想请三少帮个忙。”吴老板笑着说道:“是否能帮鄙人及商会中的一些同行引荐官银号的总办?”
引荐官银号总办?他说怎么突然给他嘴里塞这个大一个甜枣,原来目的在这里。不过这些老狐狸的目的恐怕还不只于此。
李谨言想了想,眼珠子一转,好啊,引荐就引荐。和白宝琦任午初对上,这些老狐狸也别想占到多大的便宜。
至于这个会首,既然他当了,那就应该干点实事,对不对?
到时,这些老狐狸可别
107第一百零六章
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这是李谨言对任午初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样一个端方君子,因抗议美国排华法案被强制驱逐?支持安庆起义成为了南方政府的第一任财政部长,却在之后因种种原因挂印而去?他知道不应该以外表来判断一个人,但是任午初给他的印象,实在和那些激-进派人士相去甚远。这就像是面前摆着一尊青花瓷,讲解员却非要告诉你说这是一个青铜大鼎。
“你好,我是任午初。”
“哦,你好,我是李谨言。”干巴巴的两句话说完,李谨言总算是回神了,“不好意思,百忙之中还请任先生过来。”
“无妨。”任午初走到沙发前坐下,“任某同令尊也曾共事,对他的脾气很了解,你和他很像。”
任午初的行事作风带着有别于一般人的洒脱,换句话说就是“特立独行”。不过,这种说话的方式倒是合了李谨言的脾气。只可惜他一开口,之前的君子什么的,温润什么的,就通通浮云了。
“言少找我来的原因,任某已经从白局长口中得知,只是不知商会中人想见任某,到底是存了什么打算?”
“任先生还是叫我谨言吧,您和我父亲共事过,该是我的长辈。”李谨言亲自给任午初倒了一杯茶,“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既然白局长告诉了任先生商会里的事情,那是否说了我被赶鸭子上架,推举成会首的事情?”
“这个他倒是没说。”任午初颇感兴趣的挑起了一边眉毛,“那我岂不是要称呼言少一声会首?既然如此,我就顺便多问一句,在官银号成立之后,会首打算存款多少以带动北六省商界的爱国热情?”
好嘛!
李谨言忍不住苦笑,闻名不如见面,话都没说两句就开始拉存款了,这位当真不客气。再者拉存款的业务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官银号总办吧?还真是干一行爱一行啊。
不过,李谨言也不是矫情的人,既然是自己人开办的官银号,该支持的就得支持。
“任先生尽管放心,只要官银号开业,李某保证做第一个储户,存单不少于十万银元,你看如何?”
“言少手下工厂都是日进斗金的聚宝盆,十万是不是少了点?”任午初笑了笑,端起茶杯,“毕竟官银号也是楼少帅支持开办的,言少总要大力支持一下吧?”
奸商!
“二十万。”李谨言磨着牙,难怪这位能和展局长成为莫逆之交,当初李二老爷也只能给他做个副手,等他挂印之后才转正,这整个一黑山老妖级别的老狐狸!
“言少慷慨。”
李谨言牙磨得更厉害了,心下已经开始为吴老板等人念阿弥陀佛了,和这个人打交道,不长个七窍玲珑心就等着被扒皮抽筋吧。
“任先生,咱们该谈谈吴老板的事情了吧?”
“当然。既然是言少引荐,自然要见一面的,况且任某早就对吴老板等商界泰斗神往已久,此次也算是一偿夙愿。”
不知为何,李谨言总觉得任午初身后好像有几条狐狸尾巴在摇,幻觉吧?不管是不是幻觉,李谨言唯一能确定的是,吴老板等人注定要悲剧了。
和任午初商定相关事宜,确定了会面时间,李谨言送走这个老狐狸,继续去赶下一个场。
自从丑八怪横空出世,李谨言耐不住杜维严三天两头的上门,干脆又向美国洋行订购了十台拖拉机,对约翰的说辞是,他打算在新的一年继续购买土地,开发农场,大面积的耕地更多需要机械化的设备。除拖拉机之外,还有二十辆卡车的订单。
约翰是个商人,只要有钱赚,无论是拖拉机还是卡车他都会给李谨言弄来,只是没想到李谨言的胃口会这么大。
二十辆载重量两吨的卡车,对美国国内任何一家卡车制造商来说,都是一笔极具诱惑力的订单。按照李谨言要求的交货时间,有能力接下这笔订单的不出三家,而其中最具竞争力的则是通用汽车公司。
事实上,李谨言更希望拥有一家自己的汽车制造厂,华夏人的动手能力不比任何人差,历史上东北的第一辆载重汽车可是从迫击炮厂里生产出来的,若是能从德国人手里弄到柴油内燃机技术,李谨言相信,建造一家属于华夏人自己的汽车制造厂绝不是说梦话。
不过在现阶段,自己动手只能想想,想搞拖拉机和汽车还得从洋人手里买。
约翰带着十辆拖拉机和二十辆卡车的订单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李谨言继续支着下巴,计划接下去该把钱往哪里花。他现阶段的目标就是大把大把的花钱,尽量在一战开战前将所需要的物资和设备通通买回来,否则等到欧洲一开打,各国国内的工厂都会转向军工生产,除非等到双方分出胜负,否则想继续这样买车买机器,基本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想起一战,就想到堑壕,铁丝网,机枪和高爆弹。
或许他可以把钢盔弄出来,反正也不需要像后世一样通过这个检测那个检测的,只要能扣在头上防住弹片不就成了?
钢盔产生的灵感不就是来源于一个法国士兵顶在头上的铁锅吗?和杜维严商量一下,再从英国和德国分别购买一批机器,军工厂应该能腾出一个车间专门生产钢盔,也可以让他们赚点外块。
至于德国式,法式,还是英国人头顶那个铁盘子,李谨言摸摸下巴,决定按照英国人的样式生产,虽然不如德国人的好看,但节省材料,成本低啊。
肉罐头加钢盔,磺胺加上还在研发中的青霉素,足够在一战中掏空欧洲人的口袋了把?
不过华夏大兵光有坦克还不够,还得有飞机。一战时的飞机大多是木板加金属丝制造,外边蒙上刷了漆的帆布,飞在低空执行侦察任务时,用步枪就打下来。飞机的种类也不多,发动机装在前面的叫牵引式,装在后边的是推进式,根本没有轰炸机和战斗机的区别。想在飞机上装一挺机枪都得先在螺旋桨上蒙一层铁皮,否则没等打到敌人,先把自己飞机的螺旋桨给打碎了。直到德国人从法国王牌飞行员罗兰加洛德的飞机上得到启发,开发出了断续器,这种情况才得以改变。
战前各国装备的飞机也不多,数量最多的法国也没超过一百五十架,而在一战期间,德法英三国均生产出了超过五万架飞机。
一方面显示了三国强悍的工业生产能力,另一方面却直接表明了这个时代的飞机有多么的简陋!在后世人看来,这些飞机更像是没有任何保障的玩具,开着这样的飞机上天简直就是在拿生命开玩笑。
不过,就是这样的飞机,造就了西方世界永恒的英雄式人物,红色男爵。
在李谨言看来,这是个极好的机会,制作简单好啊,这样才更容易在最短的时间内培养出专业的技师和机械师,只要能够领先他国哪怕一小步,都能让华夏的军队占据更有利的优势。尤其是当一战开始后,日本如果再敢来抢青岛的话,直接开着飞机朝这群矬子的船上扔炸弹,炸不沉船总能炸得死人吧?若是能让军工厂弄出个燃烧弹什么的,想必会让日本矬子更加的爽……不过这一切的前提还是德国人的发动机!
李谨言深吸了一口气,展局长,您老可一定要给力啊!
就在李三少想方设法的大把花钱时,北六省第三师和独立旅已经抵达连山关,驻守在连山关的第六十一师师长庞天逸亲自出迎,在短暂的休整之后,军队终于露出了锋利的獠牙,炮口直指凤城!
民国五年,公历1913年2月10日,农历大年初五,北六省军队的重炮炮弹,没有任何预兆的落在了距离凤城郊外两公里的地方。日军虽然早有防范,但突如其来的炮击还是将驻守在附近的一个日军小队炸得晕头转向,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展示作为一名大日本帝**人的英勇时,就在火光和黑烟中去见他们的天照大神了。
日本领事矢田接到凤城发来的消息,第一时间向北六省军政府提出了抗-议,认为北六省军队是在蓄意挑起战端。
得到的答案却是,北六省军队是在演习。
矢田暴躁了,炮弹可是落在了日本士兵的头上!
“凤城是华夏的土地,北六省军队在自己的土地上演习,为何炮弹会落在贵国士兵的头上,”展长青故意顿了一下,摆出了一副遗憾的表情,“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或者开炮的是个新兵,手生吧。”
矢田气得脸色涨红,最终也只能撂下一句:”对这件事,大日本帝国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完,气冲冲的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108第一百零七章
民国五年,公历1913年2月8日,北六省军队连续三天炮击凤城,驻扎在这里的日军两个中队及部分武装侨民,几乎每天都能感受到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恐惧。
奇怪的是,北六省的军队炮轰之后,一直没有发动步兵袭击,只是每天在固定时间对日本人放一轮炮,例行公事一般,砸死了算他们倒霉,没死算运气。仿佛真如展长青对日本总领事矢田所说,北六省军队只是在演习,至于为何炮弹会落在日军的头上,一来是他们不走运,二来炮兵手生,炮弹打在了预定的射界之外。
饶是如此,凤城日军这三天来的损失也不小,加上武装侨民,已经有不下八十人被炮弹炸死炸伤。以至于他们各自龟缩在城内和较近的乡镇中,不敢远离华夏百姓,否则肯定挨炸。
驻扎凤城的两个日军中队队长这几天都是万分郁闷,他们从没想到,有一天大日本帝国陆军竟然会被华夏人的炮弹砸得只敢躲藏,不敢迎战!
“都是海军的错!”山田中队长大力的一挥拳头,“他们将属于我们的军费拿走武装舰队!我们就只能拿着步枪和华夏人的大炮对抗!”
“山田君,慎言!”下村中队长连忙拦住他:“我已经向旅顺和安东分别发出了请求战术指导的电报,相信很快我们的援军就能到了!”
“援军?”山田冷笑一声:“和我们一样拿着步枪的士兵吗?还是海军的战舰?他们号称无敌的舰炮可打不到凤城!”
下村中队长沉默了。
是啊,就算有援军又能如何?想想不久前结束的南满铁路战斗,还有在连山关为天皇玉碎的中村大队,大日本帝国陆军打败了清军,打败了俄国,如今却在一个地方军阀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可惜那些内阁成员都是懦夫,竟然不敢放手和华夏全面一战!
在山田和下村满怀郁闷的时候,又一轮炮击开始了,一枚炮弹恰好落在距离两人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大地仿佛都在颤动,屋顶簌簌落下尘土,两人惊慌的卧倒在地,房梁的断裂声就像催命符,下村反应快些,猛然跃起朝门外跑去,腿被压住的山田向他伸出手,拼命叫着:“救我!”
可惜下村只顾着自己逃命,在生死之间,大日本帝国的勇士是完全可以抛弃同僚情谊的……
轰!
日军在和死神擦肩,凤城和周围村庄里的百姓却高兴得如同过年一样。自从清末,凤城的老百姓就一直没过多久舒心日子,先是俄国人,又是日本人,自从日本人占了凤城,紧接着跟来了许多日本侨民和朝鲜的二鬼子,他们空着手来,见什么抢什么,抢东西不算,还专门干畜生才干的事!他们刚来的时候,年轻的姑娘媳妇轻易不敢出门,就算躲在家里也整日提心吊胆,生怕这些畜生哪天来踹门。
一些血性的汉子奋起反抗,都被这些不是人的东西杀了。
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这些日本人和二鬼子突然收敛了许多,再后来,听外边做生意的人带回来消息,北六省的军队在南满铁路和日本人干上了,再后来,又听说连山关被楼少帅给抢回去了,那里的日本人都被宰了,一个不剩。
凤城的老百姓都在盼着,期望着哪天少帅带人来把凤城的日本人和二鬼子赶走,可传来的消息却是,北六省和日本人签了停战协定。
停战,就是不打了?
在华夏举国都为战胜日本军队欢呼时,凤城人却在默默望着连山关的方向,自己人的军队就在那里,他们为什么不打过来?杀死这些日本人和二鬼子?!
一些经历过甲午年的老人坐在门口,看着连山关的方向,看着看着就开始流泪,这里是华夏的土地,他们是华夏人,可为什么在这里耀武扬威的却是日本人和二鬼子?!
如今,这些隆隆的炮声听在凤城人的耳朵里,就像是在告诉他们,自己人来了,这些整日里不干人事,骑在他们头顶上作威作福的畜生,好日子终于到头了!
生活在凤城的人,百分之六十以上都是满蒙回等少数民族,比起种田更擅长打猎。
他们不习惯与人争吵,一旦发生争执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用拳头解决。如今,听着这些震耳欲聋的炮声,见到往日不可一世的日本人露出的虚弱一面,一股暗潮悄悄开始在凤城内涌动。
终于有一天,这股汹涌的暗-潮-喷-发而出,凤城人压抑了多年的愤恨终于找到了宣泄之处。
连山关指挥所内,各部指挥官听到凤城方面传来的消息,面面相觑。
“凤城里的老百姓袭击了日军中队指挥所?”
“是!”负责盯紧凤城方面消息的特务营侦察兵语气中难掩饰激动,“他们的行事很有章法,由几个猎户带领,杀死了落单的日军和武装侨民,抢夺了武器,趁我军炮击时摸到了日军指挥所,虽然行动失败了,但也给日军造成了不小的恐慌,以为是咱们的军队摸进了城里。”
“乖乖。”独立旅第二十八团团长赵光有一拍大腿,“这要是打下凤城,谁也别和我抢,我全都拉部队里来!”
“老赵。”第二十九团团长王立山连忙朝他使了个眼色,除了少帅,这屋里还有两个师长两个副师长十来个旅长团长,他吼这一嗓子,是想被人盖麻袋吗?
自从盖麻袋这一专利技术被李谨言传授给独立旅的兵哥之后,便迅速在军队中发扬光大,兵哥们只要嚷一句:今天盖谁麻袋?
听到的人马上就能明白,这不是去打架,就是去打群架。
被王立山一提醒,赵光有才意识到自己鲁莽了,扫一眼,果然有几道“杀必死”的目光正狠狠的戳在自己身上,干笑两声,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楼少帅沉吟片刻,询问了侦察兵凤城百姓是否有伤亡。
“报告少帅,一人伤势较重,三人受了轻伤,其余都没有大碍。还有,他们其中一个领头人跟着我回来了。”
兵哥不确定他的自作主张是否会惹怒上峰,壮着胆子仔细瞅瞅,一屋子师长旅长团长,没谁有发怒的样子,连少帅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吔……好像少帅脸上一直都没什么表情。
“带他进来。”
楼少帅的话音刚落,兵哥立刻答道:“是!”
一直等在营地外,忐忑不安的佟汉见兵哥走出来,满脸焦急的想要上前,却被哨兵持枪拦住,兵哥告诉哨兵上峰要见佟汉,指着他的枪口才移开。
“佟大哥跟我来,少帅要见你。”
“你,你说少,少帅?”佟汉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跟我来不就是为了见少帅?”
佟汉搓搓手,他以为顶多能见到个军官就顶天了,没承想……少帅,那个揍了俄国人,又来揍小日本的少帅?我的老天,他这是要见真佛了?
走进指挥所,佟汉看到一屋子肩膀上扛着星星的军官,大气都不敢出。一个身材高大,带着一身英武之气的年轻军官走到他面前,站定,立正,突然向他敬了一个军礼,听旁人叫这个年轻人少帅,差点没把佟汉吓得坐到地上。
“这个,这个……”佟汉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着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满脸通红,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楼少帅开口说道:“这一礼,为凤城百姓,为佟壮士高义!我辈军人无能,竟让百姓受苦,楼某愧疚!”
佟汉哆嗦着嘴唇,只觉得话都堵在嗓子眼,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硬是挤出了一句:“少帅,打下凤城,杀光那些小日本和二鬼子!”
“好!”
一个好字,掷地有声。
当天佟汉回到城里,与他同行的还有一名军医和两个兵哥。他们趁着夜色潜回佟汉的住处,四个受伤的猎户就被藏在他的家里,伤势最重的脸色通红,明显是发烧了。
军医查看过四人的伤势,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几支磺胺药,“打了这个伤口就不会发炎了。”
佟汉等人并不知道什么是磺胺,但他们相信,这个军医拿出的药绝对能救活自己的兄弟。
“佟叔,这就是西洋人用的药?”一个年轻的猎户凑到佟汉身边,“好像城里日本人开的医院里就用这个。”
没等佟汉回答,军医已经帮几个伤员都处理好了伤势,回过头对那个年轻的猎户说道:“这个药日本人可没有。洋人想要也得和咱们买。”
“老天!”
年轻的猎户惊呼一声,却被佟汉一巴掌拍在脑袋上,“嚷嚷啥,把日本人和二鬼子招来咋办!”
之前带佟汉去军营的兵哥从口袋里掏出几盒罐头,猪肉和牛肉都有,还有两盒桔子一盒苹果,都是罐头厂新出的,最先配发到楼少帅的独立旅。大冬天能吃上个水果不容易,就算屋子里的人大部分是猎户,一年到头也难得吃上几回肉,抓到的猎物都要拿去换钱,买粮食和盐巴。
“几位兄弟都没吃饭吧?凑合着吃点,咱们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兵哥挨个启开罐头,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扁平的铁盒子,打开,是和水果罐头一起送来的压缩饼干。弄不到塑料包装,李谨言只能退而求其次,用铁盒子装饼干,实验了一段时间,见没什么问题才配发到独立旅,着实让第三师和第六十一师又眼红了一回。
“都尝尝,别看这东西小,比馒头还顶饿。”
猎户们都是豪爽性子,年轻的几个早就看着肉罐头流口水,见佟汉先拿了一块饼干,纷纷掏出随身的匕首,切下一块罐头送进嘴里。
食物的香味让几个伤员的肚子也咕噜叫了起来,兵哥就像是个百宝箱似的,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罐子,打开,里面是香味扑鼻的油炒面,“烧壶热水,给几个大哥冲一碗热乎乎的喝下去,睡个好觉。”
“我说大哥,你这东西都装在哪的?”年轻的猎户凑过来,看着兵哥的衣服,就像想从上面看出个花来。
兵哥干脆解开衣扣,也没什么稀奇,就是棉袄里的衣服上多缝了两个口袋,冬天穿的衣服厚,塞进去几盒罐头,从外边根本看不出来。
几个人吃过东西,坐在炕上商量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由于北六省和日本签过停战协议,又有英国人搅合在里面,若是楼少帅贸然和日本人开战,恐怕朱尔典又要找麻烦。就算之前用日本的庚子赔款堵上了英国人的嘴,但这些列强的胃口是永远不会满足的。
这也是为何楼少帅连续几天炮击凤城,却一直没有下令步兵攻击的原因。他在等,等日本人的反应,要么被迫放弃凤城,要么恼羞成怒向凤城增兵,无论是哪一种,只要日本人一动,他就有了借口,可以直接发兵把凤城打下来。
如今,佟汉等人的自发行动给了楼逍另一个选择。
“兄弟放心,只要能把那些日本人和二鬼子杀干净,就算要我这条命,也尽管拿去!”
