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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小沙丁鱼     仙途遗祸txt下载     仙途遗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60 天眷与神眷

    水馨也不是真忏悔。

    她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找到闵余薇,并没有她说的那么“激动”。她是真的没看出什么其他异常来。毕竟她也不是玄修,感知无法发现异常的情况下,总不能申请拿那些异常人员来做各种实验,比如说解剖什么的吧。

    不过,这两天宣和始终不说他到底为什么留在这儿。

    水馨又相当无聊,那就少不得要打点感情牌了。

    水馨也是挺无奈的。

    这两天她又一次验证了,她还真不适应无所事事的生活。

    当然,也有可能是天眷的缘故?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真实,知道了有个想要“破坏屋子”的大反派,承担了天眷,就没可能指望别的高个子去撑天了。

    尽管明国政事堂扫地一般派人大举南下的行为,其实已经超出了她的期待值。

    总之,水馨这么一“自责”,宣和也不好什么都不表示了。

    今天的时间,仿佛在那间屋子里面扎根的宣和颂了一声佛号,“不是姑娘的问题,小僧至今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异常。”

    啥?

    这下水馨有些傻眼,你不知道你坐这里干嘛?

    宣和再次颂了一声佛号,“这是佛祖的提示。”

    水馨微微张开了嘴。那掩藏在破碎兵魂下的信息,再次冒出了一点儿来。

    任何一个幻想系英灵都有自我意志,当它升级到神话系英灵的层级,自我意志就很难再改变,从“受信徒影响”转向“影响信徒”(之所以标注为“很难”而非“绝对”,是因为神话系英灵难以召唤,没有足够的研究样例)。

    同时,升级之后,神话系英灵不但召唤难度突破天际,和信徒的沟通难度也会随之增加。

    为了稳定和信徒的沟通,神话系英灵一般会选择少数思想极度契合或者信仰极度坚定的信徒,作为稳定的沟通通道。

    水馨早就发现了,纯粹的,知识方面的记忆,比经历方面的记忆更容易恢复得多。

    基本上她脑海里不经意冒出来的记忆都是收到了相应刺激以后的知识方面的记忆。

    只是那些知识,从措辞到定义方式都和浮月界有相当的不同。但她奇妙的都能理解,并且本能的相信那些知识的正确。仿佛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些知识都是数千年研究积累的宝贵经验。

    “英灵”这个系列的知识,大概因为她经历的相关事件比较多的缘故,冒出来的知识都能称得上是一个系列了。

    而在浮月界,貌似根本就没有“英灵”的概念。

    想来信徒这种存在,对神明被称作是“神话系英灵”这种事,也多半难以接受吧。

    水馨当然不会将“英灵分类”的知识拿出来和一个信徒讨论,那属于无意义作死。但如果冒出来的英灵类知识可信,她就知道宣和的特殊了。

    如果说她是天眷,宣和就属于“神眷”。

    而“神眷”,其实是和神眷者的实力息息相关的。毕竟,信徒的实力主要来自于神明的反馈。也就成了和神明沟通的通道。

    实力决定了通道是否宽阔,而神眷决定的是,信徒意志和神明意志之间的差别,不至于成为这条通道上的关卡和障碍。

    没有了关卡和障碍,通道不够宽敞也没用,能接受的信息照样很少。

    当然,和天眷相比,水馨知道的“神眷”也有优点。一个拥有自我意志的神话系英灵,能通过神眷传递少但精确地信息,让信徒明确的知道“神意”(如果获知的神意不够明确,那就意味着通道有问题或者沟通有问题)。

    天眷就不同了。

    天道的自我意志并不强烈,更多是各种法则的聚合体。所以天眷想要上体天心,得全靠自己揣摩。

    总之,宣和是属于实力不够,还不足以接收更多信息,当然也不够实力去完成太多神意的神眷者。但也正因为在实力不够的时候,就得到了神眷(这种事在佛门内部根本无法作假),这就意味着他的潜力无限,他的地位在佛门也就一定不同。

    “佛祖是让大师你留在这里,还是让你确认异常?”水馨在思考了一段时间以后,决定确认下自己脑袋里冒出来的那些知识或者说信息储存库里恢复的那一部分信息是否正确。

    宣和没觉得异常,自然而然的回答,“留在此处。”

    “留在此处的意思就是,‘这个地方可能会出现异常’,而不是‘那些异常者可能会出现异常’。”

    宣和这次有些诧异的看了水馨一眼。

    这姑娘是脑袋单纯,没想到其他可能,还是对“佛祖意志其实很精确半点不模糊”这一点,有所了解?

    “正是如此。”

    水馨的眼睛一亮,“莫不是那‘千变’会找回来?他本体化作的那些‘扬尘’会对他实力恢复有好处?”

    “这就不知了。”

    水馨神情端正起来。

    这两天都往这边跑,除了“这地方的异常有我的过失”这样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来自于衍喜小和尚收集到的那些‘扬尘’。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明国官方也已经收集了相当多的样本之后,连衍喜自己都忘了,自己还给了水馨一个钵盂的“样本”。

    水馨私下里用了个在定海城学到的血脉引导的小法术。

    追寻的不是父系血脉,而是母系血脉。

    不算特别惊讶的发现,她居然真的从那些扬尘之上,感受到了极为轻微的血脉共鸣!

    在她和莫语真君之间,还有另外一个天生媚骨。

    那个天生媚骨是她的母系长辈。

    她没有被外界发觉,早早被人藏了起来。没有和合欢宗的前辈一样走上歪路。但只怕,也是红颜薄命。

    水馨这两天,去试探过谷雨那边的口风。

    “千变”修炼的时间,在林惊吟圣京活跃的时间之前。换句话说,林惊吟见到她那位母系先人的时间段,“千变”应该是筑基期的样子。那时候还是组织的手下,没有什么地位。所以,“千变”顶多和她那位母系先人有一定的血缘关系,却不会是她的后人,不应该和她产生母系的血脉共鸣。

    母系那边的血脉共鸣只对“直系”起反应。追寻一代代的“母亲”。

    能产生血脉共鸣只会有一个原因,他利用了她那位母系先人的身体!

    再换句话说,这“千变”和她,其实也应该是有私仇。

    尽管她和不知道多少代之前的母系长辈不会有什么亲人之间感情,却有着同为天生媚骨的同类之情。

    “可是……首先‘千变’不大可能在短时间内有来这里的能力才对?官方就算是重点转移到戏剧或者直播上去了,这最明显的一处线索,也不可能就此放弃吧?有相当一段时间,都会对这里保持强力的监控才对。”

    宣和点点头,并没有对水馨的这番推论做什么评价。

    水馨无奈的叹了口气。

    宣和和她不一样,他得到了“佛祖”的示意,就在这里等着,他信任这份神意,并不会因此着急。她却不想长时间的毫无进展。所以她想要客观理智的分析下。

    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神意”呢?

    水馨并不认为,佛祖是那种一切为了苍生的存在。毕竟,说到底,神明的根基源自于信徒的幻想与渴望。难道能指望信徒们都无私为世界?

    最基本的“壮大自我”的**是肯定有的。

    沟通神眷又是一件需要耗费力气的事情。

    那么,必须得是察觉到了有好处才会去做。

    要么消灭敌人,要么能有好处。

    能有什么好处呢?

    千变选择的两个地方,都是隔绝植物的场所,这一点已经被宁朔点出,是一个重要线索。但事实上,在追捕千变的时候,混沌灵木幻影对千变表现出来的厌恶感,完全没有钟倚迟和甄婉秋那两桩事的厌恶感强烈。

    后两者基本上是混沌灵木虚影主动表示。

    而千变这边,却是她先想动手。

    这么说来,“千变”的修炼之法,还不至于到“反世界”的程度后两者都有想要占据明都国运的嫌疑,而儒修作为新生的“房屋护卫”群体,占掉他们三分之一的气运,确实算得上是反世界了。

    所以……

    “千变”身上能得到的,对佛祖的好处比对天道的好处大?

    倘若水馨将自己的这种推测,拿出来和宣和说的话,宣和多半会直接和她开战吧?可水馨当然不会那么蠢。

    她只是自己默默思量着,然后找到了屋子的窗户,站在那儿往外看。

    和前两天忙忙碌碌的情况相比,这座院子看起来已经堪称冷清。但在少了忙忙碌碌的官员们的同时,集体关押着异常者的地方,则传来了隐隐的,透过了禁制的喧哗之声。

    尽管是按照身份、性别来管制的,但别说“主子”们了,下仆之间的麻烦也不少。

    都是些琐碎的争执。

    和前一日相比,似乎越发肯定“异常”已经从身体里消失,已经被治好了,因此而越发的活跃起来,巴不得立刻就要回到家中去。可惜大儒的命令不敢违背,一个个的都在背后骂他们这些引发了一切的人。

    但这也真是没什么异常呢。

    水馨如此想着。

    她决定与其在这儿干等着……

    “宣和大师。”水馨再次提问,“敢问下,你是否知道,明都之中,哪儿能看到你们的佛家经典?”

    宣和莫名其妙的看了水馨一眼。

    和尚的脑洞再大,也想不到眼前的姑娘是想要从佛经上找到“佛祖想要的东西”。

    而且也并不觉得这姑娘能度化。

    “文山书院书山,城外新建佛寺,还有金鳞阁。”

    金鳞阁是从华、明两国共有的建筑,算是两国公共书院的中心。取鲤鱼跃龙门之意,表明读书能改变命运。

    但如果是放在金鳞阁的佛经……

    “没有一处好看到啊!”水馨感慨了声。

    “明都书坊众多,多半也有售卖,只是必然不全。”宣和含蓄的说。就没差说明国官方断章取义了。

    水馨很理解。

    就是曲城也能买到相关的书籍,但要说那就是佛门的精髓理念,那是不可能的。

    水馨于是带着小白出门,就直奔君府。

    姚清源被逮回张府去了,哪怕是在这两天里,水馨也隐约听见了他的婚事问题亏得现在张家女眷一团乱,否则只怕都已经开始筹备宴会相看了。

    加上水馨之前才将张府搅了个一团乱,也着实不好意思上门。

    剩下的……总不能用这种小事去麻烦苏夫人那个级别的吧?

    水馨决定找君九韶帮忙。

    明都够身份的伙伴就剩这一个了。

    到君府之后,水馨直接上前找了门子,问君九韶的下落。

    她额头带着浑然天成的花苞,在灵兽之乱过去后不久却坐着四阶巅峰天罡狼,也算是很有辨识度了。

    君府的门子虽然是宰相门前七品官,也不敢将水馨当作一般的散修那般处理。

    还真就将君九韶从家中叫了出来。

    直接看到君九韶,水馨还有些奇怪来着。

    “……你不用去外面帮忙的?”

    “帮什么忙?”君九韶反问,“我现在就在帮宁朔的忙。”

    “……宁朔?”

    “他托我改编一出戏剧。”君九韶说出了他没出门帮忙的原因。

    很多人都知道,君九韶是君幼诚派出来找林枫言的,而宁朔是林枫言的代言人。所以君九韶帮宁朔的忙,还真是天经地义。

    但这两天“闲逛”的水馨虽然见过宁朔多次,却还真不知道这回事。

    君九韶这么一说,水馨顿时有些踟蹰宁朔可不会做无用之事。

    “紧急么?”

    “一天两天的还是耽搁得起不说别的,单说这明都的戏班子,哪家现在没接活?”

    水馨哑然。

    “这速度真快。”才两天的时间而已啊!

    “在试验呢。一边实验一边调整本子。在戏台上演,和在晶幕上播放留影石肯定不一样。曲城目前的新戏剧,普通人看着还好,六部那边都是各种挑剔。”君九韶的消息比水馨灵通,“听说已经请了施真人、吴真人上京。夏曦也在帮这件事,据说是谢大儒亲自过问。”

    所以说现在就是有剧本也找不到人来演。

    水馨顿时安心了,“我想找佛经来看,君公子看哪里比较全一些?”

    “……我也不是文山书院的人啊。”君九韶无奈的看着水馨难道他有得选吗?

1561 共通之处

    水馨也不想去文山书院。

    天知道书山印是靠什么认人的。如今她这个身份稳固,多半还能借此去见一见华国宗室皇室。原身份的虚弱期也还没彻底过去。

    要是被书山印不讲道理的认了出来,那多尴尬。

    所以君九韶说去金鳞阁,水馨毫无意见。金鳞阁虽然名为“阁”,但比“曲城书殿”还要大得多。甚至有人说,它的藏书量超过了文山和白鹿书院的书山。

    毕竟,不是什么书都有资格放进文山的。

    从外表上看来,金鳞阁因为没有怎么使用空间法术的缘故,看起来也比水馨之前见到的小山包更大。

    里面的书籍分类分房分层。确实是有一间屋子,专门摆放佛经。

    这佛经也正如水馨所料,需要有相应的资质才能观看。金鳞阁的要求是大学院的年考优秀证明,或者官员的考评中上以上的证明。

    从这样的要求里,水馨感觉得到儒门对佛门的警惕。

    好像担心佛经将人洗脑。

    还好,有了以上证明的,不但可以自己观看,还可以给人作担保让别人观看。但只能为在册的非儒门修士作保。

    水馨得到了君九韶的作保,就可以进去观看佛经了。

    当然这非儒门修士肯定是不包括一只还没有开启灵智的灵兽的。小白在这儿就只能待在灵兽袋里。

    这时候时间已经是下午,水馨略过自己已经看过的,内容艰深晦涩的(这一类的其实在书店里也能买到,估计就是冲着“一般人看不懂”所以允许发表?),再略过宣扬“在世佛”的,专门寻找近一百年,宣扬“佛祖”如来的书籍来看。

    这些书籍,基本都出自历代高僧之手。

    而不是原本的“佛家经典”。

    因为大半是用来“教化民众”的,所以也就比较浅显。

    但水馨翻了两本,就略觉奇怪。

    这些佛门典籍,明明看名字,看前面的内容,都是在说“佛祖”,可翻到中间,“在世佛”的内容就会多起来。

    很自然,要不是水馨一心想找关于佛祖的信息,都不见得会发现。

    看了好一会儿,水馨扭头看同样翻书的君九韶他不知道水馨要看什么,正在随意翻阅,也是在翻阅一些浅显的东西。

    说起来,最近的儒修们都比较忙。加上佛学在儒门的影响还不大。

    这个藏书室也只有他们两人。

    藏书室还有独立的禁制,都不需要他们另外费工夫控制声音传播了。

    “君公子,在你的印象里,佛门的‘佛祖’如来和‘在世佛’是什么关系?”

    “啊?佛祖是圣儒写出的初始佛经中的神。按照家祖他们的理解,其实有点类似于华国的玉玺、政事堂的国印。作为梵国红尘念火或者信仰的聚集点。只不过赋予了这个印章以初始的特性,能让印章的灵性迅速增长。形成独立的器灵。类似于书山印什么的,会比玉玺之类的灵性强很多,但依然不能主动的去管理国家……”

    君九韶没敢有自己的理解。所以转述了自家大儒的说法。

    毕竟是君幼诚养的,听到高端对话的机会也不少。

    正因为一场类似的对话,才想到了“林冬连”的真正身份。

    水馨却听得目瞪口呆这个解释也可以的!

    “至于‘在世佛’,估计佛经里不会写,我是知道的,他是一位海渊的遗腹子,母亲也是一位儒修,将孩子生出来之后就去世了。这位‘在世佛’小时候正是圣儒亲手教养的。是他唯一教养的‘徒孙’,修炼的功法也是圣儒为他量身定制。”

    “此外,海大儒的死亡非常惨烈,他用一种何天目神通相关的秘法燃烧了神魂,在围攻下不但重创了好几个道家的真君,还形成了一个临时的领域,保住了身后上万的儒门学子与普通人。”

    “那些人目睹了海大儒死亡时的景象,也都自愿护持海大儒的遗腹子。这些人活下来的,都成了梵国的第一批人口和官员。两位家祖曾说过,道儒大战时期,牺牲的大儒不只是一位,在世佛能成为在世佛,和他父亲死亡时的特殊情形有关。”

    君九韶也不知道水馨为什么忽然关注起最近没有什么存在感,连帮忙都帮得低调的佛门来。

    但她问了,君九韶还是尽可能的说出了自己知道的消息。

    反正都是梵国的消息不是么?

    “现在听说这位在梵国的地位已经有点接近皇帝了。原本他更多应该是个门面形象来着。”

    水馨点点头。

    在圣儒的设定里,三个国家的政体肯定是有区别的。

    一个是皇帝掌握大部分权力的“皇权体制”。

    一个是权力完全分散的“内阁体制”。

    那么,不管梵国用的是信仰还是红尘念火……圣儒本人又不信神,也无意成为神明。那么他想要的是“皇帝和内阁平衡牵制”的体制(变种)。

    至少在水馨的理解里是这样的。

    三国分立,各自发展,确认哪种体制最合适。

    就现在水馨了解到的情况来说,各有利弊吧。

    而就亲眼见到的来说……明国缺乏绝对的领头羊,在“卧龙山脉”的事件上,效率就明显偏低。

    “这么说来,‘在世佛’在争夺信仰和权力?”

    水馨嘀咕了一句,“多神教都要悲剧的。”

    君九韶挑了挑眉,没吭声。

    水馨其实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后一句话。那其实是她记忆深处的“经验之谈”。不过,别说信仰这种大部分归集于神明的东西。就是三类红尘念火,看看明国的情况,也能得出这样的经验了。

    鼓励生育,女性被排挤(这也是鼓励生育的一部分),大儒不能随意培养后代,后天天目的数量被挤压……如此种种,不都能归结于一点么?

    那么点儿红尘念火,不够那么多人分!

    原本给一个人的信仰分给两个人,就意味着原本独占信仰的那个会被削弱。

    不过,从这些佛门经书上看来,水馨左看右看,都没看出写佛祖“如来佛”的典籍,有贬低“在世佛”的迹象。倒像这些书都是“在世佛”的信徒写的一样。

    但这其实没有道理。

    “在世佛”只是一种尊称。

    照理来说,这样的存在可以直接借用信仰修炼,但如果想要像佛祖那样将信仰转化为佛力传递给信徒,那可就没法做“在世佛”了,肢解得成为“神话系英灵”被天道隔绝。

    而要是信仰这位在世佛没有佛力反馈……

    普通凡人信仰他也就罢了,修士信仰他做什么?没有回报的话就没法修炼,没法修炼就没法升级……以和佛门子弟交流的情况来看,他们的地位也和实力息息相关啊!

    水馨觉得,自己的脑海中,好像有这个疑问的答案。

    但她以前保不定只是随意听过,没有太多的印象,又不属于要考试的知识点……这会儿竟然无法像许多知识那样冒出了来!

    偏偏还没法拿来问君九韶!

    水馨郁闷的继续翻书,想看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灵感。

    过了一会儿,果然想起一个问题来,“话说,如果‘在世佛’在争夺信仰和权力,难道那些高僧们,就没有联合起来抵制?就好像华国那样。我记得历史书上,当初也有不少修士甚至家族被分配去了梵国吧?虽然力量弱些,但‘在世佛’也不是皇室啊。”

    既没有大义,也没有底蕴,甚至还没有太多情分。

    君九韶脸上露出了几分兴致勃勃的表情。

    他现在的知识结构,其实已经有些跟不上最近的眼界拓展。但如果说“放眼北方”,作为大儒培养的后代,还是能算得上优秀的。哪怕长期居住南方,对梵国依然有所了解,并且乐意畅谈。

    “抵制肯定是有的,否则也就不是‘有点接近’,而是‘等同’了。毕竟如来佛也已经多年没有展现什么厉害的神迹了。而且‘佛祖保佑死后,在世佛保佑今生’。梵国是这样说的么。今生肯定比死后去处更重要嘛。但也没有闹得很厉害,至少以我们接到的情报来看,并没有很明显的争斗。”

    水馨一脸古怪的看着君九韶。

    君九韶回味了一下,自觉并没有什么问题,“有什么不对?”

    “你确定,今生比死后去处更重要?”

    “确定。”

    “是我说错对你来说肯定这样。毕竟你的投胎技术在今生已经是顶尖的了。但对普通人来说呢?那些凡人,不能修炼或者艰苦挣扎却摸不到修炼的真正门槛的人来说呢?”

    君九韶那副天经地义一般的表情消失了。

    他皱起眉头,仔细想了想,有点不确定起来。

    半晌才道,“我不知道。我对底层的了解并不够。但有一点没错,那才是最庞大的人群,不管是红尘念火还是信仰,他们才是主力。”

    “至少在我的印象里,大部分的普通人,在‘今生’没有很大的改善指望的情况下,都会更注重死后的归处,或者来生……嗯?”

    说起这个问题,水馨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奇妙的笑容。

    从书架中抽出了一本佛教小故事合集这样的书籍。名字是《虚言笔记》,是个叫做虚言的和尚,写的一篇有关信徒皈依的文章,差不多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

    在佛教,男女皆为信徒,也有提到男女皆可皈依。但事实上,有“女身不洁”,“需洗净污秽方入佛门”的说法。这样的说法,在原始的佛经里没有。可原始的佛经比较简洁,并没有在女子地位方面详谈。

    而圣儒大概是因为时间紧迫,教养的“在世佛”又是男子而非女子的缘故,创造的佛门功法不同于儒门功法。

    儒门功法女子修炼上并没有很显著的差别。也许原本是有的,但在经过了圣儒的多次改良之后,这种差别已经相当微小。

    佛门的功法,女性修炼起来,却困难重重。

    加上梵国的气候之类并不怎么适合普通女子,这才有“女身不洁”这一类的说法。

    《虚言笔记》里就有那么一个故事,一个女子身为虔诚的信徒,且有佛性(先天天目),却因为生育而难以得到“清净之身”,生下来的又都是同为“不洁之身”的女孩,就问高僧该如何得入佛门。

    虚言教她向在世佛祈祷,传递虔诚之心。

    这女子竟然因为日日祈祷,无夫妻生活而有孕。

    女子生子顺利却诞子而亡,却生下了一个生下来就有佛性(先天天目)的男胎,自幼被收入佛门。更妙的是,尽管是男胎,长大之后,却和女子长得有九成相似。

    宗教故事么,宣扬信仰,宣扬佛力的东西,逻辑基本喂狗。水馨之前只注意到这个故事里对女性的歧视而这一点她早已经发现且又说的是在世佛。

    所以草草看过就算。

    但现在忽然想起来……

    这个故事里,撇开荒诞之感,概括起来说的是“女子通过孕育性转”。而千变呢,按照他们的推断,是想要“借孕性转”。只不过一个追求变男人,一个追求变女人。

    不能说没有相似之处。

    而且,千变那边,是有傀儡宗的秘法,再怎么荒诞,都有事实为证。

    在这个故事里,明明是宣扬佛力,却至少没有说,让那女子直接性转。而是要通过“有感而孕”这样的手段。故事里的佛力并非全能,也并没有“无边”。

    只不过,在故事里,让女子通过孕育性转的佛力来自于在世佛。

    而非佛祖。

    水馨摇了摇头,即使是猜测,也还有些想不通透的地方。她干脆将《虚言笔记》翻回了原本的那个故事的开头,递给不远处的君九韶。

    “你觉得,在这个故事里,这是在保佑今生,还是在保佑死后?”

