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0 李遥知的出路
等到第二天,同样立下大功的儒修们回到驿馆,看到水馨以及变异的灵茶树的时候,也是一脸懵逼的灵茶树这儿守了足足三个剑心后期的剑心是什么鬼?
明都的混乱不是还没有完全结束吗?
兵部不是到处派人去救灵兽宠物了吗?
而且,“林冬连”前一天才是刚刚跨入炼气期的小道修,一夜之间就快要筑基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气息还变得不像是真气了,这又是什么鬼?
这其中又以林诚思最为凌乱毕竟,他知道,连那炼气期的气息,都是直接装出来的。多多少少有些许虚浮,给人以根基不稳,需要潜修的感觉。
但现在,在气息上,已经没有任何违和、不对劲的感觉。
一夜之间接近筑基,居然还给人根基踏实浑然天成之感……
再而且,额头上的花苞是怎么回事?
本来“林冬连”的气质就已经是天然魅惑了,全靠她本人的端庄举止来遏制。现在额头上多了一个花苞的装饰……那是什么花的花苞来着?
这下,儒修们也顾不得疲劳了。
不管怎么说,念诵了差不多一个晚上的《安民颂》,哪怕有足够多的反馈,精神力的消耗也是很够呛的。
双方在院落的另一个角落里交流了一下,儒修们才反应过来,敢情周边那些长得特别好,甚至还变异了的灵植,不只是因为他们的仪式影响啊……
看看那株已经被剑心们守住的原灵茶树,哪怕是想不相信都不行啊!
林安然的脸色于是又黑了。
一个晚上的安民颂,让她真正摆脱了之前定海城事件对她造成的损伤。但和这另一个林氏女相比,这种收获,似乎就不算什么了。
“所以说,谢大学士说了你这是一种特殊的修炼资质,但也说不好是什么修炼资质,这个花苞,就是你可以修炼了的特点?”君九韶也是一脸古怪。
水馨摸摸额头。
其实应该说合欢花是贴在了她的额头上,但这肯定不是一般的花钿,因为它已经和媚骨隐隐相连。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有点像是媚骨的本命法宝了。不过说到底,还是更像在互帮互助。毕竟合欢花也需要她来温养,替它寻找养分。
“是这么说的。”水馨缓慢的说,“很稀少的,很可能一辈子连发现都没法发现的那种修炼资质。也许三千道藏上会有记载?但谢大学士是应该没看过相关记录。”
“所以你要怎么修炼?”君九韶继续一脸古怪。
“培养灵植?但肯定不是培养什么灵植都行。这方面还没具体试验过。”
“那这样的修炼资质,可真是太……”君九韶连连叹息。
讲真,他之前的谋划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林冬连”这个人,在君铎那里留下一个明确的印象。仅仅只有卧龙山脉那边的报告肯定是不行的。君九韶肯定,任仲就算是想要如实报告,也未必能弄明白,“林冬连”到底在卧龙山脉起到了怎样的作用。
他需要报告的东西太多了。
但是可惜,他的谋划只要碰上了“林水馨”,就注定了不能好好的执行。
那一连串的麻烦,君九韶简直不想多说。
不过,现在看来,倒是超额完成目标了。
独一无二的修炼资质,与国运挂钩的灵植。前一天晚上在混乱中吸引了敌方火力的现实……就这么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桩桩件件,哪怕不能让君铎对这个姑娘产生重视,也肯定留下了一个稳定的印象。
前一天晚上,谢昭肯定不可能只是和之前的大儒一样,粗粗的扫过就算,肯定是仔细感知过“林冬连”的状况的。他又素来在大儒之中,以感知细腻敏锐著称。
那么,谁能觉得,修炼资质完全不一样,气息完全不一样,长相完全不一样,境界完全不一样……的两个姑娘,其实是一个人呢?
哪怕仔细思考一下的话,“林水馨”和“林冬连”,确实从来没在同一个地方,于同一个时间点上出现过,还有相似的灵宠。
而“林冬连”,也初步展现了事故体质……
“我准备休息半天再尝试。”水馨掩着唇,小小的打了个哈欠,“我等你们回来可不是为了炫耀这个。”
一边说,水馨一边瞟了灵茶树的方向一眼,咕囔了一句,“好不容易养大了,要是能摘下叶子来泡杯灵茶就好了。”
所有人都当没听见。
现在这株植物,哪怕它原本确实是灵茶树吧,现在也是世上九成九九的人,都没可能品尝到它结的灵茶的滋味了。
“我是说这个。”水馨转回正题,拿出了一颗从林诚思手上拿到的兽灵晶。
可以看见,兽灵晶里面,隐约有只飘渺的,怪猫的虚影。
林诚思震惊,“这个还在?”
“之前海蛇化成黑龙的时候,我就失去了它的踪迹。但是,就在天空出现裂痕的时候,它的气息就又出现了。感觉上它是得到了红尘念火的回馈。不过,还是很虚弱。当时我的状态也挺奇怪的,居然把它牵引回来了。我自己都是后来才发现的。”水馨仔细解说。
在这只怪猫去咬海蛇的时候,水馨就觉得它死定了。
不过,这也是它被创造的理由,存在的意义。
水馨也就没有多想。
后来的事情,正如她自己所说,全没料到。
“所以族妹你想怎么样?”林诚思道,“现在的天道环境可并不适合灵体存活。”
“我知道啊,我就想问有没有什么引导转生的法术。兽胎就行,也不要求灵兽。它好歹也是立了功的好吧。”
“……现在你还是先在兽魂晶里养着吧。反正也不要求它保留记忆是吧?”君九韶小小的翻了个白眼,“我看明都至少得有一代人的时间,不会养宠物,养灵兽了。”
“因为昨天晚上,很多灵兽甚至是大型宠物都造成了很多伤亡?”水馨问。
“这不是当然的吗?”
虽然这事儿的主导者是个魔君。
但这世上连迁怒刀剑的人都有。
当然不能指望人们不去迁怒动物。
何况,事情的真相会被公布到什么程度都说不准。
“请问下。”一个一直待在一边的人,也就是李遥知,有些弱弱的开口问道,“为什么说是要阻止人们杀掉那些暴乱的灵兽还有宠物?”
林安然看了他一眼。
但终究觉得,在这么个人身上找优越感的自己也实在是可悲了点。于是将差点出口的嘲讽给咽了回去。
这个问题,其实江雨熙叙述的时候(吴皎和马朝生、夏曦都是后来加入《安民颂》的)已经隐约提到了。
但显然李遥知根本没听懂。
江雨熙于是又详细解释道,“因为我们碰到的那个,不完整的‘愤怒化身’,虽然不完整,却也不是能彻底消灭的。尤其是在整个明都都充斥着愤怒的情况下。所以,叶大儒和君大儒只是将这个愤怒化身封印了。无法得到外在的补充的话,那东西也会自己消散。但如果将作乱的兽类全部杀死,就会导致元年和怒气数量暴增,等于是在给那个愤怒化身提供助力……那个愤怒化身已经有了成为七情化身的所有基础,得到足够助力的话,就不只是‘不完整’的了。”
李遥知若有所思。
水馨让他在边上看了一个晚上,当然是有想法的。
看得出,李遥知也有些领悟了。
懒得再浪费时间的水馨提醒其他人,“那些灵兽的体内,终究还是有些不稳定因素吧。其实我觉得五湖区那种异火,保不定能解决这个问题。”
说到底,李遥知的那株植物,也是需要人心人情去奉养的。
可是,不管是儒门还是道门,都不可能放任李遥知去发展人类作为“信徒”,不管是信奉的人还是信奉的树。
本来李遥知的想法,是从婴儿入手,直接在婴儿身上打下印记,有些强行收税的意思在。
但他显然并没有料到,第六湖的事情会闹到那样的地步。
偏偏,李遥知不但功力和手中的“灵种”挂钩,本人还被官方找到了。以他本来就不怎么样的智谋,想要在官方的眼皮子底下弄幺蛾子,显然是纯属搞笑。
他必须得另谋出路才行。
水馨在旁边看了这李遥知一阵子,感觉这人的人品还算是过得去。就给他想了一条出路甭管黑猫白猫,能提升修为就是好猫。第六湖的异火明显对怀孕的动物也并不排斥。人的路子走不通,不妨换个角度思考?
至少把修为提升到筑基以上再说吧!
那些灵兽和宠物,都被某个魔君在体内种下了一些不稳定的因素。用第六湖的异火去烧一下,就算不能烧掉异常,和唐秋月一样,直接对冲杀掉也是一种选择毕竟就现在的线索看来,钟倚迟魔君本来就用了少李遥知这一脉的传承。能解决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否则,就算是暂时救下来了又怎么样?
放进灵兽园中去养吗?
转移到其他的地方去杀死。就一定没有后遗症了?
而被水馨这么一提,好几个人,尤其是见识过第六湖的人也都领悟了。
他们都看向了君九韶。
因为灵茶树的缘故,连林惊珩都避嫌没回来。所以现在在场的也只有……
君九韶干脆道,“我去转达一下,这种事,感觉通过的可能性还是很大。”
君九韶强打起精神跑路了。
说起来他本来也不住在这里。之所以会跟来,本来就是为了见见林冬连。尽管林枫言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说。
水馨于是又看向李遥知,默默的伸出了手上的兽灵晶。
李遥知吓了一跳,但他认真的想了一想,“林姑娘肯让我拿来做实验么?我也不敢保证一定成功,我是说,让它的神魂凝实一点。”
水馨想了想,还是将兽灵晶递了出去。
兽灵晶有孕养兽魂的功能,然而,怪猫却并非是正常的兽魂。哪怕是得到了明国国运的反馈,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兽灵晶只能延缓怪猫虚弱的速度。
若非如此,水馨干嘛要等着这些人回来,确认有没有引导转生的办法?
结果,引导转生的办法是有的毕竟她对怪猫没有“活着”以外的要求。但明都最近对动物肯定不会友好。
不过,当李遥知接过了兽灵晶的时候,水馨若有所思的对他道,“其实最好的办法,是你把异火从第六湖取来,这样快得多……然后这只猫,也许普通人不会知道,知道了也不会承认它的功劳。但它确实也间接拯救了整个明都的动物。”
李遥知于是也再次若有所思了。
处理完这些事情,水馨就按照“林冬连”应有的精气神休息去了。
但明都之中,自然远远无法平静。
尽管这场混乱处理的速度还算很快,但在承平已久的明都,却依然造成了太多的伤亡。这可是一个连死个有点儿名气的人,都能被人津津乐道好些天的地方。
这会儿,二城区却有至少三分之一的家庭,挂上了白幡。
而内城区,出事的则几乎全是世家。
最后是三城和城外。相对来说,直接伤亡是最少的毕竟,既没有几个在黑龙自爆后变异的怪物,也没有几个家庭养宠物。就算是养了,基本也是普通动物,杀伤力有限。
但是三城是受到低配版愤怒化身影响最大的地方。
太多失控的人了。
被制服之后,也只能绑缚着。慢慢以儒家经文来安抚。一个晚上的“安民颂”,远远不够。
在这样的情况下,灵兽和其他动物还都被带走了。
动物们继续被杀戮而产生的怨念固然解除了。
民众产生的质疑和信任危机,却还需要花时间去慢慢化解。
而在质疑声中,民众们也必须要在同时,为自己身边的事情善后。更不要说,还有那些在灵兽的危机下,平素和睦的气氛被打破,坑害、挡枪之内的事情。那就不只是要处理丧事了。
不过,水馨没管这些。
尽管事实上她并不需要休息,但前一天的体悟,却让她对自己的修炼体系,有很多需要思考、感悟、梳理的地方。
等到水馨的梳理告一段落,小白久兴匆匆的衔了一张请帖给她。
1501 叶夫人苏倾
尽管之前被水馨要求压制实力来战斗,小白并没有什么不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倒不是仅仅因为对水馨的忠诚。
而是对它来说,斗境依然需要提升。毕竟兽类只有经历过蜕凡劫,才有真正的斗境可言,之前基本上是依靠本能和强大的身体优势。以小白的经历和“眼界”,它对自己天赋法术的应用,也只能说达到了“技”的境界。
想要达到意境,至少还由于一步是要成术境才行。
达不到意境,小白的空间天赋也就顶多用来传送了。没法开发出攻击能力来。而在看到了连那么弱小的凶灵都能做到“扭曲空间”之后,小白不吭声,可心里想要提高斗境的渴望却更强烈了。
就在水馨和林诚思等人交换情报的时候,小白可就在总结反思。
无疑,懂得总结经验,反思不足,这也时度过了蜕凡劫之后,最大的收获。
再来几次压制境界的战斗,也不介意的。
然而,这会儿递过来的请帖,可完全不像之前君氏那一封那样带着恶意。
请贴是叶氏送过来的,送请帖的甚至是个剑心。行为非常礼貌甚至完全没有惊动水馨,而请帖也很正式、客气。
水馨根本不可能拒绝。
何况,请帖还是叶夫人苏倾亲手所写。
这向水馨证实了前一天晚上看到的中年女子的身份。
叶夫人在明都算得上是一个传奇了。
不过,水馨一开始还真没听过她。
因为叶夫人并不被算在京城贵妇人的圈子里。孙子辈的婚事她就放手了。而且,她是京城的贵妇人里,少有的,居然有正式工作的一位
她是文山书院经“史”字分院的院长,兼任教授。会给学生上课的那种。而且负责明国的当代史编纂。
换句话说,她自己给自己挣红尘念火。
而且从来不参加贵妇人的茶会诗会花会等等一系列的活动。
在很多贵妇人看来这叶夫人纯属是折腾。
明明是仗着丈夫活命居然还敢强硬的要求丈夫不得纳妾甚至连子孙都不行更可气的是叶久居然真的就这么执行了几百年!
明明可以含饴弄孙的享福却偏偏要自讨苦吃去做什么教授,一代代的教授学生,文山书院就没几个教授干得比她更长。
这画风就和其他人完全不在一个世界啊!
其他的贵夫人们一边生着气,一边干脆的不提她。
就是那些对她的婚姻充满了羡慕的女子们,多半也不理解她婚后“自讨苦吃”的行为,羡慕大打折扣,同样少有提起……
水馨不同。
她先前不知道。
后来水馨知道了,叶夫人是仅有的,从道儒大战时期活跃到了现在的几个女性儒修之一,而明国为官的女儒修,有一半以上,不是出自叶氏,也是叶夫人教授的弟子,包括明国那位仅有的女大儒在内。
立刻就大生好感。
这会儿看请帖里貌似还有事要找她的样子,水馨在第二天,就从空落落的驿馆里出门,坐上了马车。
林诚思也一起。
毕竟苏倾是史学大家。
而其他人,包括佛门那些,那是自然的都出去帮忙了。明都居然史无前例的出现了儒修缺乏的情况,也是相当难得了。
办理丧事写祭文需要儒修,主持丧礼需要儒修,安抚收到愤怒化身影响的人需要儒修……而且每一样都能修炼!
还有黎允这样到处去做直播的。
坐在马车上,看着内城区骤变的气氛,依然弥漫难散的愤怒、怨恨与悲伤,水馨觉得,这会儿君幼诚应该松口气了。曲城山海殿出的事故和这里完全不能比!