佟汉杀气腾腾的说道,在屋子里的猎户都和佟汉一样,都有亲友死在日本人的手里。他们当“顺民”当够了,该让这些畜生血债血偿了!
2月9日,北六省军队突然停止了对凤城的炮击。
2月10日,两个猎户同凤城的日本武装侨民发生冲突,一个猎户被打伤。
2月11日,同日本侨民发生冲突的猎户失踪。
同日,关北的各大报刊,纷纷刊登了凤城猎户佟某张某两人,先被日本人抢夺猎物,又被殴打致伤,隔日便下落不明,恐怕已遭毒手的消息。
2月12日,楼少帅通电全国,日本侨民无故殴打残害凤城百姓,身为军人,当以守土卫民为责,若日本当局不公开道歉并交出凶手,后果自负!
通电一出,凤城的日本守军立刻遭受到了巨大的压力,领事矢田接连两天面前展长青,并提出证据指出这纯粹是一场污蔑!在冲突中被打伤的不是猎户而是日本侨民!那两个猎户根本不是被日本人报复杀死而是畏罪潜逃!
证据?展长青冷冷一笑,证据完全可以捏造。这不一向是日本最擅长的事情吗?
矢田再次被气得浑身发抖。
接连几日,关北城的大小报纸,尤其是时政要闻,于头版刊登日本人在华夏的各种恶行,大到杀人放火,小到买菜不肯给钱,全部写得巨细靡遗,让日本人百口莫辩。
2月16日,有人在凤城外找到了两具尸体,虽然脸被划花看不清长相,但从两人身上的衣服还是能够辨认出,他们就是之前失踪的两个猎户!
北六省谴责之声再起,楼少帅再发通电,要求日方交出凶手。
凤城日军依旧没有给出任何答复,也没有交出凶手的意思。或许日本人已经察觉,从一开始这就是华夏人给他们设下的圈套!
一向擅长颠倒是非黑白的日本矬子,再一次被楼少帅和李三少联手给黑了。
日本内阁在军方的压力下,终于下令第二舰队第二战队的出云和八云两艘装甲巡洋舰开赴渤海,炮击沿岸对北六省军队进行威慑。
不想两艘日本巡洋舰刚开过木浦,就遇上了德国远东舰队中的格奈森诺号装甲巡洋舰。
德国人不管这两艘日本舰船是来干嘛的,直接对他们打出旗语,中心思想只有一个:“这里是德意志帝国的势力范围,日本军舰不能通过”。
僵持了一会,最终还是日本人让步了,打出旗语之后,两艘日本巡洋舰掉头返航。
青岛总督瓦尔德克收到日本巡洋舰退却的消息,满意的笑了,拿起放在果篮里的汇票仔细折好,放进了上衣的口袋里。
远东舰队总司令冯施佩同样得到了华夏人的礼物,一张汇票,两千支磺胺,五十箱肉罐头以及三箱从法国人手中买到的葡萄酒。
为了让德国人点头,李谨言几乎是下了血本,虽然在拿钱的时候肉疼,但只要能把日本人的巡洋舰拦住,一切都值得!
起初德国人并不情愿帮忙,但在李三少祭出包裹着蜂蜜巧克力的糖衣炮弹和大把的钞票后,最终还是被说服了。只是让几艘战舰在海上晃一圈,遇到了日本人的舰船后把他们赶走,很简单的一件事。虽然日本海军很强,但在世界第二,实力仅次于英国人的德国人面前,还是不得不缩起脖子当孙子。
李谨言看着副官送来的电报,笑眯眯的点点头,有钱能使鬼推磨,还真不是句空话啊。
2月18日,在对日本发出最后通牒没有得到回应之后,楼少帅下令对凤城日军发动了总攻。
2月19日,凤城的日军和武装侨民除了失踪和投降外,全部被歼灭。
凤城,回到了华夏人的手中。
109第一百零八章
虽然夺回了凤城,歼灭了驻守在这里的日军一个步兵大队和两个中队,但凤城内的日本残余势力仍未完全清除。尤其是潜逃至各镇各村的日本武装侨民和二鬼子,更是让官兵们恨得咬牙切齿。
趁着北六省军队立足未稳,太过偏僻的村庄还来不及派兵进驻,一股日本武装侨民流窜到距离凤城较远的仓家村,将世代居住在那里的十一户共三十三口全部杀死。抢夺财物之后一把火烧了村子,随后潜逃。在北六省军队得到消息赶到时,整个村子已经被熊熊大火和黑色的浓烟包围,不剩一个活口。
一个独立旅骑兵连长看到眼前一幕,目眦皆裂,恨声骂道:“狗-日-的,这就是一帮畜生!”
根据留在雪地上的足迹推断,这伙人正逃亡朝鲜新义州方向。
“连长,追不追?”
“追!”骑兵连长猛的一拉缰绳,“就算是追到朝鲜,老子也要活劈了他们!”
“是!”
这些骑兵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狼,不将猎物咬死撕碎,誓不罢休!
楼少帅接到报告时,这个连的骑兵已经追上了犯案之后逃跑的日本人。骑士们将马枪背在身后,抽-出马刀横在马鞍上,策马从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日本人身后碾了过去,雪亮的刀光划过,鲜血喷溅,惨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七八个双目圆睁,犹带着惊恐表情的脑袋已经滚落在雪地上。
“第六个!”
骑兵连长挥起马刀,将最后一个还能喘气的日本人劈成了两半。
骑兵们结束了战斗,不远处,又一股日本武装侨民和几个朝鲜二鬼子正朝这边跑来,在他们身后追着一个班的北六省步兵,枪声响起,一个跑在最后边的日本武装侨民倒在了地上,追兵路过他时,不忘在他身上补了一刀。
“连长,是六十一师的。”一个骑兵说道。
骑兵连长点点头,“列队,去帮一把!别让这些畜生跑了!”
从这群逃跑的日本侨民和二鬼子身后还沾着血迹的包裹就能看出,他们在逃跑前肯定也干了和那群畜生一样的事!
马蹄踏在雪地上的声音,就像是雷声炸裂,当这些人看到前方的骑兵时,求生的希望已经被绝望所取代。就像那些被他们杀死的华夏百姓一样,他们的生命也将在今天终结。
“班长,是独立旅。”
第六十一师的步兵也认出了前方的骑兵,独立旅的军装太好认了,目前为止,北六省乃至全国都是独一份。不过这也羡慕不来,对六十一师的官兵来说,他们现在穿的吃的用的,已经比以前好了百倍。
“看到了。”班长瞪了那个一等兵一眼,“都给老子瞄准了射击,一个也别放跑了!”
“是!”
这场可称之为屠杀的战斗,就发生在距离新义州不到五公里的地方!结束了战斗的华夏军人挑衅的向朝鲜边境的日军挥舞着马刀,仿佛是在嘲讽他们都是懦夫!
这些日军却只是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没有采取任何举动,甚至连枪栓都没有拉开。他们接到命令,不许同华夏军队产生任何冲突,避免给华夏军队进入朝鲜的借口!
现在日本不只被北六省的军队打败,在国际上的形势也很被动,在彻底扭转局势之前,他们必须忍耐!
由于李谨言在私底下的运作,北六省的报业掀起了一股给日本人抹黑的风潮,几乎是什么屎盆子都往日本人的脑袋上扣,越是骂的凶的报纸销量越好。连京城和上海等地的大报也开始撰写相关报道,有些“证据确凿”的文章还被国外的报纸转载。虽然不是很有名的报纸,却也足够让日本人在国际上的“光辉形象”再下一个台阶。
日本侨民在凤城犯下的罪行传回,刊登在报纸上的照片和报道更是让国人义愤填膺!
之前的旅顺大屠杀,日本人费尽苦心的湮灭证据,发生在凤城的一切,日本人再没有任何借口否认!
此时,却仍有人说,这些华夏百姓之所以会死,全因北六省军队攻打凤城。就算放火杀人的是日本侨民,发动战争的楼逍也难辞其咎!侨民也是被逼无奈,楼逍才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那些百姓不是被日本人杀死,实则死于楼逍之手!
发表该言论的“文人”,使用的是化名,本以为不会有人查出,不想当天就被愤怒的学生和人群堵在了家里,几个学生将他和他的家人揪出来之后,把他的家里砸得一塌糊涂。在被警察带走时,狠狠的啐了他一口,扬声说道:“既然少帅攻打凤城有错,我砸了你的家也是你的错!我只恨不能杀你,看你有什么脸去见阎王殿里枉死的百姓!”
自此,再没有哪个“和平人士”敢明目张胆的同情日本人,也没人再说日本侨民无辜。甚至之前质疑北六省军队刻意挑起战端,穷兵黩武的言论也偃旗息鼓。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对不是人的畜生,就该用对待畜生的办法!”
这段时间涌现出很多类似于此的激烈言论,也获得了越来越多人的支持。看着文章后的署名,李谨言勾了勾嘴角,萧有德果然会用人。在被关了近二十天后,张建成被从狱中放了出来。经过半个多月的思想改造,他的思想和立场产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在学校里,他不再随意发表反对军阀的言论,转而将枪口对准了日本人,俄国人以及一切在华夏土地上攫取利益的列强国家。他发表演讲,撰写文章,为之前自己在别有用心之人的鼓动下走上歧路感到悔恨,却也为能及时幡然悔悟感到庆幸。
“华夏的敌人是那些列强!只有赶跑了这些在华夏身上割肉吸血的列强,国家才能从贫弱中摆脱出来,才能富强!”
张建成的身边再度聚集起众多满怀热血的青年学生,之前和他一同在大帅府前闹事的人,更是成为了他的忠实拥趸。
“这是一个无耻的国家,无耻的民族!必须打倒他们,将他们彻底赶出北六省,赶出华夏!”
“打倒日本!”
“北六省军队万岁!”
“华夏万岁!”
听过张建成的一次演讲之后,李谨言再一次确定,这个人当真是个做宣称工作的好料。只要他不是汉奸,只要他还有满腔热血,只要他能听进去道理,李谨言就敢用他,而且用起来的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上十倍!
“言少爷,有人要见您。”
“是谁?”
“是少帅送回来的,说让您把他们安顿好。”
楼少帅送回来的,还让他好好安顿?
李谨言沉吟片刻,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佟汉和张东走进房门,看到李谨言,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两个身材魁梧的北方大汉,此刻却腼腆得像个姑娘。
李谨言认出了站在两人身前的兵哥,愈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挥手让丫头出去关上们,示意兵哥可以说话了。
兵哥向李谨言敬了个军礼,说道:”言少爷,这二位便是助少帅打败日军,夺回凤城的壮士,佟汉,张东。”
佟汉和张东听兵哥说过李谨言的事,眼前这个长得像画里人似的少年,就是生意做得老大的李家少爷,少帅的媳妇?
听完兵哥的介绍,李谨言起身先向佟汉和张东弯腰行礼,“两位高义!”这个腰,李谨言弯得真心实意。
一下闹得两个汉子脸色涨红,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想要伸手去扶,冷不丁想起李谨言的身份,少帅的媳妇,就算是个男的,衣服边都不能沾!收回手表情更显得尴尬。
李谨言直起腰,笑着对两人说道:“两位尽管放心,我一定给二位安排妥当。不知两位的家人是否也一起来了?可以一起安置。”
佟汉摇摇头,脸上的笑变得有些苦:“哪有什么家人,早些年都让日本人给……东子和我一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抱歉。”
“这关言少爷什么事?都是日本人和那群二鬼子害的!”张东捏紧了拳头,“要不是怕误了少帅的大事,我还想多杀几个,为我死去爹娘和老婆孩子报仇!”
把人交给李谨言,兵哥就离开了。李谨言将佟汉和张东安排到农场,相信这两个人和农场里的退伍兵哥们会相处得很好。
收回凤城,第三师将和六十一师换防,六十一师官兵都是广西人,还不太适应北方严寒的天气,巡逻回来,不少人打喷嚏流鼻水,军营里姜汤的消耗量直线上升。倒是没人长冻疮,连之前在南方生过的也没再长。
“都是亏了这棉大衣棉手套,鞋还是猪皮的。”第六十一师师长庞天逸和为官兵检查身体的军医说道:“我从广西带来的弟兄还是第一次穿上皮鞋。”
不只是第六十一师,就算是广东来的第五十六师,也对发下来的军装军靴,手套和棉帽子爱不释手。师长唐玉璜摸着专门派发给高级军官的皮帽子,忍不住咋舌:“这一顶帽子恐怕不下五个大洋,可真有钱……”
第六十一师和第三师换防,第五十六师也和从山东调回来的第十师换防,两个以南方兵为主的师先后回关北城休整。
在山东呆了几个月的第十师官兵一下火车,在站台上集结后清点人数,比出发时足足多出两千多人。
“老戴,这怎么回事?”
来接人的第二师师长杜豫低声对第十师师长戴晓忠说道:“你不是私底下招兵了吧?这南北马上又要和谈了,当心给大帅惹麻烦。”
“我也没办法。”戴师长也挺无奈的,“非要跟着,我总不能从火车上把人扔下去吧?”
“啥?”
原来,这多出的两千多人,除了鲁军还有不少当地的青壮。韩庵山执政山东以来,为了敛财,在山东境内大量种植大烟,许多农田都被征用,出产的粮食一年比一年少。虽然种植大烟能赚钱,但大烟不能当饭吃!粮价居高不下,民间怨声载道,如今山东被几股势力分别占据,生活更是难熬。
“你是没看到山东现在是个什么情形。”戴师长想起在山东看到的一切,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我和老杜商量了,把发到两个师里的罐头和饼干拿出一部分发给那饥民,只是几盒罐头几块饼干,他们就哭着喊我们菩萨!去发东西的兵回来时眼睛都是红的。”
说到这里,戴晓忠的声音低了下来,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的铁汉,想到当时的情景也忍不住眼角发酸。
“第十师撤离的时候,把余下的罐头粮食大部分都分给了饥民,这些青壮都是趁着我们发东西的时候跑到火车上藏起来的,当时人太多,加上车站里的人也在帮他们,我也是没办法,只能都带回来。”
“我看你是心软了吧?”
“随你怎么说。”戴师长一咧嘴,“总之人是带回来了,不能再扔火车上给送回去吧?”
“你啊!”
楼少帅把南满铁路打下来,又拿下凤城,军队的驻防地一下多了起来,手中的兵力稍显不足,这才把第十师调回来,加上很快就要南北和谈,此举也算是为北六省做足了姿态。
楼大帅时代的光头军称号已经逐渐被楼家军取代,和北六省军队有过接触的外省兵,还曾戏谑的说他们是少爷兵,老爷兵。
吃的好,穿的好,用的武器也是正宗的进口货,不是少爷老爷是什么?
不过玩笑归玩笑,他们也只是私下里说说,毕竟这些北六省的大兵可是会杀人的,还杀起来眼都不眨一下。
2月27日,安排好凤城的相关事务后,楼少帅随独立旅开拔返回关北城。
此前第六十一师已经先一步抵达关北,休整了数天,在凤城发生的事情,也随着和六十一师一同返回的驻军记者的嘴和笔,传遍了关北城大的大街小巷。
独立旅乘坐的火车刚一进站,站台上便响起了欢呼声。拥挤的人群让维持秩序的警察和兵哥都是满头大汗。
身着便衣的北六省情报人员也挤在人群里,这样的场面很难保证是否有心怀不轨的人混进来,他们的目的便是盯准任何可疑人员,必要时可以无证据拘捕。
火车停下,车门打开,军乐队立刻奏起了军乐,楼少帅走下火车,一身戎装,黑色的大氅,雪白的手套,黑色的军靴,在场记者挂在胸前的相机腾起阵阵白烟,若不是有兵哥在场,恐怕已经冲上去了。
“父亲!”
楼逍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一身督帅礼服的楼大帅面前,脚跟一磕,立正敬礼,身上仿佛还带着战场上留下的硝烟味。
楼大帅回礼之后,大笑一声,用力拍了拍楼少帅的肩膀,“好!”
站在一旁的孟老先生捋了捋胡子,笑道:“当真是虎父无犬子,雏凤清于老凤声,少年英雄,该当如是!”
独立旅的官兵也开始有序的下车集结,无论是之前的第六十一师还是现在的独立旅都没有带回俘虏。
在攻打南满铁路时,楼少帅就曾下令不要俘虏,在凤城,北六省的军队继续执行着这一命令。尤其是目睹流窜的武装侨民残杀凤城百姓,焚毁村庄之后,这一命令更是被执行得十分彻底。
和山东回来的第十师相同,独立旅也带回了不下五百青壮。他们大多是当地的猎户,身体结实,还打得一手好枪。这些淳朴的汉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阵仗,当记者的照相机对准他们时,全都是手脚僵硬,不知道走路该先迈哪只脚。
当天,大帅府摆出几十桌,李谨言还从农场里拖了不少的猪羊,送进军营里给兵哥们开荤。
顺带一提,英国人总算是答应再卖给李三少十头种猪,虽然价格比之前高出一倍有余,李谨言还是咬牙答应了。现在吃亏不要紧,总有能找回来的时候!
除了猪羊,农场里这段时间还多了不少野猪和野鸡,佟汉和张东都是爽朗性子,也是好猎手,他们被安排到农场,和刘疙瘩等人算是一见如故,知道农场里总是进野之后,二话没说,扛上猎枪带着几天的干粮就进了山。两天后,佟汉一个人下山,身后用木桩临时捆起来的爬犁上拉着一头不下三百斤的野猪!
“这么大的家伙,在我们那里可少见。”佟汉仰脖喝了一口烈酒,暖和了一会之后,让刘疙瘩挑几个身强体壮的和他上前,“掏了三窝野猪,大个的都宰了,还有几头猪崽子,东子在哪里看着,都拉回来给言少爷送去,大个猪肉糙,野猪崽子的肉不糙,还越嚼越香,正好给言少爷尝个鲜。”
最后,佟汉带着两个兵哥和几个老毛子上山了,拉回来的野猪,足够农场里的人吃上三个月!
李谨言知道后也吃惊不小,看着厨房里哼唧直叫的野猪崽子,半天没回过神来。
倒是厨子磨刀霍霍,这么好的材料,就该好好露一手!
于是,大帅府连吃了三天烤乳猪。
110第一百零九章
俄国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米哈洛夫在一次外出打猎中途下落不明!米哈洛夫的情妇和卫兵尸体在隔天被发现,全部被野兽撕咬得不成样子。现场到处是血迹,还有开枪的痕迹,很多人怀疑他们遇到了大型野兽,但几天过去,连被拖得最远的卫兵尸体都已经找到并确认身份,米哈洛夫仍不见踪影。
消息传回圣彼得堡,沙皇尼古拉二世对这个之前在满洲里战败,却凭借家族势力毫发无损的家伙并无好感,只象征性的询问了一下,再无下文。德米特里大公则是看到了机会,米哈洛夫被华夏人吓破了胆子,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如今米哈洛夫下落不明,他完全可以向沙皇举荐有勇气和能力的人才!