    君九韶有些莫名的接过去。

    看完之后,脸直抽抽。

    显然他之前是没有看过这个故事的。

    “话说,林姑娘,你不会是想将这样的故事演出戏剧来吧?”

    “你傻?”水馨诧异反问这是什么脑回路。

    “……这是‘来生’。”君九韶正经道,“据说,正常的轮回在上古时期妖魔战争的时候破碎了。也许晚点,但没差别。在那之后,已经没人敢说,自己能掌握轮回。确认来生。这故事……也就是沾边。”

1562 被波及的安元辰

    水馨看书看到傍晚,除了得知梵国内部有些斗争之外,找到的“共通之处”只有那个转生、性转的故事。顺带再次鄙视了下梵国女性的低下地位。

    没有找到别的线索。

    至于要不要顺着那点儿共通之处查下去,水馨也不肯定,约好了第二天继续看书,水馨就回到了客栈之中。

    不算出乎预料的是,只有关启明留在这里。

    尽管已经是常人的晚餐时间了。而且关启明其实也在忙他忙着坐在他们租下来的院子里思考。水馨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在思考。而且,面前的石桌上,还摆着一些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最上面的纸张是空白的。

    可隐约能看到下面放着的纸张上的墨迹。关启明的手上还拿着笔在虚空中一点一点,时不时激荡起文力的涟漪。

    水馨瞅了他一眼,就准备绕路过去。

    小白却对这样安静的关启明感到了几分好奇,绕着关启明走了两圈,见关启明丝毫也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它的身上,不由得不高兴的呜呜了两声,又跑回水馨身边蹭蹭腿。

    这段时间,小白已经习惯关启明或者宁朔之类的人,在晚上和它玩一段时间了。

    水馨揉揉它的大脑袋,“没事,我晚上和你玩。”

    然而这话并没有视线。

    因为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在院子外面响了起来,“宁先生现在在吗?”

    水馨微愣,这个声音……

    “嗷?”小白掉头高兴的跑了出去。

    这声音是安元辰的。而小白对这个人印象深刻。无他,在小白见识到的人里面,安元辰是前后改变最大的一个。充分告诉了小白什么叫人类能有的变化。

    其他人比如说姚清源,虽然实力变化很大,但对小白来说这倒没啥,毕竟它的实力变化也大。

    “蕴雪啊。”安元辰看到小白,还打了声招呼。

    和最开始见到的那个熊孩子相比,安元辰性格稳重了很多。而和前段时间出现在卧龙山脉直播中的沉默青年相比,安元辰又显得开朗了不少。

    “林姑娘……宁先生不在吗?”

    “宁朔?”同样走到门口的水馨道,“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但是没意外的话,他肯定还得回来睡觉,毕竟是个道修嘛。你要么进来等他,要么留言让我转告?”

    “我等一等吧。”安元辰很快说道,走进了院子。

    水馨挺好奇的看着他,领着他往里面走,“关启明在院子里思考呢,你可以到正厅坐一坐……话说挺久没见了,最近都很忙?”

    “也没有。”安元辰居然叹了口气,特别成熟的叹了口气。

    水馨都要觉得惊悚了。

    “那个叫张梅真的姑娘,不对,那个闵余薇的顶替者……是你们查到的吧?”

    水馨瞬间眼前一亮。

    她差点儿忘了安元辰的特殊能力!这能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得上是独一无二了。

    小白也一下子精神抖擞。

    无他,和人类可能让它听不懂的很多言论相比,安元辰的特殊天目神通,展现出来的,是非常直观的画面!

    就算言论还是听不懂。

    画面总是能看懂的啊!

    “你看到什么了?”

    “嗷嗷!”

    主宠两个同时出声。

    安元辰捂额,一副受到精神摧残的样子,“恶心的画面,就不向林姑娘你形容了。”

    “……交/配画面么?”水馨淡定的反问。

    安元辰一个踉跄。

    随即他又摆摆手,“不是普通的那种。”

    不是普通那种?水馨之前只觉得保不定云昭被人看了现场挺可怜的。但现在听安元辰这么形容,就是真的奇怪了。

    能有什么不寻常?

    男男,女女?

    那也见识过了。

    但看安元辰那小脸惨白的样子,保不定还要更不寻常一点。水馨决定还是暂时不要追问的好。毕竟是人家上门来做客,而不是她上门去调查。

    两人在正厅内落座之后……

    安元辰先整了脸色道,“因为给刑部做事,有契约约束,一些看到的东西不能外传。”

    水馨对此已经不惊讶了。

    短短几个月之前还是熊孩子的安元辰,已经学会了拐弯抹角和避重就轻虽然不能外传,但可以通过一些别的方式透露。

    之前的对话已经表明了这一点。

    他无非是不想冒险对她透露罢了。

    “但有些画面,是可以透露的。甚至我觉得,有些东西,保不定本来就希望我传递给林姑娘你。”

    “啊?什么?”

    小白也竖起耳朵。

    一副看好人的模样显然小白还没学会拐弯抹角。

    “在张宅的宅院之中,我发动天目神通的时候,展现出来的画面时一些下仆将宅院里最后的植物,一些草类连根拔起的对到了一辆车中带走,整个庭院的地面被翻得不成样子。又有另一些人,捧了十来盆看着十分精巧的植物进来,都不到半人高。从画面中无法看出那些‘植物’到底是什么材质。后来搜索张宅的时候,找到了这些植物的残骸。都在卧室附近。但那些残骸,看起来却已经是最普通的那种质地了……怎么说呢,就像是金子变成了铜块的感觉?但依然有炼制过的痕迹。”

    安元辰不是那么肯定的说道。

    水馨也想起来,自己进入张宅的时候,进入那个“工坊”之前,确实是有在边上一栋建筑的窗台上看到残破的盆景。

    因为不是真正的植物,而是人造植物,她根本就没有多关注。

    现在想想看……除了作为主人的张梅真受到重伤之外,张宅其实并没有遭到什么破坏。出现异常的下仆,也很快就被制服了。盆景既然是人造而非天然,本来就应该比真正的观赏植物更坚韧才对。剩下残骸,确实本来就是疑点。

    但既然不是真正的植物,和“林冬连”有什么关系?

    除非……将最后的草丛挖走的画面,才是回溯的重点。

    可和变质的盆景相比,挖走草丛什么的,实在是很平常的场景吧?

    水馨愣了好一会儿,决定让宁朔去苦恼这个问题。

    至少不适合在安元辰面前思考。

    “多谢了。但你本来不是来找我的吧?找宁朔有什么事,可以说说么?”

    之前还说了一大串的安元辰听见这个问题,立刻就沉默了。

    水馨随手找了下,找了一套茶具和茶叶,给他倒了杯茶。安元辰接过去也就随口喝了。他看起来不算憔悴,但明显有些纠结。

    “关于那个新型的留影石……”安元辰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担心那个新型的留影石普及开来,所有人都随时随地留影,然后你的天目神通就没有用武之地了?”水馨等了一会儿见没下文,忍不住猜测。

    安元辰嘴角直抽。

    差点儿直接把茶杯捏碎。

    “首先,再怎么说留影石也是法器,能怎么普及?其次,我是个先天天目,天目神通只是辅助!”

    “哦,差点忘了是法器。”水馨遗憾的道。

    安元辰翻了个白眼,终于有了几分过去熊孩子的影子。

    “他们准备拍一些修仙界相关的戏剧现在的修仙界。”安元辰道。

    “所以找你问修仙界的事情了?”水馨觉得有点了解了,“可是,说是已经找了施真人吴真人啊!”

    水馨的意思很明显。

    都已经找了大佬,你一个北上之前不过练气级别的小修士一问三不知不就好了。何必掺合,又何必找宁朔来问计?

    安元辰翻个白眼,“谁说‘他们’是政事堂和礼部了?”

    这下是水馨差点儿把茶喷出来,按照安元辰这个说法……

    “难道刑部想自己也弄个戏剧出来?”

    安元辰一脸无语的看着水馨,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你能不能聪明点儿?

    “谢大儒领头,礼部负责具体事宜,工部负责器具。还有很多需要试验和摸索的地方。同为六部的刑部自起炉灶?”安元辰一脸嘲讽的问。

    水馨顿时明白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哪怕她是个政治小白,听到安元辰这番话,也知道自己犯了什么蠢。而且说到这一步,她要是还不知道安元辰到底什么意思,就真的是蠢到底了。

    “简单的说,现在貌似还在进一步改善工具。首先,到底该拍摄怎样的新戏剧是个问题。其次,只是将戏剧排演出来,用留影石拍摄,总觉得有点不对味。毕竟原本的戏剧是给台下观众看的。和看晶幕感觉不一样。”

    水馨一是自己有感触。

    而是这两天多多少少的听到了其他人的讨论。

    “第二个问题肯定是礼部那边负责解决。但第一个问题……嗯,编剧本是所有文人都能做的事。本质上和写诗赋奉承上级也没啥区别……”

    而且明国的官员在这方面还挺悲催。

    上有诗圣赋圣珠玉在前,要是写篇奉承用的诗赋还比不上上级的文笔……那到底是拍马屁还是班门弄斧?

    况且有句话说文章憎命达。

    要水馨来说,谢昭叶久在主导一国之后流传出来的诗赋,和道儒大战那段时间的诗赋相比,水平都已经有所下降了。文笔更精彩,经验更老道,却少了那种厚重深沉的韵味、感染人心的力量。

    后来那些成长在和平中的官员,怎么可能和这两位的巅峰时期相比?

    安元辰没回应,看着有种魂飞天外的感觉。

    “啧,所以有些家伙想要编排一些贬低南方修仙界的本子?”一个声音忽然插话。

    是关启明不知道何时从他的思考中回过神来了。

    而且,水馨和安元辰的聊天内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水馨其实也听出了安元辰话语中潜藏的这个意思。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说出来。

    安元辰点了点头。

    如果是想要拍摄记录片,那他有什么好说的。记录片也轮不到他们来构思剧本啊。

    关启明摸着下巴道,“元辰兄弟啊,问下,他们打算怎么个贬低法?”

    安元辰想了想,“蠢。”

    “果然是很蠢。”关启明评价,“要讨好上司也该动点脑子,应该写一些压迫民众,民众奋起反抗的本子么。”

    “那不是直接写道儒大战比较好?”水馨忍不住吐槽。

    “但他们不可能敢写啊。”

    当时老人犹在,且各个位高权重。哪里敢凭脑洞瞎编排。要是照着历史书来,就还是那句话,也轮不到他们改本子啊。

    “压迫民众是有的,奋起反抗并没有,不现实。”安元辰则这么说。

    “……所以,除非修士很蠢。”关启明一脸无语。

    安元辰点头。

    “那完全可以让被压迫的民众有修炼资质啊……”水馨刚想说“废材逆袭”的套路,忽然觉得不对。

    “林冬连”对南方修仙界不会有那么多的了解。

    更重要的是,脑海里忽然冒出来的废材逆袭套路,逆袭来逆袭去,不过就是从“被压迫阶级”变成“新的压迫阶级”而已。又不是说能改变修仙界“一起为了实力用拳头说话,一切为了自身修炼哪管世界洪水滔天”的本质。

    反而修士变成主角,主角是容易让人代入的。

    即使说不上三观不正,至少也是政治不正确。

    “像我这样的。”水馨骄傲道,“因为一些特殊情况开启特殊资质,然后用来反抗,这样?”

    “一样,那就是宣扬修士了。”关启明摆摆手说。

    他的认识倒是颇为深刻。或者说,立场倒是很稳当,“还不如让被压迫的民众悲惨死亡。”

    “哦。”水馨也不是很介意,“反正刚有晶幕不久,悲剧也更容易被人记住。”

    安元辰斜眼看着这两个,觉得这两个实在是靠不住,还好不是来找他们请教的……

    他只是想要在临时同僚交往中保持一个度,但本人没多少经验。并不是来讨论怎么写戏剧剧本更合适!他的那几个想要写本子的同僚,一副他越贬低修仙界越好的态度……哪怕是民众悲惨死亡的结局也依然可能把修士写得很愚蠢。

    还好,这时候宁朔回来了。

    正如水馨所说,作为一个外地人,还是有犯事前科的外地人,宁朔不会晚上“外宿”。听见水馨和安元辰讨论“受到压迫的民众怎样的死法更容易牵动人心”,宁朔也是一头黑线。

    好一会儿,才算是弄明白了安元辰的来意。

1563 即将到来的改变

    宁朔深深叹气。

    果然,成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安元辰又没有自小接受良好的教养。现在受到重视,也是因为他的特殊能力。他在交际方面,并没有很大的成长。

    但他现在的同僚,其实还是看不起他的。只把他当做一个好用的工具来看待。

    否则,也不会非要安元辰说南方修士的蠢事,以至于让安元辰十分困扰了若真是重视安元辰,那些能混到刑部的官员,又怎么会让人困扰?

    “说到底你现在只是刑部帮忙而已,也不是上赶着要进刑部。若是真就这么在那里拿到个品级,就等于是从吏员往上走了。以后就是想要反过头去考科考也不大可能。而要是不考科考,那天花板就很低很快就会升无可升。”

    宁朔并没有避讳关启明,直接当着他们的面这么告诉安元辰,“你也不用考虑如何和现在的同僚相处好,等到施真人过来,直接去找她帮忙。要么直接从刑部脱身,要么就让她安排你进文山书院。”

    安元辰听得脸色阴晴不定。

    他之前并没有意识到,希望从他口中听到南方修仙界的坏话,其实是看不起他的表现。

    他还以为这是要他和南方割裂关系,交投名状之类的东西。

    关启明也有点尴尬。

    他刚才重心偏移了。宁朔意识到的那些东西,他本来也能察觉到的。

    “找那位施真人帮忙的话,哪怕留在北方,也始终会被当成‘南方人’吧?”水馨好心问了句。

    “他就算是大肆贬低南方修仙界,难道就会被当成‘北方人’人了吗?”

    于是,水馨也无话可说了。

    过了一会儿,安元辰才道,“是我想错了,我并不想要考科考。若是使用天目神通,也不见得非要跟着刑部才行。”

    “啥?”这下关启明要跳起来,“你不想考科考?”

    “天目只要有红尘念火或者七情之力就可以修炼,为什么要考科考?”安元辰反问。

    关启明呆了下,“嗯……因为现在不一样了,一个人收集红尘念火的话,不可能收集到很多吧?”

    红尘念火的数量想要上去,要么就要有足够的人数来提供,要么就要做足够重要的能影响很多人的事。以前还好,现在北方已经有了明确的秩序,如果不加入这个秩序,又从哪里得到足够的人口?就算得到了足够的人口,也要有足够的地盘让这些人口生活啊!

    就算走吴孟恒那样的七情之道,不也一样需要人口……

    黑户收集七情之力,不被发现还好,被发现了的话,被通缉都是轻的。

    “过不了几年就会不一样了。”安元辰说。

    关启明愣了下,仔细思考一番,顿时吓了一跳,惊讶的看着安元辰。总觉得这话细思极恐,但在同时,又觉得十分荒谬。

    怎么可能,过不了几年就会不一样了呢?

    关启明在两种情绪间惊疑不定,有些拿不准的看着安元辰。

    “说起来我今天收到一个消息。”宁朔道,“政事堂正在商议废除现有婚契,加强婚嫁法律,以律法而非婚契来保障正妻地位。应该很快就会确认。我看华国不说,明国这边多半是已经有改变现状的决心了。”

    关启明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华国要是不这么干的话,他们就不怕优秀的女子都嫁去华国?”

    水馨持不同意见,“尽管后来被打断,但我们刚来明都的时候发生的几件事,都明显针对婚契。看似小打小闹和后面的事情相比但火星已经燃烧,并不需要太多修士相助。在再次燃烧起来之前釜底抽薪,不是坏事。何况这对明国的长久发展有利。”

    水馨对此十分坚决。

    将女性拘束后宅,这就是浪费一半的人力,这点不接受反驳!

    而且在这事上,水馨考虑得比关启明多多了,自然比他能说。

    “我看过堂兄给我的史料,现在的婚契开始盛行的时候,首先是女儒修的实力最弱的时候。其次,掌权的大儒们,基本上是死了正妻、没有正妻、不准备要正妻、正妻重伤、凡人正妻这几种情况,连华国在内都是如此。并没有哪位大儒明确支持过,他们只是没有反对。甚至保不定有大儒觉得要早有这种婚契,自己的妻子能活下来。反正不管怎么说,如果他们现在说要禁止,并不算是自己打脸,只能说是做出了迟来的决定。”

    “但是……”关启明想了想自己见过的先天天目和世家女子,“那些世家夫人们不可能同意的。如果华国没有跟着确认相关法律的话,就像我说的,只怕先天天目和其他贵女就会一股脑儿的嫁去华国了。”

    “那些世家夫人有真正的话语权吗?”水馨直接一撇嘴,万分不以为然那东西已经被她们自己丢掉了好吧!

    “不可能全嫁去华国。”宁朔否决了另一点,但他并没有详细解释为什么。

    宁朔已经完全转移话题,“即使不说这边,南边本身也已经开始对北方动手,只怕接下来,北方都不可能像之前那样平稳发展了。元辰这边会那么说,也是因为之前帮刑部的忙,得到的回馈不错吧?”

    安元辰点头。

    虽然不被重视,但他也不傻,很多事情都打听清楚了。

    “那应该都是属于‘第三类红尘念火’,不是来自相关人等的感激。这一类的红尘念火,不见得非要是官身才能收集。”

    然后水馨就看见,关启明的眼珠子灵活的转了起来,看眼神,一副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样子。

    根据短暂的接触,水馨其实也知道,和黎允相比,关启明并不是那么热衷做官。只不过长久的教育和惯性,让他觉得根本没有其他道路而已。

    “这么一来,保不定最近会有不少帖子找你,林姑娘。后宅这段时间是肯定无法安生了。你要是对这个不感兴趣,那些帖子能推还是推掉的好。”宁朔提醒道。

    但不用宁朔提醒。

    水馨本来也对那些后宅宴会没有什么兴趣。

    连去了两次宴会,一次相亲宴,一次接风宴,结果还都出了事。一群贵夫人串联想要阻止“新婚姻法”的宴会?敬谢不敏。

    虽然她也觉得,先对女子跳坑视而不见。

    等到大半的人都跳下去了,却连坑里女子的安全措施都要消除。

    这听起来确实是够糟糕的。

    但任由那样的婚契持续,却是更糟糕。

    至少在水馨眼中,取消那样的婚契,属于两权相害取其轻。

    但是第二天,从客栈的老板那儿拿到一大早送来的,代收的帖子,稍微翻了一下之后,却在一张帖子上黏住了目光。

    那是来自张府张煜那个张府的帖子。

    也是唯一一个给她下帖子的大儒后宅。

    其他的都来自于一些稍稍有关联的家族。

    水馨很惊讶,张煜那边居然还能给她下帖。毕竟她上次在张府,着实是见到了张府最大的内宅丑事之一。她还以为在那之后,她能被列为张府的拒绝来往户。

    哪怕姚清源也暂时住过去了,但“林冬连”和姚清源之间也没有多深厚的交情不是?

    不过,水馨对着这张帖子移不开眼,是因为她忽然想起来,张煜的正妻卢氏,正在修佛!而且已经有了一点儿佛力的反馈!

    当初就是看到卢氏,她才想起了一些“神话系英灵会被隔绝”的信息。

    只不过,张氏宅邸里出的事情很多,张煜也已经发现了卢氏的这个“小秘密”,当时算是出了一把力制造混乱的她,下意识的就觉得张大儒会处理善后,没有将剩下的小坑放在心里了。

    现在想想……

    卢氏虽然没有正式开始修炼,但确实已经有了佛力的反馈。

    而她前一天下午,才重温了一个事实佛门的功法对女子很不友好!确实理论上佛门的功法修炼不要求资质,任何资质都可以。要求的是信仰或者思想的契合。但女性就是入门难、进阶难。

    卢氏想来也不可能接触到佛门的高僧大德为她讲解佛经和修炼之法。

    哪怕是能通过某些手段得到那些解说性质的佛门典籍。

    光靠自己摸索,碰触到修炼的大门。

    真的,是她能够做到的事情吗?

    看看日期,宴会的时间是第二天,水馨也就按下了这份心思,依旧出门。和君九韶会合后问他,“张府给的帖子说是邀请去宴会,却连个由头都没有。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姚清源的相亲宴。”君九韶顿了下回答。

    水馨张开嘴。

    君九韶道,“现在张氏主事的杨夫人和姚清源同辈,于夫人和卢夫人都不管事了。杨夫人听说是得了她母亲的请托,才能办理这宴会,却也无法决定人选。给你的帖子,保不定是张大儒自己决定的。”

    水馨更加目瞪口呆。

    开了头,君九韶就顺着说了下去。

    “不过能这么快开办,少不了另一个消息的推动想来林姑娘你已经听说了。”

    “婚契那个消息?”

    君九韶点头,“所以林姑娘你准备去么?”