哪怕是中云道,卧龙山脉周边的伤亡肯定大很多。
却不像明都这样影响力那么大。
何况,卧龙山脉至少换来了一个中型以上的灵脉啊!
当然,这么想可能有点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水馨也不可能跑去和两位道台求证。
因为都在内城的缘故,到叶氏主宅的距离并不远。
而叶氏的宅邸之中,让水馨都觉得不大舒服的气息明显少了不少。
出来迎接的是又一个女儒修。
这个女儒修是正气期,但没有水馨之前长见的那种女儒修气息的虚浮感,而是和阙庭香一样的,气息内敛沉凝,给人的感觉就很踏实。
不过,她的神情略显疲惫,就是强打精神,也难免泄露一二。
“多谢林姑娘走这一趟。”刚刚接到人没两分钟,寒暄不过两句,这位自我介绍名为叶崇瑛的女儒修就这么说了一句。
倒是叫水馨摸不着头脑了。
这也太客气了吧?
就算她不是那种会对大儒屈膝的人,叶夫人的名声和作为,已经足以让水馨对这样的前辈感到尊敬了。
水馨将自己的好奇问了出来。
“院长说,林姑娘的资质特异,或者能对我那兄长的状况,给予一些帮助。当然了,就算并非如此,也是十分正常。”
水馨已经在前一天听说了。
在“黑龙”自爆之后,有好些儒修出现了非常严重的变异。有些甚至有兽化的迹象。这些人基本上都被她以及《安民颂》所吸引,倒是避免了四处滥杀。
其中,明显兽化的都冲着《安民颂》或者说那个低配版的愤怒化身去了。
还保持着人形的,则基本冲着驿馆去了。
叶夫人就是跟着叶家变异的弟子去驿馆的。一路上避免他伤人,却是直到他扑到驿馆附近,才将之制服。无疑,那是想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摸到主使者之类的……
“我觉得,冲着驿馆去的那些,应该是冲着变异的灵茶树去的。”水馨认真强调道,“总觉得灵茶树上隐藏着相当重要的信息。”
一株是意外,加上一株呢?
叶崇瑛若有所思。但她很快按了按额头,暂时放弃了思考。
“虽然我不该这么说,但是总之,死马当做活马医吧,就是不行,能弄明白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也好。”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女子的叱喝,“叶崇瑛,你怎么说话的!那是你亲哥哥!”
却原来,被叶崇瑛领着,两人已经接近了一个主宅的偏院。
那女子一边叱喝,一边从另一条路上迅速走近,绕过假山出现在他们面前,一脸要再接再厉的样子。但一眼看到了高大不容忽视的小白,却猛然后退了两步,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谁把妖兽带进来的!”
虽然灵兽本质上确实和妖兽是同一个大类没错。
但这样的说法绝对算得上是失礼了。
水馨诧异的看了这个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三十余的妇人一眼。她的容貌和叶崇瑛有五分相似,能大体上看出血缘关系来。不过和叶崇瑛的气质简直天差地别。
叶崇瑛很镇定,“母亲认为我该怎么说?”
“你,你!”妇人怒指叶崇瑛,“若非是你,你哥哥怎会走上歧途!?”
水馨一脸诧异的看着叶崇瑛,“你做什么了?”
不等叶崇瑛回答又问那夫人,“她做什么了逼着她哥哥走上了歧途?”
叶崇瑛看着反客为主的水馨,有些无语。
而那夫人显然也是哑口无言。或者说,她是有话说的,然而并不敢在这样的地方明说。只能瞪着水馨,“这是哪里来的客人,烟……好生无礼。”
水馨顿时眉眼弯弯,额上的“花钿”仿佛鲜活得要绽放开来,“嗯,我记得请贴上的落款是苏氏明堂,那是谁啊?”
“苏明堂是什么……”说到一半,这夫人到底还是有那么几分脑子的,反应了过来,眼睛瞪大,有些惊吓。
水馨略遗憾,还当这内宅妇人,会忘记叶夫人的雅号呢。看来并没有蠢到底。
她不知道,叶夫人在叶家设立的藏,就叫做“明堂”。
有了叶夫人苏倾的背书,小辈的叶夫人不敢再吭声。一起到了偏院之中,进院门的时候,小叶夫人带着的一干嬷嬷侍女,全都被拦下来了,小叶夫人也不敢说什么。
等见到了坐在偏院院落里的叶夫人苏倾,小叶夫人却一下子扑了上去,“老祖宗,您要救救儿啊!”
水馨分明瞅见,听见“老祖宗”这个词汇的苏倾脸色扭曲了下。
她的眼神也很嫌弃,“就这样?”
小叶夫人一脸懵逼,这是什么反应?
苏倾的眼神于是更嫌弃了,干脆不再理会她,将她扒拉到一边,站起来对着水馨点点头,“林姑娘来了。”
水馨真心实意的行了一礼,“苏夫人。”
苏倾示意了一下,于是,一个站在她身边的女子,一个和寻秋他们差不多的护卫型后天兵魂引剑期女子捧了一个盒子给水馨。
水馨略疑惑。
苏倾道,“你的资质,我回来后仿佛记得有个类似的。说是源于三千道藏,只不过,和你的表现还有些不同。也不知是不是真说你的资质……总之抄了下来,你拿回去看看,或许能有所得。”
水馨连忙谢过接过,却有些不好意思,“在路上已经听叶姑娘提起了他兄长的事,我还没见过,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不只是他。”
苏倾指了指偏院的建筑。
这建筑大抵本来就是关犯错的弟子的。建筑非常坚固,而且有很牢靠的禁制。
“这里还有谢家、古家、张家、南家、周家的子弟各一人,一共六人,全是嫡脉。”
水馨还不知道这牵连的范围如此之广,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但话说回来,当时变异的修士又绝对不只六人。所以是“大儒嫡脉”都集中到这里来了?
现在大儒们一个个忙得不可开交,今天才说要把那株隐约联系国运的变异灵茶树,举行一个小仪式将之移栽她会出门也有这个原因,表明自己和那灵茶树已经没关系然后,在这种牵扯到自家名声的事情上,除了自己,他们最信任,可以托付的人,是叶夫人么……
“都是同辈之中不够出色,又心胸不广不甘心的子弟。”苏倾补充了一句。
全不管其中一位的生母就在身边。
那位小叶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僵了。
然后她瞪了叶崇瑛一眼。
叶崇瑛垂眉敛目,只当没看见。
苏倾也当没看见当年她没能拦住那些前赴后继往坑里跳的女人,但依然对所有先天天目的女性弟子和嫁进叶家的女人说过同样的话。
拿着别人的红尘念火,就不要妄想后宅之外的话语权!
以为她说着玩的么?
而对于叶崇瑛这样有上进心的后辈……这年头,身为女子想要做些什么事,来自亲人的压力,只要不过分,就算是出仕之前的炼心了。
“苏铮,你去把叶崇提出来。”苏倾淡淡道。
苏铮就待在建筑之中。
闻言,几乎是一分钟之内,就拎着一个不断挣扎,身体膨胀扭曲的青年出来了。如果水馨见过他前两个晚上的模样,就会发现,和那个时候相比,这青年的脸部已经恢复了正常,但身体却膨胀扭曲得更厉害了。
“所有人我是说京城的所有大儒,以及以医术出名的,都来看过了。可惜没有什么用处。所以,你就是看不出来什么,也没有关系。”
小叶夫人在一边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一脸委屈的抽泣起来。
一开始,水馨还以为他会哭着扑到儿子身上呢。然而并没有。
于是她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叶崇”的身上。
尽管苏倾看起来确实是不在意她能不能帮忙的样子。
水馨还是决定尽力。
毕竟……“林水馨”这个身份,在这件事上,比“林冬连”还更没用。林冬连还可以针对性的养点儿灵植出来不是?
已经开始结果的佛心果,就让洪等人都大为惊奇。
谁能想到明都大乱,还能带来这样的“好处”呢?
不过,就算是要培养灵植,也要知道对方适合怎样的灵植不是?水馨对着林崇感应了一下,确认自己的感应能力不会超过大儒之后,很干脆的就发动了自己的擅长,瞬间联络上了整个偏院内,以及偏院外的所有花草树木。
这一次,不像是血脉天赋的无声无息了。
从外相上就很明显,额心的花苞发出淡淡的金红色光芒,而身后则出现了一株纯正的,原始茶种的灵茶树!
1502 木皇领域
在其他人看来,这位“林姑娘”也是天赋异禀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刚刚学会修炼,就连意境外景都弄了出来。虽然这意境很奇怪,而且似乎指向不明。
当然,在院子里的人,除了小叶夫人之外,都不算奇怪。很多稀奇资质缺乏修炼方法,且因为过于稀少而根本不可能开宗立派的传承。但只要是找到了正确的修炼方式,一日千里都不足以形容。
“天生道体”和“天生媚骨”就是其中的典型。但三千道藏上记载的一些天赋,是开头修炼难,开了头,至少不会比天生媚骨差太多。
而叶夫人苏倾在回到家中之后,回想起来的那个资质叫做“木皇使”,和其他资质一步步前行不同,这种资质,首先要开启自己的“木皇领域”,然后借领域之力修炼。对于实力巅峰已经下落到了元婴后期的浮月界来说,在根本就无法获取真正领域的情况下,很难想象,一个人的修炼怎么从领域开始。
但是,要是说这“领域”并不是指意境中的领域呢?
单说那天晚上的情况,确实很像是某种领域啊!即使是《安民颂》形成的仪式范围,也完全不能阻挡。顶多只是没有意境中领域那种小世界一样的感觉罢了。
总之,在他们看来,“林冬连”的资质即使不是“木皇使”,也差不到哪里去,只要开启了,能飞快的修行也是很正常的事儿。
但事实上,水馨的资质并不是什么“木皇使”,显现出来的灵茶树的虚影,也并不是灵茶树的模样。那是锻剑台上,混沌灵木幼苗虚影的投影!
水馨自己都不知道它是怎么跑出来的。
毕竟以前从无类似的状况。
不过,水馨这一次,确实是从混沌灵木的虚影之中,感觉到了欢快的情绪!总觉得好像是一个被关久了的囚犯一下子放了风似的。
搞得水馨都有些莫名的内疚起来。
此外,混沌灵木的投影虽然不是意境外景,却比意境外景有用多了。投影一出现,水馨就发现,自己对整个院落植物的情况的了解,又深了好几层。
别说健康状况、年龄、虫害、修剪情况之类的,就连这些植物的亲缘关系,也一下子就知道了。也亏得水馨本质是个剑心,信息的处理能力足够。换作一般人来,保不定都要被一下子涌入大脑的信息也撑爆。
这些植物,在混沌灵木投影面前的状态,就好像是在灾难中颠沛流离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亲生父母,恨不得将自己的情况,一股脑儿的倒出来。
不过,最重要的事情始终是这些信息,对救治叶崇有用么?
水馨心中一动,扩大了感知范围。明明叶宅之中,有着各种各样的、大大小小的,可以用文力来维持的禁制和阵法,她本来是没有办法突破的,借用万年合欢花的力量,在大部分的地方也不行。
毕竟这座君宅,几乎是被大儒的力量温养了几百年。
但有了混沌灵木虚影的加持,却是一切都显得轻松如意。更重要的是,有了混沌灵木的加持,植物能传递很多之前根本无法传递的信息。有些信息,甚至超出了她对植物灵智的认知!
“姑祖母。”苏铮轻轻的呼唤了一声。
苏倾点点头,“随她。”
她虽然并没有感觉到禁制被触动,但当然也能感觉到,整个君宅里的植物的气息,都有所变化。
仿佛多了几分生机。
换句话说,那姑娘的力量蔓延到了整个君宅,无视了君宅的各种禁制……这样的力量,倒也确实是接近传说中的“领域”了!
苏倾倒也没有太在意。
反而真切地多了两分期待。
哪怕这是主宅,机密、重要的物品他们也是随身携带的。唯一的密库,周围也没有植物。除了那些东西,叶氏也没有什么不能给人看的东西了。
倒是叶崇……哪怕他连路过的老鼠蟑螂都防备,也没可能防备身边的花花草草啊!用这种法子,或者反而能得到一些他们不知道的线索。
果然,那种状态没有持续多久。
少女身后的“灵茶树外景”消失了。
额间的光芒也暗淡了下去。
少女睁开眼,但是表情很古怪,非常之古怪。她喃喃自语,“我可算知道,为什么一家就恰好一个了。”
“嗯?”苏倾立刻振奋精神,这是得到什么消息了?
“您觉得……”水馨一脸三观破裂的表情,“男人可能怀孕么?”
苏倾愣是被问住了!
好半晌,忽然幽幽的道,“要是能,那就好了。”语气居然又是期待,又是心酸。
“……听说苏夫人您是史学大家,想来对修仙史也该有了解。那么,请问您觉得,男人能用怀孕的法子,生出金丹甚至元婴来么?”
这次别说苏倾了,整个院子里,就是那个淡定的女护卫,都忍不住跟着露出了三观破裂的表情来。
水馨也不等别人反驳,而是指着一个方向继续道,“虽然我对治疗贵公子的事儿没什么头绪,但好歹在别的地方有点儿收获,这个方向二十七丈的位置,有一株凌云花树,如今应该是反季节开花了。在它的根系南部往下十丈左右,有一个盒子,是还没来得及吃掉的药。”
所有人都跟着水馨的手指看过去,然后继续保持着震惊的表情。
毕竟都是对叶宅有了解的,知道往那边过去二十七丈是什么位置,是叶氏的家学!有好几个受到看重的旁系子弟甚至就住在那儿。
特么的谁会在那里藏东西!?
不过,“林冬连”言之凿凿,就算不信,也总要验证下的。这次,苏铮不等苏倾说什么,人已经飞身而出,眨眼不见了影子。
“这这这……”小叶夫人忍不住嚷嚷。
但依然不敢说什么明确的反对,相反的,还往后退了两步。
可见虽然苏倾不怎么管后宅,威望也足够压制很多牛鬼蛇神了。
“嗷嗷!”一直围观的小白这时候则是低吼了两声,估计是看苏铮走了,没人压制犯人了。它也一样不等水馨的吩咐,自己上前两步,一爪子踏在了被文宝束缚的叶崇身上。将刚刚有要大闹架势的叶崇又给按了下去。
就算压制自己的境界,小白作为妖兽的体型和力量,也本来就是用来弥补斗境弱势的东西啊!
“它干什么!快点给我放开儿!”小叶夫人再次在远处尖叫起来。
硬生生将苏倾想说的话都打断了。
苏倾再次嫌弃的看了这位一眼,“你就没有别的想说的?”
苏倾是真的对这个媳妇特别嫌弃。
当年她也是孤姐带弱弟,不得不自强。所以眼前这媳妇进门之前,数次护着弱弟,挣钱供姐弟两个读书的行为,还让她高看了一眼。
谁知道进了门,生了两有先天天目资质的孩子膨胀之后才发现……
诶嘿,原来你护着弱弟纯粹是因为重男轻女啊!?
叶崇瑛的资质、心胸都比哥哥强了不知道多少你看不见?
也不对,看不见倒是没关系的。重要的是,你别打压女儿来衬托儿子啊!