不过有皇后亚历山德拉和拉斯普京从中作梗,德米特里大公并无太大把握,绞尽脑汁,他终于想到了玛丽娜皇太后。
打定主意之后,德米特里大公私下会晤了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叔叔尼古拉大公,尼古拉大公同样是个对远东野心勃勃的人物,同时有着沙皇所没有决断。两人几乎是一拍即合,当即决定第二天面见皇太后,请求她向沙皇进言。皇太后的意见对尼古拉二世十分重要,之前因为皇太后的谏言,沙皇尼古拉二世才继续重用斯托雷平,并惩罚了中伤他的两个人。只要皇太后肯帮忙,无论是皇后亚历山德拉还是拉斯普京,都无法再肆意从中作梗。
皇后亚历山德拉信任拉斯普京,皇太后玛丽娜却不!她对这个来路不明并且迷惑沙皇夫妇的僧人,可以说是厌恶至极。
德米特里大公和尼古拉大公觐见皇太后的消息很快传进拉斯普京的耳朵里,当他得知两位大公举荐他的死对头波利瓦诺夫出任新一任俄国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时,立刻向皇后进谗言道:”波利瓦诺夫十分傲慢,他对皇后陛下缺少应有的敬意,并且同德米特里大公有十分深厚的友谊,让他掌握军队是对皇后陛下十分不利的事。”
皇后亚历山德拉明白拉斯普京在排除异己,但她对德米特里大公没有任何好感,既然波利瓦诺夫是他的好友,同样无法获得皇后的任何正面观感。
在拉斯普京的鼓动下,就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新任人选,皇后亚历山德拉与皇太后产生了激烈的争执,并且不可调和。
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妻子,尼古拉二世性格中的缺点再次暴-露无遗。他没有接受任何一方举荐的人选,反而让边境军副总指挥暂代米哈洛夫的职位,直到能够确认米哈洛夫的下落为止。
事实上,几乎所有人包括米哈洛夫的家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沙皇此举无疑是在和稀泥,期望等到皇太后和皇后的争执平息之后,再任命新的边境军总指挥。沙皇这一举动实则是出于无奈,不想却为俄国丢失西伯利亚广大的领土埋下了祸根。
东西伯利亚边境军副总指挥安德烈是个性格与米哈洛夫截然相反的人,他是个大俄罗斯主义者,对于鞑靼等信奉伊斯兰教的民族十分仇视,主张对境内的其他民族实行高压统治。米哈洛夫的家世和权力都高于安德烈,他的主张也一度被压制,如今米哈洛夫失踪,沙皇任命他暂代边境军总指挥的职位,无疑给东西伯利亚境内蒙上一层民族仇视的阴影。
掀起这一连串变故的关键人物,俄罗斯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米哈洛夫实际上并没有死。面对现在的情况,若米哈洛夫还保有一个贵族和军人的荣誉感,他应该马上自杀,但他没有,他不想死,他想活下去。
“二姐,这个老毛子还真是孬种!”
孟二虎蹲下——身,用手里的棍子拨了拨被扒得精光,捆得像待宰的猪一样的米哈洛夫,虽然屋子里烧了炉子,但全身上下只盖了一张兽皮的米哈洛夫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孬种才好啊。”许二姐抱臂站在米哈洛夫身前,“他要不是孬种,我早宰了他。”
“二姐,我咋不明白你的意思?”
蹲在墙边叼着烟斗的常大年砸吧了两下嘴,“留着他有什么用?万一被老毛子循着踪迹追到这里,不是惹麻烦吗?”
“我说,”许二姐娇笑了两声,“你们以前真是当土匪的?就这胆子还能当土匪?”
孟二虎和常大年互相看了一眼,常大年开口道:“当土匪的是二虎,我是老实人。”
“老实人也是个榆木脑袋。”许二姐哼了一声,“逮住这么一条大鱼,还是个孬种,杀了亏本。具体是杀还是有其他用处还得上边发话。””这话在理。”另外一个靠墙的汉子应声道:“逮条大鱼不容易,杀了多可惜。说不准,这家伙还真对上头有用。”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是一哏,这话别人说可以,从这人嘴里说出来简直就是笑话。这群人里,除了许二姐,就数这个外号二把刀的杀的老毛子最多!
“行了,就这么定了。”许二姐拍板,没人敢反对,“楞子回去一趟,这边的情况都和上边详细说说,说不准会派人下来。今晚我做几个好菜,咱们好好喝一壶。”
说完用脚尖踢了踢躺在地上装死的米哈洛夫,一连串流利的俄语脱口而出,“别装死了,都抖成这样了,还装什么装。老娘今天心情好,等会也赏你几口肉吃,省得上边来人前给饿死了。”
听到许二姐下厨,男人们的肚子都叫了起来。许二姐做饭的手艺和杀人的手艺一样高超,按照她的话来说,“老娘开了那么多年包子铺,手艺不好还怎么招回头客?”
虽然大家都觉得她实际干的绝对是杀人越货的买卖,开包子铺只是顺带,却没人敢当面反驳她,后贝加尔这群人就像是森林和草原上的野兽,奉行的是强者为王的观念,没有世俗中男女的分别,谁强就服谁。许二姐够强,够辣,这帮双手沾血杀人如麻的汉子就服她!
萧有德接到后贝加尔传回的消息,当即吃了一惊,这帮人还真是“胆大包天”,把老毛子的边境军总指挥给抓了!不过这的确是条大鱼,要是能撬开他的嘴,俄国在东西伯利亚布置了多少军队,如何布防,火力怎样都能问得一清二楚。
“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李谨言听萧有德说完也吓了一跳,这就相当于边防军总司令吧?“报告少帅了吗?”
“还没有。”萧有德说道:“大帅的意思是,今后北六省情报部门直接对您负责,具体的都要先问过您的意思。”
对他负责?李谨言愣了一下,这是让他当情报头子?不知为何,李三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某位姓戴的先生……
算了,不管这些。
李谨言把脑子里突然蹿升的念头压下去,“这事我管不了,马上报告少帅,具体怎么处置这个米哈洛夫按照少帅的意思执行。”
除此之外,李谨言还想到一点,后贝加尔起到的作用完全超出了他的估计,为能及时传递消息,或许该在两地间架设电台。轻工业区的工程也将在三月继续,李谨言还打算在工业区内建造一家发电厂,这些都只能依靠国外的技术和设备。
换句话手,得大把花钱!
除去为飞机制造厂和发动机制造厂预留的款项,楼少帅给他的一千万马克还剩下不少,足够应付电厂和架设电台的费用了。不过从技术和资金双方面考虑,德国西门子都是李谨言现在的首选。
等到鞍山本溪的重工业区建成,规模肯定是关北城外轻工业区的几倍,这些配套设施也是必须的。为了交通方便,或许还得在工业区内运行有轨电车或者是短途火车。这又是一大笔钱。
李三少开始掰着手指计算钱该怎么花,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大手大脚了,否则等他再想起什么必要的东西来,却发现手里没钱可就乐子大了。想到这里,干脆取出之前写好的计划书开始涂改,等他终于满意了,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楼少帅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少帅,”李谨言拍拍胸口,“你至少出个声。”
“我敲门了。”楼少帅越过李谨言的肩膀,拿起已经被涂改过几次的计划书,“这是定好的?”
“算是吧。”李谨言也是随口一说,既然楼少帅说他敲门了,那他绝对就是敲了,八成是自己改计划书改得太认真没听到,“这份计划里有些是要马上着手开办的,有些却还要等一段时间,例如发动机厂和飞机场,都要德国人点头卖给我们技术才行。”
楼少帅一页一页的翻看着,他看过不少李谨言写的计划书,例如建设皂厂和向德国人借款,这一份显然花了他更多的心思。从上面书写和涂改的痕迹来看,他很早就在写这份计划,上面有些项目已经开始执行,有些却被划去,还有更多是新增上去的。
“发电厂?”
“轻工业区一旦建成,对电量的需求肯定增大。”李谨言拉了拉楼少帅的胳膊,示意他坐下,这么站着他要仰头说话,脖子酸,“我想都是建厂,不如干脆一步到位,建造在工业区的电厂主要用于工业发电,关北城的的电灯公司规模小,机器设备也有些老旧,可以以军政府或者我个人的名义注资,请德国人扩建或者重建。建厂过程安排技术人员全程跟随,应该能学到不少东西。”
“对方会答应?”楼少帅指的不是德国人,而是电灯公司的经营者。
“当然。”李谨言一扬下巴:“我现在可是北六省总商会的会首,被他们‘亲自’推举的。无论如何,会首提出来面子总要给几分吧?这事他们也算不上吃亏,等发电厂的规模扩大,关北城家家户户都开始通电,他们能赚的钱也就更多,怎么还会和我计较这些。”
“飞机制造厂?”楼少帅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将目光移回到计划书上,“这个有用?”
“有用,绝对有用!”说到飞机,李谨言就双眼发亮,将自己用飞机炸军舰的想法一股脑的倒了出来,“少帅,你想啊,咱们往日本矬子的船上扔炸弹,他们干跳脚却没办法,多爽!同样的,飞机也能炸步兵,等他们集团冲锋或者是集结的时候,一个炸弹下去,或者是一阵机枪扫射,比用炮轰都管用!”
“你确定?”
“确定啊。”李谨言下意识的回了一句,还在奇怪楼少帅为什么会这么问,随即想起现在的飞机是个什么状况,顿时明白了。就算楼少帅是个军事天才,能分析出欧洲局势进而推测欧洲会有一场大战,也不会想到用木板和金属丝拼凑起来的飞机能挂上炸弹去炸军舰。
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那些木板架子能飞上天不掉下来就够惊人了。不说楼少帅,就连现在的西方强国,对飞机的认识都只停留在“民用玩具”的基础上,一战开打,这些飞机最初都只被用来执行侦查任务,飞行员唯一能用来保护自己的武器还是一把手枪。
机枪,炸弹?简直是天方夜谭。能把这些武器带上飞机,完全靠飞行员自己的奇思妙想。
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李谨言深吸了一口气,“少帅,你就当我胡思乱想好了,总之,我坚信我刚才说的一切肯定都能成功!”
楼少帅静静看了李谨言一会,俯身在李谨言的唇边落下了一个吻,“你说的,我信。”
李谨言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搂住楼逍的肩膀,用力的吻了回去。
隔日,萧有德奉楼少帅的命令,化妆成收皮货的商人,带着几个手下亲自前往后贝加尔。李谨言约见了德国西门子公司设立在哈市分支机构的负责人,和对方提出建造发电厂和购买无线电台的订单。按照李谨言所说的,电厂和无线电台可不只建在关北城。这是一笔大生意,分支机构的负责人立刻上报西门子公司设立在上海的永久办事处,在华业务的主要负责人接到电报后立刻回信,他将亲自前往关北洽谈这笔生意。若有需要,西门子将在关北再开设一家办事机构,专门负责李谨言这笔订单。
展长青终于和德国人谈妥,以增加磺胺的出售量,并在两年后对德国公开磺胺的具体研究资料为条件,从德国人手中拿到了发动机图纸。不只是柴油发动机,还包括活-塞-式汽油发动机。
拿到签订后的合同,李谨言张大了嘴巴,近五分钟没说出一句话来。到最后也只能一脸崇拜的看向展长青,两眼冒星星。
展长青依旧笑得一脸温和,他告诉李谨言,德国人还答应在建厂期间派遣专业的技师来华,“当然,薪酬和一应费用都要由我们负责。”
“没问题!”李谨言高兴得想要抱住展长青狠狠亲上几口,还是狼阻止了他,旁边还坐着楼少帅,一时冲动的后果恐怕会很严重。
“不过我想言少也明白,光有图纸是不够的,材料还是需要自己生产。”展长青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了一口,“这些展某就无能为力了。”
“展局长,你还是叫我谨言吧。”李谨言笑着说道;“只要有图纸,有技术,有技术人员,其他都没问题。本溪和鞍山可是都被少帅抢回来了!”
鞍山和本溪到后世仍是华夏最大的钢铁生产基地,国内用于航天领域的钢材除了进口,大部分都来自于鞍山和本溪。就算短时间内无法自己制造出合适的材料,大不了先同国外购买,有了参照再自己研究。
这段时间,在北六省帮忙建造兵工厂的德国人,时常对军工厂里老师傅和技师的能干发出感叹,华夏人从来不缺少学习能力和动手精神,他们所需要的只是学习的机会。
送走了展长青,李谨言依旧看着合同傻乐,楼少帅叫了他一声,李三少依旧傻乐中。楼少帅眉毛一扬,抬起李谨言的下巴,一口咬在了李三少的脖子上。
李三少终于回归到了现实。
“少帅,我就是太激动了。”李谨言捂着脖子,浑身打了个激灵,干笑两声,在楼少帅继续行动之前,蹭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几步跑到门边,“我下午还得去工厂,少帅,你忙啊!”
话落,推开门就跑了出去。
楼少帅坐在椅子上,维持着同样的姿势,过了两秒,单手撑住额头,低沉的笑声缓缓在室内流淌。正打算敲门的季副官顿时僵在当场,少帅,在笑?!
不,一定是他听错了!
111第一百一十章
x三月上旬,二月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凤城之战落下帷幕,日本人在凤城的驻军和武装侨民被全歼,朝鲜侨民也死的死跑的跑,大部分跑向新义州,一部分跑向安东,想方设法穿过边境线回到朝鲜,着实在边境闹腾了一阵。北六省经过满洲里,南满铁路和凤城之战,彻底向世人展露出了肌肉,再加上之前在木浦拦截日本军舰的德**舰,日本大本营不得不重新考虑对华夏的态度。
内阁首相山本权兵卫听取了西园寺公望的建议,缓和对华态度,不仅强-压下陆军大臣调派驻朝日军报复北六省军队的提议,同时照会英国驻日本总领事,希望英国能帮忙从中斡旋,缓和日本同华夏之间的关系。并且一改之前的态度,非但不再提被华夏和英国人联手眛下的庚子赔款,反而主动提出可以先赔偿北六省战争赔款两百万两白银。
这一次,日本人没再玩北方政府和北六省军政府之间的文字游戏,站在展长青面前的日本领事矢田一改之前的嚣张,甚至“忘记”了不久前他曾经对展长青叫嚣“大日本帝国一定会报复”的话,态度恭敬,言辞恳切的希望能恢复北六省与日本之间的“友谊”。
“友谊?”
展长青意味深长的笑了,不过在和日本人见面之前,他也预料到日本会有态度上的转变,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彻底。
果然拳头大才是真理。
把这些日本矬子打疼了,他们就老实了。要是和他们讲道理,讲仁义,他们就敢继续骑在华夏脖子上耀武扬威。
“矢田领事的话我方会慎重考虑。”展长青打起了太极,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些矬子痛快了,虽然现在态度摆得低,可大连安东还被他们占着!什么时候这些日本矬子全都退出华夏的土地,什么时候再来讲彼此的友谊吧。
按照少帅的意思和安排,安东和大连早晚也要收回来,但目前不能操之过急。英国领事在一旁,展长青总要看在世界老大的面子上,给日本人一个台阶下。扇几巴掌踹两脚就行了,不能真给一刀捅死了,至少现在还不行。
在矢田接连鞠躬,谦逊得几乎要和地板形成九十度直角的时候,展长青终于大发慈悲的告诉他,北六省军队暂时没有再动武的打算,接下来北六省上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日本领事矢田听到这句话,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大大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展长青指的大事是什么,南北和谈!
据旅顺都督大岛义昌传来的消息,北六省督帅楼盛丰十分重视这次和谈,并志在和谈中取得联合政府大总统的宝座。至少在和谈期间,北六省军队继续对外作战的可能性不大。
若日本在这个时间对北六省释放出“友好”讯号,有六成以上的把握会被接受。那个以铁血好战闻名的楼逍也不会不顾楼盛丰的意思,再发动一次战争。
送走矢田和英国领事,展长青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之前的谈话中,英国领事的傲慢让他很不舒服。英国人这次肯下这么大力气,除了他们和日本之前的盟约,应该还有利益牵扯在里边吧?不知道这次英国佬又从日本捞了多少好处。
这些洋鬼子果没一个好东西,刀切豆腐两面光,一边骑墙两面捞钱。
事实的确让展长青料对了,日本政府这次算是下了血本,通过签订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向英国贷款五千万英镑,武装军队,购买粮食,缓解国内的政治矛盾和国民的生存压力。
英国人也不想看到华夏国内有某一方势力崛起得太快,这些列强国家不能允许任何人触动他们的在华利益,扶持日本,同时能起到牵制北六省和在海防上威胁德国远东舰队的目的,现在的日本就是他们手里牵着绳子的一条狗,要想活下去,就得按照他们的想法去做。
英国人的算盘当真是打得噼啪响。
这件事只能算是三月里的一个小插曲,接下来的南北政府第二次和谈才是重头戏。
北方政府的大总统司马君,南方政府的临时大总统宋舟,北六省的督帅楼盛丰,毫无争议的成为了这场谈判的主角。民间还设下赌局,赌的就是联合政府大总统最后花落谁家,根据赔率来计算,楼盛丰高居榜首,宋舟位居第二,反而之前表现强势的司马君排在了第三。
“这不难理解。”任午初见李谨言对这件事感兴趣,三言两语说清了这其中的关窍,“北六省军队对外战争连番获胜,民生商业等发展也是有目共睹,大帅又率先在全国提出联省自治,在北方,司马君很难再同大帅比肩。宋舟在南方声望极高,加之国人的地域观念,南方各省还是更希望宋舟能成为联合政府的大总统,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从一开始司马君就退出了这场角逐。若是他有心也不是没翻盘的机会,只是很奇怪,好像从传出第二次和谈的消息起,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表明他无意参与联合政府大总统的竞争。”
任午初说得清楚明白,李谨言茅塞顿开之余,也跃跃欲试的想要下一注,赌注嘛,当然要下给楼大帅。
“言少与其去赌钱,不如把钱存进官银号。”
“我说任老板,”李谨言满头黑线,“几天前官银号开业,我可是存了二十万大洋。”
北六省官银号开业当天,不只李谨言捧着真金白银去了,连之前托他引荐,想和任午初“谈一谈”的吴老板等人也去了,也不知道任午初是怎么和他们谈的,这些自己开钱庄的老板竟然捧着大把的银子鹰洋,全都存进了官银号。想起那一笔笔的存单,李谨言都忍不住咂舌,好奇的问了两句,吴老板倒是大方,告诉李谨言,任午初答应他们在官银号入股,并在三个月后派专人对他们经营的钱庄进行整改,钱庄的牌子全都摘掉,挂上官银号分号的牌子,至于他们存在官银号的这些真金白银,就当是他们入股的“资金”了。
之前接管北六省内日本银行的时候,楼少帅就曾承诺,凡是手持这些银行存单的存户,都可以到开业的官银号中兑现。不过在官银号开业之前,北六省军政府就解除了对这些日本银行的临时接管,消息传出当天,大部分储户就跑向被搬得一干二净的日本银行和分店,要求取钱!
之前曾在大连发生的日本银行储户挤兑风潮再一次上演。
这些日本银行欲哭无泪,给钱吧,他们的金库都被北六省军队搬空了,拿什么给?不给钱,他们今后别想继续在北六省继续开下去,明明储户手里有存单,凭什么不给取钱?