    “有件事情有点在意。”水馨坦然道。

    君九韶当然不会认为,水馨这是对姚清源有意。只不过……

    在成就文胆并被大儒们认可之后,未婚的姚清源已经成为了热门到极点的女婿人选。哪怕是有废除婚契的说法也一样。

    就算废除原版的婚契,只要婚契能让正妻保持青春、获得寿命,就不会降低姚清源的热度。

    若不是知道张大儒对自己的这个外孙十分重视,废除婚契也有许多法子。

    君九韶觉得,只要卖一下姚清源,废除婚契就能变得很容易了……

    “林姑娘要去的话,最好带上你的族兄。而且,终究要小心一些。这次,可不是之前的那次可以比拟的。”

    一个不过是没有资质的旁支。

    一个是板上钉钉的文胆。

    选择范围就不是一个层级的。

    水馨也能理解这番好意。毕竟她并不打算随便脱马甲。“林冬连”的实力,和那些能够成为备选的姑娘们,不过是伯仲之间。而且“林冬连”的战斗手段还相当单一。更是已经废掉了张府的不少植物。

    所以她决定传话去找林诚思。

    姚清源的相亲宴,反正是不可能成功的。

    别说他自己没有结婚的意思了。就算他的母亲想要让他娶亲,但姚清源是张煜养大的。张煜同意他不结婚就行。而张煜,肯定能看到将来的动荡。

    这个时候娶妻生子,未必是明智的选择。

    这一天,水馨心中有所惦记,翻的书也侧重这一面。

    果然,越来越多的佛门书籍告诉她,在北方,女子想要走佛修之路,比男子困难得多。哪怕是有先天资质都一样。即使是被认可了可以修炼,得到的资源也完全和男人不能相提并论。

    没有资质的就更不用说了。

    甚至有经典明确的表明,女性很难受到佛祖或者在世佛的亲睐。

    这很可能是一种初期佛门功法引发的恶性循环。

    在一篇写在世佛的佛经里,明确提到在世佛的身世,说“佛母是追随佛父而去”,并且颂扬了这种行为。

    若非是特意看了那些细节性的东西,水馨还不会察觉到,女性在佛门的地位有那么低下。

    当然这也是因为佛经里仅仅是说“人人皆应信佛”,却并没有说“人人皆可成佛”。

    信佛方面男女自然是平等的。可不打算分摊信仰的情况下,两个“佛”,一个确定为男,一个形象为男……这样的结果也就可以想见。

    而在水馨看那些佛经佛书的时候,君九韶这一天却没有跟着去翻佛经了。

    陪水馨到了地方,君九韶就捧了一些历史书来看。

    等水馨看书告一段落,看到那些书籍也有些好奇,“……所以宁朔到底是拜托你改编什么戏剧?”

    君九韶沉默的看了她一眼,“定海城,梦域。”

    君九韶的眼神还有那么点儿谴责明明是在为你们谋算好吗?你又和他一个客栈,居然不知情?

    水馨却没注意那点儿谴责的意味。

    “那个就算是编出来戏剧,能让播放么?”

    “为什么不能?”君九韶奇怪道,“你觉得定海城的消息能瞒得多严?何况,又不是照实写。”

1564 建议,奇怪的客人

    因为对面是“林冬连”,哪怕这个藏书室里没有其他人,本身也带着禁制,君九韶还是没有将宁朔写的大纲给“林冬连”看。

    以现在的身份而言,他帮忙就已经是极限了。毕竟他本来也没打算出去交际。

    何况,宁朔写的大纲,经历过梦域的人估计一看就懂。

    没有经历过的人,估计会看得云里雾里。

    “其实五色试炼也是个好题材。”君九韶选择聊天,“不过我没有参与那一部分,所以宁朔那边自己在写。”

    水馨想了想。

    宁朔在梦域是个血修。

    而君九韶很倒霉的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后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抓了。最后还是被她“买下来”的。

    所以……为什么君九韶能写这一部分的故事啊?

    但宁朔肯定不会乱来。

    也许君九韶经历的事情比她知道的多,又或者君九韶的视角不一样,看到的东西比宁朔多宁朔在梦域的身份,对他来说也同样是个约束。

    于是水馨不再问这方面的事。

    想了想道,“我听说过一点梦域的事情,就是本来是普通人的意识,在梦域之中却获得了特殊能力。”

    君九韶看着她,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虽然我不知道原本的戏剧是什么样的,但是可以想见,‘戏子’都是一群普通人。就是吴真人让人演的那个,修士主要也是在背景和音乐方面发力。当然了,那更多是一场展示。告诉大家,修士能在新戏剧上有所收获。”

    顿了顿。

    水馨见君九韶认真倾听,继续说了下去,“那时候整个曲城都有些人心浮动,我也知道了一些戏剧方面的情况。限于戏子的身份和戏台的展现能力,或者还有别的问题。绝大部分的戏剧都演绎的是普通人的故事。及时是涉及到官员和剑修,也会淡化施法、斗法、战斗的情节,因为根本无法展现。”

    “修士的参与,能让那些本来必须要避开的情节和画面得以呈现。而新型留影石和晶幕的作用,则是让修士们不需要反复费力,就能将演绎出来的画面,得以反复、长久的出现。”

    “这至少意味着戏剧在剧情和表演方式上都可能出现很大的变革,原本的‘戏班’,还未必是最合适的人选,因为他们已经适应了原本的套路。”

    君九韶觉得自己听出“林冬连”想说什么了。

    但是……

    “修士做背景可以,但是自己出来做戏子的可能性不高。”君九韶道,“之前吴真人的那出戏,也只有女主角是玲珑心,还是个正在红尘炼心的玲珑心。这不只是因为,戏子接近贱籍的缘故。”

    水馨迷茫的看过去。

    “玲珑心比较自我,不容易受到其他人感情的影响。加上本来就在炼心,那是一个主动给自己施加压力的好办法。但天目不一样。首先剧本会有正反两派,其次,不管正反两派或者别的什么人,角色若是引起了注意,容易引发争执,以及……比较强烈的单一的情感,那容易对天目造成影响。”

    和用意境渲染背景相比。

    肯定是做戏子更容易得到七情之力。

    这种事水馨看得出来,曲城那些儒生难道看不出来?

    难道万花门那边看不出来?

    万花门不那么做,先天天目依然往北方送。总是有原因的。有万花门的实验在前,儒修们很快就弄明白了原因。

    收集正面的七情之力来修炼,做“幕后”的效率没那么高,但胜在安全。

    做戏子是有风险的,哪怕对玲珑心也一样。

    当然了,道修、玄修、兵魂反而比较适合这个职业。

    但是,且不说儒门根本就不会去捧道修玄修兵魂做知名戏子这种事对道修们又没什么好处,他们也不见得肯做啊!

    “……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本来想说的是另外选择普通人来演戏剧。不需要局限于戏班子。比较有想象力的,或者,本身接近戏剧人物的。”

    君九韶目瞪口呆。

    这才明白过来,水馨之前的重点,其实是“普通人的意识成了血修,很多也‘演得不错’。”

    这是一种思维上的局限。

    在他们的印象中,戏剧就是戏班子演的。因为明国已经和平多年,明都这样的地方更是繁华多年。不管是话本还是戏剧,都已经颇为成熟。地位虽然不高,但也不是贱籍,过得不差。不少有名气的,远比普通民众要过得好。

    戏剧是戏班子的事,大家都有这种共识。

    事实上,若非是吴孟恒带来“修士可以从中获益”的情报,根本没人想过修士可以参与到其中去。

    尽管华国已经用各种研究,制造了相当多的低品质炼器产品并且将之普及,做到了惠及大众,但那都是在民生方面。没有谁想过,要去用修为来丰富民众的娱乐活动。

    哪怕是话本这种东西,一般来说,稍有成就的儒修都不会去写。他们顶多会写一种寓言小故事一类的文章。

    也就是那些有各种各样挣钱需求的儒生们,会写这样的东西。

    几乎都是这样。

    也就导致了,绝大部分的话本,在作者名字上,都是一些“笔名”。

    总之,惯性的思考一时间还无法挣脱。

    君九韶此时被提醒,很快就已经联想到了其他方面。他已经跟着看过了随着任仲的折子一起递上来的,作为“附件”的“直播留影”。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距离感。

    和当初看山海殿直播时的感觉又有不同。

    那种真实感不仅仅来自于“知道是直播”的认知。因为傀儡鸟主人的操控而变幻的视角,也和观看戏剧的感觉完全不同。

    再想想,随着晶幕的出现,而呈现在晶幕上的那些“新戏剧”,之所以给人违和感,能总结出来的毛病就包括动作略显浮夸,不如直播真实;视角长久不变,因为戏班子的演员们习惯了对着一个方向的观众表演,换视角会显得奇怪。

    当然了,因为戏班子的数量到底不是很多,票价并不便宜。

    很多民众在时间和金钱的双重压力之下,戏剧看得并不多,哪怕是君九韶这样的人觉得有些违和的晶幕戏剧,他们也看得很高兴。

    君九韶这样的人,才会觉得违和。

    虽然如果不和直播去对比,违和感并不严重。

    但“能够改进”的想法确实是之前就有的。

    甚至谢昭自己都这么觉得,礼部现在负责的细节问题,主要就是这个。只是他们的思路都是让戏班子多排几出戏,在实践中调整。君九韶则本来是想直接捡现成的。

    “此外,据我所知,虽然直播和新型晶幕的提倡者莫兰,也和施真人他们一样被邀请上京。但她只是一个‘附带的’,不会被重视。但我觉得吧,既然她能提出之前的那些点子,关于这些东西,保不定肚子里还有货呢?也可以去咨询一下她啊!”

    水馨和莫兰的往来不多。

    心中已经基本认定对方曾经是“天眷种子”。只是她为人谨慎,奉行低调自保、有事高个子顶的策略,天眷的种子没有发芽。

    但她肯定是有特殊之处的。

    而且,记得在姚家大院看到的时候,莫兰的态度已经主动了许多。远距离直播的点子,还有字幕什么的,同样是莫兰提出来的。

    水馨并不介意多一个天眷,如果她能重新养出自己的天眷的话。就是不能,用自己的特殊之处造福浮月界,她也肯定能得到回报。

    不过,莫兰自己似乎并不知道那些。

    且性格是天生的。以她原本的谨慎,在曲城也只是接触一些二代和玄修罢了。被带到大儒面前的话,水馨觉得对方很有可能会继续藏拙。

    要是不藏拙,当然也不要紧。

    水馨相信君九韶能很快得到消息。

    知道宁朔和君九韶准备改编定海城的事情,水馨对他们的计划也多上了一点心。她其实也能想到宁朔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但那未必能成功,且必然是一项长期的工作。所以他事先才没有和她说。

    水馨也就没有在回到客栈以后,特意的去问宁朔。

    第二天,会合了特地留出时间的林诚思,拿着帖子去张宅。林诚思肯定也知道这是张煜的相亲宴,觉得自己这么一个年轻未婚男子跟着妹妹去相亲宴什么的,实在是画风清奇。

    不过,林诚思对姚清源也是有理解的。

    加上知道水馨不可能真是为了去做姚清源的备选,于是,心中抱着“就算是发生了什么至少也能第一时间帮忙善后”的心思,和水馨坐上了同一辆马车。

    嗯,他已经有点习惯了。

    打心底不认为,水馨参加的“相亲宴”能平稳收场。

    不过,作为唯一的一个“男家长”,不得不说,进入张氏宅邸的时候,林诚思还是有点脸红。

    心中有了觉悟,但修炼还不够到家。

    而且,他肯定还是不能和那些带着女儿来参加宴会的贵夫人们一起的,很快就被收到消息的姚清源请走了。

    “……所以你们还真来了?”看到林诚思的姚清源很无语。

    老实说他都不知道张煜居然会请“林冬连”,知道的时候,请帖都已经递出去了。

    毕竟这个宴会,从一开始,张煜就不是为了女儿的请求才同意的。

    林诚思点点头,无辜回望。

    姚清源沉默片刻问,“这宅子里剩下的植物还能保住么?很多都是最近移栽过来的。”

    林诚思无言以对。

    水馨这时候也察觉到了不对。

    现在依然主持着张氏内宅事务的杨夫人一早就将她请到了身边,一副热情好客的模样,却完全不向其他来客介绍她的身份。看着她的目光,总是十分尴尬,却又带着几分祈求,似乎祈求她不要闹事。

    水馨很无语。

    来做客的不少少女,论道境并不比“林冬连”弱。

    论杀伤力,鉴于她们的身世,也肯定不比“林冬连”差。

    为什么就觉得她有可能闹事?

    但从一个个来客的身份上,水馨也能理解杨夫人的紧张。

    周氏、谢氏、君氏、叶氏、南氏,以及文山书院院长,大儒陶方的陶氏……明都的超级世家里,除了刘氏,剩下的,都有嫡系夫人带着嫡系少女到来。

    没来的刘氏还是其中最水的那个超级世家。

    陶氏的人则是第一次看到,因为这个家族本来并不在明都。

    尽管陶方是文山书院院长,但陶氏家族本来长居在东南沿海,这次因为大儒陶方因为南海书院的事情被召回,眼看祭日是不会回家了,陶氏就让人过来陪大儒过年节。当然也确实是有为家中嫡女相看的意思。

    总之,看这个架势,若非明都附近,长期镇守边疆的那两位大儒都和张知秋似的根本没有生子形成家族,保不定张氏的这个宴会,还能来更多的“超级世家”。

    可姚清源再有价值,再是夫婿的上佳人选,他的身份都类似于“张氏嫡系”,还是辈分超高的那种。

    哪怕是对明国的婚嫁状况了解并不很多的水馨都清清楚楚的知道,姚清源议亲的真正范围,绝对不会是其他超级世家的嫡系少女。

    这么一来,张氏的这场宴会,张煜同意召开这场宴会的真正用意,就连她都耐人寻味了。

    水馨没有立刻找事的意思,她也想要看看明都真正的顶尖贵妇层级招待嘉年大长公主那场宴会,贵妇的层级也只能说是中层就乖乖的坐在一边做隐形人。

    她确定,至少那些超级世家的嫡系少女们,也都很清楚自己只是来做幌子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害羞激动期待之类的神色。

    姚清源再是优秀,也只是出现在传闻中而已,见都没见过的人,也不至于花痴。

    唯有那位陶氏家族出身的少女,她似乎并不很明白情况。见水馨坐在杨氏身边,扫过来的几次眼神都颇含敌意,真的有看情敌的感觉。

    倒是叫水馨有点方。

    明都超级世家和大世家的家族她都抽空了解了一些,但陶氏……真没想到能在这种场合看到啊!

    她的敌意是怎么来的?

1565 贵女们

    和其他参与说是相亲宴实为研讨会的姑娘们一起,被“赶出”主厅的时候,水馨是有些不乐意的。她很想知道,对于“废除旧婚契”的提案,这些看起来,不管是端庄优雅还是雍容大度但总之都差不多千人一面气质类似的顶层贵妇人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不作为?联合起来对抗?

    但水馨也知道,好奇没用。

    这些人才不会当着她的面来说。即使不说她的年纪和姓氏,水馨之前就注意到,叶氏的一个夫人暗示其他夫人,说她和苏倾苏夫人是一挂的。

    虽然这是事实……

    何况事有轻重缓急,她对这件事只是好奇,并没有非要探究到底的渴望。

    所以她还是跟其他姑娘一样离开了正厅。

    然后她就被孤立了。

    倒是没有哪个姑娘特意来找茬打压什么的,出身明都顶层的姑娘们,哪怕是那位表现得明显一点的陶姑娘,也有最基本的教养。

    但“不理会”本身就是一种打压。

    水馨对此并不意外。

    这些姑娘应该都知道她是谁。这段时间,她在明都的名声,应该还挺响亮。但这名声,确实和她们不是一个画风。

    其次,在穿着和举止上,她显然也和这些姑娘们有差异。

    本来儒门就是个重礼的“教派”,哪怕是作为男子的儒生,正式装扮,不管是儒衫还是官服,佩饰都不下十种。女子就更不用说了。发饰衣饰首饰妆容发髻的搭配,足能出一本百万字的著作。任何一个世家女,身上的佩饰下于十二种,都是要被人嘲讽的。

    举止也是一样。

    和专门有“礼学”的儒门相比,南方修仙界的修士也好,治下民众也罢,都足以称之为蛮人。困守后宅后,女子们就更是在这方面下功夫了。数百年的时光,这些世家女眷,在行走坐卧及吃食言谈方面,足足细化出了上百种“标准仪态”以及“语言礼节”。

    不可否认,这些人的审美没问题。

    尽管很多时候显得颇为繁琐,这些世家贵女们,哪怕是端茶摇扇的动作都极具美感。哪怕是水馨会吐槽“连点儿个性都没有了”,心底也依然承认,看着这些世家女们的动作,极为赏心悦目。

    但是,拿这种“标准仪态”来区分阶层。没掌握的就是暴发户下等人之类的……那就真正过头了吧?

    那礼仪来当做衡量标准之一没问题,当做衡量标准的全部,那纯属脑子有病。

    儒门确实不是“个人实力决定一切”的地方。

    但“个人实力”依然极为重要。

    然而水馨如今不说名声,也真是陷入了被人挑剔衣着举止的境地。

    “林冬连”虽然姓林,可出身于偏远地区,早已经脱离主支很久。水馨见到原主的时候,对方身上就没有那种刻在骨子里的仪态。水馨自觉自己以前应该是学过的,但同样没有到“刻进骨子里”的程度,毕竟缺乏环境的熏陶。

    所以,不但在衣服首饰上,都是曲城那边夏夫人按照“曲城世家旁支之女”的规格准备的,在行为举止上,也只能说端庄不失礼(毕竟学过,身体有印象),放在世家女的眼里,依然属于“粗俗”的范畴。

    如果没有前面的名声问题,保不定还能有几个世家贵女不计较这种粗俗上来交谈一二。

    有了前面的名声,就一个都没有了。

    比之前水馨参加的两个宴会里,贵女们表现得更好的地方在于,水馨虽然被孤立了,却并没有听见有人对她的事情窃窃私语传流言什么的。

    若非水馨还能察觉到打量的目光,那么甚至能在“孤立”之外另外加一个“无视”。

    水馨当然不大在乎。

    甚至于还能在那样的打量目光之中,察觉到几分嫉妒、复杂、不甘之类的情绪。

    她觉得这也是她被无视的原因之一。

    政事堂已经达成一致,只差明文下发政令,修改律法。一旦落实,废除旧婚契的事实,影响最大的就是她们。

    她们已经到了婚嫁年龄,开始议亲。

    自小所学一切,都是带着婚契成婚之后,居于内宅的准备。但如果婚契被废,她们的准备不能说完全作废,也肯定有很多不再合适的地方。

    如果调整结婚对象的预期,或者说调整人生方向?

    已经为“内宅主妇”这个身份准备了十几二十几年的她们,自小为了一个目标成长的她们,又哪有那么容易调整!

    相比之下,“林冬连”这样长于荒野,本来就不像是在为婚契准备的女子,本来她们觉得傻、不过是个匠人的女子,立刻就让她们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水馨能猜出不少少女们的心理来。

    不在意是真的,心中有些郁闷也是真的她来这座宅邸的目的,是想再次接触张夫人卢氏。但卢氏早就不问世事多年,对这场相亲宴完全没做理会。

    现在她得另外想办法见到卢氏才行。

    该怎么做,并没有头绪。

    或者该找姚清源帮忙?

    毕竟是打着姚清源的相亲宴的名头,总是要让姚清源到附近晃一晃的……

    就在水馨一边在园林之中孤单的乱晃,一边思索“找姚清源”和“装作迷路”这两种策略哪种靠谱的时候,姚清源的气息确实接近了。可在姚清源出现之前,终于有小姑娘靠近了她。

    水馨之前就已经将人记住。

    是君氏的姑娘,叫做君纾。

    “最近久仰林姑娘大名,可惜竟然今日才得见。”君家姑娘举止优美优雅,语气却不那么客气。

    水馨微笑着看回去,没有客套,也没有不满。

    既然她过来了,总是有些原因的。

    果然,君纾继续道,“听说我家九兄,已经连续两天,陪着林姑娘你上金鳞阁,为林姑娘你查阅书籍了。”

    这事儿从头到尾没瞒别人。

    水馨点头,继续微笑,“是啊,要多谢君九公子帮忙。”

    “想来林姑娘你和我九哥的关系很好了?”君纾有些诧异她的干脆。

    水馨想想,“其实我和姚三公子的关系更好一点吧,毕竟算是共过患难。”

    君九韶只是在投资,而姚清源已经尝试着走在相近的路上。不一样的。

    君纾的眼睛顿时有点瞪大。

    显然从未想过水馨居然是这样的回应。

    她的表情管理得还挺不错,可看眼神,分明有点儿一言难尽的意思。

    水馨道,“我从南方来的修士口中听说,他们那边,称呼其他修士的用词是‘道友’。我觉得这个词来形容,还是相当贴切的。”

    水馨并没有直接说拿来形容什么。

    但和南方对这个词的滥用相比,君九韶都可以归类到“道友”的类别之中。

    君纾却也不是省油的灯,惊讶过后,接得很快,“林姑娘大概不知道,在南方,口中称呼为‘道友’,却是能反手就杀人夺宝的。”

    水馨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

    “万年前的妖魔战争时期,想来‘道友’不是这样的。”

    这次水馨没等回答,继续说了下去,“道儒大战时期,圣儒收下七十一位入室弟子,其中女子约占三分之一,大家都是‘同窗’、‘同学’,大抵圣儒也想不到,不过是数百年后,三分之一的‘同窗’,就成了‘内助’。”

    君纾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姚清源在原地停下了。

    他对着身边的林诚思笑了下。

    林诚思也是摇头。

    他们两人当然都听过贵女贵妇之间的机锋。但那些贵女贵妇,早已经习惯了她们自己定下的条条框框。不管是怎么打机锋,都不会突破那些条条框框。

    也所以她们一般会避开苏倾那一系列的女儒修。

    撇开双方的三观不同聊不来之外,那一系列的女儒修们要是开撕,那绝对是引经据典,占据道德至高点。想嫁人的贵女们在不敢反驳圣儒经典的情况下,一般要吃哑巴亏。

    如果“林冬连”是个女儒修,估摸着不会有那么毫无准备的往上撞。

    谁能知道,“林冬连”说话和真正的女儒修一个调调呢?虽然她引经据典估计不行,但“以史为鉴”估计是长项。

    君纾住口了。

    但一个杨氏没有特意介绍过的少女也走了过来,对水馨道,“说得倒是轻巧,林姑娘可知道,道儒大战结束之后,那三分之一的女性弟子存活几何?”