“老祖宗,那只妖兽,快让那只妖兽放开儿啊!”小叶夫人大声喊道。
“放心。”苏倾也是醉了,“这只‘妖兽’比你懂事,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这话就说得相当明显了。
小叶夫人的脸色顿时白了。
苏倾却懒得继续追究下去,反而对水馨道,“我也看了你们在百兽阁录下来的东西。钟倚迟就是想要借着转生的方式,将自己转为龙属是吧?”
水馨点头,“看起来……有点像。”
“而且他还不想放弃自己的记忆。”
苏倾嘲讽的道,“所以,如果是他的话,弄出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来忽悠人,倒是很说得过去。”
这次,轮到叶崇瑛去用眼神暗示自己的亲生母亲了。
都已经说得这么明显了?您还在强撑什么?
为什么叶崇会接触到百兽阁后面的人,您心里没个数么?真当这件事暂时托付给夫人了,您就能逃过去?明明是更不可能逃过去了好吧?
可惜现在小叶夫人心神不宁,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女儿的眼神。
大概是能想着能逃一时是一时?
苏铮的速度很快,苏倾刚和水馨聊了一下他们在白云山的遭遇,还没聊完呢,他就捧着一个不过成人拳头大小的盒子过来了。盒子上带着非常巧妙的封禁,用自身散逸的气息来维持封禁。若是水馨没有找到,混杂在那株凌云花树的根系之中,又在十丈之下,至少还能放几个月不被发现。
苏倾看见,嗤笑一声,却并不解开封禁,而是直接对苏铮道,“送去工部,你就在那里看着,确认了是什么再回来告诉我。”
苏铮点头,看了代劳的小白一眼,就又要走。
他倒是并不担忧这里的安危。
尽管叶家能达到文胆境界的基本都在外地为官,但叶家主宅这种地方,任何一处都能化为文宝。夫妻一体,苏倾操控起来并不比叶久差到哪里去。
但是,这次苏铮要走的时候,却还是被拦住了。
小叶夫人猛然扑出去,绕过了儿子或者说小白,再次扑到了苏倾的身边,“老祖宗等等!我有话要说!”
苏倾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行吧,你说。”
“但是……”小叶夫人的目光,瞟向了水馨和叶崇瑛。
苏倾冷笑,“你还当这是能私了的事情不成?你想私下说,我还不敢私下听呢!”
小叶夫人也不是不知道。
苏夫人虽为女子,却也有说一不二的脾性。
只能认命的端正了姿态回禀道,“媳妇,媳妇当年听人教唆,开了那百兽阁。不过是想着,多交几个朋友。日后有机会,也多提携儿一些……儿不比瑛儿,有老祖宗照顾。”
苏倾也懒得反驳她,她是鼓励女子自强,但没说要重女轻男好么。叶氏的文胆,多半还是男子……也没法子,叶家生儿子确实比生女儿多。
“儿平日里闲着的时候,和同学一起去那边玩,往往也会到百兽阁转一转。底子稍微好些的家族,都会想养一二观赏型的低阶灵宠……”
“说重点。”苏铮不满的道。
小叶夫人被吓了一跳,小声道,“我们请了一个训练灵兽很厉害的道士来训练灵兽。还有就是,从灵兽园偷种……”
苏倾按按眉心。
她和叶久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出身。完全是好运遇到了圣儒。可也是道儒大战之后,才真正有了权与钱,有了富贵二字可言。所以他们都不在乎儿女姻缘的另一半的出身。更看重人品。
但现在看来,“重出身”也不是全无理由的。
相信那谢氏女、张氏女之类的,不至于会因为省钱之类的理由去偷种!
“所以,之前记载的,百兽阁请了个玄修来帮忙的记录是作假的。”苏倾肯定的道。
小叶夫人害怕的点头。
“那道士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虽然未必真实,但你身边肯定有人认得见过的样子,叫人画出来。”
这次不用小叶夫人点头了。
那引剑期的女护卫直接出去找小叶夫人的贴身随从下命令去了。
“小心思够多。”苏倾如此评价。
水馨在一边都听得点头。
在明国有一段时间,她很清楚,儒修对道修的态度和对玄修的态度是差很远的。总结一下就是灵络必须提防,玲珑心可以培养,慧骨培养后可以信任。
哪怕那百兽阁在出事之前不是什么很显眼的地方,小叶夫人这些人,依然考虑到了这种态度的差别。明明请了一个灵络,却装作请了一个慧骨。
“然后呢?”
小叶夫人担心又害怕的看了在小白爪下蠕动的身体都变了形的弟子,“媳妇隐约听儿透露过一点,说那道士有一样秘法,能借至亲之人的气运孕养自身文胆。”
说这话的时候,小叶夫人忍住没去看叶崇瑛。
但叶崇瑛那边已经愣住了。如果要借至亲之人的气运,能借谁的呢?只能借她的!
猛地,叶崇瑛就想起了“林冬连”说的那句话,她说她知道,为什么每个家族只有一人了。
1503 内情
叶家的人口始终不算枝繁叶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毕竟一个修士,适合生子的时光只有那么短短十几年甚至是几年。此外,也从来都不是嫡子就一定更成才的君幼诚和周泽晟就都不是嫡子。叶氏所有子弟都是嫡子,但确实没出过前两者那样的天才之辈。
只是,这也不等于说,叶家的人就差了。
事实上,在道儒大战结束后出身,并且能够在短短的数百年内成就大儒的,那都是天纵之才加上后面有足够资源支撑的结果。张煜、任仲、南广连这些后来的大儒,都逃不开一个身份
功臣之后,或者,大儒亲传。
在崛起的时候,都受到过先祖、师长的庇佑。
叶久孤身一人,无父无母无亲族,苏倾的弟弟则是天生体弱,全无修仙资质。加上苏倾一边根基受到过重创需要休养,一边又本身就有文胆后期的修为,两人凑到一起,愣是在几乎百年之后才在药物的帮助下开始生孩子,等孩子长成,君幼诚都文胆了。
他们的孩子别说没有那等天纵之姿,就算有,这时候也不见得能成就大儒。
现在,苏倾的两个儿子也都成就了文胆。
一个在地方历练,更进一步的希望不大但也不是一定不行。一个坐镇海疆,可以说在等待机缘。
第三代也有个孙子成就文胆,进了文山书院教书,走的教书育人的路子,慢慢磨练中。
后面数代有了嫡支、旁支之分,也陆陆续续的出现了一些文胆。
毕竟家风、文风都已经立起来了。绝顶天才固然没有,和凡人相比而言的天才,数量却很多。
但也正因为没有那种天纵之姿的人物,最好的也是“需要机缘和磨练”的人,叶家这两位反而没有什么倾向性。很多资源都储备起来,等着其中哪个机缘到来的时候,倾力相助一把。
至于文胆?
叶家子弟出文胆的比例相当之高。所有叶家子弟,在统考成就文胆这件事上,都没法得到家族的资源倾斜!
叶崇瑛和叶崇的父亲,就是直接倒在了统考这一关。
要去出仕的话,只能是做吏员。
他根本就不愿意。
还好,他的亲兄弟也一样。
两人谁能继续延续嫡支的身份,就看后辈了。也就是“崇字辈”。
而叶崇完全比不上他的堂弟叶崇瑜,就连旁支的叶崇鸣这样的,都能给他相当的压力。
如果叶崇想要从至亲之人那里借力,血脉最近的三个人父亲、母亲和妹妹三个都是先天天目,但和生在叶家却连统考都过不去的父亲相比,妹妹却肯定是更好的对象。
叶崇瑛很明白叶家现在的局面。
所以,得出结论真的只要一瞬间。
她愣了一会儿,凉意在心底慢慢的泛起。虽然早知道母亲的偏心,但这种地步,还是……
“所以,先是崇瑛的气运。”苏倾也听明白了,嘲讽道,“这样不是正道而来的东西,想也知道没有前途。还想更近一步的话,是不是还要‘借’其他族人的气运?想得够深远的啊!”
小叶夫人簌簌发抖。
苏铮也明白,为什么小叶夫人要在这种时机出来阻止了。因为很可能,他手中的东西就不是,或者说,不只是给叶崇自己用的。甚至可能还就不只是药,还包括巫蛊之类的东西。
在这种东西被翻出来之前,还能辩解一下,说是一时被人蛊惑,迷了心窍,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之类的。
这种东西被翻出来之后,就不一样了。
拿自己冒险只是蠢。
谋害嫡亲血脉却是毒!
小叶夫人不敢让这样的东西,直接拿去工部供人调查。因为那就等于大白于天下了。现在告诉苏倾,至少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让苏倾顾及到叶家以及其他家族的名声,将事情压下来。
反正,反正他们也没造成多少破坏不是吗?
想到这儿,小叶夫人忍着恐惧继续开口道,“夫人,只是借,只是借啊!儿他怎么敢有危害家族之心!再说,再说崇瑛,崇瑛她终究是要嫁出去的,她,她总该给家族留下点什么吧!”
“雅乔倒是没有成婚,但林殊成亲了,谁敢说林殊是‘嫁出去’的?”苏倾淡然道,“我也成亲了,苏铮你说我是‘嫁出去’了么?”
无辜躺枪的苏铮愣了一下,完全没有剑心后期的架子,连忙恭敬道,“‘嫁’不是‘出’。”
这话真心诚意。
毕竟,苏倾教导弟弟的子女,和教导她自己的子女,那真的是一样的态度。苏铮和苏倾的两个儿子是差不多的年纪虽然辈分差了好几倍但终究一起读书一起长大,对此再清楚不过。
凭什么男子结婚后照顾家人是理所当然,女人结婚后照顾家人就是吃里扒外?苏倾又没用丈夫的资源养家人!
“崇瑛也不是不顾家的性子。”苏倾道,“所以你怕的,只是失去嫡系的身份罢了。只是,所谓的嫡系旁系之说,不过是因为主宅住不下这么多人罢了。嫡系旁系的子弟,自身有才能的,在叶家的待遇有多少差别?”
小叶夫人对此不敢吭声。
但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服气。
确实,旁支也会有优秀的子弟进入主宅家学,但这片浸透了大儒文思的宅院,本来就算的上是一个巨大的辅助类文宝!来这里念书和住在这里,差别很大的!
更重要的是,嫡系和旁支,走出去的待遇就完全不一样啊!
苏倾看着她的模样,叹了口气。
她其实很想说,你在叶氏主宅住了几十年,又比其他旁支的夫人强到了哪里去?对自身强大的人来说,那样的差别不过是外物的差别,完全是可以忽略不计的那一种。
可惜,这样的道理,她是听不懂的。
苏倾转头向苏铮道,“去找……算了,你去政事堂那边,让他们派两个他们能信得过的人过来。此外,其他家族里面,肯定也有安排人选接触,只是……被接触的人也许比较聪明?让他们去排查这些人,顺便看看,另外那几位,有没有用掉第二份东西……也许,是否有明显的兽化现象,就和这小盒子里的东西有关。”
苏倾本来也就没想着立刻送去工部。
不过是吓唬小叶夫人罢了。
吓出来的东西,肯定比严刑逼供出来的东西真实准确。
如果只是她一家子的事情还好说,但已经牵扯到了诸多的超级世家,以及一些差一点的世家。也确实不是她能一言而决的事情了。
况且,小叶夫人有一点说得没错。
这些家伙在狂化之后,因为被大目标吸引的缘故,反而没有造成什么破坏。慌乱之中的民众,本来就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就算注意到了,也并不明白到底是什么。
如今的安抚工作本来就困难,将大量超级世家也卷入的丑闻如果暴露的话,会对接下来的工作造成更大的困难。
……不过,很显然,苏倾压下事情的本意,在于牵扯太多,在于微妙的局势下,对整个明国都可能产生恶劣影响的那个糟糕可能性。
小叶夫人,却肯定不会有这样的眼界。
见苏倾改变了说法,还当苏倾被他说动,只是为了叶家的名声考虑。
胆子一下子就大起来了。
叶崇可是叶家这一代的嫡子啊!万众瞩目的!
“夫人,这里还有两个外人,还有妖兽,前晚上那些妖兽才……”小叶夫人想起了自己之前的失态,自己的儿子,甚至还在一只妖兽的爪子底下,后知后觉的再次羞怒起来。
但这次苏倾还没说话呢。
始终保持沉默,简直如同侍从一般的林诚思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她,“小叶夫人,自我介绍一下。晚辈姓林名诚思,华国宗室。”
灭口之类的话,还是连说都别说了,伤感情。
果然,他这么一开口,小叶夫人立刻就哑了。
“老夫人!”小叶夫人一脸不可思议的转向了苏倾。
苏倾再次叹口气。
为什么能这么蠢?为什么!?
不过,最重要的消息,已经掏出来了。具体事项什么的比如说如何去灵兽园偷种也许是她自己下的决定也许是被人误导,无所谓,反正也不可能是她去执行的。就是她想说,多半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以为,这件事,能瞒得过其他世家么?牵扯了多少家族,你这一天,也都有数吧?”
小叶夫人露出了几分慌张之色。
“最好的情况,最后的结果,也就是我们这些世家,联手将这件事压下去。”
小叶夫人连忙点头,对啊对啊!但是,但是,不是应该是“明国的世家”吗?
“你觉得这些世家,会继续让弄出这些事来的世家子,继续待在世家子的位置上么?”
小叶夫人一下子身体后仰,仿佛受到了重大打击。
“而那些被瞒住的平民百姓,你觉得,他们会在乎一个连统考都没过的世家子的去向?”
苏倾懒得和她说“华国间谍”这一类的问题。
直接戳破了小叶夫人的幻想。
“但,但是……”小叶夫人还想说些什么。
“这些人都是通过百兽阁和所谓的秘法联系上的。作为百兽阁的主事人之一,又是谁给了你信心,认为我和叶久,会帮你收拾烂摊子?”
小叶夫人的脸色顿时惨白,整个人都瘫倒了,“可是,可是,媳妇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也是被骗了,也是受害人……还有崇瑛,您不是看重崇瑛么,怎能让她有获罪的父母亲!就算……”
苏倾懒得再听。
只是道,“将她带走吧,和她那个不成器的丈夫先关在一起。”
从暗处顿时又冒出来两个女护卫,上前就要抓小叶夫人。
小叶夫人本能的想要调动身上花了重金买来的护符。可惜,那护符就像是废了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骇然的抬头,却只看见了苏倾微微闪着精光的眼睛和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又有什么了不起!”小叶夫人忽然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要是不嫁了个大儒,你又凭什么在这里作威作福!靠丈夫的力量……”
苏倾无动于衷的看着小叶夫人被拖走了。
然后才看向失神的曾曾孙女,“你担心么,从此绝了仕途。”
叶崇瑛深吸了一口气,“教授您说过了,事情会被压下去。”
苏倾这才微微露出一点真正的笑意来,又问这会儿立场已经略尴尬的林氏两人毕竟是看了人家的家宅丑闻么。
“两位可觉得崇瑛薄情?”这是指最后叶崇瑛没有求情的举动。
林诚思一扯嘴角,他还真不这么觉得,“小受大走,这甚至已经超过‘大’的范畴了。”
水馨一脸这很正常的模样,“生恩虽重,却非一切。何况又不会被处死。”
无非就是没了之前的叶氏嫡系的风光、废除功力之类的处罚而已。
做母亲的先是要废了女儿的前途来捧儿子,后是要拖着女儿一起下泥潭,拿女儿来威胁。做女儿的要是还没寒心,那一定是圣母级别的。那才叫惹不起。
苏倾点点头,又看向叶崇瑛道,“你可还想着成亲?”