思量再三,这些日本银行中,除了少数几家资金雄厚的,例如日本正金银行,其余大部分都关门停业。
遭受了损失的华夏老百姓,愤怒的将已经空空如也的银行店面砸了一通,末了,只得按照之前听到的风声,到已经开业的北六省官银号去碰碰运气,不想柜台后的柜员核对过他们的存单之后,当即一分不少的把存款给了他们,利息还多出了一些。
“没错。”柜员对站在柜台前满脸疑惑的中年人说道:“这是按照官银号的存款利率来算的,从军政府接管日本银行算起,到今天为止,这段期间的存款利率都要比日本银行的高。”
“这,这哪成……”
“这都是遵照少帅的命令,无论如何也不能亏了北六省的百姓。”说着示意中年人去看挂在墙上的八个字:”为民服务,一心为民。”
钱中年人看了半晌,突然把手中五十多块大洋都放回了柜台上:“这些我不取了,再存起来成不?”
“当然成。”柜员是个斯文的小伙子,笑起来显得十分亲切:“您是存活期,半年期还是一年?另外还有五年,十年,利率都不一样。”
“那你给我说说。”
“好。”
柜员开始和中年人详细解释,排在他身后的人也认真听着,一整天下来,想要看官银号笑话的日本人失望了,官银号非但没有出现挤兑风潮,相反,一些听到消息的商人还特地到他国银行里将存款取出,存进了北六省官银号里。
在李谨言和吴老板等人亮出存单之后,更是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大帅和少帅仁义,把钱存在自己人的银号里才放心!
几天时间,北六省内的其他外资银行都出现了大量取款的储户,可惜他们就算想找军政府麻烦也找不到借口,老百姓愿意把钱存到谁的银行里,是他们自发的行为,又不是军政府和官银号唆使的,抗的哪门子议!
“虽然会损失一些,但值得。”任午初举起茶杯,对李谨言说道:“任某以茶代酒,敬言少。”
“任先生,我可没帮什么忙。”
“言少为任某引荐吴老板等人,已经是帮了大忙了。”
李谨言:“……”
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是他亲手把吴老板等人推进火坑,坑下边有只成了精的狐狸正张大嘴接着……
任午初见李谨言并非只为道谢,他想和李谨言说官银号铸币的事情。
“铸币?”李谨言看着任午初,“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不急。”任午初笑着摇摇头,“目前国内流通的多为墨西哥鹰洋,每块含银七钱二分,另有美利坚等国银币,国内各省也有私铸钱币,其成色比不上鹰洋,流通并不广泛。上海一些外资银行已少量发行纸币,华俄道胜银行也曾在北六省发行纸币,一国流通的主要货币皆为外国铸造,未免令人慨叹,自官银号计划之初,任某便有改变这种状况的想法。”
“是吗?”李谨言之前倒没注意到这点,只是习惯了用大洋,仔细一想才猛然发现,此时的华夏还没有自己的货币!由于历史拐了个弯,连赫赫有名的袁大头也被蝴蝶翅膀扇没了。
不过,袁大头没了,咱可以有楼大头!李三少握拳。
“其实,铸造货币,这里面也是大为有利可图。”任午初朝李谨言勾勾手指,凑到他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番话,李谨言听得心潮澎湃之余,再次感叹,奸商,不折不扣的奸商!
当天回到大帅府,李谨言几乎是一个字没动的把任午初的话告诉了楼少帅,楼少帅点点头,既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这件事白局长会处理。”
李谨言离开书房前突然想起一件事,“少帅,前几天乔乐山和我说想请一个帮手,这几天应该到了,他说这个人你也认识。”
“谁?”
“丁肇。”
“……”
“少帅?”
“丁肇?”
“是。”李谨言摸摸脖子,怎么突然觉得屋子里变得凉飕飕的?
与此同时,一艘从欧洲驶来的客轮正停靠在山东青岛,一个穿着西装,单手拎着手提箱的东方青年跟着人群走下了轮船。
112第一百一十一章
民国五年,三月中旬
南北政府第二次和谈正式重启,以司马君,宋舟,楼盛丰为首的各省督帅齐聚京城,参与和谈的南北政府要员也一一露面,包括国内各界民主进步及爱国人士的目光也聚集到这次和谈之上。
京津唐,南六省,北六省,两广等地的各大报纸纷纷派遣记者前往京城,有的报社更是社长主编亲自出马,到了京城之后疏通各种关系,就为得到第一手新闻资料。
最先发回的新闻稿是关于南北政府要员及各省督帅到京的名单,和谈的日程安排还暂时对外保密。李谨言看到后,立刻让文老板派负责《名人》增刊的记者赶赴京城。
“这么多的国内各界名人,几乎是排着队的等咱们采访。”李谨言兴奋得双眼放光,“就像一个聚宝盆一样,这一趟出去能省多少差旅费?”
在接连几期报道北六省的军政府和军队要人之后,《名人》的名声越来越大,李谨言已经和文老板及《名人》主编商量过,不再局限于北六省,可以将目光放到全国,南北大总统,南北政府要员,各省督帅,都是现成的材料。
和谈期间,最重要的一期《名人》专访对象已经定为楼少帅,同期还将重新刊登楼大帅的专访,包括北六省军政府各部要员也都将在刊物中提及。这期《名人》不仅在北六省内发行,还将在天津分社,京城临时分社大量发行,为北六省军政府和楼大帅在和谈期间造势。
“这些督帅平时都呆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要想让他们动一动,除了打仗就只剩下这场和谈。”李谨言对即将登上火车的记者说道:“咱们报社的未来,《名人》的未来,就全靠两位了!”
文老板也在一旁帮腔道:“这次要是表现突出,等到报社再开分社,两位将是派驻到分社的骨干力量。”
被忽悠得激动无比,满脸通红的记者哥兴奋的登上火车,不忘从车窗伸出手臂挥舞,就像要奔赴战场的士兵一样。李三少和文老板在站台上目送火车出站,对彼此的忽悠能力又有了新的认识。
和谈期间,英法德美等国公使再次不请自来,会场的警卫早已得到命令,这些公使前来不必阻拦,连俄国公使都放了进去,唯一要拦在会场外边的只有日本公使伊集院。
恼火的日本人和横着手臂,硬邦邦说着“这里不欢迎您!”的警卫大眼瞪小眼,一点办法都没有。身为一国公使,他不可能在这样的公开场合和一名警卫大声争执。
走在前方的各国公使目光中有轻视,有怜悯,大多是带着看好戏的意味。谁不知道日本之前被北六省连揍了两顿,揍得几乎没了脾气,全靠英国的借款和斡旋才能缓过一口气,想要再和他们平起平坐?几乎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说接连打败了清国和俄国的日本在列强眼中还能算是二流国家,现在的日本恐怕连二流的尾巴都摸不着了。
不光是这些列强的态度发生了改变,经过南满铁路和凤城的战斗,其他各省的军政府和治下百姓对日本人也不再那么“客气”。以往穿着木屐带着佩刀,动辄在华夏的土地上胡作非为仗势欺人的日本浪人,现在也不得不收敛起来,否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拖到巷子里暴揍一顿。尤其是在北六省和临近的河北等地,日本人的领事裁判权已经形同虚设,若是日本侨民和华夏百姓发生冲突,警察再不会碍于日本人的治外法权缩手缩脚,只要确认是日本人挑衅,管你三七二十一,抓了再说!
抓起来之后,全部和江湖惯匪,杀人不眨眼的胡子关在一起,每回都能修理得这些矬子舒爽无比。
这些胡子盗匪都是恶人,但同样是华夏人!既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活着出去了,不如临死前做几件“好事”,到了阎王爷爷那里也算是将功折罪,下油锅的时候能给个痛快。
此时日本国内刚依靠英国的贷款缓和了一些,内阁就和陆军军部闹得不可开交,发展到近乎是水火不容的地步。
出身海军的内阁首相山本权兵卫老奸巨猾,在国内的声望极高,几次周旋下来,让陆军一方有苦说不出,陆军一方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还有杀手锏没有使出,若是给他们抓住了山本的小辫子,这届内阁必将倒台无疑。
日本国内忙着争权夺势,对侨民的“保护”自然只能依赖于日本驻华公使及各地领事,奈何有之前的两次大败,日本人就算摆出一副傲慢的姿态,也不会有人再被他们吓住。
行使领事裁判权把被抓进牢里的侨民弄出来也往往于事无补,送进去的时候还四肢完好,出来的时候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抗-议,没用。
继续抗-议,也没用。
华夏人上千年的官场手段用到外交上同样会让对手挠头。
几次下来,日本侨民和浪人终于意识到在华夏必须缩起脖子了,至于脖子要缩多久……目前还是个未知数。
三月十八日,南北政府第二次和谈正式启动,全国的目光都聚集于此,在南北政府要员和各省督帅身着西装,长衫和军礼服下车走进会场时,镁光灯响成一片,白色的烟雾几乎形成了一条长链,场面甚为壮观。
楼大帅去京城参加和谈,展长青和白宝琦等人都随同前往,北六省的军政要务再一次全压在了楼少帅的肩膀上。相比起之前的仓促接手,楼少帅这次已经有了经验,工作起来十分效率,极少再会熬到深夜。
李谨言也终于见到了乔乐山口中能让楼少帅变脸,传说中的丁肇。
第一印象,很高很英俊。再一看,一身的知识分子精英气息,第三眼,这个精英分子突然从外衣的口袋里“变出”一朵玫瑰花,夸张的朝他行了个十九世纪法国宫廷的贵族礼,“啊,我是如此的荣幸能够见到你,你就像玫瑰花一样的美丽!“
英俊的精英形象瞬间轰塌,李谨言嘴角控制不住的抽了一下,这是个二货还是个二货?
乔乐山缓缓的转过头,捂着嘴,肩膀不停耸-动,他是在偷笑?一定是在偷笑!
李谨言突然有些明白,为何他提起丁肇时,楼少帅会嗖嗖飙冷气。若他当初也对楼少帅说了玫瑰美人什么的,没被一枪轰了当真算他命大。
“丁肇。”
在丁某人就要单膝跪地继续吟诵小夜曲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身冷意的楼少帅站在门旁,戴着雪白手套的大手紧握成拳,骨节间发出了咔咔的声响。
见到楼逍,丁肇的二货表情顿时一收,瞬间恢复成一副精英做派,“楼,三年没见,你还是这副样子。”
丁某人除了精通化学药理,还是个语言天才,凡是他到过的地方,不出三个月就能和当地人打成一片。虽然自曾祖起丁家就移居南洋,但丁肇自幼就能说一口流利的华夏语,没少借此嘲笑只会听不会说的乔乐山。
乔乐山凑到李谨言身边,用他半生不熟的华夏语夹带着英文对李谨言说道:“我们三人是在德国时认识的,第一次见面,丁就被楼揍得半个月没办法见人,等他能下床之后,第一件事不是去上课,而是跑去找楼算账,结果又被揍得半个月不能下床,那年楼十六岁。不过之后丁给楼下了一次药,让他差点在射击课上打出零环。”事实上,当丁肇被揍得鼻青脸肿时,乔乐山也没少趁机在他伤口上撒盐,算是报了之前自己被嘲笑不会说华夏语的一箭之仇。
“乔乐山,”李谨言十分惊奇的说道:“你竟然能说这么长的华夏语!”
“……”关注点该是这个吗?
两人在一旁窃窃私语,楼逍和丁肇的目光同时看了过来,李谨言知趣的走到楼少帅身边,“少帅,乔乐山是和我说你们在德国时的事情。”
乔乐山被楼逍冰冷的目光刺了一下,手指在嘴边一抹,示意自己立刻闭嘴。
不顾楼逍的冷脸,丁肇又从口袋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盒巧克力递到李谨言面前:“送给你,聊表心意。”
楼少帅冷声道;“他是我妻子。”
“我只是在表达善意。”丁肇一摊手,“还有,我送给美人的东西都是绝对安全的。”
话落还朝李谨言眨眨眼,李谨言搓了搓胳膊上争先恐后立正敬礼的鸡皮疙瘩,暗想是不是该撺掇楼少帅再揍这家伙一顿?
最终,为了避免少帅枪杀南洋华侨的血案发生,也为了自己的钱途考虑,李谨言硬是把楼少帅拽走了。
等到两人离开,乔乐山难得好心的提醒丁肇:“楼很重视他的妻子,你最好别太过分。”
丁肇耸了耸肩膀,“楼的运气总是这么好,在德国时他就总是能得到美人的青睐,真让人嫉妒。”
“嫉妒也没用。”乔乐山一把搂住丁肇的肩膀,“他对公爵的千斤都不假辞色,但李对他来说是完全不同的,所以,这是作为朋友的忠告,适可而止,否则我会后悔把你叫来。”
“好吧。”丁肇点点头,“我接受你的劝告,不过你确定要继续这样?”
意识到丁肇在暗示什么,乔乐山倏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干笑两声,“丁,我们是朋友。”
“当然是朋友,”丁肇咧嘴一笑,“所以我大发慈悲没有废掉你的手。”
“……”
丁肇抵达关北的第二天就开始到实验室工作,关于青霉素的研究已经有了进展,差的只是临门一脚,当看完相关资料和助手记录下来的实验数据之后,丁肇先是对乔乐山的实验进度大加鄙视,然后立刻投入到接下来的实验当中。
一旦工作起来,丁肇就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样,他对这项实验的专注程度让李谨言都感到吃惊。
想起和楼少帅之前的那番对话,又不由得释然。
很显然,楼少帅讨厌这个人,尤其是他的性格和行事作风,但他却告诉李谨言,丁肇可以信任,而且他的能力绝对不逊色于乔乐山。
李谨言站在实验室门口,看着聚精会神工作中的乔乐山和丁肇,再一次感叹,除了不擅长耍阴谋诡计,他也绝对不是个当官和搞政治的料。如果他厌恶一个人厌恶到会和对方挥拳相向的话,是绝对不会信任他并且让他参与如此重要的工作。
“别惊动他们了。”李谨言对站在一旁的助手说道:“等他们出来,告诉丁肇,他的薪水会和乔乐山一样。”
“好的。”
接近三月下旬,关北城外工业区的工地上又忙碌起来。
由于春耕已经开始,工地上的工人大部分都来自收容所。孟波和孟涛找到李谨言,告诉他工地上的劳动力严重缺乏,若是不能尽快补足,恐怕会影响到工程进度。
李谨言也着急,不过他更清楚春耕有多重要,纵然工业能够强国,民生的根本却是粮食。但工地上缺人的确是个问题,收容所里倒是还有人,可他绝不会让老人和不满十岁的孩子去工地上干活。
“这样,我会在报纸上登招工启事。”李谨言对孟氏兄弟说道:“还可以到外省去招人,咱们北六省这里地广人稀,但外省很多地方都是人多地少,肯定会有愿意北上来干活的。”
目前只是轻工业区,几千亩的地方,等到在鞍山本溪建立重工业区,需要的人手会更多,到时劳动力更是个大问题。工厂开工,需要的工人也不是小数目,或许他该想办法让东北的移民潮快点到来?
不只是李谨言为劳动力问题发愁,北六省的军队里也在为招兵的事情头疼。
满洲里的戍边军也发回电报,最近东西伯利亚境内似乎不太平,要求增派军队维持边境稳定。
接替米哈洛夫成为边境军总指挥的安德烈终于开始了他的高压统治,生活在东西伯利亚的一些信奉伊斯兰教的少数民族和部分蒙古族,生活都变得艰难起来。安德烈不仅提高税收,收回政府之前答应发放给这些迁移到西伯利亚的移民的土地,还纵容哥萨克骑兵对这些境内居民进行抢劫,偶尔甚至会出现血腥事件,不过都很快被遮掩起来。
戍边军不只一次看到哥萨克骑兵在额尔古纳河西案追逐平民,用步枪和马刀将他杀死,抢走财物,这些被追逐的人有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黄种人,还有部分鞑靼人,并有少数的犹太人和其他民族。
“很难说这个情况是好是坏。”已经抵达后贝加尔的萧有德也不下一次看到了同样的情景,哥萨克骑兵还曾经骚扰过这个小镇,却在留下三具尸体后被这里的居民用步枪和大刀给赶跑了,现在这些哥萨克骑兵都知道,生活在后贝加尔的华夏人和以前被他们欺负的华夏人完全不一样。连安德烈也有所耳闻。
这不是一群待宰杀的羔羊,而是一群长着尖牙的野狼。
后贝加尔的事情传出去后,一些走投无路的俄国人竟然跑到了这里,他们会干活,会缴纳粮食和财物,只希望能得到生活在这里的华夏人的庇护。
“太可怕了。”一个头发衣衫同样凌乱的鞑靼姑娘大口的撕咬着面包,一般吃一边说道:“他们不是人,是一群野兽!”
姑娘的家人都被杀死了,她孤身逃到这里,昏倒在镇子外被常大年给救了回来。追在她身后的两个俄国兵被孟二虎扭断了脖子,尸体也被埋了起来。
“税收突然加重,之前分给我们的土地也被收回大半,用家里的牛羊也凑不齐数目,我们只能逃跑。”
姑娘断断续续的说着,说完了,仿佛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的抓着许二姐的衣服:“救救我,留下我吧!我已经十五岁了,我能干活,我还能生孩子!”
生活在后贝加尔的这些人早已经忘记怜悯是什么样的感情,但他们却都在可怜这个小姑娘。当初俄国人用来掠夺残杀华夏人的手段,如今全被用在了他们自己人的身上。
这个叫米尔夏的姑娘被留下了,她被安排生活在镇子中空出的一间房子里,和她同住的还有另外一对不满十四岁的兄妹,哥哥叫谢沙,妹妹叫霍娜,都是鞑靼人。
许二姐等人并不打算瞒着这些孩子他们都做些什么,这三个孩子也没让他们失望,当他们将几个误闯进镇子的俄国兵打伤时,这三个孩子竟然一同冲了出来,用木棒,拳头和石块狠狠的砸死了这三个俄国兵。他们脸上染着血,流着泪,哭喊着多数人都听不懂的话,他们在发泄着愤怒,这些本该保护他们的士兵杀死了他们的父母家人,是他们的仇人!
更多的人来到后贝加尔,却不是所有人都会被收留。为了避免米哈洛夫被发现,萧有德连夜将他带回了满洲里,并通知戍边军派一个连进入后贝加尔,那里的人虽然凶悍,终究双拳难敌四手,万一来的人多了,他们也很难应付。
这些失去了亲人和财产的俄国人的确可怜,但后贝加尔不可能全部收留他们。当初海兰泡和江东六十四屯的华夏人被驱赶屠杀时,可没见有一个俄国人伸出援手!
许二姐等人能收留米尔夏几个孩子,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要是不想死,他们只能自己反抗。自己去反抗这些欺压他们的军队,为自己争取一条生路。
东西伯利亚,势必要发生动荡。
戍边军的廖习武申请向边境增兵,或许不只是为了保护边境安全,想要趁机占些便宜也未可知。军政府上层也看到有利可图,没谁愿意轻易放弃送到嘴边的肉。增兵边境刻不容缓,老毛子的便宜,该占就要占!
可派谁去?几个师长凑在一起仔细扒拉了一遍,人去少了没用,去多了却很难调出兵来。总不能把山东的第十一师调回来吧?那不是平白把占到的地盘送给南方吗?