    听到这个问题,君纾看了这姑娘一眼,默默的退后了两步。

    虽然站出来指出了“林冬连和君九韶关系匪浅”,却不过是说出了“林冬连”自己都没有掩饰的事实。

    而且,君纾自己也知道自己不会和姚清源有什么后续。所以也不害怕在姚清源的“眼下”败坏形象。但凡事适可而止。败坏点形象没关系,犯蠢就是另一回事了。

    “知道。”水馨并不意外地看了君纾一眼。

    这姑娘有正气期的修为,而且并不很虚浮。应该也是察觉到了姚清源并没有怎么掩饰的气息吧。

    “所以‘同学’变成‘内助’的原因,是因为‘怕死’么?”

    那冒出来的姑娘脸色一变,正想说什么,水馨却点头道,“不过,如果是这样的原因……嗯,责任其实在道儒大战留存下来的儒修们身上吧。有些人吓破了胆,然后又将这样的情绪传递给了下一代。”

    这下,冒出来的这个姑娘的脸色就真是变了。

    变得惨白,就和看鬼一样。

    哪里能想到呢?眼前的这个林氏女,明明是和她在争吵,却大逆不道的,将责任推到了祖先的身上!最重要的是,在这句话里被指责的对象,其实正是如今的大儒夫人、许多文胆夫人啊!

    她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觉得眼前这个姑娘有点疯。

    而和这个有点疯的姑娘说下去,连她也会被卷进危险的话题之中。这不知名的姑娘扭头一看果然君氏小姐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你狂妄!大逆不道!大言不惭!”这姑娘明显有些脑袋混乱了。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赢得辩论的口才,那就不如和君纾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偏她又想要找回几分面子,一时间竟然头脑混乱的口不择言起来。

    就是姚清源和林诚思都吓了一大跳。

    姚清源也瞬间出现在了水馨的身边,“林姑娘,你这话……”

    水馨其实也就是顺口。

    毕竟这是她进入儒门的范围之后,就很在意的一个问题。所以她坦然承认。

    “嗯,太过了。”

    但她觉得自己“太过”的地方,肯定和其他人的认知不一样。

    “毕竟我也没见证过那段历史,甚至也没有怎么考证过,并不知道到底怎样。算得上是妄做判断了。更何况,这位姑娘也未必是想要和我讨论‘该做道友还是该做内助’的问题。”

    说到后半句,水馨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充分说明了她的态度。

    她对做“内助”不管是贤还是不贤都是很不以为然的。承认错误的只是“不该妄断历史”罢了。

    姚清源反应过来,不由得苦笑。

    其实,“林冬连”这么坦然干脆的承认错误,已经超出他的预料了。毕竟这姑娘的真正身份是个宗室女、天眷。都是值得自傲的身份。

    后面的这半段,则是告诉他,她并非为了想要挽回人心而认错。

    好吧,这也符合他对林水馨的认知。

    “我知道帖子是外公下的。”姚清源决定直接转移话题,开门见山,“但你怎么会带帖子来?”

    对面的姑娘脸色迅速苍白下来。

    和君纾不一样,这姑娘可是真抱着成功的指望来的。哪怕她也没见过姚清源姚清源过往在上京的时候,名声虽响,人却十分低调,从来不到女院附近转悠。如今议亲的对象年纪又都比他小了不少,应该说大部分没见过他那样的条件,就足以让她动心了。

    可姚清源对“林冬连”的态度,未免太过熟悉、亲近!

    他忽然出现,明显是帮对方解围,出来之后,却是完全没看林冬连之外的任何人一眼!

    “……我想拜访卢夫人。但如果是递拜帖过来,肯定不可能递到卢夫人手上吧。”想想自己之前说的话,水馨干脆的开门见山了。

1566 不考的理由

    拜访卢氏,当然不可能是为了婚事。谁都知道,卢氏多少年没管过后辈的婚事了。姚清源的母亲,也并非卢氏的亲女儿。而且……

    或明或暗的目光看着姚清源带着“林冬连”离开,此时已经站到了叶家姑娘叶崇琦身边的君纾若有所思道,“倒是和你堂姐不同。”

    叶崇琦沉默半晌后,嗤笑一声,“倒是没那么假模假式的。”

    叶崇琦所说的堂姐是叶崇瑛。叶氏嫡系这一代有两个女性先天天目,已经算是少见了。毕竟叶氏的人口不算多。也所以,姐妹两个难免被拿出来反复比较。

    只看叶崇琦的态度就知道,她们两姐妹的关系并不好。而且叶崇琦并不掩饰。

    也是,志不同道不合的,玩都玩不到一起去。

    何况这两姐妹还属于鲜明对照组。

    除了长相上都是美人之外,几乎都是反着来的。

    叶崇琦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但凡想要走苏倾那条路,科举入仕的女性先天天目,一般都会很自觉的和男性儒修保持距离,甚至刻意对抗。

    “林冬连”的身上,却显然看不到这样的迹象。

    “也不能这么说。”君纾道,“说到底她也不是天目,资质讨巧。”

    叶崇琦沉默了。

    两个同窗的少女结伴向一个僻静处走去,沉默了许久。身为先天天目,难道她们能一点没有出仕为官的想法?

    但家族的竞争,长辈的训导,还有整个社会的环境,是真的艰难。

    叶崇琦的母亲没有叶崇瑛的母亲那样泼辣,是个再端庄不过的人。但手段却比叶崇瑛的母亲厉害得多。叶崇琦自小就没法违抗她苏夫人又不肯将她要过去教养。

    君纾就更别说了。

    这一代南北两家嫡系的男性先天天目加起来足有十来个,男子还要争得头破血流呢。女子也加入的话,立刻就是众矢之的。

    沉默的走了好一段路之后,叶崇琦总算将思绪拔出,想起了另一件事来,“陶素安是怎么回事?她今年也是第一次上京吧?怎么就看上姚清源了不成?”

    陶素安对“林冬连”的不满,林冬连凭借对自身的敏锐感应察觉到。

    她们就是观言察色得出结论了。

    “我也不过是第二次见她,哪里知道?不过,我看她这次上京,很有些出风头的念想。”

    “那就想得太好,就没有林冬连,也轮不上她。”叶崇琦嗤之以鼻,“真不知道院长怎么想的。”

    君纾没接话茬。

    虽然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另一边。

    开门见山了就是好办事。

    水馨和林诚思两个跟着姚清源,很快就到了卢氏的院落外。似乎这时候大家都忘了张氏正在举行姚清源的相亲宴,而水馨是拿了这宴会的帖子来的。姚清源只说这是有客来访,仿佛这是件日常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唯一的障碍是卢氏肯不肯见的问题。

    姚清源对此也没有什么把握。

    毕竟他被送到明都来的时候,卢氏在张氏内宅里,已经有“性格怪僻、喜怒无常”的名头了。说是嫡外祖母,但姚清源也没见过她几次。和她没什么感情。

    虽然这次到张宅后听说这位外祖母没那么简单。

    但具体事宜还没来得及弄清楚。

    完全没有“一定能被接见”的自信。

    还好,水馨的运气总是好的。姚清源让人代为通传之后,卢氏很快就传来消息说可以见。

    结果,看到神情淡然,不再装模作样的卢氏,水馨反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她经常是走一步算一步,心血来潮想到什么就去做。

    现在想想,卢氏除了暗中修佛,貌似也并没有做什么糟糕的事情。

    否则,这时候只怕都应该“出意外”了。一个已经销声匿迹多年,且生命并不能牵连大儒的夫人若是说死亡,真不会引发什么风波。

    嗯,要是直接问的话,会不会有点过分?

    于是,等到姚清源和卢氏两个按照身份的客套完,就有点冷场了。姚清源看了水馨一眼,奇怪她怎么变了性子。

    还是卢氏……

    卢氏端着茶喝了一口,“前些时日,这位小姑娘,你也算是替老身解决了一个小问题。如今有什么事情就说吧。过些时日,就是再来张宅也找不到老身了。”

    水馨吓了一跳。

    这次卢氏的表现很平静,她还以为张煜“调查无事”,怎么就“找不到”了?

    姚清源也有些傻眼。

    “外祖母?”

    “哦。”卢氏很平静,眼神没有半点波澜,“我和张大儒正准备和离。他好歹是大儒,也不会宣扬。静静办完也就了事。”

    饶是姚清源这样,在卧龙山脉那样的变故之中都能保持镇定的家伙,听见卢氏的这段话,下巴都要掉下地。

    大儒和离!

    这事儿就没听说过啊!

    “我如今看破红尘,准备遁入空门。”卢氏道,“但大儒总不好有个做尼姑的妻子。”

    “但是外祖母你……”姚清源难得卡壳。

    水馨不同。

    既然卢氏自己愿意开口,且已经和张煜那边有了共识,对水馨来说,这事儿就好办了。她自然而然的开口确认,“可是夫人您的寿元怎么办?”

    “张大儒会解决,让我再延寿百年。原本的婚契,倒是能做不少事。”卢氏嗤笑了一声。

    虽然她对张煜的称呼十分生疏,但大家都能听得出来,卢氏的嗤笑声,倒不是针对张大儒。针对的是谁,就值得深思了。

    “夫人就这么有信心,能在百年之内,凭借自身之力,达到类文胆境界么?”水馨好奇道,“我听说佛门女性修炼十分困难。”

    卢氏摇头道,“我也看过些梵国的书。那里的普通女子生活困苦,地位高的,虽说衣食无忧,却也是诸多操劳,正如我们明国的后宅女子一般。且那里并无婚契保障,对正妻的保护也并不多。就是尼庵,能静心修行的也不多。心不静,何事也是难成。”

    收敛了过往浮夸的态度,卢氏的语气不说诚恳,至少也不含故作姿态的意思。应该说是放开了。这番话也是说得理所当然。

    水馨能感觉到,卢氏是当真那么认为的。

    她对自己的修佛之路,相当的有信心!这种信心简直奇妙。

    水馨想了想,继续直白的问了出来,“冒昧的问一声夫人,夫人是怎么会想到要修佛的?”

    卢氏有些奇怪的看着她,“这家中就有一套张大儒手抄的《十二经》。老身好歹也是正妻,翻看一二有何奇怪。”

    张大儒确实不会去特意购买佛经。

    但《十二经》是圣儒所做的佛门原始经文。

    圣儒之作,甭管啥内容,任何一个儒修,都会从读书开始就不停的抄写。写出一版更好的,就可能将旧版损毁。但任何一个大儒家中,多半都是有《圣儒全集》的。确实,有《十二经》不奇怪。

    水馨都见识过。

    《十二经》带着佛家的入门修炼“禅定”、“通神”这两阶段的法门。

    基本定义了“佛祖”如来的存在与佛性。

    确立了佛门的基础教义。

    但除了最基础的两阶段法门之外,水馨必须要承认,她看得半懂不懂。属于佛门高深典籍的类型。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儒家和她观念比较相合,没有去深入研究佛经的想法。

    “上面有张大儒的注疏么?”水馨忍不住喃喃自语。

    姚清源忍不住道,“林姑娘,那是《十二经》。”

    不是儒家经典!

    “所以卢夫人能自己看懂《十二经》么?”水馨发出情真意切的感慨,“真厉害。”

    卢氏微微挑了挑唇,“若我这些年另外购买《佛经》,只怕也难得清静了。”

    水馨想想卢氏之前的“表演”。

    “再冒昧的问一声,请问卢夫人修佛有多少年了?”

    “……时间倒是不长。”卢夫人皱眉,“小姑娘,你这么问,老身倒是好奇了。老身看你也不像是同道中人,为何对老身的事情如此感兴趣?”

    “是对佛门的事情感兴趣。”水馨实话实说。

    “……这么说来,你上次来访,就已经注意到了,老身在修佛。”卢氏好歹也是张煜正妻,主导了大儒的宅院不少年。

    后来也能用表演来换清静。

    当然不是蠢人。

    被指出这一点的水馨明显的噎了一下。姚清源却是苦笑起来。

    是啊,若非卢夫人自己说起,连他都不知道卢夫人到底什么情况。“林冬连”这样,却分明是有备而来!

    “道修、玄修、儒修,都有不同的特性可以辨别。”水馨实话实说,“在晚辈看来,佛修也有共通之处。夫人的气息,和晚辈见过的几个佛门子弟,有异曲同工之感。”

    离开卢夫人院落的时候,水馨也不知道这次的来访是否成功。

    佛家的功法,女性固然难以修炼。但卢夫人却有数百年的生活经历积淀。

    想想卢夫人对杨氏说过的话……

    她的阴沉暴躁,阴阳怪气,怨天尤人……也许都是切实经历过的阶段。当她最终看破,大概就真合了佛道?

    且不知为何,水馨总是觉得,这事儿还是有微妙的地方。

    这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

    按照宴会原本的打算,应该会在杨氏的那个院子里开宴。水馨倒是还想去凑凑热闹,看看那些夫人们的商议,有了怎样的结果。结果半道上就被张煜派的人拦住了。

    水馨觉得张大儒可能是吃一堑长一智,怕她这个异类闹出什么事来,就跟着姚清源已经主动把存在感降低,一副“记录历史”模样的林诚思,跟着张煜派来的人走了。

    结果,当水馨心态放松的跟着人走进了一个院落以后,却有些诧异的发现,这是她曾经指证过的,埋过物证的地方。

    张氏的家学所在。

    环境清幽,面积颇广。高大敞亮的单层建筑错落其中。

    不过,这会儿,家学看起来有些奇怪。

    院子里面,站着不少垂眉敛目,衣饰各不相同的侍女,显然不是一家的。

    等走到最大的那哥学堂,水馨更是惊讶的看见,之前在杨氏那儿见过的少女,此刻居然大半都在此处。包括另外超级世家的嫡女们,却也有几个不曾见过的。

    她们一人坐着一张桌子。

    看起来就像是这个学堂的学生。

    且一个个正襟危坐,连窃窃私语都不敢。

    “还请林姑娘也进去落座。”引着水馨来的下仆恭敬说道。水馨回头一望,只见林诚思已经被姚清源隔开了。

    姚清源看起来对这一幕是有所预料的。

    自然,水馨也不用担心什么。

    张煜再怎么疯狂,也不至于在家里,将同僚的嫡系后代一锅端。自觉自己不过是个来打酱油的,水馨轻巧的进入,完全无视了众人的瞩目,找到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这里的位置有三十六个,水馨落座之后,也就基本坐满了。

    追随着水馨坐下的目光则很快转移开。

    之所以如此老实,当然也是有原因的。水馨坐下后不久,又有一个少女进来,填上了一个空位。身穿家常儒服的张煜也就随意的走进来,坐在了老师的位置上。

    他的容貌气度都是端严沉肃,直叫大半的少女,都噤若寒蝉,不敢开声。

    还好,张煜也不是专门来吓小姑娘的。

    很快就开口道,“文山书院女院,三个年级综合卷的前二十名,如今有三十三人坐在这里,超过了一半。文山书院每年年考,每一级只出一份综合卷,女院的前二十名,放到整个文山书院,可在同级排名百名之内。”

    水馨都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有些惊讶。

    “这样的成绩,如果和男院一样,在毕业之后开始游学、准备,进行科考,能不能过统考不好说,能过会试的,至少也在一半以上。”

    “但女院学子,在近二百年来,毕业后参加科考的,却没有超过五分之一这是明国书院之首的文山。”

    张煜缓缓道来,语气平淡。

    却叫一众女院的学子,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虽然理由无非就那么几样,但我还是想听听,在座诸位,不考的理由。”

1567 帮扶政策

    水馨看出来了,姚清源这个卖羊头挂狗肉的相亲宴,不但是给了顶级贵妇们一个“串联商讨”的机会,也汇聚了,明都最顶层的那一部分贵女!

    搞不好,这些汇聚过来的贵女们,才是大儒最重要的目的。

    这时候,他的问题简直诛心有能力考,到底是为什么不考?

    沉默在整个学堂内蔓延。

    水馨是真的酱油级毕竟她也不是天目,此时却也不好摆出彻底看戏的模样来。

    好一会儿之后,水馨之前交谈过一次的君纾先打破了沉默,“在学校里成绩没有太多差距,是因为在学校学习的时候,并不需要耗费太多资源。”

    有个女子嘀咕了一声,“况且统考是有武比的,综合卷可没这一部分。”

    君纾瞪了那个蠢货一眼有先天天目,在武比上男女的先天体质差距真不算什么,只不过很少有女子选修实战课罢了只当没这人开口,继续说了下去,“但统考之后,不管是选官,还是为官,是否受到打压,是否有家族扶持,差别很大。”

    张煜也当没听见第二个开口的女子的“蠢话”,目光落到了叶崇琦的身上,“那么叶家的姑娘,也觉得不会得到家族扶持?”

    叶崇琦可不敢回答“是不会”。

    就好像叶崇瑛,要没有苏夫人护着,当她母亲就只是辱骂了事?多过分的手段都用出来了。苏夫人不会营造温室环境而已。

    叶崇琦沉默了好一会儿,选择实话实说,“嫡母自幼教导,女子无需出仕……”

    “当嫁有用之人,扶持兄弟。”张煜接了下去。

    本来不打算说后半句话的叶崇琦骇然抬头。

    张煜摸摸胡子,平静道,“苏夫人曾说过,嫁给婚契,退守后宅,生死由人,就不要指望能掌握真正的权力。所以她看得上眼的女子,从不会娶回家做媳妇。”

    而是会鼓励人家努力修炼。

    虽然张煜这么说,但看下面那堆姑娘们的姿态,也知道她们其实没几个人将之放在心上。

    他不得不承认,现行的婚契能够成为一种“习俗”,连他们都要打叠精神去应对的习俗,其实也正是他们懈怠了的证明。

    让后宅夫人和前面的官员性命相连,若是在战争时期这么做,他们有可能有赢的希望吗?

    能够默许,除了“有漏洞”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觉得“没关系,能保住”!

    哪怕其中有战争时期“未能保住”的残念作怪……懈怠依然是主因。

    现在这些姑娘们在自己母亲的教导下长大,自小看到的就是母亲在后宅的权力。甚至是通过后宅,对外界的干涉。尤其是明都这等繁华之地的姑娘。对于书上波澜壮阔的历史,广阔的大地山川,缺乏真正的好奇心和探究欲。

    她们满足于那样的权力,难免缺乏心胸、眼界和抱负。

    眼见没有人继续回答问题了,而是用沉默来表达态度,张煜也就没有等下去。

    “现行的婚契,必然会被禁止。违反者不得为官。”张煜换了几分心肠,轻描淡写的如此说道。

    姑娘们这才纷纷控制不住的露出诧异的表情不是还在商讨中吗?母亲们,长辈们,也正在试图扭转这样的局面啊?

    但很快,就有几个姑娘想到了张煜前面的一句不要指望能掌握真正的权力。不由得呼吸一滞。

    第一次意识到,能在这时候轻描淡写说出这种话来的大儒,从一开始,就没有将贵妇们的“反抗”,放在心上!他们甚至主动提供场所,提供机会……这是为了让她们自己商讨出这个事实来吗?

    确实,他不是来质询或者上课的,只是对明都最顶尖的这批贵女宣告现实

    “现行的婚契能够盛行。始于华国的几位夫人,但终究是男子的责任大上许多。”张煜继续开口。“不过,错了就要改正。政事堂已经决定,在祭天之后,会先组织现在的文山书院女学开始游学。从明年起,入院考核会连续五年,向女子偏斜,在原本的考核结果上,额外多收二十名女学子,开后天天目。从下下界科考起,连续三界科考,至统考止,女考生可以有六艺加分。统考名额优秀者,保证授官。”

    “最后,实战课以后会成为必修课。在组织游学之前,会有一些实战的训练。”

    很显然,大儒们的意思,最重要的是“杜绝未来”。至于已经签订了婚契的,可以慢一点解决。

    毕竟让那些已经身在后宅的女子们,想要让她们重新独立,自己走出来,那必然是十分困难的事。

    还没有嫁的,却能够改变。

    而正在议亲的这一批,却又是“未嫁”之中最难改变的那一部分。毕竟她们已经做好了成为一家主妇的,九成以上的准备。

    现在再来调头改变方向,心理上是否愿意接受不说,在技能树的打造上,就差了不只一截正如之前那个被忽视的女子所说,绝大部分的女性儒修,都是“重文轻武”的。

    所以,才会提出偏向扶持的政策,激励一众女儒修。

    说完那长长的一大串之后,张煜并没有逼迫这些贵女立刻作出决断。毕竟这些贵女们的身上,也确实是有着相当多的羁绊和压力。

    他拂袖而起,很干脆的离开了。

    留下一干贵女,在“学堂”中面面相觑。

    肯定是所有人都已经忘记了“吃饭”的话题。当然,跟着她们来的那些仆妇侍女之类,也没人进来提醒。

    沉默蔓延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开口,声音虚弱,“不会是,已经作为政令宣布了吧?”

    “……今天的宴会,不只我们一家。”水馨之前没见过的一个少女道,“我想你说得对,消息只怕已经传进了母亲她们的耳中。”

    叶崇琦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她非常的“失礼”的,发出了推动桌椅的声响。正要迈步往外走的时候,被路上的一个少女拉住了衣襟。

    “云迟,你拉住我做什么?”

    拉住叶崇琦的是南云迟,南家的姑娘。

    虽然祖辈们颇有些政见不合的地方,但超级世家的嫡系女性先天天目,就代表了世家贵女的最顶层,自然而然的就成了一个小圈子。

    哪怕彼此之间不见得有深厚的友情,但总觉得对方和自己是一挂的。

    是以,心焦的叶崇琦虽然有些不满,语气却也按捺。

    “这会儿,夫人们只怕已经都听到了消息。不管她们是怎么想的,我们都不适合这会儿去。”南云迟道。

    “但我母……但她们怎么可能会坐视那一切发生?”

    南云迟垂下眼帘,“那你说,她们到底能怎么挽回?”

    叶崇琦一滞。

    抗议肯定是没有用的。政事堂的态度简直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强硬。除非强迫家中为官的男子去联名反对……

    但怎么让那些男子去联名反对呢?