忽然被问到这个问题,叶崇瑛顿时一脸纠结。
看这个表情,水馨两人都懂了,这应该是有心上人了啊!甚至可能本来是两情相悦?
“除非你找个一无是处的男人结婚,或者向北方的林殊那样干脆找个剑修。否则,只要那男人有些长处,就会有非议落到你头上。要么说你仰仗男人,要么说你喜好美色,要么说你不够贤良,要么说男人为你牺牲。”
苏倾想到叶久调整自己的外表年龄的样子,撇了撇嘴。
“若不能说得你自觉惭愧,对不起男人的付出,自甘退守后宅了,就不肯罢休。”
“可要是不成亲,同样会有人有各种闲言碎语传出来吧。”水馨忽然插口,“找不到男人啊,男人看不上啊,没女人味啊,好像不嫁人就特别悲惨一样。我还听见过有人这么说江大儒呢。”
林诚思惊悚的看了她一眼我记得我告诉你了,江大儒是苏夫人的弟子?
苏倾却不在意,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会关注这个,林姑娘是不打算成亲了还是?”
1504 资质之问
水馨还是记得的。
自己在兵魂破碎之前,应该有个恋人。虽然这部分记忆破碎得很彻底,她想不起更多。就连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知识,都感觉和那段记忆不是同一个阶段的。
但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糟糕的地方。
在水馨看来,修炼这种事,就是顺心而为。
如果要断情绝欲才能长生,那么长生就毫无意义。但这种顺心而为,当然也不是那种一味的追求什么“心情通畅”、“念头通达”,那往往不是在给自己的睚呲必报找借口,就是在向膨胀的本能**妥协。
想做就做的是兽类本能。
分分钟可以转去兽道而不是极情道。
什么才是本心?
这个问题本来就是修炼路上最难的一问。
可就水馨来说,她想要找回过往的记忆,找到过往的恋人。若她的本心告诉她应该继续,她就继续。相信她能弄明白什么是本心。
而作为“林冬连”,单独以“林冬连”的身份而言,虽然水馨从来没有考虑过以林冬连的身份嫁人、成亲什么的。
但她身边人的态度,她也感觉得到。
最初的林冬连,最好的结果就是在宗室的安排下,嫁一个“或许有前途”的官宦子弟。
有了血脉天赋的林冬连,“最好能留在林氏内部,或者可以安排嫁给一个不能脱离林氏掌控的人”。
而获得了灵络的林冬连,变成了
“最好不要嫁人。”
现在,灵络变成了某种不知道名字的,可以一夜之间修炼到接近筑基的资质,就变成了“得了要是她想要男人就让她挑几个男宠吧”。
水馨从哪里确认这一点呢?
其实是从吴皎三人的态度上。
在她的资质“变化”之前,吴皎三人虽然不至于将目标从林诚月的身上,转移到她的身上,但曾经已经相当接近于“小家族出身、林氏女婿、少奋斗几十年”这个身份的几人来说,对于林氏子弟的婚姻是很敏感的。
之前他们三人都愿意结交她。因为她的地位在当时其实接近于林氏受到重视的,非天目资质的旁支男子。有结交价值,和他们的地位相对平等。
而前一天么……
水馨对别人怎么看自己这一点还是很敏感的。
她清楚的感觉到,就连性格最活泼的江雨熙,都在瞬间,有了退避三舍的感觉!在悄悄借用植物的力量偷听了一下他们的谈话。尽管他们没有明说,对水馨来讲也足够了。
说得难听一点吧。
在这些人的心里,身为灵络的林冬连,就算是看上了某个有才华的儒修,也并没有强迫对方的能力。但身为不知名资质的林冬连,就有了那样的能力和资格!
确认了这一点的水馨简直觉得苦笑不得。
却又感慨万千。
这会儿听到了苏倾的话,远比叶崇瑛更有感触。
就算她真的是林冬连,碰到了非常优秀而又令人动心还无法强迫做男宠的男子的话,凭什么为了让林氏宗族安心的利用,为了能得到更多的资源去修炼,而放弃感情,只找男宠呢?
不过,话说回来……
水馨道,“女人想做事业的时候,想碰到一个能共同承担压力,不生芥蒂,不离不弃的男人,也并不容易。苏夫人,在道儒大战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忽然被问到那么久远的问题。
苏倾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那个时候,哪里有什么‘后宅’可言。”
只是,女修士落到了敌人的手中,待遇比男修士确实是凄惨很多。
而且正因为儒门不禁嫁娶,还有正统的双修之法,患难之中,多少一同读书修炼的男女,产生了情愫,走到了一起。
相比之下,女子确实更容易重视感情,重视家庭。一旦有了儿女,也往往更重视儿女。
另一半出事的话,女方受到重创的比例,确实是比南方受到重创的比例更大。
多种因素积少成多下来……能想象么?战后婚契的改变,除了一些男修士的推动之外,不少在战时受到了伤害导致厌战的,或者吓破了胆的女修士,同样是极大的推动力!
她们不想再上战场。
也希望自己的女儿或者其他的女性后辈,安乐享福就好,别再上战场。
苏倾自己尝试阻止的时候,就被人嘲笑说没做过母亲,根本不懂做母亲的心理。
“能有修炼资质的人终究是少数。”
苏倾想了想,如此回答“林冬连”,“即使练武,除非是兵魂,否则女子的身体也更为弱势。养家护家之类的活计,男子做起来都更有力。而我们,和‘凡人’的联系,比修仙界那边更紧密一些。”
所以自强之路一旦受到打击,就会想要退缩回去。
苏倾想到这些,没心情再继续就这件事教育曾孙女儿了。
正如“林冬连”所说,就算叶崇瑛有那个信心抗下一切。她的意中人还不见得想和他一起抗呢。有些时候,男人比女人更扛不住那些“丢脸”的流言蜚语。
线索是水馨找到的。
苏倾就让人将“囚犯”又丢回了监狱,再让人搬了额外的桌椅过来,就守在了这里,继续招待水
馨和林诚思。
毕竟都是各家的嫡系子弟。那些兽化的,在家族中多半还有人支持。
苏倾说到底也怕自己走了的话,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真闹大了,就压不下去了。
然后,在苏倾的示意下,水馨打开了之前接过的盒子,看起来苏倾提供的“木皇使”这种资质的线索。
记载确实不多。
记载者甚至牵强附会的认为,“木皇使”,可能是“青帝”血脉的附庸血脉,或者说是“青帝”资质的次一级资质。
毕竟青帝这个,也说不清是血脉还是资质。
但“青帝”的能力按照描述是“号令山川、主生发、控四季”。
“木皇使”的能力按照记载,却是“与植物领域共生”。是共存,而不是掌控、号令。听起来就比前者第一等啊。
而且,一个名字是“帝”,一个名字是“使”,这可都是上古流传的名字,这么起名字也该有原因的吧?
不过,水馨一看到“木皇使”低于“青帝”这一记载之后,本能的就觉得不大高兴。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不是那么回事。
“青帝”是一种特殊的血脉或者资质。
但也就是血脉或者资质,比很多修炼资质更强,瓶颈更少,类似于有妖兽的天赋法术……这样。
“木皇使”对应的“木皇”,却有可能是“混沌灵木分支”,甚至“混沌灵木”本身!
本能的,水馨就知道了这些。
不过,这种本能的知识,又和这上面另外的记载产生了冲突。
这书册上面记载到,“木皇使”的修炼,需要寻找一个灵脉,建立自己的灵植种植园。之后修炼,将自己的“植物领域”与种植园重合、融合。让灵植园来壮大自身的植物领域。
有那么一段时间,木皇使会受到灵植园的范围束缚,只能在灵植园附近活动。
但到了一定程度,就能将灵植园在不借助任何外力的情况下,转化为自己的私有秘境。可以从天涯海角的任何一个地方,甚至从另一个世界,直接返回灵植园。也可以将灵脉纳入灵植园内,连着灵脉灵植园一起转移。完全隔绝在其他人的视野之外,隐蔽、安全。
当然了,怎么修炼、融合,怎么将灵植园转为秘境,要修炼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到转移隔绝……
这些细节就一概没有了。
水馨觉得冲突的地方则在于,如果是混沌灵木的使者,哪里还需要寻找灵脉?
自己就能建造灵脉好么。
再想想明国卧龙山脉才出现了一个中型灵脉,水馨对苏倾的印象再好,都有点儿怀疑这玩意是不是经过了什么加工了。毕竟她还是明国的官员不是吗?双方的立场就不一致!
苏倾显然也注意到了水馨的神色变化。
简单道,“这些资料的原版是从华国带来的。林姑娘可以向华国宗室求证。”
水馨的表情顿时略微尴尬。
“不用尴尬。”苏倾淡然道,“警惕,是一种良好的品质。对姑娘家来说尤其如此。”
水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即若有所思。
哪怕是种特殊的资质,可在连具体的修炼之法都没有的情况下,也真没什么谋算的必要。难道她还能为了这么个概述,找明国要地盘吗?
任何记载都可能因为流传而出现误差。
此外,水馨还想到了一个问题。
她的手上是有灵脉之源,就算按照这上面的法子来做,也没有找灵脉的必要。但问题是……灵脉之源这种东西,由来自何处呢?
想想灵脉之源出现的地方,或者,本来就和“房租”有关?
林诚思见水馨沉思,从她手上抽走了那些抄录的记载,也看了起来。
他本来并不担心水馨被坑毕竟她本质还是剑心,现在的资质却是借助外力的样子。但看到水馨的表情,忽然就有些担心了。
仔细看过一遍之后,林诚思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木皇使’这个名字,倒是更像一种身份标识而非修仙资质。此外,照这描述,‘木皇使’这种资质在上古时期,只怕并不很少见。”
苏倾点点头。
确实,就连修炼过程都有。哪怕缺乏细节,但也至少要有一定数量的范本,才能得出一个模板不是吗?
再者说,“青帝”这种资质,甚至是有功法流传的。在上古时期不能算是特别稀有的资质了。“木皇使”会被认为是青帝的次级或者附庸,那数量肯定得比“青帝”多!
谁见过“附庸”和“次级”,比主体数量还少的?
“但这种‘不少见’,只怕是相对于三千界而言。”苏倾叹息道,颇有些神往的感觉,“修炼之始的要求太高。林姑娘先有卧龙山脉的大势所趋,再有明都的国运相助,才算是开启了修炼之门吧?实不相瞒,昨日里,就已经有擅长观运的人去看过了林姑娘,林姑娘气运相当丰厚,超过了不少世家天姿纵横的嫡脉。不过,那气运又多半是后天积累。”
林诚思大吃一惊。
虽然觉得水馨这次做的事情不小,可能会引来关注。却没料到,居然已经有观察气运的人去看了。更没料到,居然连气运这种事也能作假?
“林水馨”不是天眷者么?
水馨却很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不可能肯定这件事,只是设法提升了“看错”的概率而已。倒是没想到这种“看错”会以这样的方式呈现……
因为万年合欢花的成长,让她的变异媚骨得到了开发。而那株混沌灵木幼苗的虚影,得以得到了跳板开始影响外界。
然后,这种对外界的影响,又影响到了她的气运。
水馨能感觉到,自己对自身气运的把握更强了。剑招在纯化之后,对概率的操纵应该也能提升不少。
那个观运人过来看到的,应该是“天眷外”的部分。
“总之,这个不用多说,只能说林姑娘现在的所作所为,都对天下苍生有好处。”苏倾不知详细,一笔带过,“但个人看来,保不定这就和林姑娘得以开启修炼之门有关……在这份记载之中,可没说‘木皇使’有这样明显的标志。”
苏倾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水馨一愣,“对天下苍生有好处?”
苏倾连忙摆手,“这个林姑娘莫要在意。顺心而为,莫忘本心即可。”
“不是……”水馨知道苏倾可能误会了。
担心她功利之后,过于刻意的去“有心为善”,反而难获气运。但苏倾这句话其实是提醒了她另一件事。
若“木皇使”的背后是混沌灵木。记载也是大半真实。
那么,到底是先有灵脉,后有种植园,还是先有种植园,后有灵脉?
儒修们好像一直都不知道当然,她这边也只是自身的推断灵气,对这个世界来说,是不可或缺的!本身就是苍生得以存在的基础!
现在灵气在海中,在南方还大量存在,但只怕也快要到警戒线了。
1505 大儒们
“林冬连”有些话还是不能说的。何况还是连“林水馨”都没证据的话。她也只能对苏倾的好意笑笑而已了。
她正想装作思考的再次梳理一下自己的修炼之路,这个时候,速度很快的苏铮回来了。
或者也不能这么说,因为是叶久将他带回来的。
大儒没有飞,主宅和他们的气息相连,相当于一个大型的文宝,也相当于一个标准的坐标。他们完全可以瞬移回到自己的宅邸,也不违反禁飞的规定。
他不但带了苏铮回来,还额外带了两个炼丹师。
不过,叶久带着人快步走进了偏院之后,应下了所有人的礼,却没有让两个炼丹师立刻动手。
而是坐到了苏倾的身边道,“等下他们几个老家伙也会过来。等人来齐了再来动手,也省得他们事后多嘴多舌。”
这“老家伙”,说得肯定就是和他同列政事堂,又有子弟牵扯的大儒了。
有外人在场,叶久居然也说得如此不客气。
林诚思感慨都说叶大儒早年是个风流洒脱之辈,还真是名不虚传。
水馨关注的是另一点有些事情都是眼见为实。
叶大儒因为多年不纳妾,还维持叶家家风不让子孙纳妾。在外面难免有个“惧内”的名声。
叶大儒是不是真的不在乎呢?
从叶久走进偏院开始,苏倾半起身迎了一下,就重新落座了。然后叶久受了他们这些晚辈的礼之后,也走到了她的身边落座。
从开始,两人间就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
但几次眼神之间的交流,却显得异常的默契。
在叶久说“老家伙”三个字的时候,苏倾分明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但叶久回以一个理所当然的眼神,表示确实其他人才是老家伙。
完全无视了,至少面相上,谢昭就比他更年轻的事实。
但不管怎么说,苏倾同意嫁,看来确实是不委屈的。
“这个就是你请的林姑娘了吧?”叶久不忌讳的指着水馨问苏倾。
苏倾点头,“连着卧龙山脉,这姑娘的功劳,你们可半点也没结算,比君幼诚这晚辈还不如呢。小心林越过来找你们麻烦。”
“卧龙山脉那个……一码归一码,那件事还在商讨中。”叶久脸色略古怪。
他看来倒确实颇为洒脱,并没有端出稳重深沉的态度来。有赋圣之名,开口说话的用词也并不古雅。
“明都这件事吧,林姑娘你这边确实是居功至伟。林姑娘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提出来。我们能承诺的,都尽力满足。至于你在我家中找到的线索一事,阿倾你看着怎么报答?”