没办法,只得将还在休整的第五十六师和第六十一师各派出一个团增兵边境。但这也非长久之计,等到和谈结束,恐怕他们的地盘还要扩大,至少半个山东会落进口袋。
楼少帅在和京城的楼大帅通过电报之后,北六省贴出了招兵的布告,招兵处也在六省都设了起来。
李谨言干脆也凑了回热闹,在报纸上同时刊登出北六省招工和招兵的消息。消息几乎传遍了北方各省。
丰厚的薪水和军饷让无数人开始心动。
最先行动起来的是山东,饥荒已经让这里的人快活不下去了。
之前扒火车的青壮有的传回消息,他们都被收下了,每月军饷六块大洋,两套军装,一天三顿都是干的,隔两三天还能吃到一顿肉,这还是在新兵营的待遇,等到扛上枪正式上了战场,军饷加上补贴至少能有十五块大洋!表现好的还有额外的津贴,凡是送信回来的青壮,家里人还收到了至少三个大洋,这是他们从第一个月的军饷里省下来的。
他们还在信中说,北六省现在正招工,也招兵,家里人在山东活不下去,到北六省还能有条活路。
收到信的人家纷纷开始收拾包裹,再用寄回来的大洋买了粮食,做了路上吃的干粮,有余钱的坐火车,没余钱的只靠两条腿就上路。
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去北六省,活下去!
113第一百一十二章
民国五年公历1913年3月22日
经过几天的扯皮之后,南北政府第二次和谈终于进入了正题。关于中央和地方的权力划分才是南北双方及各省代表最关注的问题。
“联省自治乃是当今华夏之最好选择。”
让人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提出意见的竟然是以马匪号称的陕甘督帅马庆祥,马大胡子难得说出这么文邹邹的一句话,他的同族兄弟青海督帅马庆瑞和宁夏督帅马庆放自然要给自己人撑场面,当即起身附议。
三禄是打头阵,接下来,山西阎淮玉,湖北宋琦宁,河南袁宝珊,贵州唐廷山,云南龙逸亭全部表示赞同,广西唐广仁,广州薛定州没有附议,却也没反对,连基本成了光杆司令,只剩下个督帅名头的韩庵山也凑了回热闹,口称联省自治乃是应当今华夏之势,顺应民心。
北方大总统司马君和南方临时大总统宋舟还没有表态,参与和谈的南北双方代表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北六省督帅楼盛丰。联省自治的概念是北六省最先提出的,并且一提出就得到了国内实权派的响应,各界人士有赞同也有反对,还因此引起了一场不小的争论。
如今在南北政府第二次和谈的谈判桌上正式提出,作为北六省的掌权人,楼盛丰总要说点什么吧?
楼大帅淡定的咳嗽了一声,站起身,现在的场面他早有预料,甚至连最先出头的三马都是展长青在背后撺掇的,出声附议的各省督帅也同楼大帅私底下有过接触,至于唐广仁和薛定州,被楼逍一口气吞掉了两个师,两位督帅哽在喉咙里的那口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尤其是在白宝琦分别和他们谈过之后,虽说还有些放不下面子,却也清楚联省自治一旦实行,对自己的好处,虽说手里的权力肯定要分出去一些,但至少还能守在自己的地盘上做土皇帝,否则,无论是宋舟,司马君还是楼盛丰当了大总统,占着中央的大义,凭借手中的权力,还不是说怎么收拾他们就怎么收拾他们?
这三个可都不是手里没军队,只能被当软柿子捏的郑怀恩。于是,在三马起头,各省督帅附议的情况下,这两位也知趣的没有唱反调。至于韩庵山,他的想法仍和以前一样,在没下野之前总要努力一把,就算没了兵权,能继续当个挂名督帅也是好的。
在众人各怀心思,分别打着小九九的时候,楼盛丰说话了。
“国家之权利,盖以地方为基础,民族之富强,乃凭国人之觉醒,奋斗!观今之大势,莫如各省先自图自立,立省政府,并以地方宪法及国之宪法约束其权,议立华夏之中央政府于各省政府之上,总领国之立法行政,财政税收,外交国防,以图国之自立,民之自由,重塑民族之自尊,国家之昌盛,复我华夏之荣光!”
这番话一落,谈判的双方代表及各省督帅同时一静。
之前北六省只提出联省自治的概念和大体形式,并未细化中央和地方的权力划分。如今楼盛丰直接言明,财政税收,外交国防,立法行政大权要划归中央政府,尤其是税收一项,不能不让众人心里打鼓。
无论南北,各省督帅养军队的大头就是截留税收,楼盛丰之前也没少干这事,他现在竟然提出要把财政税收全部划归中央掌管?
宋舟表情不变的看向楼盛丰,之前宋武两次去北六省,第一次就和楼逍提出过税收财政收归联合政府,对方似乎并不赞同。第二天见到楼盛丰和楼逍,同样没问出什么,如今楼盛丰突然在和谈期间把这番话抛出来,他难道不担心别人反弹?
司马君也有同样的疑问,不过比起宋舟,他更了解楼盛丰,既然楼盛丰敢这么说,自然有把握能安抚下各省的实权派。他的目的是联合政府的大总统,在登上这个宝座之前,肯定不会给自己设路障,找麻烦。
旁听的英美德法等国公使也低声议论起来,都不清楚楼大帅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接下来的谈判几乎全部围绕着楼盛丰提出的几点,尤其是在税收财政方面争执不休,好在北六省的代表早有准备,展长青和白宝琦施施然站起身,开始了一场北六省两局长舌战群雄的好戏。
楼大帅不再开口,端坐在椅子上,偶尔看向司马君和宋舟,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从展长青和白宝琦玩接力开始,整场谈判的进程基本是按照楼盛丰设定的步调在走。
司马君倒还罢了,反正他有把柄被楼盛丰捏在手里,联合政府总统的位子他想都不再想,宋舟则是心下一凛,看着眼前的情形,心不断的往下沉。
在白宝琦提出中央的银行的概念,引申出财政税收相关问题,并就此一一说明后,争论渐渐开始平息,逐渐变成小声的言论,不时能看到众人点头,空气中的火药味一下消失了许多。宋舟表面镇定,心下却有了一种大势已去的挫败感。
会议厅内唇枪舌剑,会议厅外同样聚集了一大群人。包括记者,等待消息的各界人士,还有被拦在门外的日本公使。
日本公使伊集院这些天一直在努力想要进入会议厅,却都无一例外的被拦在了门外。他很希望知道华夏南北政府和谈的具体情况,奈何手段使尽也没办法得到更确切的消息。进入会议厅中旁听的各国公使意外的严守口风,连俄国公使也没有向他透露更多的内容,他只能通过报纸了解这场和谈的进度,但报纸上的东西根本只流于表面,极少说到伊集院关注的重点。
为此,伊集院没少在东交民巷的官邸中摔杯子,不过就算他把茶壶也摔了,该不知道的还是不知道。
同南北和谈相关的消息也不断传回北六省,被派去京城做名人采访的两个记者,采访政要时,还近距离接触到了国内各行各业不少顶尖人物,包括国内闻名的实业家,教育家,以及学者教授。
很快,二十多篇专访发回北六省,李谨言眼前顿时一亮。
“物理,化学,医药……文学,数学……纱厂,医院?”李谨言坐在桌旁,翻看着两名记者发回的报道,在其中看到了不少熟人,天津的宋老板,湖州的顾老板,还有和顾家齐名的四象之一庞家的庞三老爷。庞先生十分注重国人的教育,并与其兄长一同创办了浔溪医院,提倡西医。虽然只是乡镇医院的规模,但医生医术高超,兼收费低廉,在湖州一带多为人称颂。
西式医院,这提醒了李谨言。
楼家西药厂生产的药品目前只供应军需,但这并非长久之计,药厂如果想长久的发展下去,药品早晚要进入民间医院。考虑到磺胺和青霉素在一定时间内必须保密,和庞家合作的想法暂时被李谨言压了下去。不过他可以建议楼少帅在北六省开设军医院,并有限度的对民间开放,具体还需要楼少帅安排人进行操作。
将所有的专访都翻过一遍,李谨言先是高兴,然后不由得皱眉。
华夏不乏顶尖人才,但怎么把这些人才吸引到北六省来是个很大的问题。他自己出面肯定不成,在这些大牛面前,他算哪颗葱?唯一的办法就是请楼大帅或者是楼少帅出面,但这个把握也不大。这年代,身怀大才和爱国心的学者和后世的砖家叫兽完全不一样,想请到他们绝不容易。用钱用权,他们能当面给你一板砖。
楼家可是军阀,就算是接连打败了俄国人和日本人,收回了南满铁路,那也是军阀,顶多冠上个爱国的名头。在北六省楼家的名声的确不错,但放到全国……天南海北的,只凭一张嘴,谁会轻易相信军阀办实业只想为国为民而不是为自己敛财?
李谨言叹了口气,这就像是一盆喷香的红烧肉摆在面前,却隔着一层防弹玻璃,想吃肉?把玻璃敲碎再说。
有一瞬间,李三少起了绑票了念头,既然是军阀,那就按照军阀的作风来干?随即摇头,要真敢这么做,除了挨砖头,恐怕还要被骂个狗血淋头。看起来,这些事还得请展长青任午初那个级别的老狐狸出主意才成。但主意肯定不是白出的……
李三少不由得仰天长叹:“难啊!”
114第一百一十三章
民国五年,公历1913年3月26日
新一期《名人》杂志在北六省乃至京津等地引起了轰动,就像是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其威力不下于正在进行的南北和谈。比起之前的大篇文字报道,这期的《名人》别出心裁的刊登了大量的照片,楼逍骑在马上的戎装照更是占据了整整半个版面。不需要细看内容,只凭这张照片就足够吸引眼球。
按照李谨言的话来说,这就是“名人”效应。
“先生,小姐,真没有了。”报童朝几个青年学生扯了扯装报纸的布口袋,里面的确空空如也。
“又没有。”一个穿着蓝色上衣黑色裙子的女学生抱怨道:“我们都跑了快一个上午了,结果都卖完了。”
“不奇怪。”旁边一个鼻梁上架着圆框眼镜,穿着立领学生装的男学生说道:“别说我们了,连我爹都一大早吩咐家人去买这份报纸。”
“邹先生?”
“是啊。前天有两个记者上门,说是要为我爹做专访,他们报出的名号就是《名人》。我爹想知道这到底是份什么报纸,又听说这期有北六省楼家父子的报道,一定要我买回去一份不可。”
“邹先生不是醉心研究,不关心政治吗?”
“是不关心,但我爹对楼家父子倒是十分推崇,尤其是楼逍,当初他在满洲里打败俄国人时,我爹就敲着我的头,只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男学生略显夸张的一抹额头,摆出一副苦脸,“我如果不能把这份报纸买回去,恐怕要被家法伺候了。”
几个女学生都被他逗笑了。
这期《名人》不只是在青年学生中引起了巨大反响,社会各界,无论是赞赏他的还是敌视他的,也都对楼逍充满了好奇,再加上特别增加的楼大帅,展长青等人的专访,这一切的因素加在一起,促成了这期《名人》的热销,甚至是脱销。
“卖光了?”
李谨言得到消息也略显诧异,他预料到这期《名人》会卖得不错,特别吩咐文老板增印两千份,却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脱销了。
“省内各地,包括京津两地的报商都希望能再次增印,另外上海那边很多人也对这份期刊感兴趣,三少爷,要不咱们也在上海开家分社?京城不也有临时分社了吗?”
文老板不是第一次提出在上海开分社的事情,李谨言考虑片刻之后还是摇了头。现在还不行,上海是什么地方?十里洋场,各国租界林立,水不是一般的深,再加上是宋舟治下,贸然派人过去一不小心就会惹麻烦。要想在上海开分社,至少也要等楼大帅坐上联合政府大总统的宝座再说。
从京城传来消息,南北和谈已经大有眉目,北六省提出的联省自治得到绝大多数人的支持,虽然对中央收回财政和税收大权还有异议,但在白宝琦搬出中央银行以及一系列的相关制度之后,反对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财政税收虽然交由中央管着,却不意味着中央政府能为所欲为,随意卡地方的脖子。各省督帅手里的权力势必要分出一些,却不会真被削藩,这就足够了。
见好就收,不鸡蛋碰石头,是不变的真理。
别看这些督帅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真让他们拼光手里的家底打一仗,还是输面比赢面大的,没几个人乐意。就像滇军和黔军,隔三差五为了芝麻大的事情打一架,川军偶尔还掺和进去拉偏架,结果是朝天放枪的时候多,伤筋动骨的时候少。还有山东督帅韩庵山,挂着个逃跑督帅的名头,军队也不服他管,照样活得好好的,还为能继续当个光杆司令努力奋斗中……
这些政治上的事,李谨言现在也只能看出点皮毛,再深他就要头晕了,好在有楼少帅,他告诉李谨言,最迟不超过四月中旬就会出结果。结果也只有两个,最好和最坏。
“最好的结果是大帅上位。”这点李谨言能猜到,“那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和谈破裂,继续内战,或者再谈。”
继续内战?
“怎么?”
“没什么。”李谨言摇头,楼少帅也说了这是最坏的结果。反正事情到底会怎么发展,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他再担心也没用。与其操心他插不上手的事情,还不如多想想招工的问题。虽然最近陆续有山东的移民进入北六省,但劳动力的缺口还是很大。加上军队也在这段期间招兵,更加大了招工的难度。
事情都凑到一块,想不头疼也难。
“在想什么?”
声音传进耳朵,李谨言才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少帅,我和德国西门子公司的人约了明天见面,展局长不在,我想请任先生帮我和他们谈判,你觉得怎么样?”
“为什么?”
“为了争取利益最大化。像这样的谈判,我只能做到不吃亏,至多能占一点便宜,不过只有一点点。”李谨言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笑道:“但是换成展局长和任先生就不同了,他们出马,这些洋鬼子想占便宜比登天还难,该他们赚的绝对不会少,想耍滑头绝对办不到。”
所谓物尽其用,遇到这样的事情就该请最擅长的人来帮忙。之前是展长青,现在展局长代表北六省去和谈,李谨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任午初,二十万的存款送上去的,任先生总要有所表示吧?被一句谢谢就打发掉,绝对不是李三少的作风。
“你决定就好。”
楼少帅又拿起一份文件,刚看了一会,眉头就是一皱,伸手捏了捏额际。
李谨言起身走到他身后,自然的帮他按压着头顶的几处穴位,“我特地和刘大夫请教的,少帅,你该好好休息。”
“恩。”楼少帅放松了身体,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头略微后仰,墨染一般的眉毛,浓密的睫毛,挺直的鼻梁,还有……视线向下,李谨言略微有些失神,手指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楼少帅突然睁开眼睛,举起大手扣住李谨言的后脑,向下一压,还没来得及发出的声音,全被堵在了嘴里,嘴唇与嘴唇厮摩的间隙,一抹晶莹沿着唇角滑落,呼吸渐渐粗重了起来……
敲门声响起,被放开时,李谨言的意识还有些模糊,低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然站在了楼逍的身前,长衫的盘扣被解开了三颗,白色的里衣也被扯开了领口,不用照镜子,他都能想象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再看楼少帅,一身军装笔挺依旧,只有头发略显凌乱,要是没记错的话,那是他抓的。
敲门的是季副官,或许是从战场上培养出来的直觉,开门的那一刻,他的背后突然一寒,产生了一种转身跑路的冲动……
楼少帅处理军务,李谨言借口有事离开了书房,刚走下楼,就见楼夫人正抱着楼二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展夫人坐在她的对面。
“娘,姨妈。”
李谨言刚走到近前,楼二少突然朝他伸出了胳膊,嘴里发出了咿呀的声音,楼夫人和展夫人都惊奇的看着他,又看看李谨言,这才四个月,远点的东西都未必能看清,怎么就能认人了?
“来,你抱着。”楼夫人乐得楼二少同李谨言亲近,不管是凑巧还是怎样,直接把楼二少塞进李谨言的怀里,转头和展夫人说起了话。
“咿呀。”楼二少被交到李谨言怀里,继续咿呀着吹泡泡,咧开小嘴笑了。
李谨言抱着满是奶香味的柔软生物,再一次僵住了。
3月28日,德国西门子公司的代表抵达了关北城。接待他的是李谨言和任午初。
任午初虽然留学美国,却能说一口流利的德语,和西门子公司的代表讨价还价起来一点都不客气。合同签订的时候,德国人脸上的表情完全可以用欲哭无泪来形容,
不过李谨言相信德国人还是有得赚的,否则不会在合同签订当天就在北六省设立了临时办事处,还对李谨言说希望能长期合作下去。让李谨言感到失望的是,现在的电报机实在太过笨重了,个头更是大得超出想象,放在战舰上没有问题,但随陆军移动就要用车拉。这也是为何一战时陆军传达命令基本要靠通讯兵的原因。阿道夫希特勒就曾是这些通讯兵中的一员。
当李谨言提出这种电台时,西门子公司的代表则是满脸茫然,他们告诉李谨言,找遍欧洲也没有李谨言想要的那种通讯兵背着就能走的无线电台。
短暂的失望之后,李谨言一握拳,外国没有,华夏可以自己研究。若是能在这个方面领先各国,华夏军队在作战和情报传递方面都能领先敌人一大步!
他没记错的话,《名人》期刊两个记者不久前刚采访过一位研究无线电的专家,姓邹,早年留学欧洲,目前在京师大学任教。
要怎么请这位邹先生来北六省,李三少摸摸下巴,得好好想想。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115第一百一十四章
民国五年,公历1913年4月初
察哈尔呼伦贝尔草原,两个年轻的牧民骑在马上,驱赶着三十多头牛,二十多只羊走向新生的草场。在牛羊啃食着新长出的青草时,两人一边注意着四周是否有狼群,一般谈论着不久前巴特尔带来的消息。
“巴音,你听巴特尔大哥说了吗?”穿着蓝色蒙古袍,肤色黝黑,长得十分结实的巴根甩了甩手里的鞭子,“北六省的军队在招兵。”
“听说了,不过我是听艾彦大哥说的。”巴音长得比巴根还要结实高壮,穿着厚实的蒙古袍,骑在马上就像是一座小山一样,“艾彦大哥告诉我,他要像巴特尔大哥一样,离开草原去闯一番天地,明天就动身。”
“艾彦大哥?”巴根十分惊讶,“他家里有五十头牛,一百多只羊,他走了谁来管?”
“他还有三个兄弟。”巴音拉住了缰绳,胯——下的马不再向前走,“巴特尔大哥是草原上的雄鹰,如果能成为他那样的人,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走上战场。”
“是啊。”巴根点点头,“我也想和巴特尔大哥一起走,阿爸阿妈都愿意,巴特尔大哥却说我只有十五岁,军队不要。我明明长得和阿爸一样高了,还杀死过一头狼!”
“别泄气。”巴音说道:“等到明年,咱们一起去!”
“你也要去?”