    现在有多少男子,是心甘情愿的使用那样的婚契的?要是采用激烈的手段……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吧。

    就算是一时间胁迫成功也……

    叶崇琦不是傻子。

    她稍微冷静下来想了一下,整个人就几乎软了下去。

    在之前,她们总觉得会有办法的,就算是自己想不出来,汇聚众人的思考的话,就肯定会有办法的吧?

    可是,张大儒那平静到冷淡的宣告……哪怕他完全没有使用大儒的威压,也让人再难兴起侥幸之心。

    “太过分了……”叶崇琦扶着桌子,坐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想哄骗我们的时候,就用婚契,如今有了危险又……”

    “并非如此呢。”周氏的姑娘周芷沁道,“现在的婚契,最开始华国那边,两位在道儒大战中幸存的圣儒女弟子提出的。她们受了伤,丈夫战死,膝下却都有女儿,不愿意女儿再有危险,所以提出了修改旧有婚契。后来怎么变成一种‘例行’的就不知道了。终归是父母对女儿的拳拳之心吧。”

    “那时候的女子数量远少于男子。”水馨没见过的那个少女说,“有资质的少女时常受到魔宗的掠夺,数量更少。”

    从别人的反应上,水馨已经知道这个少女的身份了。

    张氏女。

    名字叫做张斓。

    而听她们的说法,虽然和她之前见到的资料并不相同。但应该也并不相悖。那种淡定自若,评判历史的态度,更是让水馨明白,为什么张煜说“至少过会试”不成问题。

    她们的资质是没有半点问题的。

    水馨才在这里暗中评价,一道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正是陶氏女陶素安,水馨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敌意的存在。

    “不管过不过分,有没有道理,这难道不是我们这些先天天目的事情么?为什么会有一个连后天天目都不可能的人坐在这里,看我们的笑话?”陶素安一开口就十分的不客气。

    躺枪的水馨愣了下,眨眼。

    这是个好问题,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被带到这里来啊!

    她还没来得及辩解主要也是不知道该辩解什么诸多的目光,就不约而同的落到了她的身上。不少人都显出了同仇敌忾的表情来。

    水馨沉吟片刻,目光往院落里移栽的植物上看了一眼,道,“要把我打出去么?当作‘必修实战课’的第一个陪练对象?”

    “大家冷静点。”周芷沁道,“我觉得这位林姑娘,只怕是张大儒为我们选的榜样。”

    君纾冷冷接口,“是啊,她至少没第一刻喊‘姚三郎救命’。”

    之前一直没吭声的谢氏女谢淼微笑道,“其实我觉得张大儒说得也没错。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是女性先天天目里,最有可能为官的一批了。而且,政事堂做出这样决定的话,家中的资源,也必然是要向我们倾斜的。如君妹妹之前那样,觉得家中资源不会倾斜所以放弃的,这岂不是天赐良机么?”

    这话其实说得很有道理。

    在座的三十来个女子,全都是明都世家之后。

    政事堂一旦下达这个命令,为了迎合政事堂的意思,母系那边什么反应不说,父系做出表率是必然的。何况这还是政事堂少有的高效达成一致的情况?

    她们反而一下子就从弱势变成了优势。

    谢淼可谓点出了最重要的一点。

    南云迟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

    君纾立刻就不吭声了。

    叶崇琦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些。

    但陶素安,和其他的不少女子,却显然并不觉得宽慰。

    水馨也看出来了。这些贵女大致分为三类。

    第一类,是衡量现实,放弃仕途,但心中其实强烈不甘的类型南云迟、君纾都是这一类。谢淼看不出来,但她第一时间发现重点,也许也是这一类?

    第二类,是心中有一定不甘但确实贪图安逸,觉得嫁人轻松很多,不甘之情虽然有但比较微弱,两种情绪相互牵扯的类型。叶崇琦属于这一类。

    第三类,则是已经被长辈的规劝以及习俗洗脑的类型。

    她们只怕根本就没有起过要自身为官的念头!虽然读书的成绩好,但那多半只是为了抬高自身身价而已。陶素安等人属于这一类。

    当然还有“第零类”,也就是衡量现实知道难度但要迎难而上的类型。

    阙庭香和一面之缘的叶崇瑛属于这一类。但这里肯定没有这一类。

    从第三类到第零类,人数呈递减状态。

    坐在这个学堂里的第三类,目光时不时的还往水馨身上扫。水馨隐约察觉到,她好像被迁怒了。这些姑娘拿大儒没办法,也无力改变现状。想捡软柿子捏。

    但是讲道理……她和大儒相比当然是软柿子没错。可和这些姑娘比,谁是软柿子就不好说了……

    只是,还没等水馨成为“实战课第一课的实战对象”,一个张氏的仆妇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禀告,“夫人们请姑娘们去用餐。”

    夫人们。

    在这个时候,这个用词简直显得意味深长。

    即使是水馨都能基本确认,这是“夫人们”无法达成“联盟决议”意思。

    也是,贵女们就分做好几类。

    夫人们又哪里会完全一致呢?当然也会有厌倦了后宅,或者盼女成凤的存在啊。女性帮扶政策,很容易就会“策反”一些夫人。

1568 和离书

    离开张宅的时候,水馨有些闷闷不乐。

    原因无他她以为会出点儿什么要打起来的事故来着。然而并没有。但是想想也是,如果这些贵妇们擅长用战斗来处理事情,也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但这么彻底的打酱油,让她真的挺不习惯,尤其是还有报着惹事的想法来参加宴会的前提。

    再于是,水馨怨念的目光就落到了林诚思的身上。

    林诚思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自己。

    他全程打酱油,做什么了他?

    “这么无聊,居然让我避开。”水馨怨念道。

    林诚思想起来,确实,让水馨避开的话,源自于他。于是林诚思继续做鹌鹑。水馨想了想,却又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是说,不会就这么真的偃旗息鼓,认了吧?”

    水馨也真是很矛盾。

    一方面,她十分赞同政事堂就在之前,火速颁布的政令(和张煜所说的差不多,也就是额外表示了“现有婚契暂时不变”,但人人都以为这政令会拖一段时间,征求意见给缓冲时间什么的)。

    但在另一方面,却又希望那些女子能够为了婚契而多挣扎一下。

    林诚思这下子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事实上,在张煜开口的时候,在宴席之中,他就已经推演了很多次。

    “很难形成规模。”林诚思道,“即使是形成了规模也不要紧。”

    “为什么?”

    “因为婚契与民众无关。”林诚思叹息道,“平民百姓的家中出现先天天目的几率确实是更小。”只看超级世家的嫡系都有优秀的先天天目就知道这个了。

    “就算平民百姓的家中出现了先天天目,其实哪怕做个吏员,也是比‘高嫁官员’是更好的选择。更别说还额外增加女性后天天目了。”

    水馨于是也听懂了。

    儒修们,或者说大儒们真正的弱点在于平民百姓。

    说得现实一点,修炼资源当然就是最大的弱点。

    可平民百姓的女儿,就算是先天天目,进了书院,嫁了高门,又有什么作用呢?没有得力的婆家,只凭着婚契,上头有个“开枝散叶”、“贤惠”的“女德标准”压着,下头做丈夫为了名声也多半不敢任人唯亲……

    相比之下,确实是不如自己做官。

    哪怕是做个吏员吧,只要有实权,在规则范围内,给家中划拉一些好处,肯定比做官夫人的时候容易,且好歹是自己决定未来,而不是荣辱操于人手。

    相信,已经注意到了“直播”、“新戏剧”的大儒们,不可能连这点儿工作都做不到位。

    只要平民百姓确认没婚契比有婚契强,自己做官比做贵妇人强,那么。那些“既得利益者”(可能只有她们自己这么认为)也就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闹得过头,只怕自己反而要被千夫所指,还有可能连累家族。

    又有多少人能冒这样的风险?

    不过,这么一来的话……

    “之前的事情,说是背后还有个女性的幕后黑手吧,我们也猜应该是隐藏在后宅的贵妇人。”水馨道,“现在看来,就算是继续在婚契上下手,也没什么意义了。她接下来还会做点别的么?”

    林诚思再次想了想,“如果我是她,我会潜伏。经过那么些事,可以说都不是按照他们的预计展开的。到了现在,我不相信还能有一个完整的,能闹成大乱的布局。现在再行动,只能掀起小风小浪的不说,还更有可能暴露自身。”

    林诚思说得有道理。

    水馨也不觉得,之前那几次的事件,是按照对方的预计展开的当她的天眷是开玩笑的么?

    而政事堂的调查一直都在进行。

    所以……

    “除非她的上面还有人,用强硬的手段,逼迫她继续闹事。”

    “那她的上头就是脑子有毛病了。”林诚思评价,随即无语的看了水馨一眼你这是巴不得闹出事来吗?

    嫌日子过得太无聊了还是怎样?

    有人主导这一切的话,那样的人绝对是人才。当然是留得有用之身比较要紧。

    “如果有‘上头不脑残’的话,那边想要再出什么事,基本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本来已经有点萎靡的水馨,瞬间精神一振。

    林诚思无语道,“……之前你们追杀的‘千变’,按照你们的推断,可能没有死。而他和那个后宅女子,按照你们的推断,不是一个势力。但现在,最有可能帮到他的,难道不正是那个女人吗?只要他知道她在明面上的身份,就是最大的把柄。”

    “对哦!”水馨一敲手心。

    随即再次沮丧,“可是,我哪里知道,他们能怎么接头啊?”

    林诚思吐槽,“除非你有逆天的运气能直接碰到,否则还是等别人来查的好。这种事,我能想到,那个宁朔也好,政事堂的大儒也罢,也能想到。又不是说不知道那样的可能。”

    可水馨哪里是个“坐得住”的人。

    参加了一次“无事发生”的宴会,虽然也算是看了一场戏吧,但水馨只觉得浑身不对,就想有点事做。运气什么的,她从来不担心这个问题。

    “能从什么线索去查?”

    林诚思默默的盯着水馨半晌。

    最终无奈道,“女眷外出。”

    “……这什么线索?今天就一大堆女眷外出,来参加张府的宴会。”

    “当然不是这种。”林诚思道,“采买性质的外出,尤其是出城的那种。”

    “……出城还好说,‘采买性质的外出’,这工作量太大了吧?”

    “并不。”林诚思忍不住翻个白眼,“女孩子外出采买很正常,但贵夫人,尤其是有一定身份的贵夫人,出门采买就少见了。尤其是官员的妻子,她们一般是让人带着货品名录上门的。”

    水馨大惊失色,“连采买都不出门,那日子不是过得超级无聊?也不对啊,当初我们上京后的第二桩案子,就是夫人自己出门采买啊。”

    “那里的高门贵妇有多少?明都有多少条向那样的商铺街道?”林诚思反问。

    水馨终于中止了自己的问问题之路。

    显然,林诚思不是随便说的,说是可以调查的线索,那就是有可行性的。而这样的监控调查,显然需要大量的人手。只怕以林氏现在在明都剩余的力量,都做不到面面俱到的追查。

    水馨沉沉的叹了口气。

    林诚思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但水馨这样的态度也是少见的。和她认识久了,林诚思也有些反应过来。因为体质或者说天眷的问题,这位的日常就是被事情找上门。

    光是应付接二连三自己找上门的事情就不容易了。

    她其实是没有什么主动找事的爱好的。

    这会儿也是心中不得劲吧。

    正如张煜自己说的,婚契会“盛行”到现在这种程度,男子的责任其实要大很多。来自许多男性儒修不窜而连的,不言自明的,默契的“减少竞争者”的心态。

    但现在,代价却完全要女性儒修来支付。

    就算知道必要性,心中不高兴也是正常。

    还好,水馨也没有一直沉闷。

    这时候,车外驾车的剑心护卫开口,“公子,姑娘,陶家的马车拦在外面了……哦,陶姑娘下马车了。”

    水馨黑线。

    虽然她想找事,然而并不想卷进小姑娘的嫉妒心理。不过,人都找上门来了,也不能让人将拦路的马车撞开不是?

    水馨只能也掀开车帘下车。

    现在还在居民区内,周围都是官员宅邸。水馨可不想在这里,成为“实战课对象”。

    看到水馨下来,陶素安倒也没有再次恶言相向……当然之前也算不得是恶言。她冷冷的道,“既然今天你也在,我也就不妨邀请你一下。三天之后,文山书院女院聚会。就看你进不进得去了。”

    说完,仪态端庄,一派大家风范得陶素安,扭头就又回到了自家的马车,迅速让马车离开了。

    留下了目瞪口呆的水馨。

    “……进不进得去且不说,她怎么就不想想,我想不想去呢?”水馨扭头问林诚思。

    “因为你刚才就在?”

    “可那也不是我想去的啊!”

    林诚思摊了下手,不说话了。

    水馨闷闷的回到车里,“不想去的倒是找上门来了。”

    女院聚会,想也知道肯定是女性未嫁先天天目的聚会,又没有她什么事。也没有她想要调查的目标。她去干嘛?

    为了某个贵女想要一较上下的小心思?

    就是陶素安,水馨虽然能感觉到对方的恶意,但那种恶意,也不是将她置之死地的那种。水馨固然好奇疑惑,本来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的。

    “嗯,找上门来了。”林诚思的态度和水馨相反,“我去帮你打听一下……而且,可以让林诚月和林安然去。”

    “我觉得她们不会送帖子给我们的。”水馨对儒门的礼仪还是有些了解。

    没有帖子就上门,那属于不速之客,被拦在门外很正常。

    但果然水馨的了解比不上林诚思。

    林诚思肯定的道,“说是在文山书院女院聚会,但顶多就是在女院碰个头,人到齐了就肯定要转移地方。确认后续的聚会在哪里就行。”

    “为什么要转移地方?”

    “女院也是文山书院的内院。”林诚思道,“笼罩在书山学海,教授印鉴的关注之下。”

    一门心思的想要嫁人也就算了。

    在有另一种选择的时候,拿不定主意的挣扎模样,在确认拒绝“为官”的道路之前,肯定是不能在文山书院之内展露的。

    要是因为意见不一吵起来什么的……那就更丢脸!

    “……所以,会到城外吗?”水馨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

    “并不,某位受宠贵女问自家父兄借用的别院的可能性更大。”林诚思很懂这方面的套路。

    “那也行吧。”水馨表示,看戏也不是不行,在没有别的事情的情况下。

    结果,这三天之中,却有一件大事发生了。

    卢氏和张煜和离!

    就在水馨去看卢氏的时候,当时的卢氏虽然风轻云淡,明确说了会和离,却明显是打算低调处理。毕竟这对大儒的名声算不上太好的事。

    但不知怎么的,不过是隔了一天的时间,这件事就闹大了!比起在民间没什么水花的婚契相关新政令,这件“头一遭”的事情,让明都沸腾!

    卢氏的一篇《和离书》,眨眼之间,就传遍了整个明都!

    其中的内容,是说自己多年来困守内宅,对于贵妇的身份,从欣喜到振奋,从虚荣到空虚,从困惑到揭底斯里,最后平静,想要去追求人生最后的“自主”的心路历程。

    论文采,肯定比不上叶久那样的赋圣,甚至连优秀的文山书院学子都未必能比得上。

    但怎么说呢?正应了一句话赋到沧桑句便工。

    整篇文章浑然天成、情真意切,又通俗易懂,在神韵上,居然远超学子,有了赋圣的几分风采。

    水馨也在当天晚上拿到了一份《和离书》的手抄本,目瞪口呆,“这个……别告诉我这是一种宣传手段啊……”

    宣传贵妇生活多么无聊?

    “还是说张大儒被陷害了?”

    毕竟整篇《和离书》里,都没张大儒什么事。但正因为对“男主角”所言太少,水馨觉得自己简直能在心中勾勒出一个被“冷暴力”的女子形象来。

    “没必要啊。”林诚允也拿了一份手抄本,否认了水馨的后一个猜测。

    “现在正是他们要同心协力的时候。不同心协力了,怎么对付我们华国的使节团啊?何况,和离而已,能对大儒的名声有多少损害?”

    同为大儒出手的话,至于这么轻飘飘不伤筋骨的么。

    水馨想想也是。

    和离也好义绝也罢,除非男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且被揭露了出来,否则顶多就是丢下脸,并没有大碍。

    “所以这还是宣传新政令?”

    “也没必要啊。”林诚允同样百思不得其解,“张……嗯,卢夫人又不是用的那个婚契。而且就算损害不大,终归也是有损害的。什么法子不用偏用这个?”

1569 贺礼

    虽然就和林诚允说的那样是“两边不靠”,但事实上这两边不靠的事情,宣传效果却意外的好。

    平民大众并不知道婚契是有改变的,不知道新旧婚契有什么区别。虽然正妻和离这种事儿让大儒略显丢脸,但也是很轻微的程度。人们津津乐道且争论不休的是

    原来人还会有活腻的时候?

    原来人还会有富贵都享受腻烦的时候?

    一个人长期待在后宅不能出门看来是真的不行啊,看看大儒们就没一个说腻烦官位的……

    要水馨来说,就是人们终于关注起了“后宅贵妇”的心理健康。

    虽然这些人未必能想到“心理健康”这个词。

    但水馨自己是深以为然的。

    卢氏那种生活状态,要是让她来过,别说几百年了,十年她也不愿意过啊!那样活再久又有什么意义?

    然后,说是要女学学子聚会的前一天晚上,林诚思带来了消息。

    “两件事合二为一了。女学聚会的地点,就在张氏别庄。没弄错的话,不但卢夫人会暂时居住在那里,周夫人、陶夫人和苏夫人可能也会去。”

    这三位夫人,是在京的其他几位大儒正妻。

    君铎的夫人,已经好些年没有回京了。

    水馨好奇另一件事,“和离的事情闹大了,卢夫人修佛的事情却没有闹出来。所以闹大和离的事情,确实是有意为之吗?”

    “这就不知道了。”林诚思摇摇头。

    就是这样也足够了,本来对那女院聚会没有半点兴趣的水馨,这会儿兴趣已经被点燃。不说其他,就是“能再次接触卢氏”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于是,水馨关注起了这两天都没关注过的问题,“我该怎么去参加?”

    “你可以给卢夫人或者苏夫人下帖拜访,这两位都有相当的可能会同意。”林诚思肯定的道。之前他也想过一些手段。但是都没有这一种那么简洁明了。

    水馨愣了下,“就这样?”

    “然后你就可以比她们更早的进入别院了。”林诚思道。

    这很有道理。

    本来也没有多上心的事儿,她也没打算在那些贵女们面前怎么“挣面子”,自然也不在意走些捷径。

    所以水馨一早就将拜帖送去了卢氏那里。

    当然了,将帖子送去苏倾那儿肯定更有把握。但水馨的主要目的既然是去见卢氏,自然不会去做贸然上门的恶客。

    但也正如林诚思所料,卢氏之前已经见过了“林冬连”一次,也就不介意见第二次。毕竟“林冬连”已经见证了她的暴露,之前就知道了她原本的打算,是少数知道她修佛的人之一。

    是女子,又并非侍女。

    是以,说是要文山书院女院聚会的这一天一大早,水馨就高高兴兴的,带着小白出了门这也是她不去文山书院的原因之一。不是之前那种特殊情况,总不好光明正大的将小白带在身边去文山书院、大儒宅邸。

    水馨再次见到卢氏的时候,卢氏身边仅仅只有一个侍女跟着。

    不过,水馨还没来得及客套,另一位大儒夫人比苏倾更先到了。

    是周暮的夫人。

    和君夫人的潇洒,苏夫人的“叛逆”不同,周暮夫人即没有那么多传说,在明都的存在感也不高。

    当然,比之前没有和离之前的卢氏存在感要高上许多。毕竟她没有封闭自己,不管家事。

    水馨见到她的时候,不得不感慨这世上什么人都有卢氏的心路历程复杂,苏倾奋斗不息。而这位周夫人,感觉是个乐天派。

    爱好的东西很多,尤其爱好话本戏剧,虽然这位也是普通人,没有什么创造力,但鉴赏能力不错。

    整个明国的话本、戏剧能在数百年内快速成型发展,这位的爱好也颇有功劳。她的容貌保持在三四十的样子,貌似已经人届中年,又有三十余岁的风韵。虽然时间活得挺长,但眼神就和苏夫人一样保持着活力。

    不过,周夫人看到卢氏之后,原本笑眯眯的表情却是很快就消失了,冲着卢氏直摇头,只道,“还当你终于找到了人生的乐趣,谁知道竟然是这样。你这是把自己的乐趣都给泯灭了吧?”

    卢氏平静的回应,“只不过是各有乐趣罢了。”

    周夫人就自顾自在一边坐下来,看表情竟然有几分气呼呼。倒是叫水馨都有些疑惑和惊奇。很快,周夫人就恢复了平静,“我今天请了个人来。本来还以为能给你逗些趣呢。”

    卢氏有些诧异。作为张煜的妻子,她和周夫人是真的没太多交集。哪里想到周夫人居然有这样的做法?

    想想周夫人平日里的喜好,卢氏有些无奈,“总不能是请个戏班子?”

    周夫人道,“看了那么多年,再喜欢,如今也厌倦了。先前还怕布上你的后尘。但之前山河棋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肯定有转机。只是自己没头绪罢了。没想到改变来得这样快。如今我可是满心期待……今日请的,是云家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这次改变的关键人物,必然能给我一份惊喜。

    周夫人的娘家姓云。不过听周夫人的语气就知道,这云氏和她的关系已经很淡了。毕竟已经那么多年过去。周夫人当初的亲人,都已经不知道传了几代了。

    而出乎周夫人和水馨的预料,卢氏听到周夫人说起这件事,眼中却亮起了几分光芒来,“就是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新戏剧?”

    周夫人挺惊讶,“你居然知道?”