“行,我之后去整理一下私库。”苏倾道。
水馨觉得这大概是要大发一笔的节奏。
不过她本来也不缺钱。
“我要灵植的种子,各种各样的灵植种子,不常见的灵植的种植资料。最后再看着给一笔灵石就好了。”
水馨很不客气的说道。
她以前也有搜集这一类的资料,但说到底都是市面上比较常见的东西。从来也没进过哪家门派的私藏去看。
叶久也不在意,“那就这样让人去文山给你抄一份就是了。”
“另外几家,我也就让他们这么给你准备报酬。”苏倾接口道。
这两位大儒夫妇,倒是出乎预料的好说话、好相处。
不过,也是因为水馨的要求不过分。
这种要求,连拿到政事堂讨论的必要都没有。
如果说水馨提出要在卧龙山脉开辟一片灵植园,那肯定没法答应得那么爽快。但水馨就算爱好作死,也从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作。
非常干脆的商谈好了奖励的事情,叶久正要再说什么。
但这时候,一个女护卫拿着几张纸进来了。
“夫人,那百兽阁的‘顾问’,属下已经问了多人。有人自己能画,有人能言语形容。已经分别审问,得出来的这几张画纸,确认是同一人。”
然而叶夫人的身边连个靠谱的护卫都没有。
这人的长相是否伪装都不能肯定。
虽然心中这么腹诽,苏倾还是伸手接过了一张画纸,一遍对女护卫道,“给其他人也看下,也许就有人见过呢?”
然而目前在这院子里的,也就是林氏两人,带来的炼丹师两人,再加上苏铮叶崇瑛。
哪个都没在明都的街道上待过太长的时间。
这么说,纯粹就是走走过场。
其他人也果然没印象。
可完全没被人指望过的林诚思接过了画纸之后,就是明显一愣。连忙将画纸递到了水馨的眼前,“是这个人吗?”
水馨也挺震惊,“好像真的是啊!?”
“你们见过?”苏倾更好奇了。
怎么什么事他们都能扯上关系?
“白云观的偏殿供奉着一座神像,和这图画里画得一模一样。神像下面有个密室,就是密室里举行的仪式。仪式的现场,我有拍下来,也交给君九韶上交了。”
林诚思很有条理的道,“神像虽然辈破坏了,但……也不知道破坏了头部没有。当时那几位剑心前辈,在将神像摧毁之前,或者也有看到。”
“这可真是……大胆?”苏倾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事。
“如此说来,那钟倚迟还套了个人的壳子兴风作浪过?”叶久也不觉得林诚思会在这件事上说谎,所以他也不可思议着。
“……你这么说,是因为钟倚迟不可能拿着别人来供奉,是吗?”苏倾想了想,却觉得有哪里不对。
叶久也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你觉得还有另一个和钟倚迟类似的人?”
“不能保证没有吧。”
“确实,不能保证钟倚迟隐藏的地点是白云观。我之前倒是想当然了。”
如果钟倚迟没隐藏在白云观,那么白云观是不是会供奉别人,他当然就不会在意了!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许多不方便在这里说出口的信息迅速传递,达成一致意见。
叶久自然的将画纸接过,顺手塞进袖子里。
并没有说接下来会怎么处理。
苏倾则自然而然的,让回来的女护卫继续去上桌椅,准备点心了。
淬不及防被两个老前辈直接塞了一嘴狗粮的水馨简直心塞。
再看看苏铮和叶崇瑛两人那习以为常的样子,觉得自己之前的观察都是在犯蠢。
可话说回来,水馨也是真有些感怀。
这一路走来,凡人夫妻里面,相互扶持共患难的例子并不少见。她浮光掠影的见过不少。但别说金丹级别了,筑基期的修士相知相许的都少。金丹以上,这两位,更是她见到的第一对,相知相许还能相守的夫妻。
换成修仙界,他们也依然是道侣。
哪怕他们的道境,已经出现了大境界的差距。
想想和林齐宴简直各过各一般的夏夫人,想想毫无存在感的君幼诚正妻、任仲正妻,明都里那些死了或者没有存在感的大儒正妻们……一干含饴弄孙,对后辈的婚姻子嗣操心个没完的夫人们,对苏夫人这样的例子,能不羡慕嫉妒恨么!
毕竟就正妻的地位来讲……别说北方的大儒了,放去女子地位相对较高的南方修仙界,赋圣叶久都依然算得上是一朵奇葩。
等到新的桌椅摆放好,速度并不慢的几个大儒也到了。
显然苏铮带去的消息颇有震撼性。
谢昭、张煜、周暮、南广连,被牵连到的四位大儒联袂而来。都是衣袂飘飘,风华卓然。显然从政事之中抽空前来。
水馨见过了谢昭,在明都也多多少少听过一些其他大儒的传言。根据传言中的外形、气质特征,倒是能轻松的将这几位一一对应。
谢昭看起来最年轻,眉眼间居然还有几分风流韵味。
剩下几位则看着都是中年人。和叶久的外表年龄其实相差仿佛。但叶久没有蓄须,其他人都蓄了,叶久的容貌也确实是最为英俊,难怪他有那个底气在年龄比张、南大许多的情况下说其他人是“老家伙”。
当然,都是先天天目,叶久英俊,其他人的长相其实也都在平均线以上。
张煜温和沉稳。
周暮方正严肃。
南广连则是眉眼锋利,看着竟然有几分兵魂的锐气。
这时候水馨和林诚思已经沦为彻底的看客但能看到这样的场面,本来就已经很值得了。大儒们彼此之间是相熟的,苏倾和他们都是相熟的。
非常简单的寒暄过后,南广连率先开口,“开始吧。”
开始什么不用说。
在五位大儒的注视下,两个炼丹师不敢有半点懈怠。战战兢兢的接过了苏铮一直保管的盒子,放在了一张桌子上开始检查。
先检查有没有自毁装置,然后解禁。
这事情真不难。
毕竟原本要用这个盒子的人,仅仅是一个水货正气而已。等到开了盒子,两个炼丹师都了一下。因为盒子里面,除了放着两个小玉瓶之外,还放着一张极薄的薄绢。上面显然是有图案和字迹的。
这么明显的东西要他们干嘛?
赶紧将盒子奉上,叶久到底是直接的相关人,伸手将薄绢取了出来,直接在另外几个大儒面前展开。
他们都坐在极近的客位。
就不用神识,也足以将那薄绢背面倒印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了。
“咔嚓”一声,没料到这么快有结果的南广连刚拿在手上的茶杯直接被捏碎了。
绢够薄。
托这一点的福,就连坐得远远的,下首的水馨和林诚思、叶崇瑛几个,只要能将那倒过来的图案在脑海中倒回去,也就算是看全了那张薄绢上的图案。
叶崇瑛闭了闭眼。
知道是一回事,但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薄绢上最醒目的是一座神像。神像什么样子没画出来,但摆在神龛里,供奉起来,地位也就很明显了。
一个人正在贡献祭品。
而祭品,是另一个躺在地上的人。
简单的讲,一个人将另一个人作为祭品献给某个不知名的神明,就是薄绢上的主体图案。但作为一个仪式,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所以周围还有一些画得很小,明显是附属的图案。这些图案也就隐晦得多,有看不出是阵法还是禁制还是布置的图案,也有丹药的图案。但有一小幅图还是看得出邪恶来的。
那是一颗丹药,周围居然画了六个小人!
让人忍不住就会去想,是不是以人炼药!
这样的东西,倘若出现在一个邪教的典籍中,一干见多识广的大儒们绝对不至于失态。可如果出现在自家的血脉后裔,还是嫡脉之中,也难怪南广连一下子捏碎茶杯了。
就算不是被他们报以期待的后辈,就算他们其实早就习惯了送走寿终正寝的后辈,就算漫长的寿元让他们对血脉后辈没有什么寄托、延续之类的渴望……
叶久则想得多一点。
如果说一切都是钟倚迟在搞鬼那也就罢了。元婴转换形态就没恢复过来,自爆的威力都没伤到最近的他们,算是彻底凉了。
但是,要是还有一人呢?
钟倚迟那是摆明了要找明都的麻烦,而且是做好了两手准备的。并没有将筹码孤注一掷的投到“成功转生”上。既然如此……只有两手准备吗?
也就揉了揉眉心。
“大人。”
这时候,一个炼丹师一脸不确定的冲着几个大儒的方向行礼。
他们在研究那两个玉瓶,两玉瓶里都各装了一颗丹药。暂时一人研究一个。看来已经有一个人有了那么一点收获。
“说。”张煜简单道。
“这丹药,似乎是前段时间报上来的,我们还不曾见到实物的……和林氏血脉相关的清血丹。”
水馨和林诚思闻言,同时打叠起了精神。
怎么还绕回这件事上来了?
“大人。”这时候,另一个炼丹师也对叶久行礼,“属下研究的这枚丹药,看来并未完全成型。但就目前的情况,属下怀疑,只怕与大人您一系的血脉有关。”
几个大儒对望一眼。
他们几个,要么就是圣儒的直系弟子,要么就是大儒的直系徒孙。
和圣儒血脉的牵绊,远非后来者可比。
现在听见有那么两颗丹药,分别牵系着林氏和自身的血脉,难免冒出许多想法来。
1506 曾经的“天机”
叶久不敢随意去碰清血丹,但后面的那颗丹药,还是能拿来分辨一下的。而使用血脉秘法测定了一下之候,叶久的脸色就黑了。
因为这里面,已经有了叶氏的血脉!
等下……
“我记得那天抓回来的人,两个兽化严重的,一个姓谢,一个姓南。”
被两个点名的大儒脸色微黑,但还没肯定叶久在说什么。
苏倾端茶补充道,“想在叶氏坑六个人,可没那么容易。”
这下懂了!
叶氏人少,谢、南人多啊!
先祖尚在,后人自然向先祖看齐。谢昭曾经有过一个嫡子,但在魔修的突袭之中,妻、子一起被杀。他又本来就是个风流人物,至今身边都有妾室。孩子自然也是有样学样。谢昭自己都弄不清自己有多少后代。
南广连和谢昭不一样,这位根本就没娶过正妻!他也不是风流,属于那种确实不怎么看得起女人,将女人视作繁衍手段的人物。女人孩子都不多。但孩子的资质又确实一般,没有什么出采人物。
当初回明都的时候,干脆就只带了一支嫡脉,其他人全分出去了。
同样属于有多少子孙自己不清楚的类型。
相比之下……周家和叶家一样人少;张煜虽然自己没指望在子孙中传承,他的长子却对子孙看得紧;古氏则是大半子孙都在古执执掌的东海道。
如果真的按照那图上的示意,需要留个亲属来制丹,确实是谢氏和南氏比较容易。
张煜沉默半晌,振袖而起,淡然道,“清血丹的线索再查。现在,林冬连姑娘,还请你也走一遭张府,看看那儿有没有留下类似的东西。”
周暮表情依然严肃,“周家也走一遭。”
先验证兽化的原因靠谱不靠谱!
“我会问问君文征他们。”叶久道,“只怕在他们的家中,也有布局。”
只不过他们还没有嫡脉入局而已。但很可能也有一些线索。如果这一点被证实,那边的线索,保不定会比他们家还多。
于是小虾米“林冬连”就这么被定下了接下来的行程。
至少以“林冬连”之前的表现,是不可能拒绝的。当然,水馨也没想着拒绝。仅仅是后天气运丰厚,还没什么战斗力的“林冬连”肯定比林水馨更容易暗中观察。光明正大的使用媚骨的能力,也对她调整意境有好处。
而且,享一国气运,实际控制面积超过了南方任何一个宗门的政事堂大儒,基本都没有和组织勾连的可能。
但能不能相信这个世界的真实,能不能坚决对组织开战,能不能成为同盟……这种事情却很不好说。也是真需要多多观察。
就目前来说,这些大儒对于他们这些林氏子弟,肯定还是有所戒备的。不说其他,那清血丹的事情,就不信这些人没追查过。
当初他们得到的信息是,清血丹的作用为“能清除一些血脉因果,让人能追寻自身的血脉记忆,查找心魔可能的源头”。
要仅仅是这样,好像并不适合那薄绢上描绘的仪式。
而清血丹的制作方式,本来就是问题。
“对了。”
就在林冬连默默起身准备跟着离开的时候,苏倾不知为何,忽然开口,“风格不同。”
“明堂的意思是?”周暮率先搭话,称呼颇为亲近,却又尊重苏倾这个个人。
“在白云观之前的那几桩案子,从线索上看相通,但风格完全不一样。”
刑部就是通过灵兽暴乱的事情查到偷种的事情上,随即查到百兽阁的。
还不等其他人说什么,苏倾就冷笑道,“我知道南广连肯定会说,一个是妇人手段,小家子气不上台面,一个是气魄雄浑真君手段。说不准已经这么说过了。”
叶久立刻道,“夫人聪敏。”
南广连瞪了他一眼。
叶久混不在乎所以说他“惧内”的名声哪里来的?
水馨在边上忍不住抿嘴一笑。
她总觉得,苏倾若是能重铸根基,也必然能证得文心。
真的是可惜了。
“南广连这么说,其实就已经表明你们知道了不同,而且前者在后者的衬托下恨容易被轻视。”苏倾继续道,“但我也确实觉得,能利用女子被后宅逼出来的嫉妒与仇恨,并且借此布局的人,很有可能也是个女人。”
苏倾的意思是,在那些零散的后宅的杀戮,其实都只是某个蜘蛛织出的一张网上的那么一条线?
“别忘了,”苏倾转动着茶杯,“至少女人也能成就元婴,大儒。可已经有多少年了,你们不再在乎女人的能力。钟倚迟的话不过是种误导,你们从来都知道凡人是你们的弱点不是么?”
这话说得几个大儒都无言以对。
就是叶久。
他尊重并且平视自己的妻子,但也正因如此,他只会比其他大儒更看不起那些安居后宅,只知道争风吃醋,或者单纯从后宅下手谋算的女人!
“嗯?”叶久忽然反应过来,凑到了苏倾的眼前,看着她的眉心,“阿倾,莫非你恢复了?”
正准备驳斥的南广连闻言住了嘴。
不管平日里名声怎么样,叶久这么一副惊喜之中夹杂着惊恐的表情太奇怪了。
而且,谢昭居然也一脸严肃郑重仿佛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的样子……
“嗯?”苏倾脸上淡然的,说起南广连时甚至有那么几分高高在上的神情消失了。她明显愣了一下,直接就坐在那里,闭上眼睛调动文胆,开始了自检。
水馨等人这才觉得有些异常。
“刚才那是?”张煜主动问了出来。
目前能得到的线索,张煜敢肯定,绝对不足以支撑“背后的主使者是个女人,操纵了整个事件”的结论。而苏倾,也绝对不是一般女子,不会任性的信口开河之类的。
“……苏明堂的天目神通,是‘天机’。”回答张煜的是周暮。
同样从道儒大战时期走来的老人。
“正气期,对危险的感应比其他人敏锐。文心期,已经能清楚的看见未来的,或者与危机相关的一些片段。若是达到文心期,甚至能在无数的可能中,锁定最微小的胜利可能。但在一场大规模战役里,她刚找到文心之路,就动用了还没掌握的天目神通,所以根基损伤,连原本的能力都没有了。”周暮少见的长篇大论的代为解释。
从一开始,圣儒其实就说过的。
修炼天机这一系的瞳术秘法,危险远比其他秘法更大,进阶也会更慢,对自身没什么好处。苏倾的选择,本来就不是为了她自己。
她和叶久本来早就该成婚,但她看到自己成婚后会因为怀孕而错失最后的战场,而放弃了。也就是在那场战斗中,苏倾断绝了自己的大儒之路。
为什么谢昭就算被怼了也只敢绕路走?