“恩,苏合已经满十二岁了,可以照顾阿妈阿爸,也能放牧。我去当兵,到战场上去杀敌人,有了军功就能像巴尔特大哥一样让阿爸阿妈过上更好的日子。”
巴音和巴根放牧的地方靠近察哈尔和外蒙古的边界,向前一公里外就是外蒙古东部,属于前清车臣汗部所在地。现在生活在那里的除了蒙古人,还有很多俄罗斯人,都是在哲尊丹巴布宣布自立后从俄罗斯过来的。察哈尔牧民对这些俄罗斯人没有任何好感,相反,他们十分厌恶这些人,巴音和巴根都不只一次看到这些俄国人在欺负那边的牧民,但这些整天醉醺醺的俄国人很少骚扰察哈尔的牧民,尤其是楼少帅在满洲里打了胜仗之后,他们遇到察哈尔的牧民还会走开。
去年冬天异常的寒冷,草原上冻死了很多牛羊。李谨言特地让巴尔特带来了不少的粮食,盐巴还有好酒,分给这些牧民,告诉他们,今年还会在草原收购牛羊,大量的收购。
除此之外,巴特尔还带来了北六省征兵和招工的消息,蒙古族是马背上的民族,年轻的蒙古汉子,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都是最好的骑兵。很多人都羡慕巴特尔家如今的生活,听说北六省在招兵,不少人都动了心思。家中兄弟姐妹多的,商量过后,年长的兄弟就会跟随巴特尔一起走,年龄不够的也再三询问明年是否还会招兵。至于招工的事情,则引不起他们太大的兴趣。
察哈尔的牧民生活越来越好,临近的外蒙牧民却在刚过去的冬天遭受了巨大的损失,生活愈发艰难。巴特尔遵照李谨言的吩咐,在二月和三月分别跟随马队进入外蒙,分批收购了牧民手中的牛羊,并允许他们赊欠一些盐巴和粮食,但仅凭巴特尔等少数几个人能力终归有限,仍有不少家境贫困的牧民在寒冷的冬天失去了所有的牲畜,在春天来临之前被饿死或是冻死。
过了中午,草原上吹起了冷风。
巴音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和巴根开始收拢牧群往回走。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巴音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顿时愣住了。
远处出现了二十多个牧民,他们都带着行李,像是在迁移的样子。不过队伍中却没有羊,只有驮着行李的马和牛。领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巴音认识他,不久前他曾和自己换过粮食。
“巴图大哥,你们这是……”
巴音策马上前,巴根也拉住缰绳,牛群和羊群似乎受到了惊吓,出现阵阵骚动,巴根连忙归拢畜群。
“巴音,我们在哲尊丹巴布的统治下活不下去了,我们请求内迁,效忠北六省的主人!”
巴图话音一落,巴音和巴根全都愣住了,两人商量了一下,巴音将手指凑到嘴边打了个呼哨,哨声传出很远,这是通知在附近放牧的部族兄弟。巴根立刻调转马头,他要尽快将消息传给在边界巡逻察哈尔驻军。
越过边界的二十多个牧民并没有人去追巴根,相反,他们在巴图的带领下纷纷从马上下来,安静的等在原地。巴音解下马背上装马奶酒的皮袋子递给巴图,见队伍中还有人抱着年幼的孩子,又从口袋中取出了一盒水果罐头,这是他从巴特尔大哥那里换来想要送给托娅的。
从腰间抽-出匕首,启开罐头,递给了巴图,“巴图大哥,给。”
“这是,苹果?”
一盒水果罐头,在二十多个牧民的手中传了一遍,几乎每个人都只是轻抿了一小口,里面的苹果都喂给了队伍中的孩子。这些牧民的孩子,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苹果含在嘴里一点都不舍得咽下去。
比起罐头,草原的汉子更喜欢马奶酒,巴音的马奶酒没一会就被喝光。
“巴音兄弟别见怪,为了赶路,我们将还活着的羊全部换了马,粮食和马奶酒也都在路上吃完了。“
巴音点点头,继续和巴图等人攀谈起来。
在哲尊丹巴布的统治下,外蒙牧民的生活却每况愈下,还有大量的沙俄人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他们闯进牧民的家里,抢走珍贵的食物,甚至还掠走牧民仅存的牛羊。
这群进入察哈尔的牧民原属清时土谢图汗部中右旗,他们的生活比车臣汗部还要艰难。他们从马队和边界牧民的口中得知,生活在察哈尔的牧民有大群的牛羊,他们不需要缴纳重税,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俄国人在他们面前根本不敢耀武扬威,他们的生活比自己好一百倍,孩子都壮实得像小牛犊一样。
巴图几次到边界来换粮食,换盐巴,亲眼证实了这一切,回去之后和大家商量,才有了这次的迁移计划。他们出发时还有近四十人,但走到察哈尔,只剩下不到三十人了。一些衰弱的老人都倒在了路上。
察哈尔省长王充仁接到消息,立刻联系察哈尔驻军,将这二十多个牧民妥善安置,随后给关北城发去电报。
“外蒙牧民?”李谨言正和陆经理讨论工业区建成后,家化厂的搬迁问题,听到副官报告,心头一动:“从外蒙过来的,直接进了察哈尔?”
“是。”副官对李谨言说道:“少帅接到了王省长的电报。”
李谨言倏地站起身对陆经理说道:“家化厂搬迁的事咱们稍后再谈,我得去见少帅。”
看着李谨言风风火火的背影,陆经理并不在意事情谈到一半,却对外蒙的事情感到好奇,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言少爷这么着急的样子。
与其说李谨言是着急,不如说是激动。
他之前派遣巴特尔冒险进入外蒙,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从呼伦贝尔草原牧民手中大量购买牲畜,一来的确是为罐头厂的货源,二来也是为了给外蒙一个对比,有对比才会有考量。如果能让外蒙的牧民不再信奉哲尊丹巴布那一套,认为回归华夏才能让他们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不管是沙俄还是日本,耍再多阴谋手段也没用。
察哈尔的牧民能吃饱穿暖,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不用缴纳重税,而他们呢?
李谨言攥紧拳头,只要开一个口子,就会不断有水流涌出,当破开的裂口再也无法合拢时,收回外蒙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不过,如何安置这些牧民也是个大问题,他们中的一些人以后肯定要再迁回外蒙,否则把外蒙抢回来,牧民却全都内迁了,算怎么回事?
事实证明李谨言是对的,巴图等人只是个开头,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不断有外蒙牧民进入察哈尔,绥远和内蒙,他们有的是空手而来,有的则赶着成群的牲畜。让李谨言诧异的是,数量最多的一股牧民足足有三百多人,外蒙的的士兵竟然对他们视而不见,任由他们赶着成群的羊穿过边界进入绥远。
甚至连一些外蒙士兵也跑进内蒙和临近的绥远察哈尔等地,若不是他们扔掉了武器,内蒙和其他两地驻军恐怕会以为哲尊丹巴布脑袋抽风,派兵攻打过来了。
这些涌入的牧民中还夹杂着不少西伯利亚的游牧民族,大多来自东西伯利亚。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安德烈不再满足于高压统治,他开始变本加厉的盘剥境内的少数民族,连白俄罗斯人都无法幸免。远东总督曾警告过他一次,安德烈充耳不闻,在他将两个沉甸甸的箱子送进总督府后,远东总督对发生在东西伯利亚的事情也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西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华西列夫是个正直的贵族,他向圣彼得堡报告了发生在东西伯利亚的事情,并且言明,若是任由安德烈继续为所欲为,会动摇俄罗斯帝国在东西伯利亚的统治。
可惜圣彼得堡对此一点都不重视,并言辞谴责他危言耸听。
华西列夫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东西伯利亚的局势继续恶化。
东西伯利亚的少数民族开始大量逃亡,一部分逃往西西伯利亚,另外一部分逃向华夏边境,还有一部分拿起武器奋起反抗,并成立了反抗组织,组织者竟然是一名同情少数民族的俄军军官。虽然很快被军队镇-压,主要成员也被杀死,但这种反抗一旦开始,就如火焰一般,只要有一点火星就会再次燃烧起来。
于此同时,萧有德从米哈洛夫的嘴里问出不少有用的东西,其中就有一处距离后贝加尔很近的俄军补给仓库,里面有少量的军火。他下令许二姐等人假扮成东西伯利亚反抗组织的成员抢劫这个军火库。
“装成俄国人?”孟二虎嘟囔了一声,“真TNND晦气!”
“说什么呢!”常大年吧嗒了两下烟嘴,“萧先生让咱们怎么干就怎么干,反正都是杀老毛子,你嘟囔什么。”
靠在墙边的二把刀没说话,一下一下的在石头上磨着匕首,刀刃擦过磨刀石的声音让人牙根都发颤。
“既然萧先生下令,那咱们就干。”许二姐跳下窗台,“萧先生可是说了,那里好东西可不少,抢来了都是咱们的。孟二虎,你以前不是胡子吗?怎么样,带着几个人先去踩踩盘子?”
孟二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皮褂子,“成。”
4月10日,南北政府经过长达半个多月的口水仗,终于商定建立联合政府,在华夏实行联省自治。同时推举国内著名的法学家顾老等人参与制定华夏民主共和国宪法,以投票的方式推举联合政府第一任大总统,并选举议会,推举议长。中央政府设六部,总领国家事务,另设独立的法院和监察院,以政权与法权分离。各省仿效中央政府行事,各省督帅总领省内军务,另设省长,并设省议会,各省有独立的地方行政权,立法权和司法权,其立法不得与宪法及国家法律冲突。
成立华夏国家银行,原北六省财政局局长白宝琦任银行总办。
4月12日,楼大帅以绝对也优势当选为华夏民主共和国联合政府第一任大总统,兼任武装部总司令。宋舟任副总统,司马君保留河北督帅,本不欲在联合政府中任职,却意外被推举为监察院院长。
4月13日,楼盛丰以联合政府第一任大总统的身份通电全国,宣布华夏统一。
举国欢腾。
4月15日,德国首先宣布承认华夏民主共和国政府为华夏唯一合法政府,美国紧随其后,接着是英国,法国,荷兰,丹麦,俄国……日本公使伊集院也发来了一封贺电,楼大总统却看都没看,随手扔在了一边。
116第一百一十五章
联合政府成立,国内各大报纸一连几天头版头条都是相关消息,除了楼大总统的宣誓就职典礼,众议院和参议院的议员选举,顾老等人制定的华夏民主共和国宪法诞生,最高法院的设立,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新成立的国家银行。
白宝琦曾私下里抱怨,他只是答应了妹妹帮一段时间的忙,本以为半年之后就能轻松挂印,没承想才过了不到三个月就“越帮越忙”,挂印是不要想了,祈祷楼大总统别再突发奇想把他挪到联合政府财政部部长的位置上去受苦受罪就是万幸。
消息传回北六省,任午初倒是有不同的想法,之前只能在北六省内发行的铸币,通过国家银行完全可以在全国推广,这样一来,就不只是某个势力或是某些人赚钱,而是上升到国家金融方面的问题。
任午初曾和李谨言透过口风,李谨言脑袋却咬得拨浪鼓似的。让他办厂赚钱行,坑洋人行,但要插手掌控一个国家的经济,他没那胆子。说他胆小也好,怎样也罢,总之无论任午初白宝琦狼狈为奸,还是白宝琦任午初沆瀣一气,总之,这件事打死李谨言也不掺和。
反正他身上既无官也无职,任午初把之前帮他和德国西门子谈判的事情搬出来也没用,他二十万存款在官银号里摆着呢,就当是利息。
实在不行,楼少帅摆出来,看谁还敢再来烦他!
楼少帅一出,李三少大获全胜!
但不掺和归不掺和,该关心还是要会关心。李谨言这些天除了忙着工业区建设和招工建厂,余下的时间大多都呆在楼少帅的书房里,想要知道联合政府又出了什么新闻,直接从办公桌上的电报和文件里翻就成。不过李谨言还是会把握分寸,该他知道的就罢,不该知道的,例如涉及到一些台面下的东西,他大多扫一眼就放到一边。
几次三番,楼少帅干脆把每天处理电报和文件归类的工作都交给李谨言,李三少时常是一边整理文件一边暗想,论起物尽其用,楼少帅才是其中的翘楚。这样下去,会不会连机要秘书的活都分给他做?那他是不是该向楼少帅申请点工作补贴?
一边想着,手里的动作也没停,拿起一封电报,看了两眼,李谨言眉头就是一皱。
“……各省驻军核报人员数量,军饷由中央财政统一拨付,国家银行统一发放。”
这个政策一旦实施,肯定会触动一大部分上层军官的利益,很难再虚报兵员吃空饷,不会引起他们的反弹吗?
“必须这么做。”楼少帅放下手中的文件,“有舍必有得,两者取其一。”
若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收拢人心,就必须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士兵才是军队的基础。吃空饷的军官有,会反弹的也有,但不是全部。牺牲这一部分人的利益,换取广大士兵和其他军官的拥护,总的来说仍是利大于弊。
楼盛丰想坐稳联合政府大总统的宝座,枪杆子,大洋,人心,一个都不能少。
以武起家的楼大总统始终记得一句话,当兵扛枪,吃粮拿饷。
从六省督帅到一国总统,本质上也只是地盘扩大了,采用的手段方法并没多少区别。当初他进北六省,不也是一点点把权力收拢到手里来的?何况他现在的实力和当初绝不能同日而语,如此,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反弹?好啊,你反吧,正愁找不到一只猴子宰了给鸡看。宰完了再给你扣上一顶藐视中央政权,破坏统一和平挑起内战的大帽子,甭想再翻身!
事已至此,也不知道当初把他送上大总统宝座的督帅们,到底是在哭还是在哭啊?
随着楼大总统的成功上位,楼少帅也将更多的出现在世人面前,很快人们就会发现,他比他老子更难缠。
李谨言叹了口气,果然他之前的想法是对的,政治不是他这样的人能玩的。可凭他现在的身份,不被牵扯进去根本是不可能的。将来楼少帅再上位,找上他的麻烦只会更多。等到那一天,他该怎么办?
“不用担心。”楼少帅突然扣住的他的手腕,拇指在他的腕子内侧轻轻擦过,“我会护着你。”
“少帅,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知道。”
“……”
李谨言被用力向前一拉,半个身子被拉过了桌面,对上了楼逍的双眼。
楼少帅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会护着你。”
好吧,李谨言必须承认,这个男人有时候当真是霸气得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不过,李三少微微眯起了双眼,突然探头在楼逍的唇边亲了一下,他喜欢。
书房外,楼夫人抱着楼二少站在门口,出声叫住要敲门的丫头。
“夫人?”
“得了,宵夜送厨房热着,过一个时辰再送来。”楼夫人笑着晃了晃楼二少,“睿儿,你将来可不能学你大哥,知道吗?”
楼二少:“咿呀。”
“娘就知道你是个乖孩子,亲一个。”
楼二少:“咿呀。”
“好,娘知道,这就回去。”
语言匮乏的楼二少,无论他想表达的到底是什么意思,都被彻底无视了。以至于他为何会在日后长成和楼少帅一般无二的性子,楼夫人也是万分不解。
明明是个乖孩子来着啊……
四月底,关北城外的工业区终于大面积竣工,虽然从规模和设计施工等方面都无法和后世相比,但看着眼前平整过的道路和厂房,李谨言仍感到无比的自豪。为设计并主持建造这片工业区的孟氏兄弟,为用锄头和铁锹在工地上忙碌了几个月的工人,也为即将进驻这里的民族资本。
诚然,他们还很弱小,但李谨言相信,他们的努力都不会白费,这仅仅是个开始!
李谨言恰好赶上午饭时间,工地前一字排开了几十筐杂粮面馒头和一桶桶热菜热汤,工人们都按照规矩排队,连孟波和孟涛兄弟也在其中。
他们领完午饭才看到李谨言,兄弟俩一起朝他走过来,孟涛一边走还一边咬了一大口馒头,看得李谨言头上滑下三道黑线,这还是他之前见到的那个孟家少爷吗?要是让孟老看到,自己会不会吃不完兜着走?
“言少。”
孟波还算斯文,孟涛却已经半个馒头下肚了。
“这段时间两位一直在工地吃饭?”
“是啊。”孟涛抢先说道:“言少,工地的厨子做饭香,馒头也好,我还给我爹带回去两个,他吃了说比当年大帅军队里的要好上百倍,还说两个不够吃,让我多带几个。”
李谨言:“……”他该高兴不会被孟老找麻烦,还是追究这父子三个连吃带拿不地道?
李三少和孟氏兄弟俩在一旁说话,几个新到工地,还没见过李谨言的工人问旁边的人,他是谁,怎么两个孟老板都对他那么客气。
“李三少都不知道?”
“他就是李三少?”
“怎么?”
“这也太年轻了。”问话的人喝光了碗里的汤,咂咂嘴,“长得跟画出来似的,他真做了那么大生意?”
“那还有假?你今天见着一回真佛可不容易,连那些洋人想见李三少都得排队。”
吃过午饭,工人们有小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三三两两的聚到一起说着话,李谨言并不知道自己成为了这些人的话题,只是告诉孟氏兄弟,等到这里建成之后,他还有更大的项目交给他们,已经有了经验的孟波和孟涛当即拍着胸脯说没问题。
“先别急着保证。那个工程可比眼前这个规模大多了。”
“言少放心,不管是多大的工程,咱们兄弟俩都没问题。”
“哦,那就好。”李谨言点点头,“那等着这里全面竣工,我还得登门拜访一次孟老,毕竟让你们去本溪,大半年恐怕都回不了家,还得老人家同意。”
孟波和孟涛同时一愣,本溪?
“鞍山本溪重工业区。”李谨言笑眯眯的说道:“规模如何,不用我说,两位也能猜到吧?”
孟波和孟涛互相看了一眼,性子急的孟涛差点高兴得跳起来,这简直,简直是……就连孟波也高兴得握紧了拳头。
“言少您放心,我们兄弟必不负重托,竭尽全力!”
离开了工业区,李谨言让司机掉头开车去关北城西一处隐蔽的仓库。约瑟夫之前派人通知他,六百挺麦德森机枪和十万发子弹已经悉数到货,目前就存放在这座隐蔽的仓库里,等着李谨言去接收。除了坐在车里的副官,随行的还有楼少帅派给他的一个步兵班。虽然不会出太大的问题,但这毕竟是军火,还是小心为上。
“李,很高兴见到你。”约瑟夫热情得有些出乎预料,但李谨言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北欧人突如其来的热情,而是他的那些机枪和子弹。
“约瑟夫,我也很高兴见到你,我想知道,我的货在哪里?”
“李,不得不说,你的性子有些急。”约瑟夫笑着摸了摸上唇卷翘的大胡子,“不过我想我能理解。请跟我来吧。”
仓库的门打开,上百只木箱整齐的码放在里面,六百挺机枪,十万发子弹,全都包装完好的放在木箱里。
两个兵哥上前验货,确认无误之后,李谨言和约瑟夫结清了尾款。
等到丹麦人离开,李谨言立刻让跟着他的副官去通知楼少帅,东西买到手了,接下来怎么办,就要看楼少帅怎么安排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117第一百一十六章
机枪是好物,六百挺麦德森机枪更是绝对的好物!
李谨言没等多久,楼少帅就赶来了仓库,只是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串师长旅长,看到李谨言和他身后的机枪,各个笑得像朵喇叭花一样。
怎么回事?难不成自己买——枪的事情提前泄露消息了?