    “就是以前,隔三差五的,也有人到我院子里来找骂。”卢氏道。

    周夫人一脸无语。随即再次笑起来,“你知道就好了。云氏在曲城那支也不是什么争气的。不过,眼光还有几分。听说他们已经拍了一个新戏剧的样本了,和之前曲城那边传过来的新戏剧还要不一样……要知道,礼部那边,还在不停调试那些违和之处呢。而且……”

    周夫人近乎得意的表情笑了下,“还是个女孩子。”

    这话让水馨多看了这位一眼。

    周夫人注意到水馨这个“背景墙”的目光,似乎看懂了她的意思,再次微微一笑,“我虽然不如苏倾那么胸怀大志。好歹也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这些年,越是有女孩子争气,出色,自然就越是高兴。”

    顿了顿,周夫人整整表情又开口了。

    “我也不用避讳什么。”周夫人语气平淡的道,“我不过是个凡人,倘若不是当初周暮那家伙子嗣艰难,女儒修又死得太多,周夫人的名头也落不到我头上。最初那会儿,不知道多少人看我不顺眼……那些想要嫁给婚契约的女天目,我也一样看不顺眼。”

    “所以,要是凡人的姑娘甚至其他资质的姑娘想要向上,我乐意帮扶一把。先天天目就罢了,让苏倾操心去。”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周夫人代表了圣儒时代,凡人女子的气魄……当然,她的父亲是圣儒早期的追随者之一,这也是她的底气由来。

    而这也是周夫人性情开朗却存在感不高的原因。

    周夫人就不乐意和“后婚契”的夫人来往啊!

    水馨没有多打听过,多打听就能知道周夫人的这种态度,毕竟她也没掩饰过。看卢氏的表情,就知道她早知道周氏的这种情况了。

    不过,也不用看卢氏的表情,水馨自己的感觉就告诉她,周夫人虽然第一次见她,却也对她带着几分真切的善意。大概是因为她符合“凡人和其他资质”的双重标准吧。

    “好你个云笑笑。”

    卢氏还没反应,一个水馨颇为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正是苏倾。如林诚思的情报,苏倾也来了,早早的来了。

    “我只有说你好话的,你倒是在背后编排起我来了。”苏倾一边说,一边迈着此时的贵夫人已经不再有的洒脱却又并不似男子的步伐走进来了,她也不寒喧,直接找了个地方坐下,“你带了什么贺礼来要编排我?”

    苏倾将礼物形容成“贺礼”。

    也就水馨稍稍无语了一下,另外两位大儒夫人“前”夫人好像都觉得很正常。

    “当然是被你忽略的那些人了。”

    苏倾显然和周夫人还是很熟悉的,故意的,幼稚的数起了手指头,“兵魂不分男女吧。女性兵魂的数量天生就少些。都是兵魂了还要受到其他女子的影响,我也没法子。道修玄修也同样不分男女好么。最后是没有资质的女子,坦白讲,没有足够的苦厄,男女都一样难以在后天成就修炼资质就是不说修炼资质,想要创造一番事业也是一样的。”

    周夫人没法反驳。

    苏倾说的都是事实。更重要的是,整个明国的真正权力掌握在儒修手里。苏倾再怎么也不可能去推翻儒修的统治,既然如此,想要真正改变女子的地位,首先得有女性掌握足够的权力,其次得天下的女子呼应,竞争上游。

    所以江雅乔成就大儒之后,选择的是去开书院。

    因为那时候,世间女子已经有九成,将“后宅”当作了天经地义的事情。

    “对了,我也带了一件贺礼。”苏倾也不计较周夫人的态度,直接道,“不过我决定等看到云笑笑的贺礼再说。”

    连续两位大儒夫人提出带了贺礼来,俨然是将这个会面当作了一场庆祝宴会来看了。

    并没有儒家“带礼物”习惯的水馨就有些尴尬。

    她带了什么呢?貌似“林冬连”身上,除了植物完全没有能送的东西了啊!

    水馨没注意,苏倾和周夫人都将她的脸色看在了眼里。

    毕竟水馨没有太过掩饰这一点,而这两位都是人精。尽管她们在很多时候都用不着看别人的眼色,但想看的时候,眼力从来不会出问题。

    两人自然不会点出“林冬连”的问题。她们都知道,这位在明都颇有名声的姑娘,是一个出身偏僻,没有被父母带着学会交际,一直都没有长辈帮着指点礼仪的类型。当然也不会以贵女的标准去要求她。

    倒是水馨自己不好意思,主动开口了,“这是晚辈的不对,明明是主动上门拜访,却完全忘了礼物。身上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要是卢夫人会在这个别院长住,要么我在这院子里种一颗灵茶树?”

    卢氏和周夫人还没觉得怎么。

    苏夫人忍不住笑了,“灵茶树?你在卧龙山脉种了一棵灵茶树,成了卧龙山脉新灵脉的核心。在驿馆种了一颗灵茶树,成了国运附体显化之物。你那个培养灵植的随身空间,也是以一颗灵茶树为核心,老师的虚影,还送了华国皇室借卧龙山脉孕育出来的奇物,附到上面,成了那空间的器灵。你再在这儿种一颗灵茶树,会变成什么样子?”

    卢氏和周夫人的了解到底没那么多,听到苏夫人这么一例举,也是震惊了。

    照这么说,明国最近发生的“通天大事”,简直全部“归于灵茶树”了啊!种灵茶树种成这样,简直是个传奇!

    就是水馨,被这么一提,都才想起这茬来,“其实这也就是因缘际会……我在曲城也种了灵茶树,就没有怎样。”

    “所以你特别喜欢种灵茶树么?”

    “差不多吧。”水馨认了。

    “栽下梧桐树,等待凤凰来。这也有趣。虽然我不会长住此处,但种上一颗灵茶树也并无不可。”卢氏道。

    “不用。”苏倾笑着摆手,“一颗灵茶树得养多久?再说了,林姑娘这份礼物合该我替她出我本就算是借花献佛。也不卖关子了,我带来的贺礼,正是这位林姑娘种下来,被移栽到政事堂的那株灵茶树的茶叶。”

    卢氏和周夫人顿时都沉默了一下。

    想也知道,能在那颗灵茶树上摘叶子的,肯定不会是林冬连这个原主,而只能是叶久。

    哪怕卢氏已经看淡。

    周夫人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乐趣。

    苏倾这样的,她们依然是羡慕的。就和其他大儒会羡慕叶久一样。只不过这种羡慕,如今已经不会变成嫉妒。

    “说起来,今天还有其他人会来拜访我。”卢氏道,“文山书院女院的帖子已经送到了我这里,大抵是中午过来。”

    这就是提醒苏倾了。

    想也知道,苏倾不会将灵茶直接送给她,而是会当场泡开。而叶久就算是大儒,也不可能从那颗灵茶树上,弄下太多叶子来。等到高朋满座,她的灵茶,可能就只有道境能照顾到所有人了。

1570 再见莫兰

    “知道,崇瑛一早就告诉我了。”苏倾轻飘飘的道,摆明了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灵茶最重要的本就是道境。要不能让灵茶道境起到相应的作用,从哪颗灵茶树上捋下来的茶叶都毫无意义。”

    闻言,周夫人好奇道,“这灵茶的灵茶道境是怎样的?”

    苏倾理直气壮,“我怎么知道?你当叶久那家伙能有多厉害?总共就捋下来十几片叶子……要是弄不出灵茶道境来,你们给我个面子,别说这灵茶树叶是从哪里得来的就好。”

    问题是……其他人想想泡灵茶的过程,都觉得苏倾说得不大靠谱。摆出大阵势,用繁琐的方式泡一壶茶……要不是灵茶,谁费那么大的周章?

    不过,苏倾能将那样珍贵的,摆在政事堂大佬们眼皮子底下的灵茶树叶,和她受损的根基息息相关,可能是她弥补根基的关键之物拿出来和众人共享,已经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大方了。

    若是那些女院的学子不识好歹的不满甚至嘲笑……

    其实等于自掘坟墓吧?

    真当叶久能从那株快成为国宝的灵茶树上捋叶子,全靠他自己的面子?

    要真是他就可以,其他大儒难道不会也去捋些叶子下来?毕竟绝大部分的大儒,都一样喜欢灵茶。

    倒是苏倾自己,并不怎么在乎,这几百年,她劝说先天天目们奋斗自强,明明暗暗的不满、嘲笑、鄙视,也不知道受了多少了。

    好意被当做恶意,更是司空见惯,都成了毛毛雨了。

    到这时候,她才有空问周夫人到底是拿了什么贺礼来其实,周夫人倒是更明显的借花献佛。

    她找来的“贺礼”,也比女院的学子们更早到。

    是一个年轻的云氏儒生,叫做云佩钰的年轻男子,以及……不算出乎预料的莫兰。

    虽然水馨之前就发现,莫兰比早前见到的几次要积极了许多,但依然没想到,对方居然积极到了这个地步。甚至都没等君九韶找上门去。先找到大儒的后宅去了。

    而且,莫兰应该是跟着施长安他们一起上京的,得说他们的速度也比她想得快,毕竟施长安是来自南方的真人啊!或者说,政事堂想要掌握新型舆论操控方式的决心,比她想得要大。

    不,也许她的决心其实没那么大。

    在莫兰说了几句话之后,水馨就在心底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毕竟她已经挺熟悉莫兰了,对于她的眼神,也能读懂一二。那分明是一种“没想到”的眼神。

    事先只怕并不知道云氏和大儒夫人之间的关系。

    不过事已至此,虽然她眼睛里写着“握草”,言谈还是比较靠谱的,不卑不亢。那是一种豁达或者有底气的态度。

    周夫人本来想过来了就直接送礼,受到苏倾之前的影响,也改变了自己的态度。同样准备等到女院学子过来之后,再来一起“欣赏”。

    但女院弟子来得比较慢,直到中午后才到。在这期间,已经让周夫人,将新戏剧的事情,问得差不多了。

    水馨本来是来看卢氏,想知道卢氏这边是出了什么岔子事情闹大了。

    这会儿也只能跟着听莫兰的介绍了。

    不过,从卢氏的态度来看,貌似也不像是经历了糟糕的事情。渐渐的,也就将心思收起,跟着认真听了起来。

    水馨越发觉得,莫兰可能和她脑袋里是不是恢复的记忆要有些关联。

    因为莫兰的一些选择,确实是和她冒出来的一些念头类似比如说,寻找适合故事本身的普通人来演戏。

    比如说,用修士来制造更壮阔的背景,用变换的镜头,来表达更多的内容。

    还比如说,用修士来做演员尽管君九韶否决了这个做法,但是,在曲城,却显然有儒生,并不在意被戏剧的角色影响。甚至他们可能根本都不知道那些弊端和后果。因为那云佩钰找了几个南海书院成绩不是太好,但形象上佳的修士饰演了新戏剧的角色。其中还包括女性天目。

    至于整个事情的过程,可以总结成这样卧龙山脉的直播,在曲城造成了巨大的影响。而曲城本来也就有了新戏剧。莫兰就自己在市面上找了个有点趣味的本子,选了一些段落改编了一下,改成了充满市井气息的故事,又自己拿着傀儡鸟,找了戏班子里刚收没多久的,没怎么被之前的戏剧表演形式影响的普通人,演了这出“戏剧”。

    之前的戏剧,演的都是才子佳人的故事,从不曾以真正的市井民众作为主角。追根到底是因为能看得起戏剧的,少有市井民众。

    市井民众难得看一次戏剧,又肯定会希望看到不同的东西。但是晶幕将戏剧常态化之后,就不一样了。

    好奇心满足之后,就会有更高的期待。

    儒生们虽然开始写戏剧的不少,可受到之前戏剧演绎的影响,总是难脱窠臼。所以才会很快就被看惯了戏剧的儒生夫人们发现“有些违和”。

    莫兰拍出了自己的“小品”(她自称)之后,通过自己认识了几个儒修和贵女,将这“小品”投放到了晶幕之上,可以想见,一下子就大受欢迎。

    而云佩钰正是帮了莫兰的人之一。

    虽然他实力不太好,但眼光是不错的。不管莫兰这个“小品”的内容,在儒生之中是否讨喜,“晶幕戏剧”给人的违和感,在这小品上,确实是消弭了许多。

    他立刻就决定,带上几个同学,帮莫兰做“特效”,拍摄一部真正的新戏剧。

    而得到了修士支持的莫兰,选择了“开拓时期”,开拓卧龙山脉的一段故事。以历史和当时的一些传说为基础。或者说,是个探险故事一群儒生探秘某个上古仙人在卧龙山脉残留的洞府(有夸大)的故事。

    契合了当下的热点之一,卧龙山脉。

    又有和之前改编的新戏剧完全不一样的,“壮阔场面”。

    “……事实上不少场面是利用了山河棋,毕竟幻术擅长的人不多,但现在已经有不少儒修想转走七情之道,以后这方面肯定会增强。而且拍摄的方法也会不断改进。”莫兰如此做结。

    “转走七情之道么……”苏倾叹了口气,“虽然之前就听说了曲城这方面的汇报,但是……”

    周氏和卢氏也都沉默。

    哪怕她们是凡人,出生在儒门尚且风雨飘摇,或者艰难前行的年代,她们自小都是听着“魔宗”的恐怖传说长大的。哪怕吴孟恒带来的七情之道是“收集正面情绪”,但那到底不同于经过天道考验的红尘念火。

    对她们这些人来说,不会有现在人的安心感。总是难免担心,这种七情之路,会歪到什么糟糕的地方去。

    但在同时,她们也很清楚尤其是苏倾,非常清楚,为先天天目开辟一条新的道路,让儒修们能够不再只冲着官位和教化去,是有必要的。尽管现在华明两国的儒修都还没有饱和,但等到饱和甚至是超出再来想办法,那就太晚了。

    且“没有饱和”的现实建立在“女修不参与”的前提上。

    明国已经下定决心废除那种婚契,就必须要相应的提高女儒修的地位。如此一来,“饱和”的速度会大大加快。

    到时候,保不定舆论没有扭转,大众的注意力没有放到南边去,这边就已经因为儒修饱和的问题内斗起来了。

    苏倾能清楚的感觉到,现在的明国,正站在一个关键的岔道口上。不像是前两百年,看着一片坦途的模样了。

    这一次还没有了圣儒的指引,需要他们这些已经不在齐心的弟子,来选择未来的路。

    ……这么想的话,这些微的可能,就更不能放弃了。

    现在已经不再需要生育子嗣,最开始不肯成婚的最大担忧已经消除。现在的叶氏甚至已经有很多的不肖之辈了。

    “苏夫人”的位置,已经不够。

    就只怕是希望终究无法成为希望。

    苏倾在莫兰到来之后,就没有怎么开口。莫兰也是刚刚上京,自然没能打探清楚明国的贵妇阶层。知道这里有一个大儒夫人,一个前大儒夫人不假,但还有一个她认识的“林冬连”在这里,莫兰也就没想到,剩下那位没被介绍的(云佩钰也不认得)夫人,其实是在座的人当中地位最高的一位,没有多加关注。

    但不管是周夫人还是卢氏,抑或是水馨,都发现,在莫兰说完话之后,苏倾身上的气势,稍稍有些变了。

    以前的苏倾,虽然也一直很努力在“做事”,但因为根基断绝的缘故,她的态度更像是“想要留下些什么”。积极却并不向上。专研历史是为了让人以史为鉴,却也更是为了整理自己的过去,培养学生是为了延续自身的未来。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

    现在,似乎有些变化了。

    周夫人便安排云佩钰在园子里面去安装晶幕。

    一边又岔开话题,问了一些莫兰南方修仙界的事情。听说南方修仙界现在根本没有先天天目的宗门,还感慨了几句。

    中间又让人上了灵食级别的餐点取代午餐。

    周夫人都觉得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毕竟她并不真的关心南方文山书院的女学生们,终究是姗姗来迟的到了。

    卢氏的院落里,一下子就呼啦啦的挤进来了几十个人。

    其中倒有一半多是水馨之前在张氏宅邸里见过的。比如说君纾,陶素安之类。剩下的就是陌生面孔了。

    水馨在之前已经了解过,文山书院的女院,比南海书院女院的规模还要大上不少,世家到书香到寒门到平民,来自各个地方各种阶层的先天天目加起来至少有五百来人,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了。

    但是,这五百来人当然不可能说全都到卢氏这里来。

    那所谓的女院聚会,也不可能说召集全院的女子。

    在都有先天天目的情况下,家世就自然而然的将她们又分了阶层。参加所谓女院聚会的,不但是成绩比较好的,还是身份比较高的。平民家的女儿,就算是在有了帮扶政策之后依然想要嫁人,也不会被她们拉到“圈子里”来讨论。

    甚至可能还有些地域观念。

    因为林诚思还告诉水馨说,林诚月是真的向参加这个女子聚会。但她也是不可能选择强闯、硬赖之类的方式的。而是规规矩矩的下了拜帖。

    然后被拒绝了。

    这群人出现后,真正令水馨惊讶的地方在于,这些女子的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有一些伤势。

    伤势最轻的,是一个寒门子弟。她的衣着和配饰就能显现出她和其他同学的家世差距。而她之所以能站在这里,则无疑是因为她的成绩,还有实力。

    在修为普遍在正气前、中期晃荡的“文山书院优秀女生”当中,这位的气息,是货真价实的“正气期圆满”。且显然不是花架子的那种。

    她站在女院学生的首位,带着呼啦啦的一批人进来之后,泰然自若的对卢氏行了一个儒生礼,感谢她愿意借院子来让她们聚会。然后又招呼苏倾,“老师。”

    最后才对周夫人行礼。

    水馨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奇怪。

    周夫人笑道,“你们自己到院子里准备吧。我也给你们准备了个节目。”

    叶崇瑛站在这个寒门女学子的身后,一副副手的模样,等到这个寒门女学子对周夫人表示了谢意之后,她才站出来依次见过主人,以及自己的“祖祖母”。

    不过,其他女学生能等着前面那个,却不愿意等叶崇瑛按照礼节问候完周夫人既然开了口,长辈们总是要见完的,除非人太多。

    可叶崇瑛刚刚转到正面周夫人的方向时,一个水馨不曾见过的少女就抢先上前一步,对着卢氏行礼,“听说卢夫人与张大儒和离,家祖十分震惊。特让晚辈带了慰问礼来。”

    两位大儒夫人都说是“贺礼”,这位却是直言不讳的“慰问礼”。尽管卢氏脸上没有明显的表现,但看她微微绷紧的样子,就知道她对这个说法并不感冒。开口的内容更是证明了她的喜恶,“这位是谁家的姑娘?”

    偏那姑娘也不怯场,直接道,“晚辈姓古,家中行二。”

1571 特殊道境

    这么简单的说自己姓古行二,身份来历已经很清楚了,当然也只能是大儒之后。

    水馨迅速从院子里没能进正厅的姑娘们的私语之中,猜到了这位古姑娘的情况未婚,但已经定亲,这次上京来,就是先熟悉明都的环境,父兄会在冬祭日之后来明都为她准备婚礼。

    换句话说,这就是这次婚契变化之中,受损最大,最进退维谷的类型了。已经定亲,连结婚的吉日都已经定下,结婚流程可以说已经走了大半的流程。

    继续结婚?没有了原本的婚契,婚姻法什么的改动还没有跟上。

    不结婚了?这不是坐实了,就是准备嫁给婚契么!

    虽然事实本来就是这样,但扯破与否的差别还是挺大的。也难怪她顾不上礼节了。哪怕只说了两句话,可是打断了另一个大儒后人以后(还是在人家长辈的眼皮子底下),更是有要拉卢氏下水的迹象!

    在座的也没有傻子,哪怕是水馨,都能从那明显的态度中看出来。

    卢氏自然很不满。

    不管她和离的原因是什么,和离就是和离,已经放弃了大儒夫人的身份。现在不过是一介平民而已。却要让她参与到贵妇们联合抵抗政事堂的活动里?这种一点胜算也没有,深究起来还很可笑的活动……

    卢氏很明白,在和离之后,反而是张煜会保护她的安全,直到她到达她应去的归处。

    那些贵妇们,若是想要利用她的和离,那才是什么手段只怕都能用得出来。

    所以卢氏非常干脆的放下了脸,拾起了前两百年那那种怪癖的面孔,“安慰礼?我看你的同学倒是更需要安慰,就不用给我了,转给她们吧!”

    古二姑娘原本端庄秀丽,还隐约带着几分傲慢的面庞上,错愕之情将脸色扭曲。愣是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算是恢复原状。“卢夫人说笑了,就是要转送礼物,也只有收了礼物,才好转送吧?”

    卢夫人双手叠放在膝上,一副无喜无怒,却又硬生生有些阴森的模样,“如今我也不是什么大儒夫人,不用端着架子了,古姑娘非要老身直说,老身就直说吧,老身不需要‘安慰礼’这样的东西。想送安慰礼的人,其他的礼我也不收。”

    古姑娘脸上的错愕之色更明显了。

    尽管她刚才打断叶崇瑛确实算得上失礼,但是和卢夫人的这番言辞比起来,就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拒绝收礼也就罢了,这还怀疑她是那种会把礼物换个名义送出去的人!

    她也未免太自视甚高!

    要不是涵养勉强还算不错,这位古二姑娘的鼻子能直接气歪。

    而院子里的姑娘们,也没想到是这样的发展,纷纷的传音私语起来的。因为太热闹了,哪怕是听不见她们说什么,都能感觉到那边的波动不对。

    在这个时候,还是苏倾出人预料的开口解围,“看来你那篇《和离书》也不是乱写的。”

    顿了顿就道,“我的贺礼在这里送也不合适,我们也先到院子里去坐坐吧。这儿下仆也不多,姑娘们就自己动手,搬些桌椅摆放吧。”

    在场的所有女院学生都是上过苏倾的课的。还有一些不但视她为学院教授,更是视她为人生导师。

    尽管苏倾说的自己搬桌椅这样的活,这里绝大部分人压根儿也没做过,被苏倾这么一说,也是一句反驳的话都不能说的,只能在仅有的下仆的带领下,去找桌椅安放了。

    但除了极少数,这些姑娘对这种活计既不擅长也不上眼,都觉得有些丢脸。古姑娘是其中之一,气势相当摄人,其他丢脸的姑娘们,也就顾不上嘲笑她丢脸的事情了。

    而在屋子里面,莫兰这才注意到了苏倾,有些惊疑不定。

    从那古二姑娘的事例就知道,至少前大儒夫人是镇不住她们的。周夫人貌似都没那份威严。偏偏那位不认识的夫人却可以……

    所以,并不是和林冬连类似的人么?

    周夫人这时候也没关注到莫兰了,“真到外面?”