因为苏倾是真的救过他们所有人的命!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修炼到高阶的女性儒修,为团队牺牲的精神确实是比男性更强。伤亡比例更高,这也是原因之一。
于是,南广连也真正闭嘴了。
为什么他们一个个不敢修炼“观运”之类的法术?那又不难。
因为着很容易损伤自身的气运和修炼根基!
为什么看气运的代价那么大?无非是因为气运在一定程度上关联了未来。能直接窥视未来的天目神通,就是修炼到大儒级别,都随时可能根基损坏。
苏倾居然真的差点儿修炼上去了……就算现在天目受损,也不好说一定不能再看到什么?
周暮说完好一会儿。
苏倾才睁开了眼睛。
却没有去看叶久,而是看着几个大儒道,“我的天目本来已经废了,但这数百年来,也算是能得到一点国运的反馈。虽然没能回复到原本的水准,但之前的事情……”
苏倾脸上露出了几分古怪之色,“我自查了一下,似乎……是前天那株变异灵茶树味道的影响。”
苏倾按了按眉心,“就好像积蓄了一点能量。又或者,是国运本身的提醒,借我的天目。”
几个大儒的表情各异。
尤其是叶久,听说不是根基恢复,是失落中透着几分放松。
毕竟苏倾的天目神通太危险了,对她自己太危险。锁定胜机这种事,当时要不是恰逢天变,又有圣儒出手,苏倾根本活不下来!
至于其他大儒,多多少少的,都在考虑苏倾这些话的真实程度。
说到底,已经不再是那个并肩作战的年代了。
“我之前就说过,”在一片寂静中,忽然传出一个年轻的女声。
“林冬连”大胆的对林诚思“耳语”道,“那株灵茶树的叶子是可以用来泡灵茶的。”
苏倾都万万没想到,在这时候,能顶着大儒们不自觉地散发的几分威压开口为自己声援的,居然是刚认识不久的女孩子!
如果是明国人,或者还能怀疑下对方是在赌立场攀大腿。
但以她现在的资质,已经能在华国享受核心宗室的待遇了吧!
林诚思则已经对水馨的作死日常表示习惯了。
“既然它原本是灵茶树,那现在也只是‘二代灵茶树’而已。从植物的角度来说,就算叶子不用来泡茶,定期修剪枝叶也肯定没坏处。”
在一众大儒的注视下好吧,他们虽然惊讶,却也不至于没品到欺压小孩子。
水馨身后显现了“灵茶树”的虚影,轻松的扛下了筑基期也能抗住的逸散威压,理直气壮的道。
“说得有理啊。”叶久就欣赏这种能昂首挺胸的女孩子,放下忐忑的笑了,“就算和国运有了牵连,那也就是一株灵植而已。就是玉玺,不还日常拿来盖章么。”
要是能弥补根基……说什么也要捋下几片来泡茶试试!
而其他大儒虽然都能听出叶久的私心,却也只觉得无言以对。
因为确实有理啊!那灵茶树和国运的牵连,还能比玉玺和国运的牵连更深不成!
顺带很是怀疑……连意境外景都是灵茶树,这小姑娘对灵茶树的执念得有多深啊!
“你们想多了。”周暮忽然开口,就好像端着一张面瘫严肃脸的他从头到尾没多想似的,“明堂的话至少也是一条线索。”
张煜笑了笑,“我没理解错的话,那天目神通应该也是需要触发的是吧?这个时机,我倒是在想,莫非那个人,那个女人,藏在我或者你的后宅之中?”
苏倾应该是天目神通之下,无意识的感应到了什么。
虽然多年没有用过天目神通,但她至少是下意识地相信了自己看到的东西。直接就拿出来嘲讽南广连了。
而她触发天目神通之前,张煜和周暮两人,正打算将能找线索的林氏女带回家去。
张煜的想法,得说确实不无道理。
周暮的嘴角扯了扯,叹了口气。
周暮的妻妾都是普通人,他娶妻纳妾的唯一原因是为了生孩子,他的血脉就注定了子嗣艰难。而张煜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同样是为了繁衍而娶的妻子。
所以理所当然的,他们的正妻,对主宅的禁制完全没有苏倾那样的掌控力。
而且他们都前前后后的纳了不少妾室子孙在这方面也一样哪怕是会收进主宅的妾室,也就是确认没有修炼资质而已。怎么可能会像正妻那样,去彻底的调查人家的家世来历之类?
潜伏上两个心怀不轨的……
真的敢说没那个可能吗?
“张大儒。”林诚思发现他们还算是可以交流,也发言道,“令外孙,也就是姚清源现在就正在调查红袖书院的弟子。我们有一些线索表示,红袖书院的力量,有相当一部分,被南方的势力掌控了。之前在明都发生的几桩命案,也大半都和红袖书院的弟子有关。”
张煜其实知道这回事。
但有卧龙山脉的事情牵扯在前,证据不足的事实再后……张煜的态度本来是,姚清源想查就查,反正他暂时也不适合上京。
“先到我们家中找找线索吧。”张煜有些头痛。
钟倚迟本来就让他们怀疑事涉南方了。现在看来,事情可能比之前料想得还要麻烦。
也就在这时候,张煜收到了一个消息,挑了挑眉。
1507 张府
张煜虽然在政事堂中算是小辈,但沉稳却似乎是天生的。
当初他小儿子的事情,受到试探,几乎是内外夹击的时候,他都显得十分镇定。完全找不到破绽。
这样的表情变动,其实比周暮的表情变动还难得政事堂的都知道,周暮不是真严肃,张煜却是真沉稳。
“出什么事了?”叶久好奇。
“林枫言到我家拜访。”张煜简洁明了道。
天眷者啊……
水馨发现,这一瞬间,所有大儒的脸色都有那么一丝丝的微妙。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代表着混乱与大劫的天眷者,是当前统治阶层的天生大敌。他们已经站在巅峰,最不希望的就是变动。
所以从林枫言的天眷者身份披露,众多的势力纷纷和他接触,却没有任何一个势力表现出坚决的拉拢。
对于他的存在,简单的说,就是纠结。
当然这种纠结,也和林枫言不是完整的天眷者有关。若是完整的,那么不管是打压还是拉拢,都会更进一步。
还有一点理所当然的是,身为圣儒弟子的这几个,其实对天眷者是最纠结也最忌惮的。毕竟他们都曾经看着圣儒崛起,亲身经历过他那逆天的气运。
也许是因为这个,也许是因为其他,这些人在这段时间,简直是无视了林枫言,貌似就在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就是前天晚上,叶久和君铎两人去处理低配版愤怒化身,和林枫言打了照面,双方都没交流。
不过,林枫言老老实实的在明都待了这么些天,连白云观的事情都是被应阳秋两个拉着去的。
主动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到张府摆放。
张煜只能说完全出乎预料!
“哦?莫非他也在调查什么,查到你们家了?”叶久作为主人,在一片寂静后第一个开口,“说起来你们也不可能没听过,他在任仲面前说过吧,南方有一个涉及了几乎整个修仙界但又独立于修仙界的组织,里面的首脑多半全是我们的老对头。”
他才不可能这么说。水馨在心底撇嘴到底谁传成这样的?还是叶大儒自己二次加工了?
但话说回来,这样的二次加工也没什么误差。
其他的大儒,尤其是和叶久同届的大儒们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在他们的认知中,“道修玄修是自私之辈”的印象已经根深蒂固。
北方灵脉断绝,剩下的那点儿灵气,养一个“七十二派”级别的都不够。那么道修玄修中的后来之辈,只会尽力在这个灵脉渐渐消亡的世界里奋力前行,争取自身的超脱。
根本不会为了过往的恩怨,来争夺北方的绝灵之地。
自身的修为才是最重要的,顶多到了元婴后期,有足够的自保之力了,跑到北方来闹一闹。
但那些被天罚罚到不可能再进步的家伙呢?
如果这些家伙找不到弥补的办法,用剩下的寿元和精力全部用来对付他们了呢?这可实在是一种,异常可怕的可能性。他们之前忽略掉了的可能性!
他们很可能,错估了这些人报复的决心。
这样的想法,在钟倚迟闹出来这场事以后,多多少少的都出现在了众大儒的心中。
但是,直接对着其他人说出来的,叶久还是第一个。
这样的想法,让人心情更为沉重。
“也许那位会带来更多消息。”张煜温文尔雅的说道。
周暮欲言又止。
叶久都已经提醒了,周暮也说不出要去旁观的话来。只能道,“一个时辰后,我来接这位林姑娘。”
张煜对此没意见。
水馨也没有她也不知道林枫言怎么会忽然起意正大光明的拜访张煜,但反正张煜也不可能让她旁观林枫言和他的会面。
而她要想知道也不难,直接找机会去问林枫言就好。
水馨带着小白,和林诚思一起,在叶氏特意留给其他大儒的,没有禁制的外院,直接被张煜通过传送传送到了张氏宅院。
现在主持张氏后宅事物的,是张煜的孙媳,姓杨。是当初张煜在地方的时候的同僚嫡女。虽然不是世家大族出身,但因为是先天天目,也是自小得到了良好的教育。
事先得到了消息的杨氏非常恭谨的守在了传送屋的外面,第一时间禀告了林枫言的消息。
林枫言是已经被带进屋了,招待他的,却也同样是一个剑修。
至于原因……
“……都出门了?”张煜那仿佛由心而生的温文尔雅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个稍显不协调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是。”杨氏低着头不敢看那表情。
张煜对此没有过多评价。
转头对水馨道,“我这里的大小和叶久那边差不多。林姑娘,你要到哪里,才能搜索全院?”
水馨身后的灵茶树虚影闪现了一下,语气平静。
“哪里都不行,您这儿的禁制等级太高了。”
“所以,谁对夫人说的?”
张煜当然不会感觉不到宅子里面那剑拔弩张、如临大敌一般的气氛,而能把宅院的防御等级调到这个程度的,也只有他的正妻了。
她也只能简单粗暴的调高防御。
但她只要自保的话,调高她那个院子里的防御就好了。只要那里出问题,他一定会知道。
现在却是整个宅子的防御等级被调高。
要不是有人去求了,才叫奇怪。
杨氏低下头,“是新涣出了事,院子里人心惶惶……”
张煜沉默了片刻。
他的后裔里面,还真是娶凡人做正妻的多。也就是后面几代,在他长子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才开始娶先天天目。但这样的还是少数,辈分也低。要说张新涣的事儿引发了恐慌,倒也不算奇怪。
但事情真的那么简单?
看杨氏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了!
张煜在叶宅的时候那么说,是因为他之前就对自己的内宅,有着一定的不安啊!
不说其他,他的幼子,出生就是个意外,资质更是个意外。而在刚刚启蒙不久,没有出过门,且依然做好了防备的情况下还被外人察觉到……就更是告诉他,他的内宅有问题!
不过那时候,他更怀疑是内部的人动手。
做道台终究是不如做阁老的。
如今道台之位基本满了。未雨绸缪总是好的。地方的某个道台,联和了政事堂的某人,想要将他赶出明都。
毕竟他并没有和任何一位其他阁老,达成同盟战线。
但现在看来,他的眼光未免还局限了一点。
不是说本国的人就一定没嫌疑了。
而是里面保不定还能夹杂别的力量。
此外,幼子的事情出了以后,张煜本来也就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了从未关注过的内宅之中。
也不见什么动作,张煜淡定的对水馨道,“就在这里好了。已经可以了。”
他悄无声息的,就将宅院内的防御等级给降了下去。
水馨有些诧异。
这可是……连最基本的客套和礼节都几乎没有了。不过,哪怕她不是那么敏锐,也能察觉到,张煜貌似是在对张宅的什么东西不满。
因为慢待了林枫言?
事出有因,水馨也不是那种纠结的人。当下就应了一声,“灵茶树”的虚影再次在她的身后出现,无风而自行招展。
当水馨的“视野”无视了剩下的禁制开始往外拓展的时候,水馨还在同时发现,不少先天兵魂、后天兵魂,本来好好的待在某处的,这会儿却纷纷走出了休憩的地方,纷纷在宅院中找位置站下,隐隐结成了一个大阵。
水馨颇为惊奇。
也没有急着按照经验去找线索,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前院的位置。
那应该是林枫言所在的地方。
对林枫言忽然直白来访这一点,水馨到底是有些好奇的。虽然只是通过植物来了解信息,她也想看看林枫言在做什么。
结果,水馨惊诧的发现,她根本就用不着往建筑里面找。
因为号称正在被剑修招待的林枫言,这会儿正站在一条游廊上。那游廊的方向,应该还是通往内宅的。
林枫言站在那里做什么?
而且为毛她面前还有个女人?
水馨当然不会怀疑林枫言在会情人。这位是天生的剑心。眼中能有同伴就很了不起了。而且,即使是通过植物,也能肯定林枫言现在的心情不甚美妙周围的植物都开始哀鸣了好么?
林枫言的剑元,在剑心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锋锐。
毕竟是曾经最接近“至纯之剑”这个级数的人!
水馨才在心底为植物鸣了两声不平,林枫言那边隐约透露出来的锋锐就降低了。是心情好转了,还是发现了她的存在?
水馨有些惊讶,却依然确认是后者。
好像仅仅是借着混沌灵木的投影虚影和植物交流,植物就能获得一定的加持。更高的抵抗力,更健康的身躯,甚至是更高的灵智。和她最开始的那种“等价交换”看着完全不同,却又有着一致性。只不过交换的东西更虚缈了而已。
这种细微的变化,林枫言肯定能发觉。
哪怕他心情不好。
作为一个剑意是“一线生机”的家伙,林枫言拥有比水馨更强的环境掌控力。
所以到底什么情况。
水馨有些迷茫,连着她身后的“灵茶树虚影”都开始摇摆枝叶。
张煜也没瞧着之前水馨在叶宅找线索的样子,倒没觉得有什么。和之前的苏倾一样的淡定。作为陪客的林诚思却觉得有点儿不对了。
不过,既然是陪客,林诚思也很有陪客的觉悟。
发现了不对也继续一声不吭,就充当看客总体来说,哪怕只到了叶宅,也得说这次陪客陪得不亏。放在往常,哪怕他有宗室的身份,却也不过是宗室的边缘,哪里有可能这么接触这几位大儒。
现在也是……林水馨这是发现了什么不一样的线索了么?