李三少面带疑惑的看向楼少帅,再瞅瞅去报信的兵哥,问过之后才弄清楚,不是“敌人”太狡猾,实在是兵哥太耿直!见到楼少帅,也顾不上一屋子军官,张开嘴噼里啪啦的把事情全说了。
一顿竹筒倒豆子,把双眼冒绿光的饿狼全给招来了。
机枪,还是六百挺麦德森机枪,丹麦原装货?乖乖,必须听者有份!加上这里面还有钱伯喜和杜豫章两个老兵痞子摆出一副滚刀肉架势,奋不顾身的冲锋在前,楼少帅脸色再冷,浑身冒冷气也没用。
吹吹冷气没啥,有枪就成!于是才出现了李谨言之前看到的一幕。
“……”李谨言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少帅,”钱伯喜搓搓大手,看着面前的一挺挺机枪双眼放光,“这见者有份,对吧?”
虽然北六省军队的装备在全国都数得上号,但机枪最多也只能武装到连,像独立旅那样机枪武装到排的,不说北六省,全华夏都是独一份。有的地方,甚至是一个团才有一挺重机枪,一个营才有一挺轻机枪,重炮?想都不要想。可见差距之大。就连日本矬子现在的情况也是差不多,没钱啊!有钱都被海军拿走了,陆军只能咬着萝卜干问候海军大臣和内阁首相家族中所有女性成员。
“少帅,我也不要多,”钱伯喜一边说,一边摊开巴掌:“五十挺武装师属特务营,你看怎么样?”
用五十挺麦德森轻机枪武装特务营?李谨言掏掏耳朵,一个营到头三百多人,三百多人就配五十挺轻机枪?几乎相当于每个班两挺,开什么国际玩笑。又不是财大气粗的美帝,就算美帝也没这么干的。
“这些枪军政府没花钱。”楼少帅终于开口了。
言下之意,买-枪的钱全都是李谨言出的,你们好意思见者有份?
几个老兵痞子互相看看,之前在满洲里打仗,李谨言就给楼逍送了一批军火,步枪重炮全是德国货,这次又送,还是原装丹麦货。这李三少回回出手都不同凡响,下次是不是还能给他们弄艘军舰回来?
不管怎么说,见着了就绝不能放过,钱伯喜再一次发挥出了滚刀肉精神,“那个,言少啊,你看……”
没等他说完,李谨言头就摇得拨浪鼓似的,“这些枪我都给少帅,怎么分少帅说得算。”
别找他,他应付不来。
众人又将目光转向楼少帅,楼少帅伸出一个指头。众人眼前一亮,一人一百挺?数一数人头,不对,除去少帅和言少爷,这还有七个人,枪只有六百挺,根本不够分!
“每个师十挺。”楼少帅一字一句的说道。
“少帅,这……”太小气了点吧,零头都没有啊。
“有意见?”楼少帅目光一冷,“五挺。”
“别,少帅,你就当老钱没说!”杜豫章一巴掌把钱伯喜推到一边,十挺就十挺,有十挺就不错了,还想多要?他以为少帅会再提出拿人换枪呢,不用自己出血就能白拿东西,好事!
一个师十挺,除了钱伯喜和杜豫章等老资格,连后来的唐玉璜和庞天逸都没落下,比起钱伯喜等人,这两位倒是实打实的惊喜。没承想跟着少帅走一趟就有十挺麦德森机枪到手,这等好事他们之前想都不敢想。
“老唐,你们广东富裕些,这样的事之前遇到过没有?”
唐玉璜摇头,“别说压根没有,就算有也轮不到我头上。六百挺麦德森机枪,言少是怎么弄来的?”
“是啊。”庞天逸见兵哥忙碌的将一个个木箱搬出仓库,放上马车,压低了声音:“虽说这国家统一了,我看迟早还得分出个子丑寅卯来。不过照北六省这架势,到时没人是对手。”
“这话怎么说?”
“你看啊,现在军饷是中央发,军队却捏在各省的督帅手里,当兵的肯定领大总统的情,当官的就未必。拿的油水比之前少了,早晚有想不开的自己往枪-口上撞。”
“这倒也是。”唐玉璜甩甩胳膊,北六省的军饷高,军官拿的薪水也多,虽然现在明面上的饷银都是统一标准,但私下里还有各项补贴,不吃空饷钱也不少。旁的地方可不一样,这项规定一出可是断了许多人的财路。他还听说联合政府里有人提出,各省军队饷银要和当地税收挂钩,提这个的人到底是什么心思暂且不论,早晚得有人因为军饷的事情闹起来。
至于后果,肯定是鸡蛋碰石头,说不准楼大总统就等着他们闹?想到这里,唐玉璜顿时一凛,忙把心中升起的疑问压下去。这些都是政治上的事,他是个领兵的,轮不到他去想。
“老唐,想什么呢?”
“没什么。”
两个师长的谈话告一段落,分给各师的机枪和子弹也陆续搬走,连驻守连山关的第三师和在山东的第十一师也没落下。钱伯喜仗着脸皮厚,又多要去五挺,杜豫章也没落下,其他人就没这待遇了,谁让这两位跟随楼大帅的时间最长,资格最老脸皮也最厚,认真论起来,连少帅都得叫他们一声叔?
等到几个师长旅长离开,一百挺机枪也分出去了,余下的五百挺都被楼少帅亲自带人拉回了独立旅,结果让闻讯赶来的后勤部长姜瑜林扑了个空。
“言少爷,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
“说什么?”李谨言和姜瑜林打惯了交道,言辞间也带着些随意,“姜部长,这些机枪和子弹可都是我自己出钱买的,就算告诉了你,又能怎么样?”
姜瑜林哑口无言,摸摸鼻子,“言少,这和谁买的总能说一声吧?”
“和丹麦人买的。”李谨言掏掏耳朵,“不过我得提前告诉你,这丹麦人手挺黑。”
“言少爷的意思是?”
“这个。”李谨言搓了搓手指,“明白?”
“回扣?”
“对。”点点头,李谨言继续说道:“一挺机枪至少要吞掉这个数,我做这样的事没关系,但是你做可不太合适。”
姜瑜林听明白了,“言少,你的意思我明白,这事我再想想。”
事实上给洋人回扣的事姜瑜林做得并不少,但李谨言刻意提醒他总是好意,毕竟楼大帅成了大总统,北六省水涨船高,后勤部长又是个肥缺,盯着他的人只会多不会少。要是出了一星半点差错,被人抓住把柄,恐怕谁都保不了他。
“恩。”见姜瑜林明白了,李谨言也不再多说什么。说白了,姜瑜林绝不是个两袖清风的人物,处在他这个位置上,真想清风明月也不太可能。至少他还能守住底线,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也一心为了军队着想,换一个人未必能比他做得好。这也是楼大帅用他,楼少帅也打算继续用他的原因。
至于将来怎么样,将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
看了一下时间,时间还早,李谨言打算去城外的收容所走一趟。
那里现在住着不少从山东等地过来的人,基本都是在当地活不下去,到北六省找出路的。李谨言听收容所的负责人说,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靠两条腿走到关北城。
“脚上连双草鞋都没有,也不知道都是怎么熬过来的。”收容所的负责人说话的时候,眉头都是紧皱着的。
李谨言也只能叹气,一些山东来的有亲戚在北六省军队里当兵,至少还有个投奔的地方,其他人当真是无依无靠,都只能挤在收容所里。
这些人背井离乡,靠两条腿走到北六省,就只有一个目的,能继续活下去。
自从工业区竣工,机器搬进了建好的工厂,收容所里的人陆续都找到活做,拿到工钱后就接连搬离了收容所。李谨言让孟氏兄弟在工业区内外几百米的地方建造了一片居住区,大多是两三层高的小楼,装饰简单,却独门独户,通了自来水,等到西门子公司的电厂建好还会通电。这些人大多通过收容所的负责人作保,租一间屋子住,一来不用继续和旁人共处一室,二来也能让那些外地来的人有个暂时的安僧处。
人都会感恩,也会怜悯。
他们得到了别人的帮助才能有今天,自然也会希望去帮助别人。不为别人的感谢,只为之前李谨言和收容所曾为他们做的一切。
一些工厂老板也效仿李谨言之前的做法,买下一块地皮,在上面搭建员工宿舍,为算收容所缓解了不少压力。工厂里也免费提供早午餐,若是赶夜工,还要提供一顿晚餐。这也是李谨言手底下的工厂最先带头的,因为近期家化厂,被服厂和罐头厂的订单都大量增多,尤其是家化厂,就算国际局势紧张,口红雪花膏和香皂的销售量也是节节攀升,李谨言和陆经理等人商量之后,干脆让工厂里的工人开始三班倒。
为了避免疲劳作业,工厂里严格规定,每人每天的工作时间不能超过四个时辰,也就是八小时,做满六天必须休息半天或者是一天,加班不能连续超过两天。工厂里的伙食也越来越好,加班的工人还能多分到一个鸡蛋。
家里有孩子有老人的往往都不舍得吃,全都把鸡蛋带回去给家人,尤其是新招收的工人,甚至连工厂里发的馒头都想省下来带回去。这种情况不是一例两例,李谨言和陆经理都没有太好的办法。至多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会因为这样就多发几个馒头给他们。毕竟他们是开厂的,不是做慈善事业,若是让这些工人养成了习惯,自己吃饱还要往家里拿,再想让他们改掉这个习惯就会很难,说不定还会心怀怨恨,不会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对,而是李谨言太苛刻。
并非李谨言舍不得这几个馒头钱,而是从一开始就不能开这个先例。
另外,厂区的子弟学校也已经竣工,两层高的校舍,至少能容纳三百人在里面上课,另有配套的桌椅板凳,多由工业区中的商家捐赠,连学校操场里的配套设施也是由人捐赠。李谨言压根没想过去拉赞助,却是这些人自己捧着钱送上门。其中有工厂老板,在关北城做生意的商人,还有一些地主乡绅。
“三少,我等不才,也知道教育乃兴国之根本,也想略尽绵力。”
在学校开学的当天,李谨言将这些捐资的商人士绅全都请来,不管他们到底是单纯的想要帮忙,还是想为自己博取个好名声,他都必须让学校里的师生知道,这些人为他们做了什么。
只是让李谨言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举倒是让他的名声在北六省商界彻底传开了,经过这几个商人和士绅的口,人们都知道李三少不只生意做得好,为人更是高义,不愧为北六省总商会的会首,北六省商界的领头人!
听到这些话,李谨言抓抓头,这么捧他,满口好话,就差别把他捧出朵花来,让他还怎么好意思朝这些人下手?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该下手时就下手,反正最后也能让他们赚个盆满盈钵,他愧哪门子的疚!
去收容所走了一趟,李谨言直接回了大帅府。
北六省第二师不久前已经替代冀军驻守京师防务。京城之前可是司马君的地盘,楼大总统初来乍到,总要有个防备。
楼大总统留在在京城,楼夫人和几个姨太太早晚也要过去,等她们离开,北六省就彻底要交给楼少帅了。至于楼二少,楼夫人曾对李谨言说,要不就把他留在关北让李谨言养着,吓得李谨言差点没从椅子上滑下去,结果却被楼夫人在脸上掐了一下:“看你吓的,戏言罢了。”
李谨言看向在楼夫人怀里睡得正香的楼二少,当真是戏言吗?楼二少却在这时朝他咧嘴一笑,咿呀出声。
“瞧,睿儿修朝你笑呢。”楼夫人笑着说道:“要不还是把他留下吧?”
李谨言:“……娘,你又逗我吧?”
楼夫人:“是啊,逗你。”
李谨言:“……”
楼二少继续笑,继续咿呀中。
最终,楼夫人还是带着楼二少一起走了,李谨言大大松了口气。
“以为娘会把他留下来?”
“啊。”李谨言点点头,放下手里的电报,“我真担心。”
“不会。”楼少帅吃完了最后一口面,将面汤一饮而尽,放下碗:“他还不到六个月。”
意思是,这么小的楼二少,就算有奶娘和丫头照看着,楼夫人也不会把他交给两个大男人照顾。楼少帅不说了,就算李谨言,恐怕也不靠谱。
“少帅,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恩。”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说了你会信?”
“会!”
“哦。”
这就完了?!李谨言几乎可以肯定,他是故意了,绝对是故意的!
难怪楼大总统总说楼少帅蔫坏!
118第一百一十七章
从四月末开始,俄罗斯东西伯利亚边境军补给仓库接连遭到袭击,连几个位置较偏僻的边境哨所也未能幸免。仓库的守军和哨兵全被杀死,武器弹药,食物和厚实的棉衣都被劫掠一空。这其中还包括一挺哈奇开斯机枪和一门迫击炮!
种种迹象表明,这几起袭击事件都和东西伯利亚反抗组织成员有关。
“必须抓住他们,杀死他们!不,绞死他们!”
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安德烈暴跳如雷,远东总督刚刚给他发来一封措辞严厉的电报,限令他必须在五月底之前将这些“叛-乱”人员全部剿灭!否则很快将有人代替他去做这件事,连同东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的职位一并取代。
远东总督并不是在危言耸听。
如果东西伯利亚的反抗组织不能在短期内被剿灭,一旦风声传回圣彼得堡,被金币和宝石打动而包庇安德烈的总督本人也会惹上麻烦。西西伯利亚边境军总指挥华西列夫早对安德烈和远东总督有很大不满,一旦被他抓住机会,他会毫不犹豫的在沙皇面前攻讦两人!
在华西列夫看来,虽然米哈洛夫是个懦夫,但安德烈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他宁愿和一个懦夫共事,也不愿意有一个蠢货的同僚。
懦夫胆小怕事,蠢货却会给他惹麻烦。
发生在东西伯利亚境内的乱局,已经影响到了西西伯利亚的稳定,从下属送回的情报中,华西列夫能明显察觉到到某些势力在蠢蠢欲动。最让华西列夫担忧的是,那些反对沙皇的革命分子很可能会借此机会在西伯利亚引起更大的混乱,沙皇对这些革命势力深恶痛绝,他也很可能会因此受到牵连。
这一切,都是安德烈那个蠢货的错!
华西列夫恶狠狠的握紧了拳头,就像正捏紧安德烈的脖子,如果可以,他真想杀死这个蠢货。
在东西伯利亚四处点火,冒充反抗组织的华夏人,此刻却遇上了真正的反抗组织成员。这一小群人由一名叫做基洛夫的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党员带领,打算伏击一处俄军边防哨所。
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基洛夫此刻本应该在北高加索领导布尔什维克党的政治工作,在这里却意外的被某只蝴蝶翅膀扇起的风吹来了东西伯利亚。
哨所里,同样有一名叫做克雷连科的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党员,他此刻的身份是一名俄国驻东西伯利亚边境军下士,今年六月服役期满,将被组织派往彼得堡《真理报》做编辑工作。可惜的是,他再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枪声突然在黑暗中响起,哨所里的俄国士兵立刻喧哗起来。
“上帝,克雷连科中枪了!”
“是反抗组织那群人!”
“上帝,他们在哪里?!”
“开枪,快开枪!”
这些俄国兵早就听说了最近发生在边境的袭击事件,马上意识到目前是什么情况。
莫辛纳甘独有的枪声响起,枪口发出的焰火在黑暗中闪烁出耀眼的光。这些俄国兵不清楚开枪的人到底隐藏在哪里,只能朝着枪声响起的方向不断射击。不管是否能射中目标,枪声总会给他们勇气。
“二姐,怎么办?”
孟二虎趴在地上,这些大盗和土匪都是老江湖,听枪响就能判断出对方的火力绝对不弱,看来这个哨所还是个硬茬子。
“再等等。”许二姐啧了一声,“要不是那帮人坏事,二把刀和常大年就能摸上去了。“
孟二虎也挺不自在,这群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坏了他们的好事,费劲巴拉的等到大半夜,结果倒好,让人一枪就把事给搅合了。
渐渐的,枪声变得稀落起来,俄国兵不再放枪,对面的一片也安静下来。哨所里的俄国兵打着火把朝另一群袭击者埋伏的地方搜索过去。
“都死了?”
“说不准。”
许二姐拍了孟二虎一下,“咱们撤。”
“这就走了?”
“走!”
不趁着俄国兵去那边搜人的时候走,等着他们搜到这边来再跑?他们擅长的是偷袭,不是和人硬碰硬。
几个人互相打着暗号,悄悄的退出了之前的埋伏地点,不想刚走出没多远,前方突然跌跌撞撞的跑来一个人,见到许二姐等人,立刻就朝他们跑了过来。二把刀几步上前,不由分说一刀就要捅下去,这人后边明显跟着尾巴,不宰了恐怕会牵连他们。
那人却满脸激动的说了一串俄语,没等刀上身,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老毛子刚才说什么?”
“他认错人了。”
“啥玩意?”
“听不懂人话?”许二姐瞪了孟二虎一眼,“算了,带回去。”
“带回去?”
“萧先生不是让咱们假扮那个什么抵抗组织?我看这人八成就是,带回去说不准有用。”
许二姐发话,没人敢不听,二把刀把匕首往靴子里一插,将倒在地上的基洛夫扛在肩上,大头朝下,也不管他会不会就这么脑冲血一命呜呼。
一行人急匆匆的沿着之前计划好的退路离开了这里,等到哨所里的俄国兵追来时,地上留下的只剩下几点血迹。
引起大清洗的基洛夫,在大清洗中被杀害的克雷连科,他们的命运轨迹提前了十几年相遇,结果却是惊人的相似。或许十年后基洛夫仍会被暗杀,但因此获罪的名单中不会再有克雷连科,同样的,他的名字也不会再与苏维埃司法制度奠基人划上等号。
谢尔盖-米洛诺维奇-基洛夫的命运,将从这一夜开始改变。整个俄罗斯帝国的命运,也提前一年进入了倒计时。
而伟大的革命导师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乌里扬诺夫同志,此刻仍在瑞士过着他的流亡生活。
5月中旬,华夏民主共和国颁布了正式宪法,虽然之前北方政府和南方政府都分别颁布过临时宪法,但在后世的史学家和法学家眼中,这部《华夏民主共和国宪法》,才是华夏历史上第一部实现民主制度的宪法。
这部宪法唯一被人诟病之处在于它并非由议会通过,不能代表“全体民主”。在这部宪法被全文刊登在代毙央政府的报纸上时,联合政府的众议院和参议院甚至还没推选出全部议员。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部宪法的通过,本身就已经“违宪”了。
饶是如此,这部宪法仍“顽强”的奠定了共和国法律的基础,参与制定宪法的顾老也被称为华夏法律的奠基人。
同时代的某位西方法学家这样评价华夏民主共和国的这部宪法:“这是一部由独-裁的统治阶级所颁布的,代表民主与自由的宪法。但这部宪法的存在就违反了民主与自由的精神。”
很多人开始对这部宪法是否合法产生争论,但这其中并不包括李谨言。他此刻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件事,青霉素终于研制成功了!
“哦,美人,你是来看我的吗?”