    “当然。”苏倾理所当然。

    莫兰更加莫名其妙。

    她自然不知道,周夫人那算是最后的一下阻拦。毕竟特意要跑到室外去泡茶,任何一个人都会想到,必然得是灵茶,还是道境颇为壮阔的灵茶,才有这样的必要。万一失败了……

    事实上,莫兰直到看见苏倾开始泡茶,都没有意识到那是灵茶。其实大部分人都没意识到。

    哪怕能看到卢夫人都不再淡定的表情,也不知道那到底代表什么。或者说意识到了,也没放在心上,只觉得是一般灵茶。

    毕竟……苏夫人太狂放了!

    水馨之前见到的泡灵茶的场面,茶具数量多而繁琐,步骤多而细致,算得上是一种标准。连她自己都学了那么一套。虽然也听说过,这个繁琐的过程很大程度上是“仪式感”,主要的作用是平静心绪,对最后的灵茶道境意义不是很大。

    但既然是想要看到灵茶道境,肯定是比较清闲有空的时候,为什么不把仪式感做完呢?

    苏倾的灵茶来自于政事堂之前的灵茶树,按照之前的说法,可能对弥补她破损的根基有一点儿用处。照理来说,不是越郑重越好么?

    现在……连她的重重孙女叶崇瑛,貌似都不知道苏倾到底在泡什么茶,一脸轻松。

    苏倾泡茶的动作其实还是赏心悦目的。只是比起常规步骤少了几步而已,用的茶具也少了些。

    水馨也渐渐看明白了,大概这就是苏倾平时泡灵茶的步骤。

    以她的身份肯定是不缺灵茶的。泡得多了,也就用不着那么繁琐的步骤了。只是在这么关键的灵茶上,居然还能保持这样的“平常心”就真的了不起。

    毕竟这位可不是已经消磨了斗志的人啊!

    苏倾总共也就十来片叶子,一次泡上一半,也就是一小壶茶。她准备了七个杯子,一人也就是一小杯的样子。

    那些少女们在不知道是什么灵茶的时候,纷纷交换着目光,揣测着这壶茶是给谁的。有两杯肯定是两位现任/前任大儒夫人的,还有五杯呢?

    只是苏倾的动作比较快,她们那边还没传音、目光交流出个结果来,坐在后院植物环绕的各色桌椅之间的少女们就发现,整个后院的植物,都渐渐淡去了。

    所有现实的植物都迅速淡去,可在苏倾的身后,却有一株幼苗迅速成长起来,正是一株“原始灵茶树”的模样!

    莫兰不由得看了看水馨。她是听说过“林冬连”在曲城培养出来的那株灵茶树的奇葩道境的。虽说感觉没什么大用的样子,但因为其奇葩的形态,还是在曲城流传了开来了。

    莫非这位夫人是借花献佛?

    但很快,所有人就都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了。

    因为苏倾身后的“原始茶树”仅仅长到了三米左右,树冠张开了树米方圆,就不再生长了。但在树冠上方,却出现了令人惊骇的景象那是一个尸山血海的战场!

    当人抬头看着树冠,就会出现一种视觉错觉,好像在遥远的天空,看着一片正常的大陆。

    无数奇形怪状,令人难以言喻的怪物,或者像是畸变的妖兽、人类,或者像是半人半兽的结合,从大陆之外的虚空之中凭空出现,冲进了原始茶树的树冠演化的大陆,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吼声,看到人类甚至是正常的妖兽,都狂暴的撕咬、杀戮,所过之处,只剩下无数废墟和残骨。

    中间也有各种修士反抗,看起来并不弱小,却也全都被这些怪物撕碎。

    很快,它们就淹没了一半以上的大陆。

    “大陆”中央,开始出现一个个在场的人都往往觉得貌似熟悉的面庞,或者貌似熟悉的“法术”,一个个身穿儒袍和紧身作战法袍的剑修,组成了一道道防线。

    剑修们是最外围,在怪物群中厮杀。

    儒修们,则开始无声的念诵起了各种诗词歌赋,点亮了一道道术法的光环。在他们当中,有明国政事堂的叶久、谢昭、君铎等人,也有在场的人大半都不认识,但和他们有同等战力的儒修。这些人围住的地方,竟然也只有树冠所化的“大陆”三分之一不到的范围!

    在看着那灵茶树树冠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看到其他人,仿佛是虚空之中唯一一道观察着“大陆”的视线。

    但是,随着厮杀惨烈,鲜血飞溅,似乎终于有人从场面的震慑中恢复过来。

    当第一道惊叫声响起,仿佛连锁反应一样,一声声的惊叫,让灵茶道境迅速虚化。

    比如说始终镇定的水馨,就只能皱眉的看着,视野中的景象,从壮阔惨烈的战场,变成了灵茶树原始茶种那平平无奇的树冠。

    非常郁闷难道不知道这样的灵茶道境是很难得的么!!

    但在同时,作为一个见惯了大场面因而根本不悚的人,水馨很肯定,从怪物出现到攻陷了将近三分之二的“大陆”,“感官时间”至少过去了半个时辰以上。如果说受不了,那早就该尖叫了。难道说她的时间又出了问题?唯有她看到的特别详细,“感官时间”特别长?

    水馨疑惑的目光开始四处扫视。

    但是,从第一声尖叫开始,到“被迫退出虚空视野”,感官时间也差不多过了一两分钟。

    当时的感知又是有问题的。

    现在根本无法分辨到底谁是第一个尖叫的了,只能看到有好些椅子后翻了过去。至少晕倒了十来个少女。剩下还有些活力的,大半也脸色惨白,认真讲,并不能摒除“尖叫”的嫌疑。

    水馨沉默了下,问旁边坐着的脸色同样也相当苍白的莫兰,“请问下,你觉得你看了灵茶道境多久?”

    “半个时辰左右?”莫兰不是很肯定的说。

    因为明哲保身、谨慎做人的性格,莫兰经历的惊悚残酷的场面就肯定没有那么多。不过她的心性还是不错的。哪怕是被震慑的状态,至少还保持着一定的理智。

    莫兰显然也注意到了不对,因此在回答了水馨的问题之后,又道,“在那段时间里,我好像什么都不能做……说来惭愧,我也一度想要尖叫的,可好像喉咙被人扼住了。”

    “诶?这么说好像我也是?”莫兰另一边的云佩钰一脸惭愧,“我还以为是我太胆小。”

    水馨沉默的举起了手中的改造留影石,“也许确实是……因为我留影了。就是当时的感知状态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有成功留下来。”

    被怼了一脸的云佩钰瞪大了眼。还好,不等他再次自惭形秽,不远处的苏倾救了他。

    “不,林姑娘,是你的情况特殊,也许是因为,你是灵茶树的培育者的缘故。刚才我也无法行动。”

    事实上,水馨和苏倾,是在场唯二的两个,脸色无异常的人。

    苏倾同样是经历过尸山血海的人,魔门不少手段,恶心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道儒大战的惨烈更是灵茶道境无法比拟的。

    因为那时候要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庞阵亡甚至是被虐杀!

    哪怕已经过去了几百年,那记忆也不曾褪色。

    也所以,苏倾很肯定,自己绝对不可能是被吓得动不了。而是这灵茶道境,就确实是有奇特的能力,一般的灵茶道境不会有的能力居然能“锁住”一个文胆修士!

    缺点是,未免太不稳定了。简直是一戳就破。

    也于是,问题来了

    “现在,谁能告诉我,第一个人是怎么做到在道境没结束的时候发出声音来的?”

    苏倾和水馨一样找不到“凶手”。但是,终归肯定是学院的学生。也许同学能从声音中辨认出来?

    苏倾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目前的得意门生,那个寒门的少女高菡的身上。

    高菡的脸色也还算可以。然而……她有些惭愧的摇头,站起来道,“弟子惭愧,并没有听出是哪位同学的声音。”

    水馨这时候则注意到了另一个问题,“苏夫人,还请尽快喝茶。”

    她观察了一下天色,发现真正时间虽然没有过去半个时辰,却也至少应该过去了一刻钟以上。但苏倾壶中的灵茶,却依然温热!

1572 灵茶道境的意义

    被打搅了灵茶道境而生气的苏倾被水馨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来,灵茶道境并非自然消散,也不知道会不会对灵茶有所影响。而且,这样的灵茶道境,她虽然并不害怕,却也着实是震撼。

    且不说束缚修士的力量……这也是第一次听说,灵茶道境不但自带剧情,还能看见熟悉面孔的!

    苏倾想了想,先倒出了一杯灵茶喝了。

    她的脸色随之微变。

    也不知道这灵茶是口味有问题,还是有什么别的问题。苏倾犹豫了片刻,对卢氏说道,“本来说是送你的贺礼,但现在看来,只怕你不合适。”

    卢氏点点头,“看意境就知道了。灵茶的口味,终究是和灵茶道境有些关联的。”

    “我也不要了。”周夫人主动摆手说。

    别看她和苏倾互损了两句,但交情其实挺不错。苏倾的灵茶原本是肯定有她一份的,周夫人对此很自信。

    “……你其实可以喝一杯。”

    说着,苏倾也不喊下仆,迅速倒出了几杯茶来,袍袖微拂之间,已经将几杯灵茶,平稳的送到了几个人面前的桌子上,点滴不漏。

    除了周夫人之外,水馨的桌子上两杯,莫兰的桌子上一杯。

    高菡面前的桌子上一杯,叶崇瑛的桌子上一杯。

    六杯灵茶,恰好分完。

    本来大部分的女学生还在那里懵然,处在惊吓的余韵之中。但道境终究只是幻境,还没有让她们参与其中。

    苏夫人的灵茶一分完,这种分法,立刻就让这些姑娘们炸锅了。

    尤其是那些对苏夫人尊重有限的女学生。

    而这样的炸锅,在水馨自然而然的,将一杯灵茶送到了一直趴在她身边的灵宠天罡狼的口中的时候。

    “苏夫人!”陶素安率先忍不住跳出来,指着水馨道,“这样的灵茶,您好心分给她两杯,她竟然喂了宠物!”

    苏倾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哦,原来是没教过的孩子。难怪不懂。

    “本来就是给那只天罡狼的。”苏倾理所当然的说道,但到底是教授,还是解了惑,“除了卢夫人,我是按照之前看灵茶道境的表现来分灵茶的,有什么问题?”

    很多人都忽略了,但苏倾当然没有。

    那只天罡狼灵宠,从头到尾都趴在那里,绝对是没将那道境放在心上,和它的主人一样心大!

    “怎么,有那个勇气去品尝恐惧之物了吗?”苏倾似笑非笑的作结。

    陶素安听出苏倾隐含的意思,不由自主的被摄住,竟然说不出话来。

    倒是高菡,在喝过灵茶之后,脸色在红红白白之间变换了好几次,慢慢回过神来,起身行礼道,“多谢老师。”

    叶崇瑛慢了片刻,也忙站起来行礼,声线略显不稳,“多谢老师。”

    “你们勉强还行。”苏倾道,“你们感觉如何?”

    高菡想了想,再次先回答了,“不似茶,倒似酒。”

    慢了一步的叶崇瑛也没有不满,只是补充道,“……诛心之酒。”

    “换了一些人喝这个,只怕就要缩回自己的小院子里去了。”周夫人忽然毒舌的插口,嘲讽的道,随即对始终脸色不变的水馨和表情虽有变化却更加镇定一些的莫兰道,“你们到底是真正经过事的,不错。”

    水馨笑了笑,“晚辈曾有过跟随卧龙山脉灵脉所化之龙身遨游卧龙山脉的经历。”

    莫兰没吭声。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世界最大的危险好么。

    不过,这有着奇特道境的灵茶树,果然连灵茶都很神奇。莫兰接触灵茶最多的时候是在曲城,毕竟有些世家子和贵女与之来往。很难说那些人是在向她炫耀还是怎样,也算是尝了一些颇有名气的灵茶。

    但感觉道境都那样。貌似还不如一些高手在山河棋里面的演化真实。

    味道也一样,不但不怎么合她的口味,光是作为灵食来说,其实也相当低级。

    但这一次的灵茶却完全不同。

    只能是新品种不说貌似是说是林冬连培养出来的?喝到口中,就仿佛置身于道境之中的战场,暴虐、绝望、希望、奋战的情绪扑面而来。仿佛即将经历最恐怖的事。

    几乎无异于一场道心淬炼了。

    莫兰自认,她能快速摆脱影响,是因为她没有什么“未知的恐怖”。她觉得自己能理解,那道境的幻境之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她不明白的只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灵茶道境,如此而已。

    “那么,先转回正题吧。”苏倾自然也不会去追究,莫兰经历过什么她是从南方来的不是吗?

    “有谁认得,最先发出惊叫的人的声音!?”

    “苏夫人,虽然那位姐妹打破了灵茶树的灵茶道境,那也只是因为惊骇罢了,我也惊骇得出不了声。前两天张大儒说要我们考科考的时候,还说应该先培养我们的实战课呢……这么追究,是不是有些过分?”陶素安虽然之前被噎了一下,却是目前清醒的姑娘里面,最不害怕苏倾的。

    又蹦了出来。

    至于另一位不怎么怕苏倾的古二姑娘,却骇然是昏迷者之一。

    尽管之前水馨和莫兰已经说了问题所在。但那时候,那些姑娘们,大半并没有听见她们说什么,还处在惊悸的状态。

    是以,这会儿的质疑,也算得上是“理直气壮”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陶素安对水馨那奇妙的敌意。

    君纾、南云迟这样的,虽然那时候也没反应过来,却从苏倾此时的态度中看出了问题,就聪明得一言不发。

    果然,苏倾也不是那等太注意少女心思的人。被那么一顶,嗤笑一声,“看来恐惧依然主宰你的头脑。你也知道,你是‘出不了声’了。你问问你周围的那些朋友,有几个能‘想叫叫出来的’?”

    再次被点明,大部分的贵女们此时才面面相觑的相互打量起来。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但是,依然没有人站出来指认第一个尖叫的人。当然了,以这些顶多见过一些小伤口,小场面战斗的姑娘们在当时的精神状态,还真未必是她们包庇。

    虽然她们都各自有各自的天目神通,但练到了什么程度不好说,天目神通一般也不会和听觉有关。

    “也罢。”苏倾道,“这会儿还清醒的学生,你们自己分做三组,将你们晕倒的同学的情况检查一下。汇总给我。”

    这就很简单了。

    还清醒着的那些心性至少不是很差,很快就组织起来,四处去探查。

    “嗷?”小白冲着水馨发出一声不解的低吼声。以小白的脑袋,自然是想不明白的,为什么明明有一堆姑娘晕了一地,却大家说了这么久的话都没人去看看什么情况。现在还要那么多人一组去看?

    之前它还以为那些女孩子因为太弱而被抛弃了呢。现在的情况则是完全不能理解。

    水馨给它传音解释,‘她们怕说不清。要是有什么晕倒之外的毛病,算到探查情况的人身上怎么办?至少就能感应到的,那些晕倒的姑娘,气息都不是太衰弱。’

    小白更震惊众目睽睽之下,怎么会说不清啊?

    水馨明白这些贵女们的套路后宅的计策,多半在人心、名声方面下小巧的功夫。就算是自己不擅长的,时间长了,也会懂得防范。

    但这里的弯弯绕绕,又哪里能和小白说清楚呢?它的肠子再搅几下也没有那么绕啊。

    顿了顿之后,水馨只得再次传音告诉它,“因为她们都比较担心自己会受害。”

    小白愣了半晌,发出一声轻蔑的低鸣,意思很明显好弱啊!

    女院的学生们就在水馨和小白交流的时候,已经很默契的分成了三个组。将一些晕倒的姑娘重新扶到了凳子上。

    医药是她们都需要学习的课程学得深浅是另一回事很快,那些晕倒的姑娘的情况就汇总了起来。

    绝大部分姑娘看起来都没什么问题,就是惊悸之下晕倒,作为先天天目的身体其实相当健康。之前来这里的时候的伤势,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哪怕放在那里不管,也晕不了多久。

    唯有一个例外,就是古二姑娘,名为古思娴的这位姑娘,五脏六腑受伤。仿佛受到了强力法术的冲击。这可比她刚来的时候伤势重多了。

    当然了,也是因为女院学生在学院聚会的时候,就起了冲突,以“比试”之名,斗了几场的缘故。

    古思娴准备的护符已经消耗掉了。否则也不至于这样。去检查古思娴的人,恰好以张氏女张斓和叶崇琦为主,她们和古思娴是没有什么交情的,当然也不至于为对方隐瞒。

    张斓一去向苏倾汇报,剩下的几个少女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言语之中,俨然古思娴就是那个有问题的,发出第一声尖叫来的人了。她们从后宅比较常见的角度考虑,还能有进一步的推断

    “不是说有‘安慰礼’要送卢夫人么?保不定是真的不怀好意。”

    这句揣测引来了不少人的赞同。

    苏倾本人却不可能那么简单的认同这种揣测。苏倾直接对卢夫人道,“我若是喧宾夺主,自己再请人来,你可在意?”

    卢氏道,“随意。”

    苏倾就又对其他人吩咐道,“先将晕倒的所有人都放到椅子上。把古二姑娘也放上去。然后,林姑娘,晶幕不就安排在我们背后的墙面上么。你先看看你的留影石有没有正常工作。”

    姑娘们虽然知道苏倾是个比较不讲情面的人,却也没想到这位居然不讲情面到这种地步。

    就算古思娴有问题好了,其他人难道不是被牵连的倒霉蛋?为什么连她们都要直接被放置在椅子上啊!没了半点体面!别说在场还有男子,就是没有男子,也没有这样的!

    就是尊敬苏倾的,只要是出身士族贵女的,这会儿都难免觉得有些不妥。

    可惜,她们是不可能劝动苏倾的。

    主要是水馨的行动十分迅速,扭头就已经将留影石中的景象,投影到了悬挂在卢夫人背后建筑屋顶的晶幕上。“临时戏台”前方的植物都已经在短时间内被移开了。本来是打算观看莫兰的新戏剧的,这会儿却是提前上演了一幕默剧。

    事实证明,水馨不愧是那株灵茶树的培养者。不但能动,动了之后还十分靠谱。

    晶幕中的景象,追随着那些奇形怪状的怪物,冲进了大陆之中。哪怕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战况也是无比的真实和惨烈。

    那些本来想要抗议下,或者提下意见的姑娘们,瞬间就被这再次出现的画面给惊到了。哪怕是第二次看到……但前一次,肯定不是这么近的视角,那时候已经吓得够呛。这会儿一旦拉近“镜头”,很快就又有好几个女孩子,尖叫着瘫了下去。

    显然,之前的灵茶道境,若是没有某种神秘的力量锁住了众人的心神,“开局跪”才会是这个灵茶道境第一批观众的常态。

    而现在……留影石肯定不会受到尖叫声的影响,依然稳定的输出着摄录下来的画面。

    苏倾看了瘫倒的那几个女孩子一眼,淡淡问,“可以调到最后吗?能看到大儒之后。”

    其实水馨怀疑,画面的中间也有大儒的陨落。

    有几副场面激烈得不同寻常。

    但那到底是不能肯定的事。

    水馨想说的只有……

    “我来调整。”莫兰在一边说。

    不知道怎么调整进度的水馨立刻就将留影石递给了莫兰。莫兰也并不想要完整的看一遍这个灵茶道境演绎的幻想。

    壮阔虽然壮阔,是她拍摄的“新戏剧”无法比拟的。却未免过于真实,并不适合在万千晶幕上播放。

    很快,留影石摄录的画面就被调整到了后期。

    熟悉的面孔很快就出现了。

    苏倾盯着几个熟悉的面孔看了一会儿,就肯定的道,“确实是他们现在……或者说未来的模样。”

    “这灵茶道境到底怎么回事?”周夫人的声音有些颤。

    “其中有一种说法,并没有得到证实说所有灵茶的灵茶道境,都取决于第一个品茶那种灵茶的人,他的心胸,和想要看到的东西。原始茶种不好说,但二代茶种肯定不符合这个规律很多二代茶种都要经过合适的炒制方式,才能显现灵茶道境。”

    苏倾说到此处,顿了顿,“现在,我有点相信这个说法了。”

1573 主动出击的线索

    苏倾的话其实不那么准确。

    这个理论应该是说,灵茶道境会取决于第一个使灵茶展现道境的人的心胸和愿望。

    对于水馨培养出来的这株奇妙的和明国国运相连的灵茶树,苏倾确实是第一个使之展现道境的人。要不是她身份特殊,大儒们都没法从这株灵茶树上捋叶子。

    苏倾想要看到的东西,当然不是战火连天生灵涂炭。作为一个曾经掌握着“天机”这种强悍神通的儒修,如今根基断绝的儒修。在碰到了有可能对她破损根基造成一定修复效果的灵茶的时候,她想要的,自然是去掌握原本就有的力量,继续前行。

    毕竟,她本来就已经摸索到了文心的门槛。

    换句话说,她本来就已经有了大儒之心。

    在灵茶道境之中,神奇的看到了熟人,而且还不只是明国政事堂的诸位,甚至包括留在华国的诸位。而除了那些熟悉的面庞之外,剩下的人却又偏偏面目模糊。只有偶尔几下,似乎是看到了熟悉的战斗风格,却又无法确认。

    想想之前出现的异常,苏倾不得不怀疑,这和她的天目神通有没有关系。

    苏倾这次的判断,没有人赞同也没有人反对。就是周夫人都沉默了。之前亲眼看到灵茶道境中幻境的时候,差不多算是被恐惧支配。其实能记得的人不多。

    这会儿能清醒的看到最后的人,当然也能注意到,不管是之前的“锁心神”还是现在这种“现实人物出现”,都是灵茶道境的相关记载之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东西。

    甚至根本就不像是灵茶道境能做到的事,超脱了历史上所有灵茶道境的记载。

    事有反常必为妖,这事情是不是“妖”还不好说,但总归已经涉及到了大儒层级,已经不是能随意发表言论的了。甚至连周夫人都是如此。她和周大儒早已经没了什么感情,专注于自己的爱好还好,涉及到政事层面,她保持谨慎态度。

    苏倾也没有就灵茶道境出现的原因多说,很快就问水馨要过了那个留影石,让她本家的后辈苏铮送去了政事堂。苏铮虽然没有露面,那也是因为知道来什么地方,还是藏在一边的。

    很快,苏倾用其他办法找来的一个医修也到了。

    苏倾自己不检查那些晕倒的姑娘,是因为她有自知之明。她对人的身体状况不了解,除非强硬的用神识闯进这些姑娘们的身体里仔细的探查。但这么一来,对这些姑娘的根基就容易造成影响,她相关的技术还同样不熟练。而要是不那么做,能够得到的信息就有限。

    和坐在原处用神识探查的结果差不了多少。

    所以她在让姑娘们组织的时候,就已经用官印去联络了一个官方的医修,而且还是她以前的一个弟子,一个女性医修。

    这位女性医修姓潘,名雪梅。出身明都外的平民家庭。哪怕是先天天目,容貌也只能说端庄,甚至连很多没有修炼资质的美人都比不上。她家中也不知道是通情达理还是怎样,似乎是因为这姑娘的容貌,觉得她就算是靠婚契嫁人也拉拢不住丈夫的心,等于和其他普通的女儿一样“赔出去了”。是少数在之前就支持女儿“自立为官”的家庭。

    她的成绩和心性也确实是出色,在医学上极有天赋,统考过后还到海疆去历练了一些年。是跟着队伍出海剿灭妖兽,探索海疆的那种。成就文胆之后就被召回了明都。进行“灵药简化普及”的研究。

    若非是那“第一声尖叫”实在异常,苏倾可不会找这位得意弟子来看一群被吓晕的贵女,这不是大材小用么!