反正,据林诚思所知,林水馨绝对不是一个多喜欢重复的人。
确实。因为林枫言那边的异常,水馨基本要把自己本来的“任务”给忘记了。何况,她又没有多等,还不等她想明白该怎么在这样的情况下和林枫言接头呢,“耳中”就传来了一大片的告状声。
告状声连成了一条线,而且迅速向林枫言的位置逼近。
水馨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林枫言和他身前的女子形成了僵持。感觉上是那个女人想要让林枫言去哪里,而林枫言很明白别人家里不能乱走大儒家中尤其不能乱走的道理,站在原地不肯动了。
但他毕竟已经离开了用以待客的院子!
而那个让一路的植物都本能的赶到厌恶,甚至连健康都受到轻微损害的东西这还是有混沌灵木加持且并没有碰到对方的情况下直接针对林枫言的话,会发生什么?
水馨承认自己是有点儿关心则乱的。
哪怕是面对大儒真君,水馨都能对林枫言抱有更大的信心。战场上的林枫言是强大的,至少给水馨的信心远远超出他的道境斗境。
但想也知道,正在朝林枫言去的那个家伙,不是准备去和林枫言打架的啊!
后宅倾轧什么的,林枫言也好她也罢,都没经验的好吧!真在大儒的宅邸里闹出事来,而且面上还不能占理的话,恨糟糕的啊!
只不过,担心归担心,水馨却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办法来干涉。
顶多只能将事情看清楚,事后给林枫言做个证?
只是,水馨才这么想,这会儿投影在外面的混沌灵木投影却晃了晃枝叶水馨忘了一个事实,虽然混沌灵木的幼苗投影长在她的锻剑台上,但是林枫言和混沌灵木之间的关系,并不比她弱!
不恰当的比喻一下,如果说水馨是“托孤重臣”,林枫言就属于“断后殉难忠臣”。
混沌灵木的幼苗投影,本身并不具备多少灵智,更不要说判断力。
但在现在的情况下,它所见所闻即水馨所见所闻,而水馨所想,同样也能被它获知!正是通过水馨这个中介或者说“亲身教诲”,它才能得以成长!
所以……
“哎呀!?”完全没有料到接下来发展的水馨少有的惊呼出声。
不过,她惊讶到几乎整个人都跳起来了,却依然没有睁开眼睛。反而是额头上的那个花苞,绽放出了明亮璀璨,几乎能与正午阳光媲美的金光!
1508 不该有的手段
水馨的嘴巴张成了o型。
作为“林冬连”一直努力保持的端庄淑女范儿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这会儿她的五官表情完全被额头绽放的金光遮掩,倒也无所谓了。
且这么一来,不用林诚思什么表现,其他人也知道她出问题了。
连大儒张煜的表情,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正在张煜准备调动对整个主宅的掌控,看看主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林姑娘睁开了眼,额头的金光也消退了,她的表情却明显慌张,“张大儒,我正在找线索的时候,联络的植物忽然出问题,一下子……呃?抽调了我的力量,还有我储物袋里的一些灵石,嗯……抓了个人。我保证这真的是意外,我没想着在这里抓人!”
张煜也相信这点。
在明显欣赏她的叶、苏夫妇面前,她都没敢闹幺蛾子。
“为什么植物会暴走?”张煜问。
何况他记得他并没有在主宅里种任何灵植。就算是书房的院子里有些花草有了灵性,长得相当茂盛,也不是灵植。
不是灵植的普通植物,就算是灵络,也没办法催动使其抓人吧?
“因为那人走过去的时候,差不多方圆五丈以内的植物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生命力流失、根基损坏之类的。我不知道是不是毒素……”水馨一脸苦恼的叙述。
“然后,呃……”水馨不好意思的看着张煜。
在张煜略显好奇但并无恶意的目光下,几粒带着微光的种子从南面飞来,毫无窒碍的穿过了已经调低的防御,落到了水馨的手中。
水馨不是很有底气的道,“阁下,您宅子里可能有五分之一的植物,汇聚成了这个?”
水馨将手掌上的东西拿给张煜看。
那是七颗明显已经有了灵气波动的种子。
但是当然,整个张宅五分之一的植物,绝不可能只有七颗。
张煜看着那几颗种子一会儿,点头淡然道,“干得好。”
显然,张煜已经从闻声而去的护卫那儿得到消息了。但是转瞬,他又微微皱眉,“不应该啊?”
护卫提到,当他接近了那个被硬化的植物树枝捆住的女人,就有一种神智混乱,且身中强力春/药的感觉。
问题是,这个护卫都能扛得住,飞奔赶去拦下了另一个护卫,让对方控制了自己。且在受伤之后,神智就有回归,进行报告。
林枫言一个九品兵魂的剑心、天眷者,难道还能比不上一个引剑期的护卫?
不过,这点疑惑暂时也没什么了。
至少,有那么个女人,带着足以让靠近的剑修失控的东西,前往前院。这个事实,足以让张煜窝火。何况张煜还接到了别的消息
一开始被派去招待林枫言的本族引剑被调开了。
说是张煜长子张清河归家可以接待林枫言,要把林枫言带去张清河面前。
虽然张清河是归家了不错,但并没有说要接待林枫言!
因为有个很尴尬的现实是,张清河的资质是真的不行,各方面都是。以至于在工部做个侍郎,颇有些权力,都没有其他大儒表示抗议。
林枫言有天眷这回事,并没有大肆声张,但老实说够敏锐的人,都能从那国家豢养或自家豢养的,为数不多的“观运者”的异动中察觉端倪。
张煜去探查的时候也没有做得多隐秘。
可他的长子就是没发现,他有什么办法?
张清河根本就不会在意一个上门拜访的外来剑心!而如果知道了林枫言是天眷,则会自己迎到前院!
所幸林枫言机警,刚出前院就不肯走了。
而他的天眷也不是开玩笑的,那女人主动送上门的时候,又刚好碰上了林冬连的“植物领域”(苏倾已经将查到的资料暗中告知了张煜和周暮这两个请人上门的)主动发作。
若是让林枫言碰到那个女人,不管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和那女人来一场活春/宫,还是控制住自己,却一怒之下将人杀了,都是糟糕透顶的局面。
不说天眷者还能不能拉拢的问题……
就算将上门的天眷者杀了,张煜都觉得丢脸丢到了姥姥家!
那个女人是他长子的妾室好吧!
现在至少林枫言和那个女人都压根儿没能碰上面。
这事情就好办了很多。
“之前要找的东西呢?”张煜问。
“西十二丈,凌霄花树下。”水馨往一个方向一指。本来都快忘了。但后来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捅了个漏子,加上有了经验,在最后阶段将东西找到了。
“又是。”张煜对此皱眉。
无他,水馨指出的位置,同样是张氏的家学!
一个可以说是意外,但两个都放在了家学院落的植物树下,这就值得深思了。不过,张煜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么多,先发了个消息让人挖东西,一边对着杨氏和水馨、林诚思道,“你们和我来。”
人是“林冬连”抓住的,不可能完全瞒过。
既然如此,有些事情不如摊开来。
而且现在看来,“林冬连”这个能力委实好用。
既然连血脉气运的事情都已经被知道了,别的东西,或者也可以让她查一下。
张煜不能说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
可大儒的名声也很重要,有些事情在注定不可能完全掩盖的情况下,还真不如摊开来,辣手除去腐烂的部分。
张煜稍微顾忌了一下水馨和林诚思的速度,却真没顾忌孙媳的速度。杨氏现在不过就是修炼了一些养生的功法,能保持年轻少妇的外表更多还是丹药的功劳。
出入有车。
轻功什么的,根本没练过,作为先天天目养起来的身体素质,也可以说是长期荒废。
没多久,跟在后面的杨氏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但她也不傻,当然看得出内宅是出了大事。根本不敢开口让张煜停步,只能远远的勉力跟上。还好张煜到底是顺着路走的。传送的院子距离出事的外院又不是太远。
杨氏先是很快就明白“五分之一的植物”是怎么回事了。
没走多远,本来已经非常熟悉的,用以装饰园林的那些植物,就连草、萝都看不到一株了。地面干干净净的,甚至没有将植物拔出的土坑。
但植物消失之后,视野就变得很宽阔。
也得以让杨氏不至于丢了张煜的身影。
又没多久,张煜就停了下来。
而且,十来个护院的护卫,都是引剑级别的这些人黑衣带红纹将附近团团的围住了。
杨氏算是知道,为什么她习武的侍女,没有过来帮她一把了……整个宅院都戒严了吗?
杨氏提起最后一口气,加快了速度,迅速到了能看清局面的地方。
只见一根差不多能有大腿粗的藤蔓,将一个女子给牢牢的捆在了路中央。而藤蔓的两端,则系在最近的游廊的柱子上。
虽然是看起来很有些邪恶的场景,但由于藤蔓的质地看来竟然已经有些玉化,所以看起来最糟糕的部分,也就成了那个在牢牢的捆绑之中,依然小幅度的扭动,脸上泛起了所有过来人都会懂得的春意的女子了。
杨氏没有随着自己的夫君外放,长期守在张宅,这个女人自然是认识的。
是自己公公的妾室,姓陈,商宦之女,差不多八年前,被她的家人送入府中,作为“报酬”。平日里一副红袖添香、温柔小意的模样,实在不是正妻喜欢的类型。当然也不被其他的妾室喜欢。
现在这模样,也不知道是被人陷害了还是怎么回事。
但内宅之斗第一次在张府闹到这个程度,杨氏远远的偷觑了一下宅邸主人的表情,不寒而栗。
“原来如此。”靠近了陈氏之后,张煜的脸色阴沉,却也不需要别人来向他解释,为什么连引剑都能抗拒的东西,却敢拿去坑剑心了。
“将林枫言请过来。”
张煜道。
杨氏明显一愣。
倒是水馨和林诚思,因为经历过卧龙山脉的事情,在接近了之后,也明白发生什么了。那女子散发的气息,和卧龙山脉附近的某些气息相像。
这气息针对的,是林枫言的图腾血脉!
问题是,一个后宅女子,带着强力春/药什么的去陷害人或者被陷害,都还在可以理解的范畴。能针对青龙血脉了,这就是要逆天了啊!
林冬连和林诚思对望一眼,从杨氏的自语之中林诚思也猜到了这女子的身份,水馨则一早就通过花草听来的护卫们的言论知道了。所以他们都能肯定,这个陈氏,不是红袖书院出身!
是被陷害了,还是某个组织塞进人家后院的棋子,渠道多种多样?
请林枫言的依然是护卫。
看得出张煜在比较重要的事情上,相信的也就是自己培养出来的后天兵魂了。
所以,林枫言和张清河差不多同时到张清河在后宅当然也不会真的一点人手都没有。
林枫言是一如既往的面瘫脸,距离那藤蔓茧子十米开外的地方就停下来了老实说他挺好奇林水馨怎么做到这一步的。但正因为她做了,林枫言的警惕心也直线飚高。
而张清河就没那么多忌讳。
结果一冲到那个茧子边,脸色立刻就有些涨红。
张煜很无语的看着儿子,默默的同意了刘肃的说法子孙什么的,真的不见得比自己挑出来的徒弟靠谱。现在一堆子孙,最靠谱的居然是外孙。还有什么好说的?
“后退。”张煜冷冷的喝了一声。
好歹也被堆到了文胆,张清河在这一喝之下,却毫无反抗能力,踉跄的退了两步。一部分的绯红,就变成了铁青。
“父亲!”
张煜却不理会他,只问林枫言,“外客可有感觉?”
“龙息香。”林枫言平淡的道。
这东西对不少龙脉种类都有用处,促使其发/情。如果双方都是龙脉种的话,甚至可能因此而生出有着更返祖血脉的后裔来。
所以好些宗门在培养灵兽的时候都会用这个。
但“好些”也是上古时的事情了。因为龙息香的主材料是“龙眠草”浮月界早万年就没真正的龙裔了,生在龙憩之地的龙眠草的质量自然也是逐年下降。
现在那女子身上的龙息香,就肯定做了配方的改变。
“若你接触到了,会如何?”张煜问。
张清河不可置信的看着父亲这是他的妾室!
“不如何。”林枫言嘴角微微上扬,显出些许的冷嘲来,“兵魂只是兵魂。”
这肯定不是组织那边直接下的命令。
他们不会用这么愚拙的手段。
他为了兵魂的纯粹而逼出了几乎所有的青龙血脉,现在青龙血脉作为剑意的核心,在他的身体里只能说是“宿体”,完全在兵魂的掌控之下。
组织那边就算不能彻底看明白这点,至少也该有点猜想。
而张煜如果是因为这个就会对他起芥蒂,这样的大儒还有联盟的必要?
“这样。”张煜也不说信不信,扭头问水馨,“能解开吗?”
水馨一脸尴尬,“现在它们已经不是植物了。可以当做被炼制的低阶法器这样。”
张煜确实已经无法从那玉化的藤蔓上感应到任何生机。
不过具他所知,这宅邸五分之一的植物,几乎是在区区数秒之内彻底枯竭,然后所有生命力潜力催化集中形成了这条巨大的藤蔓和七颗种子。
别说木系法术一般就不会对普通植物下手,就算是下手指挥了,炼气期的法术也不可能这么快,这么强!
宅子里发生的事情固然令人糟心,但这种看起来似乎很接近“木皇使”的上古资质,还是让张煜颇感兴趣的。
确认了一番之后,张煜才袍袖一挥,只有中品法器材质的藤蔓,立刻就断裂成了数截,纷纷落地。
而陈氏掉落在断裂的藤蔓上,却并无所觉。反而因为得到了自由,迫不及待的开始主动撕扯起自己的衣物来。
水馨和杨氏这两个女性,虽然三观基本不一致,却都不免露出了目不忍视的表情。
只不过,杨氏没弄清楚情况,觉得陈氏是被人陷害,还有几分不忍心。
水馨却是清楚的知道,此人至少是神智清醒的往这边走的,没什么同情心。
1509 阴影暗藏
现场最愤怒的人不好说。
但最尴尬的人,却肯定是张清河。
他这会儿其实也没真正弄明白状况。
不过他自己其实也很清楚自己资质不足,若非自己的父亲只有自己一个儿子,文胆又不像金丹那么难,他根本就不可能被强行提升到文胆境界。
大儒是没有指望的,因此张清河从始至终,就没有想过外放为官,也没想过要太好的名声。除了不敢违法乱纪之外,平日里各种好享受。
美人自然是少不了的。
他甚至不用到处去物色。
只要帮一些人规则允许范围以内的忙,就时不时的会有美人送进门。这些美人往往自己就能保持青春常驻,根本就不用多担心,也没有什么自立能力,基本不会想着生了孩子就离开之类的事。一来就往往在张宅内住下了。只有他自己厌烦了,才会给对方一堆家资送走,有没有孩子都一样。
这会儿他的后院,除了已经不问事的正妻之外,美貌的妾室不少。
这些美貌的妾室,大半都以争宠留子嗣为目标。
今天你陷害我一下,明天我陷害你一下。
张清河虽然资质不是太好,这么多年也算是看出来了一些套路。直接当作情趣了。
现在这个,张清河觉得这就是玩脱了啊!
以前也有玩脱的时候,只是这次的事情特别大而已。
张清河实在是不理解,为什么父亲这一次的反应那么大。
他只能喝斥周边的护卫,“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击晕她!”张清河自己却不敢过去。他知道自己的自制力不够。
然而,并没有护卫听命。
张煜微微摇头,“这几百年的书,你读去哪里了?她又龙息香护体,短时间内的防御力并不弱于引剑巅峰。他们哪里能把握好力道击晕?”