丁肇环臂靠在门边,朝着李谨言笑出一口白牙。
“丁先生,我想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李谨言站定,十分认真的对他说道:“少帅也来了。”
言下之意,若是不想挨揍的话,最好端正态度,注意言辞,把路让开。
丁肇:“……”
见到一身军装浑身冒冷气的楼少帅,丁某人识相的让开了门边的位置,站在他身后的乔乐山尽量不让自己摆出幸灾乐祸的神色,但这很难。
在研制青霉素的过程中,他没少被丁肇嘲讽,如今看到丁某人吃瘪,乔某人表示,真不是一般的爽。为了表示感谢,他决定不在近期向李谨言要求加薪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119第一百一十八章
“基洛夫?”
李谨言接到萧有德的电报,看到这个名字,最先想到的不是苏联的某位重要领导人,而是后世某款经典游戏中的基洛夫飞艇。这个时代也有飞艇,最有名的不叫基洛夫,而是齐柏林。
电报中只有寥寥几句,简单说明了基洛夫的身份和他现在的情况,他是东西伯利亚反抗组织的成员,还是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的党员。在之前袭击俄军哨所时受了伤,逃跑途中将许二姐等人错认为另一个反抗组织的成员,他们原本应该负责接应基洛夫等人,却不知因何原因没有出现。萧有德知道后,干脆将错就错,还将米尔夏等几个孩子带给他看,让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看法。
提起俄国社会民主工党,估计很少人知道,若换成布尔什维克,那才是鼎鼎大名如雷贯耳。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能确认他是东西伯利亚抵抗组织的成员之一,那就够了。
李谨言并没急着给萧有德回电,而是拿着这封电报去见楼逍。
继续让后贝加尔的人假扮反抗组织成员四处点火,总会有露馅的一天。一旦让这件事同华夏扯上关系,结果会很麻烦。这个自己送上门的基洛夫,简直就是老天给他们的礼物。只要能利用好这个人,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还可以将东西伯利亚这摊水彻底搅浑。再加上从米哈洛夫那里获得的情报,借此从老毛子身上割下一块肉,绝非不可能。
越想越觉得可行,李谨言加快脚步,走到书房门前,也没顾得上敲门,一把将门推开,却发现书房里除了楼少帅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中年人,四旬左右,身着一件深蓝色的长衫,一双浓眉,头发剪得很短,
意识到自己冒失了,李谨言有些不好意思:“少帅,有客人?”
“这位是邹先生。”楼少帅站起身,示意李谨言过去,而那位邹先生却依旧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似乎并不认为让北六省的实际统治者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后辈姿态有什么不对。
邹先生?
李谨言一愣,下意识的看向楼少帅,不是他想的那位邹先生吧?
“邹先生一直致力于无线电方面的研究,堪称国内第一人。”楼少帅对李谨言说道:“父亲接到电报,亲自上门去请的。”
“不敢。”邹成功开口说道:“只是略有研究,这国内第一人,邹某愧不敢当。”
李谨言眨眨眼,无线电?他记得只和楼少帅提过一次,当时楼少帅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之后《名人》刊登邹成功的专访也没引起多大的反响。他还以为楼少帅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若是楼大总统亲自去请的话,那电报一定是楼少帅发的。
“大总统三顾茅庐,邹某盛情难却。”邹成功神情严肃的说道:“邹某和大总统有言在先,不为权,不为钱,只为国为民,也希望少帅和李三少能记得这点。”
“邹先生高义,谨言定然铭记在心。”
只要这位邹先生能想办法给电报机成功瘦身,哪怕他提出再苛刻的条件,李谨言都会点头答应。
“邹先生旅途劳顿,可先休息。实验室俱已准备妥当,您若有其他条件也可提出。”
“其他倒不必,只是邹某的家人将在后日抵达关北,邹某一心忙于研究,恐无暇安排,还请少帅帮忙。”
“请您放心,一定办到。“
邹成功离开之后,李谨言兴奋得足足有三分钟说不出一个字来。
“少帅……”
“恩?”
李谨言突然一把将楼逍推靠在桌沿,拉住他的军装衣领,抬起头狠狠的堵上他的嘴唇。除此之外,他想不到该做些什么。说感谢吗?他自己都觉得奇怪。还是说些情话?楼少帅八成会认为他吃错东西了。
男人对感情的表达方式就是这样,真实,直接,甚至带着些粗鲁。这一刻,他想亲他,想抱他,所以,他就这么做了。
楼逍在短暂的愕然之后,大手扣住李谨言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环住李谨言的腰,将他狠狠的箍在怀里。
文件被扫落在地,李谨言被楼逍一把提起放在了桌上,嘴唇落在他的颈间,灼热的气息让他开始颤抖,伴随着牙齿啃咬的疼和从尾椎蹿上的酥麻,他仰起脖颈,用力扯开楼逍军装的衣领,一口咬在了凸起的喉结上。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一直都在想……
敲门声突然响起,楼少帅皱眉,刚支起身体,李谨言却一把扣住他的肩膀,稳定了一下气息:“谁?什么事?”
“言少?”书房门的刘副官愣了一秒之后开口说道:“有政府文件送到。”
“重要吗?”
“不,只是例行公文。”
“一个小时后再来!”
李谨言一边说,一边将长腿环上了楼逍的腰,武装带硌得他有些疼,却让他愈发的兴奋,嘴唇凑到楼逍的耳边:“继续!你敢停下试试!”
李三少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楼少帅说话,效果却很不错,威胁十分奏效。楼少帅黑色的眼眸深处仿佛燃起了暗色的火焰,扣住李谨言的手腕压在头顶,再一次俯身吻住了他的嘴唇……
站在门外的刘副官还想继续敲门,却被季副官从身后按住了肩膀。
“兄弟,作为过来人提醒你,最好按照言少的话去做。”
“可这公文……”
季副官从他说中接过文件袋,打开扫了两眼:”无非是老调重弹,不碍事,一个小时后再来。不过发话的是言少爷……要不两个小时吧,我这是为你好。”
刘副官:“……”
事实上,这份文件直到第二天才送到楼少帅的面前,在李谨言的“威胁”下,楼少帅十分配合的旷工了一个下午。
五月二十日,李谨言同英国商行订购的十头种猪运抵关北城,这一次英国人没再偷奸耍滑,乔治对李谨言的态度也变得分外热情。联想起丹麦洋行的约瑟夫,李谨言马上就回过味了,十有八——九是因为楼大总统的关系。
如今华夏政府得到了西方各国的承认,成为了华夏的唯一合法政府,连英国也将扣除庚子赔款后的海关税收如数交还。言明之前因华夏政府南北分裂暂时代为保管的税款,也将在今后如数奉还。
不管英国人出于什么目的,但他们表明了态度,也的确间接帮了楼大总统的忙。
对李谨言来说,这种改变是好是坏目前还很难判断。他不得不时刻叮嘱自己,做事说话都要小心,否则随时都可能会麻烦缠身。他现在和楼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有心人肯定会联系到楼家父子身上。
要想不被麻烦缠身也不给别人惹麻烦,他就事事小心。
不过小心归小心,该做的事情李谨言也一点不含糊。
基洛夫的事情他已经和楼少帅提过,帮助一个真正的抵抗分子拉队伍,显然比让华夏人假扮更靠谱。听完李谨言的计划,楼少帅也点了头。
这个基洛夫很有用。但也要小心的用,不能到最后引火烧身,或是被他反咬一口。
一方面要给他提供帮助,帮他壮大力量对抗俄国边境驻军,另一方面要在他身边安插钉子,不让他的行动脱离掌控。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原本最适合的人选是萧有德,可他还要负责北六省情报局的工作,分-身-乏-术,不能长期留在边境,李谨言想来想去,最终只能将这件事交给哑叔。
他相信,凭借哑叔的能力和手段,控制基洛夫和他的反抗组织,绝对是小菜一碟。
现在的李谨言,还只想着趁机在东西伯利亚占点便宜,绝对不会想到,这片广袤的土地,最终会从俄罗斯帝国分离出来,盛到华夏的盘子里。
五月二十三日,北六省军工厂正式更名为北方兵工厂,德国专家和技师圆满的完成了他们的工作,帮助北六省建造了一座占地三千两百亩,可以独立生产步枪,火炮,子弹和炮弹的兵工厂。除保留原军工厂内的火药局,机械厂和炼钢厂,还增设发电厂和员工宿舍,食堂等配套设施。同时为运输方便,计划沿兵工厂铺设铁轨,修建站台,直通关北城。
兵工厂内所使用的机械和生产线全部来自德国,部分购自英国。制作枪炮的钢材也多是进口,尤其是弹簧钢,全部来自国外。
德国人的技术,德国和瑞典的钢材,只有火药才是自己生产,这让厂长杜维严的眉头很长时间都没有松开。不过在德国专家和技师面前,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满脸笑容。在兵工厂建设期间,工厂里的技术人员一直跟随在德国人的身边工作学习,受益匪浅。德国人严谨的工作态度和作风也影响到了工厂里的管理人员。在几个月的相处之后,兵工厂无论是工人的技术水平还是管理层的工作效率都有了很大的提高。
即便这些人都是拿钱办事,但兵工厂里的人还是对他们表达了最诚挚的谢意。在他们离开关北城的当天,杜维严和兵工厂的一些管理人员,亲自在车站为他们送行。当然,礼物也不能少,最多的就是楼氏罐头厂出产的肉罐头。
“我和同事都很惊讶,这些华夏人与我们在国内所听到完全不一样。他们脑后没有辫子,他们谦逊,务实,肯脚踏实地的工作。虽然他们的技术还很落后,有很多人的工作方式还停留在手工作坊时期,但谁也无法否认他们的努力与坚韧,他们都是十分优秀的工人。他们表达感情的方式十分含蓄,几个年轻人叫我‘师傅’,我知道这是老师的意思,我为此感到骄傲。另外,我喜欢他们送的罐头,上帝,这真是太美味了!”
这是一名德国技师写在日记中的一段话。在北六省工作期间,这位技师和许多华夏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一战结束的一段时间,他和很多德国人一样失去工作,生活陷入困顿,一家人都在饿肚子,是他在华夏的朋友给他寄来了面粉和罐头,帮助他和他的家人渡过了最艰苦的一段时间。和他有同样经历的德国人还有不少,即便德国政府宣称华夏人在借款的事情上耍了他们,这些人却始终坚定的认为华夏人是自己的朋友。
德国人在五月底之前陆续离开了北六省,李谨言和美国洋行订购的拖拉机与卡车恰好在六月初交货。
让李谨言惊讶的是,交付的十辆拖拉机中,有两辆与另外八辆区别很大,不只外观上十分接近后世的拖拉机,操作起来也更加灵活。
约翰向他解释,这是霍尔特公司最新研发出的型号,打算明年大批量投入市场。这种新型拖拉机除了用于农业,还可以当做拖曳车辆使用,用在林业上也完全没有问题。
“我和霍尔特工厂的老板有一些交情,当我告诉他这笔订单的主人是谁之后,他爽快的将最新型的拖拉机送上了货船。”
“是吗?”李谨言故意摆出一副不满的表情:“还没有正式投产?那就意味着性能不稳定。约翰,我很怀疑,是否因为没有足够的拖拉机用来交货,你和你的朋友才用这两辆来充数。”
约翰被噎了一下,事实上,的确有这种原因在内,不过他绝对不能承认。
“李,我们是朋友,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约翰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十分诚恳。
“是吗?”李谨言环抱起双臂:“我依旧持怀疑态度,我的朋友。”
“李,请你相信,这两辆拖拉机的性能的确非常优秀,我以我的人格做保证。”
犹太商人的人格?李谨言撇撇嘴,如果约翰用他所有的资产做保证,听起来或许更可信一些。
“好吧,我会按照原价付款。这只是为了我们的友谊。”
约翰松了口气,他发现和李谨言打交道真的是越来越困难了。可以轻松糊弄过其他人的办法,在他面前根本不适用。即便如此,他也要继续和李谨言把“友谊”维持下去,只凭李谨言现在的身份,就代表着大把的金钱和利益。要是轻易丢掉他们之间的“友谊”,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送走了约翰,李谨言当即派人去通知杜维严,拖拉机已经运到,带人来开走。
“给我留下两辆,其余的都开走吧。”北方兵工厂里的德国人都已经离开了,不必再担心坦克暴——露的问题:“还有那些卡车,可以试着制作一些可拆卸的钢板,像是这样,”李谨言用手比划了两下,“装在卡车上应该可以挡子弹。”
杜维严仔细听着,不时点头:“言少爷,这些你都是怎么想到的?”
“想知道?”
“恩。”
李谨言咧嘴一笑:“不告诉你。”
杜维严:“
120第一百一十九章
六月下旬,北六省军队招兵告一段落。
除去各省青壮,新兵营中最多的就是从内蒙和外蒙来的蒙古汉子。他们大多皮肤黝黑,身材粗壮,一些人还不怎么听得懂华夏语,只能让北六省军中原有的蒙古族军官去新兵营担任教官。白天军事训练,晚上学华夏语。不要求学精,但要会听会说,能读懂电报和命令。毕竟战场上千变万化,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些什么,若是这些蒙古汉子都不懂华夏语,队伍之间的沟通和联络就会出大问题。
值得一提的是,第五十六师和第六十一师也在军中开了这样的“华夏语学习班”,任教的大多是基层军官,按照唐玉璜和庞天逸两位师长的话说:“怎么样也不能输给一群新兵!”
等到新兵训练结束,北六省将新编两个师,都是三旅九团的编制,军官会从现有各师中抽调。
军队扩编,除人员外,武器和军装都是大问题。
李谨言的被服厂开始连轴转,实在忙不过来时,便将一些订单外包给开在工业区中的小型被服厂。同时对接单的工厂有严格要求,质量一定要达标。这些工厂老板大多是第一次接军需订单,都对这笔生意格外重视。虽然按照李谨言的要求,产品的成本肯定会提高,压低利润,但架不住订货量大,又不是一锤子买卖,只要这次的产品能保质保量,还愁以后没生意做?
军装被服的问题解决,接下来就是武器的问题。
现在的北方兵工厂,日产仿毛瑟98k步枪一百七十支,月产仿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六挺,轻机枪三十挺,枪弹以百万计。炮厂生产火炮均为105mm以下口径,月产75mm山炮十五门,75mm野炮十门,105mm榴弹炮四门,这还是工厂日夜开工,全体工人三班倒的成果。
除此之外,产量最高的就是掷弹筒。这种武器制作工序简单,用料也十分节省,可以发射特质炮弹和手榴弹,虽说和迫击炮没法比,但在步兵作战中却是威力不小的杀伤性武器。
为了武装起新编的两个师,姜瑜林几乎是在兵工厂安营扎寨,日夜蹲守,一旦枪炮下了生产线,立刻拉走。连续在兵工厂蹲守近两个月,加上仓库里军队换装和缴获的二手装备,另外从洋行里高价买了一批,才勉强凑齐了两个师的装备。
这样东拼西凑的结果,造成了新编两个师配发的步枪和机枪,甚至是步枪之间口径不统一,给后勤带来了大问题。军需官去找姜瑜林,他也只能摊手,就算后勤压力大点,也总比士兵手里没枪强吧?好在兵工厂现在能生产不同口径的子弹,困难总是能克服的。
事实上,现在的华夏军队,大部分都存在这种问题。同一支队伍里,甚至可能出现三四种不同口径的步枪,像楼少帅的独立旅一样,步枪机枪清一色7.92口径才是真正的“奇葩”。
当然,这大部分要归功于李三少的功劳,旁人羡慕也是羡慕不来的。
京城
第二师师长杜豫章是带着十五挺麦德森机枪进京的。先去向楼大总统复命,回到第二师驻地就见十几个军官围着那十五挺麦德森机枪打转,那眼神,就像是看到了没穿衣服的大姑娘。
要不是有杜豫章的警卫营拦在哪里,恐怕都要撸胳膊挽袖子的动手抢了。
“师座!”
一声师座,唤回了这些军官的狼,三个旅长立刻笑得一脸谄媚,几个团长没敢往前凑,在后边为旅座加油助威。
“师座,您一路辛苦了。”
“恩。”杜豫章背着手,一副斯文人的做派,好歹他也是个“儒将”,尽管那只是和钱伯喜对比出来的。
“师座,这枪是您带来的?给第二师的?”
“废话!”杜豫章哼了一声,“言少爷从丹麦人手里买的,少帅分给每个师十挺,我和一师长仗着资格老,才多要来五挺。”
“师座英明!师座威武!”
“一边去!”杜豫章站定,视线一一扫过在场众人,“三个旅,每旅三挺。”
“那剩下的……”
“老子武装警卫营!”
“师座,警卫营用不了六挺轻机枪。”
“是啊,师座,再多给两挺,不,一挺就行!”
“滚!”杜豫章朝着叫得最欢的旅长就是一脚,“老子说怎么分就怎么分!老子愿意你管得着吗?再嚷嚷一挺都不给你们!”
第二师的军官们顿时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们的师座被一师长附身了……
于此同时,驻守哈市的一师师长钱伯喜突然打了喷嚏,搓搓鼻子,那个老小子念叨他?
此时的京城,被北六省军队接管防务的冀军并未全部退回河北。
在外人看来,虽然联合政府成立了,却是实际上的联而不统,中央政府更是南北官员各成一派,楼盛丰,司马君,宋舟即便不是三足鼎立,也有楼宋两人各行其是的架势。
只是楼盛丰占着大义,成为大总统以来,行事谨慎且在军饷一事上占了先手,在短时间内,无论宋舟想要做什么都是投鼠忌器。
另外,财政部已经透出风声,大总统有意裁撤国内各省名目繁多的厘金,制定统一的收税标准,减轻农民的赋税,这个消息一出,更是引起一片哗然,有击案叫好者,也有反对者,也有一部分人对此持观望态度,但更多的人则是盛赞楼大总统为民着想,实乃仁义。
各省督帅对此反应不一,不过在楼盛丰私下里给他们发了几封带包之后,至少没人带头反对这项决议了。
七月十一日,关于裁撤厘金改革税制的议案正式通过,楼大总统也算是松了口气。
“言儿来信说,电报机的研究有了进展,发动机厂这个月底就能正式投入生产。”楼夫人坐在沙发上,一边注意在地毯上爬得正欢的楼二少,一边笑着对楼大总统说道:“他鼓捣的那个飞机厂也有了眉目,还说多谢大总统请到的两位专家。”
“咿呀。”
八个月大的楼二少长得十分壮实,白胖的小脸上,乌黑的一双大眼睛,见人就笑,看着就想抱起来亲一口。他爬到楼夫人的旁边,抓住楼夫人的裙子似乎想站起来,努力了几次却没成功,一下坐到地上,没哭,继续努力。
“也亏得他能想得出来。”楼大总统摸了摸光头,“前些天不是还来电报说要装电话?”
“是啊。”楼夫人把楼二少抱到腿上,“还说什么家用电话,野战电话,我也不不懂,不过这孩子做事稳妥,总不会错。”
“恩。”楼大总统点点头,从楼夫人怀里把楼二少接过去,不顾楼二少倏然之间的横眉冷对,硬是在他白胖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等过两天咱们回去一趟,这段时间总有人在我耳朵边嗡嗡,闹心。”
听到楼大总统的话,楼夫人也皱起了眉,在北六省还好,进了京城,不少人明里暗里探她的口风打听楼少帅。甚至有人想着给楼大总统送人。估计大总统那里也有人不消停,这才惹出刚才那番话。
想到这里,楼夫人眼神一冷,有些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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