    潘雪梅来了之后,也不废话,行过礼之后,就开始迅速的检查起了那些晕倒的贵女。

    包括刚晕过去不久的那些。

    得到的结果,和之前的差不多,都是惊恐导致昏迷。也就是在古思娴的身上,有了更详细的论断,这论断和之前几个学子的猜测完全不一样,“她身上的伤势,是被埋藏在体内的法术种子被引爆。”

    闻言,还清醒着的女院学子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高菡。

    无他,在来卢夫人这里的之前,女院学子之间,因为对未来争吵爆发矛盾,少有的乱斗了一场。将古思娴揍了一顿的人正是高菡。是高菡将古思娴身上的护符之类都给打爆了。这么说的话,她就应该是最有可能在古思娴身上埋下法术种子的人。

    至少,也是她给了别的某人这样的机会。

    高菡被看得一愣,随即淡定自若,她想了想,道,“我没学过那样的法术。”

    苏倾则直接摆了摆手,“现在给还醒着的这几位也查查身体情况。”

    之前说这话可能还有点问题。

    现在等于是说有人暗害了古思娴。那么,还清醒着的人里,就肯定有人有问题了。谁想要反对,那就得先驳倒说古思娴是被法术种子被引爆的潘雪梅。

    何况,潘雪梅做的“检查”也并不过分。

    之前对于那些昏迷的贵女们,也仅仅是通过“诊脉”的方式。

    其实吧,“诊脉”这种事,放在莫兰等人身上,就绝对不可能接受。那算得上是要害、命门了。让人捏在手下这是不要命了吗?如莫兰这样的修士,是绝对不可能放心的。

    就是对于北方的剑修,哪怕是生长在明国华国,也同样不会乐意这种方法。

    对他们来说,手腕的部位太重要。

    生活在后宅的贵女们,却很少在意这一点。毕竟,诊脉,确实是一个简单便捷,不需要耗费多少力量又能收获很多信息的事情。贵人们又总是比较在意自己的身体。哪怕有婚契保护。自小经常见惯的少女们,自然就跟着习惯了。

    也就是高菡这样的姑娘不习惯。

    可她这样的,却又很清楚,现在的局面,根本容不得她们拒绝。哪怕不知道这事情到底严重到什么地步……

    她们站在院子里,大半都等着潘雪梅来诊脉。

    有些人惴惴不安,有些人担忧潘雪梅这个人,还有些人则心怀坦荡无所畏惧。不过,潘雪梅的手指,刚从第一个清醒着被诊断的高菡的手腕上放下来,就听见“嗡”的一声响,从之前才被检查过的古思涵的袖子里,钻出了一样东西来,冲着卢氏的方向飞去!速度堪称迅捷无论!在常人的眼里,简直就如同流星。

    如水馨等眼力极佳的,才能够看得出来,那是浑身上下呈暗红色,背生四翼,翅膀比身体大的甲虫!

    和卢氏坐得最近的是周夫人。

    可周夫人能保护自己就了不起了。

    现在,只能看卢夫人身上的保护之物,苏倾相信张煜的为人,更相信这位为了他自己的名声,可能做出的努力。虽然第一时间看到不对,但也没有多么着急。

    事实上,也正如苏倾所料。那昆虫虽然飞得和闪电一般,却在还没有飞到一半的时候,就因为强大的冲击力引发了卢夫人身上护符的反应。

    一道光圈出现在卢夫人身周,那昆虫的必经之路上。尽管虫子一头撞了过去,速度也不可避免的减缓了一些。刚刚冲到卢夫人的衣服上,另一道亮光猛然亮起,将这只飞虫给弹飞了出去!

    已经有所准备的潘雪梅手上虚虚一引,被弹飞的虫子就落到了她抛出去的一根丝线上。那丝线瞬间自动扭转,狗造成了一个小小的牢笼。

    但这似乎没有必要。

    因为牢笼之内,虫子的翅膀破碎,身体干瘪,显然是已经死透了。

    这一幕电光火石般发生,很多人根本没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知道潘雪梅拿住了那个临时的小笼子,不少人才终于回过神来,舒了一口气。

    要是卢夫人在这里遇刺……

    这会儿,众人再看向晕倒的古思娴的目光,可比之前要疏离不满太多了。

    “虫子!”一堆人当中,唯有水馨一脸兴奋的表情,还没掩饰的。

    “嗷呜!”小白附和得喊。

    那欢脱的意味在陡然沉重的气氛中特别的画风违和,一时间,又将其他人的目光拉到了她的身上。

    “林姑娘很喜欢虫子么!?”陶素安再次第一个发难。

    水馨简直不明白,这位到底因为什么和她杠上的,不过,她也不在乎那虫子又没有伤到卢夫人,反而是卢夫人的第二层护符,气息相当奇妙,推翻了她之前的一些看法总之,高兴点又有什么?

    “嗯,因为在之前的事情里,我和同伴有推断说,可能会有一只携带很重要信息的虫子……嗯,现在想想,我其实也觉得应该不是这只。”

    以那位“千变”的性格,要真按照他们预想的,变成虫子也要活下去的话,肯定不会在这种时候找死才对。

    毕竟卢夫人的身上,想也知道会有张煜留下的防护。

    卢夫人要是现在死了,张煜的名声必将受创,可不是之前“和离”的毛毛雨能比拟的。

    “重要的信息?”潘雪梅打断了陶素安准备出口的嘲讽或者质疑,“这只是一只蛊虫而已。”

    “什么蛊虫?”苏倾将目光从卢夫人身上转移过来。

    和水馨类似,苏倾也察觉到了卢夫人身上出现的第二层防护的异常,但她不准备立刻追究。

    “学生研究过巫蛊宗相关的一些典籍。”潘雪梅恭敬回答,“他们的低阶蛊虫培养方式,其实已经有了普及的可能。是毒物不假,但反过来看,药性也很惊人。按照学生和几位同僚的研究,蛊虫的培育可以算得上是‘定向优选’。但巫蛊宗毕竟是魔门,并没有多少耐心,他们采用各种催化手段,促使蛊虫成型,所以但凡是巫蛊宗手段培养出来的蛊虫虽然种类多样,却有类似的特性,似生命而非生命,介于生死之间。”

    哪怕是苏倾,对自己这个前弟子的解释也有些头大,“这和现在的局面有何关系?”顿了顿又忍不住吐槽自己专业病发作的弟子,“没弄错的话,这虫子被弹飞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你怎么感应到它‘介于生死之间’的?”

    “……因为弟子见过类似的虫子。”潘雪梅神色淡定,却说出了让人大吃一惊的话,“就是那个培育场。之前明都混乱的时候也出了点岔子。事后盘点时发现少了几只实验品。弟子怀疑这也是其中之一。”

    果然,连苏倾都震惊了,“那边的实验品不是都该带着标记的吗?发现丢了不是应该立刻引爆吗?”

    “他们确实这样做了,所以之前也以为外逃的实验品都死完了。但既然连那个培育场都出事了的话……”

    出现一些别的纰漏,当然也是很有可能的。

    所以,当初明都某个仿造巫蛊宗拿虫子做誓言的秘密培育场丢失的、理应死亡的虫子出现在了大儒之后的袖子里,要攻击大儒的前夫人。

    才听林诚思说过“潜伏论”的水馨,都不能不感叹某些人的作死能力。

    这还真是生命不息,作死不止啊!

    这门出得真值!

    ……也所以,这虫子的忽然出现和攻击,到底是不是为了伤到卢夫人?还是要刻意的递出一根线索?哪怕卢夫人的第二层防护有些奇异,可说到底,也不代表她身上就没有其他防护了啊?

    听了潘雪梅的话,水馨对此有些不能肯定了。

    “所以这蛊虫的作用是什么?”苏倾问。

    “……学生们也不敢培育太厉害的东西啊。”潘雪梅不好意思的说,“按照学生的记忆,这应该就是一柄会自动攻击的暗箭,剧毒。老师……”潘雪梅想要上报。

    “不急。”

    苏倾却是久经世事的,示意道,“将东西先放一边。你继续给这里所有的女院学子检查一下身体高菡有没有问题?”

    “高同学身体健康,文胆在望。”潘雪梅肯定的说。

    “嗯,你可以再确认下,她的身体里有没有什么蛊虫之类的。”

    苏倾如是说道。

    她倒不是不相信自己新近的得意弟子,而是用这种态度来表明自己的决心!

1574 被揪出来的

    以苏倾的老辣,古思娴越是接二连三的出事,苏倾反而越不认为她有问题她想要牵扯卢氏是肯定的,但她一个将嫁之女,能动得了家中的几分权势?

    古氏的根基不在明都,古思娴的父母亲兄弟也不在明都。古思娴一个待嫁的大小姐,是通过什么渠道,拿到明都秘密基地培养,在混乱中逃脱的蛊虫的?

    那场混乱,是幕后势力鼓动华国皇室的力量所为。

    古思娴就算是有那个野心胆量和那样的势力扯上关系,她也得另外那样的人脉和实力才行!

    甚至,苏倾其实也不怎么期待古思娴醒来以后的口供。

    时间虽短,已经足以让数百年来,培养了无数女学生的苏倾看清楚这个少女了。古思娴就是那种底线不高,有了机会多狠心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人。但说到底是后宅里的长大的,作为儒修的业务功底就差了点,修为颇为虚浮,沉心修炼的时间不多。

    对政事的敏感度不够,心机手段也多半围绕着后宅。偏偏作为娇养的女儿家,很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只怕是被算计了都未必能弄明白算计的人是谁。

    很多后宅案都是一样,受害人口供往往是最没用的。她们若是察觉到了端倪,往往也就不会上恶当了。

    就是古思娴确实有问题,她这条线索也已经被抓住了。顺着去查问题不大。

    所以说苏倾逮住了一点不放。

    也就是灵茶道境中的第一声尖叫。

    不管幕后的人做了再多的准备哪怕是知道叶久捋了叶子且会被她带到这里来,灵茶道境特殊到那样的地步,都肯定是在意料之外的。

    如果这个人在灵茶道境中受伤,时间久了,可就真的未必能检查出来了。

    有了苏倾这句话,潘雪梅当然也只能控制自己的打算,继续给那些看着无恙的贵女们做身体检查。只是粗糙的感知的话,还真的没有什么异常。

    她一个个的检查了过去……

    高菡是没异常的,叶崇瑛也没有。

    然后是叶崇琦、君纾。

    就在南云迟向潘雪梅伸出手的同时,旁边的一个还没检查过的姑娘,忽然呻吟了一声,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

    这么一段时间过去,哪怕是一开始被惊吓到的姑娘们,这会儿也已经知道了苏倾执意要检查她们的用意。在一片沉默的气氛之中,忽然出现了这么一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站在拿呻吟的姑娘身边的那个少女,口中喊着,“优云你没事吧?”

    一边却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除了被点名的高菡,潘雪梅基本上是按照和苏倾的亲疏、以及身份的高低来检查的。现在还没轮到的这个被称为“优云”的姑娘姓丰。名为丰优云。

    年纪在女院学子中,算是比较小的,不过刚刚达到正气期,算是“一年级生”。出身则是“工部侍郎庶女”。因为在同等年龄里,实力相当优秀的缘故,以先天天目来说,还轮不到她来议亲。受到影响也比较小。是以在队伍中表现也挺自然的。

    “没,没事。”丰优云皱着眉头说。

    “就是忽然岔了下气……”

    “先不要管她。”就在潘雪梅准备走过去检查的时候,苏倾再次开口了,脸上还带了淡淡的笑容,“丰优云先坐到一边,雪梅你先检查其他人。”

    潘雪梅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她家老师对女学生的了解,远远超过了一般书院老师会做的。

    倘若说苏倾对这个姑娘深有了解,知道她不会有问题,潘雪梅也不觉得奇怪。

    既然苏倾这么说了,潘雪梅继续对南云迟点头示意。

    南云迟忙不迭的伸出了手。

    南云迟也没有问题。

    潘雪梅继续,很快,手就搭到了谢淼的手腕上。这一搭,潘雪梅就扬起了眉,“这位姑娘的气息有些紊乱啊。”

    “嗯。”谢淼道,“之前用了天目神通,这会儿还没彻底缓过来。”

    “还没缓过来?”南云迟有些惊讶的接口,被检查过的她已经彻底松了口气,“你的天目神通代价那么大的吗?”

    “确实,都至少过了一个半时辰了吧。”君纾不冷不热的道。

    尽管不是很在意被人检查身体,但突然的来这么一下,这些天之娇女们,自然还是很不爽的。但相比于对抗苏倾,君纾觉得自己还是比较想得开的明明是幕后黑手更讨厌好吧?都已经被卷进来了当然要尽快抓出真相。

    “层级不够,平时练得太少。”谢淼露出了一丝苦笑。

    潘雪梅没有就此放过,“这位姑娘的天目神通是什么?”

    “是‘演幻’,就目前来说,是幻术加强。”谢淼道,“之前为了分开两位要两败俱伤的同学,用了一次。”

    “天目神通在层级还比较低的时候,确实要控制使用。”潘雪梅不冷不热的道,“没有哪种天目神通是无用的,有时候会发挥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力量,损伤自身根基。”

    “受教了。”尽管这是课程上学过的内容,谢淼还是镇定道谢。

    “姑娘知道我的天目神通是什么吗?”潘雪梅忽然问道。

    这个谢淼哪里知道?

    首先潘雪梅在明都也只是普通的官员这儿大儒是不很多,但文胆真是遍地走平时也是从事研究为主,医疗方面的名声也并不大。

    更何况,潘雪梅不同于普通女子,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

    天目神通作为她的底牌之一,她是不会和人说的。她的天目神通又不是外显型,发动起来悄无声息,毫无痕迹,也丝毫不能直接影响到外界。

    知道的人自然寥寥无几。

    但现在,潘雪梅觉得有这个必要说出来了。

    潘雪梅微微一笑,直接扣住了谢淼的手腕,“杨姑娘,真不幸,我这个师姐的天目神通,是‘看到法术尤其是其他天目神通的发动时间。看天目神通尤其准确。现在你能解释一下,你在小半个时辰之前使用天目神通,是为了什么吗?”

    莫兰在一边看得不由微微张开嘴。

    作为一个吃瓜群众,她此时竟然不由得涌起了深刻的不平之意。

    凭什么啊,天目不是应该只是擅长谋心吗?这些千奇百怪的天目神通是什么鬼。这比妖兽自带天赋法术都过分的啊!

    至少妖兽的天赋法术一般都是战斗相关,直来直往!

    想想安元辰在看看这位……

    莫兰再次向自己强调,在儒修的地盘,真是要万般提防才行。因为你真不知道,周围有些什么没暴露的天目神通!

    但莫兰这样的想法,已经是很置身事外了。

    至少女院的学子们,就不可能这么淡然的提醒自己。

    潘雪梅那么一开口,立刻就吓得纷纷远离了谢淼。

    差不多就是在谢淼动用了她的天目神通之后,“内战”就结束了,大家收拾收拾就来了这座别院。因为这里距离文山书院不远,到这里的时间很快。差不多是一个时辰加一炷香之前的时间了。

    来了之后,很快就开始布置聚会。

    然后苏倾开始泡茶。

    灵茶道境差不多是半个时辰的时间。

    此后,虽然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但其实加起来也就是半个多时辰而已!

    除非谢淼是在灵茶道境的时候用了天目神通,否则,就只能是在灵茶道境结束之后用了天目神通!那么,是什么时候,对谁使用的?

    如高菡叶崇瑛之类,想得更明白

    谢淼要是对整个院落的其他人使用天目神通来增强幻境,除非用了秘术,否则就肯定早被苏倾等人发现了。这种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所以谢淼以前就肯定说谎了。

    她的天目神通,肯定不只是增强幻术那代表必然“外显”。和“增强幻术”一个系列又能不被人发现的……那很可能是让某个人产生幻觉!

    让人产生幻觉这种事,只要幻觉编造得靠谱,就完全有可能让中招的人完全无法察觉!

    再往深里想……她们的道境修为差不多,以前没有防备过谢淼,有没有中过她的幻术?

    当然,这一切忧虑的前提是,潘雪梅说的是真的。

    但是……高菡和叶崇瑛对望一眼,尽管她们之前都没有见过潘雪梅,和她也称不上有什么交情,却第一时间,会觉得她可信。因为……尽管和谢淼同窗多年,但貌似,对她并没有建立起什么信任感来!

    作为谢氏的高门贵女,长得也端庄漂亮,但有世家女普遍标准的“模板化”,却又似乎没有世家女标准的长袖善舞。

    换句话来说呢,就是性格不够鲜明,能力不够突出。要不是时不时还能发表一些符合身份和成绩的言论,只怕都混不进同等级的贵女圈。

    而谢淼自己,在被潘雪梅捏住了手腕,说出了那么一番话之后,一直都镇定的表情,终于有些垮塌。显然她完全没有料到这样恰好的天目神通,一时间竟然无法找到合适的言论来辩解。

    顿了一会才貌似惊讶的道,“师姐在说什么?我哪里有在半个多时辰以前发动过天目神通。”

    到底是情急之下。

    或者是因为第一次被抓住。

    稍微会听语气的人,都能听出几分心虚和言不由衷来。

    还是苏倾那边阻止了潘雪梅,“不用管她,你继续。看看还有没有身体不够‘健康’的家伙。”

    潘雪梅皱眉看了谢淼一眼,却还是放开了谢淼的手腕,走向了张斓,“这位姑娘请。”

    这些姑娘多半不认识她。

    但潘雪梅却是认得这些“师妹”的,悄悄回女院看过,所以找人也找得很准。

    张斓连忙伸出了手,表示自己一点也不心虚。

    事实上她也确实是一点事情都没有。

    尚且还清醒着的姑娘们,哪怕是之前受到了一些惊吓,也都已经恢复过来了。正气期的修为再是虚浮,也是“筑仙基”级别的道境。

    潘雪梅检查完之后,古思娴、谢淼和丰优云三个人,就被凸显了出来。

    古思娴是携带实验室逃脱蛊虫的实锤。

    谢淼是说不清的天目神通使用原因。

    而丰优云,潘雪梅因为苏倾的话,将她放到了最后来检查,检查完了就有些惊讶的看着苏倾。

    “丰侍郎是寒门学子,走到今日,多有岳家之力。”苏倾见事已至此,也没有再隐瞒,“她有心向上,但羽翼未丰之前……我也管不了一些小手段。毕竟,她有一个资质颇为出色的嫡兄。”

    所以,丰家必然会想要将她外嫁,来成为正在发展的家族的助力。

    也所以,丰优云混在“安心嫁人”的姑娘群中,暗中得到了苏倾的教导,私底下相当用功。别的还好,别的成绩好都可以说是在提高自己的身价。想要过统考一关,却必然需要有足够出色的战斗意识和斗境。这就只能私下练习。

    “果然如此。”

    潘雪梅有些感慨的道,“这位师妹是暗伤发作。努力也要有个限度,受了伤,更不应该隐瞒长辈。”

    丰优云脸色通红。

    又有些沮丧。

    毕竟,这就暴露了,她“不安于室”的念头。

    但她自己就已经仔细的检查过自己的身体了,此时肯定的道,“我好像吃错东西了。”

    潘雪梅点点头,“是蛊子发作,不过,并未真正成蛊,也就是刺激你的旧伤,吃下这两颗药就没事了。”潘雪梅说着还递了灵丹给丰优云。

    潘雪梅觉得,这姑娘的家庭条件,还不如她呢。

    此外买,潘雪梅觉得那个幕后主使其实也有点倒霉。

    若非苏倾刚好喊了她过来,她又默默观察那个“旧法养蛊”的实验室挺久偏偏权限不够还只能了解不能插手丰优云体内蛊子化毒的痕迹很快就会消失。到时候还真的很难弄清楚,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给了灵丹之后,潘雪梅就退到了一边。

    苏倾打量着已经被孤立在了空处的谢淼身上,“你呢。想到原因了吗?”

    谢淼当然已经在短短的时间里考虑过了。

    否认潘雪梅的天目神通吗?

    可是,她以前没关注过这个人,也不知道她这个天目神通,有没有在某个地方有备案,有什么人知道。

    所以……

    “晚辈想了想,大概是灵茶道境刺激了晚辈的天目神通。毕竟本质上,那也是幻境。强大的幻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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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途遗祸介绍:
水馨穿越修仙界,以天才的资质踏上修仙路,举目四顾—— 前无各类奇葩“主角”需要逆袭; 后无各类脑残极品欢快蹦跶; 左有好友若干; 右有蓝颜数位…… 水馨喜忧参半——这世界的节操掉得凶猛,智商居然还不曾欠费! ……等等!你说什么?这坑爹的修仙界即将崩溃!?仙途遗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途遗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途遗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