陈氏已经在地上,将自己的衣服扯落大半,已经露出了白花花的身体来。
现在也就是张煜和林枫言还能淡定的看着她了。
附近的其他人多半都转过了眼。
而这两个,和看猪肉的感觉也差不多。
张清河就算是资质再不好,这时候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什么东西,能让一个本来连大贯通都达不到的凡人女子,防御力一下子拔升到引剑巅峰?就算带着强力的副作用,这也是很不凡的灵药了吧?
他家后宅的争斗,什么时候达到了这个层次?
另一边杨氏也是同理。
“我已经让人将她身边的人全都控制住了。”张煜淡淡道,“你身边的人,我以往也不曾管过,如今是要清理一番了。”
张清河脸色一黑。
倒不是为了张煜说要清理的话。
而是张清河恨明白自己父亲的性格。
他并不怎么愿意管理后宅的事情。但如果要管什么,一定是调动那些只听他命令的兵魂护卫!而那些兵魂护卫,甭管是先天还是后天,九成都是男子!这是要让一群男人,审问他妻妾的节奏啊!
“父亲……”张清河尝试拿回掌控权。
这时候,又一个护卫跑过来,行礼,将一个十分眼熟的盒子,递到了张煜的手中。张煜轻松的将盒子一抛,抛到了林诚思的手上。
“你这边来打开。”
林诚思本能的接过盒子,不由得愣了一下。
不过,他到底旁观了许久。这么简单的禁制还是可以动的。而且,张煜这么做的心态,林诚思想想也能理解。
当下他就着手研究起禁制来。
另一边,传来清冷的声音,“能杀么?”
这声音自然是来自林枫言的。
只因在张煜转移注意力的时候,陈氏已经很有行动力的将自己的衣服全部扯掉了。在药物的影响下,陈氏不过稍稍张望了一番就踉踉跄跄的,半走半爬的冲着林枫言过去了。
目睹这一幕的张清河脸色更黑。
可是,想想之前身体的反应,还有那不知道什么玩意的“龙息香”,当初也就是勉勉强强,垫底过了统考的张清河,根本就不敢主动去拦。
张煜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
龙息香是有很大副作用的。何况这个还不是正统的龙息香。他一开始就不指望救下陈氏来审问。何况……如果这一切真是陈氏主导,在她自己服下龙息香之前,肯定已经清理了首尾,包括她自己的命。
如果不是她主导,被害到这一步,也提供不了什么信息,不如从周边查证。
“杀了。”张煜平淡道。
林枫言此时已经向后再次退了两步。不过,只看他的眼神……那显然并非是忌惮,而是嫌弃。
他甚至不愿意出剑!
伸手一招,一根之前被张煜削断的藤蔓就腾空而起,带着凌厉的气势往前一刺,就从陈氏的后心穿心而过!
鲜血喷溅之间,来不及阻止的张清河脸色一僵。
但那被杀的一刻,喷出来的鲜血都微微带着黑色。
这一幕,又让张清河不寒而栗!
林枫言袖手轻松的躲开了溅射的血液。从始至终,他体内的本命灵剑都没有表示任何不满,这会儿也只是发出了一声低低的龙吟。
林诚思则本来就不想看那陈氏的模样。
一直低头检查禁制。
对于已经看过一遍的他来说,解开也是很容易的事,林枫言动手后不久,他就打开了盒子。看到盒子里面放着的,那似曾相识的薄绢,以及两瓶丹药,林诚思的表情一滞。
他没有立刻下结论,而是将盒子放在水馨手上,将两瓶丹药都打开了。
使用了血脉秘法之后,对着水馨点了点头。
其中的一瓶,虽然无法肯定是什么清血丹,但确实已经带了林氏血脉的气息!
张煜袍袖一卷,将那薄绢和丹药都卷走了。
他淡淡的问那送盒子来的护卫,“以往,那株凌霄花是否就是学堂里长得最好的一株?”
护卫一愣。
但那只是不解问这种问题的原因罢了。这个问题很好回答,“是。”
“你可曾见张新浣在树下埋东西?”
“不曾。”护卫很肯定的说,随即道,“属下等人的排班,不会时刻盯着学院。”
张新浣没有考进文山书院,就在家学中学习。也算是在学堂里来来往往了。有时候难免也读书读到很晚。
要说能找到时机在那里埋东西,也实在是很正常的事。
张煜叹了口气,取出官印来,对其他同僚发消息。
同样是学堂,同样是学堂院落里最茂盛的植物,同样是祖宅的嫡系血脉,埋下了同样的东西!
这样的相似,已经不可能是巧合,足以让人看到“仪式”的存在。
当然,只凭两例,证据还不够充分。
但如果在其他大儒的宅邸中也有类似的事情,那就可以肯定了。
张煜很清楚,学堂院落确实是一个好地方哪家都一样。
那里每天都有不少嫡系旁系的子弟来来往往,气息杂乱。而且做教授的也都是文胆。只要不闹事,护卫们对那种地方,都是内松外紧的。
传完了消息之后,张煜才看向自己的儿子。
这儿子资质再不好,终究不敢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而且肯定活得没他长。他还是要照看的。
“陈氏你就不要管了,这几日,你的妻妾也一应不用理会,去你的院子里,将张新浣三代内的直系都整理出来。”
张清河明显反应不过来。
嗯,各方面的反应不过来,连之前“龙息香”的话都没反应过来呢。
别说后面的一大串了。
他努力地整理了一番之后,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明明新浣出了那么大事,父亲却连他有多少直系亲人都不清楚吗?换句话说,父亲其实连张氏嫡系的人都记不全么?
这么一想,简直万分心塞。
但话说回来,张清河自己虽然对张新浣的事情知道一点,对张新浣的关注也确实不多。张清河最大的愿望,至少近二十年来最大的愿望,就是出个资质超过姚清源的后代。
哪怕是旁支里面出这么个人才也可以啊!
反正是他的后代。
但张新浣肯定不在其列。
原本他看好的那两个,在姚清源传来晋升文胆的消息以后……那希望也破灭了。上秉天心,打碎屏障。这种事,自从科考制度完善以后,还是第一例!
张煜一看,就知道自己的长子又走神了。
叹了口气道,“当初你弟弟的事,你不是喊冤么?”
“是冤枉啊父亲!”张清河喊道。
“就和此事一般,不管是张新浣的事情,只怕是南方修仙界的手笔。”张煜对自己的儿子还是得了解的,一开口就将他吓了个激灵。
毕竟,单就他自己的年龄来说,和其他儒修对比的话,张清河也算得上是老来子了。难道他能一直不上心?
张清河年幼的时候,正是儒修“清扫道门、魔门遗迹”的尾巴。
和华明两国到处都欣欣向荣、生机勃勃的情况相比,人们心目中危险的事情也主要就两件开拓海疆和清查遗迹。
虽然后者其实远没有前者那么危险,出事的比例也更低。但那时候道门魔门的余威犹在,人们还记得当年在道门魔门之下战战兢兢过日子的时候。但凡是清查遗迹出一件事,就能沸沸扬扬的闹半天。
不少人包括他的妻子和张家的下仆,在吓唬张清河的时候,都会拿“南方修仙界”来吓唬他。
他公务繁忙,发现儿子已经留下心理阴影的时候,已经晚了。
现在的凡人,甚至已经基本忘记了南方还有个修仙界。对他们来说,那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了。
但他的儿子,绝对还记得。
“修,修仙界?”张清河眼睛瞪得溜圆,明显比之前陈氏出事的时候更惊慌,“他们在我们这院子里安插了人手?他们是要做什么?”
张煜想了想,摸着下巴道,“你也该知道,我们这些政事堂阁老的宅子,多多少少也与国运相连,更是整个明都大阵的核心。如今看来,保不定是想要献祭整个明都也说不准。”
张清河吓得都要仰过去了。好歹也是个文胆,却简直和孩子一般的,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所以,去查。新浣落了人家的陷阱,可能已经牵扯了几个至亲。”
张清河吓了一大跳。
顿时管不上陈氏的问题了。
说到底,不就是一个美妾么。就算是最近几年比较喜欢,但类似的美妾,怎么也经历过几十个了。
张清河觉得,常年就是大儒唯一子嗣的自己,肯定是很有利用价值的啊!这么多年来,南方修仙界想要对付明国的话,得在自己身边安排多少人啊!
旁边还有一个被吓到的人是杨氏。
不过,作为孙媳,对自家家主的看法,倒是还客观一点她见过不止一次,张煜一本正经沉稳脸的恐吓自己儿子的模样了……也就是张清河自己,从来没发现。
但是,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父亲。
杨氏也确实没见过张煜毫无根据的恐吓儿子。顶多就是夸大一点而已。所以,依然被吓住了……这这,就算“献祭整个明都”是开玩笑的话,只怕说是要搅乱整个张氏后宅甚至颠覆张氏,就是认真的吧……
杨氏也战战兢兢的走到了已经完全收敛威压的张煜身前。
正因为张煜已经彻底恢复沉稳,杨氏才更不敢肯定事情到底恶劣到了什么程度。
“家主,陈氏可用收殓么?”
“不用,我会找医者过来,确认她的身体情况,再看怎么处理。”
杨氏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
是怕会有后患吧。
“家主,还有什么吩咐?”
张煜沉吟片刻,看了她一阵子,“你先找到你婆婆,一起去守在你祖婆婆身边吧,莫让她插手。”
杨氏的脸色一僵。
但她并无选择。
知道张煜这么说,就是没有了回旋余地,是完全不要她理事了。
“可要是两位婆婆……”杨氏决定还是挣扎一下。
张煜夫人身份尊崇,可张煜从来不让她插手外务。且娘家也早就没落了。常年居于后院的情况下,要说有多么好相处是绝不可能。
张清河夫人的情况更糟。
摆明了没有大儒夫人的指望,张清河对正妻又只是面上的尊重……
“她们若要插手……”张煜简单的看了杨氏一眼,“你拦住她们就是。”
杨氏只能脸色发苦的,僵着脚步走了。
林枫言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把目光调转到了林水馨的身上。而被看了一眼的林水馨也顿时有所领悟。
1510 寻找出路
“大学士。”水馨主动招呼了一声,“我们兄妹两个,似乎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做了?”
张煜顿时被提醒。
对哦,距离之前说的接送时间还很长。主要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大线索。因为天眷者上门的关系?
张煜还是很有些话要和林枫言交流的。
“林冬连”和林诚思却被他当作是适逢其会。如今的作用也不大了,不过……
“杨氏。”张煜远远的喊了一声,“你带我们的两位客人和你一起,他们帮了大忙,也该好好招待。”
至于林诚思是“外男”什么的?
从儒门建立早期走来的张煜脑袋里根本就没有类似的念头。
想一想,杨氏想要压住她上面两辈的婆婆,本来也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张煜本来就做好了要随时接手的打算的。
但如果带了两个外人去的话……
“两位一位是林氏宗室,一位是林氏的后起之秀。”张煜看着林诚思道,“如今我张氏正遭逢大事,其中与林氏也有牵扯。若是我夫人与媳妇有所无理,两位也不用忍让。”
这话说得太微妙了。
正常来说的话,不是说“还请多多担待”这一类的话么?
不过,张煜愿意这么说,他一个大儒,最基本的诚信和担待肯定会有。林诚思也就僵着脸同意了。毕竟这是为他们着想不是吗?
何况,林诚思也确实不怂。
不过是大儒夫人而已。大儒夫人其实比文胆夫人好对付多了。因为肯定不是现在那种婚契。他的根基也在华国好吧。
杨氏也听张煜的话听得脸色一僵。
但和之前相比,更改过的命令对她友好太多了。
杨氏当然不会知道,她带走的会是怎样的灾星。
张煜一边让自己信得过的几个下属去查,一边自己分神关注着主宅内的各种情况。一边却也不可能将林枫言赶走说起来,这位虽然不是完整的天眷,但似乎,光论风姿,连圣儒也有些难及。
“……林剑首怎么会想着,在今日到我张宅?”
“我剑意是‘一线生机’。”林枫言淡然道,“比较敏感。”
这有什么好敏感的。
张煜懵了一下,不怎么适应林枫言这种说话方式,但林枫言只是简洁,情况其实说得很清楚。张煜仔细想了想,脸色顿时黑了。
这忒么的不就是危机预警么!
他们大儒也有这样的预警啊!若是有人密谋要害他们,他们多多少少也会有几分心神不宁。而这个……剑意是“一线生机”的意思是,他的预警,还会向他指出一条,有可能解决危机的路径?
再想想,林枫言上门才多久。
不超过一刻钟吧。
陈氏那边就已经带着龙息香这种明显针对性的东西过来了。
在知道有一个天眷者在明都的情况下,果然会忍不住想要将之除掉么?南方那边……
张煜难得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对自家后宅被渗透的程度,有了更糟糕的判定。
“请这边来吧……”张煜道。
“未曾结束。”林枫言说。
张煜再次愣了下,眉头已经拧在了一起。这是说,针对他的布置,还没结束?问题是,他这个宅邸主人都已经在这里了。
又还有什么人,能在这里兴风作浪?
“这里?”张煜确认道。
还好,林枫言摇了摇头,“不确定。”
张煜微微松了口气。
林枫言却慢慢的道,“阁下大儒,不妨想想自己说过什么无心之言。”
张煜心中顿时报了声粗口,是哦!作为常年关联国运的大儒,有时候的无心之言,就是国运的指示!但因为不能修练气运相关的秘法,这些指使,有时候能注意到,有时候不能!
而刚才……他说了些什么来着?
另一边,小白已经暂时进灵兽袋了,跟着杨氏去夫人正院的水馨两人,正听着杨氏以轻松不少了的语气,介绍着他的两个婆婆。
放眼整个明国,即使是算上后起之秀的大儒们,还在上层社会里积极走动的大儒夫人们也没两个了。
会传出“大儒们都能解开婚契”这样的传言来,也和这一事实有关。
毕竟,有那么几个后起之秀的大儒,照理来说,还是使用的更改后的婚契的。而早期成婚且正妻没有死亡的大儒们,不少人一厢情愿的相信他们也是使用的生命相连的婚契。
可是,且不说那几位已经死掉了正妻的大儒们,就算是正妻还活着的大儒,撇开苏倾那种奇葩,剩下的……都已经站在了整个国家最高的位置,为什么不出门交际呢?就算是怕自己的性命拖累了大儒,在自家的主宅里,多安排几场宴会什么,总是应该的吧?
这样的事情少了,当然要让人怀疑。
张煜的正妻卢氏,虽然是大儒正妻,但看张煜对后宅的态度就知道,卢氏显然不会有苏倾那样的地位。她已经至少有一百多年的时间,没有举办过任何宴会,也没有操持过家务了。
“……祖婆婆也少有秋游冬游,已经多年在宅子里不怎么出院子了。平时也不大喜欢我们去打搅她。倒是婆婆,每年还出门几次,却也是静悄悄的,不过是去赏景罢了。”
水馨嘀咕了一句,“这样的日子,真是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林诚思瞅了她一眼,想想这位过日子的精彩程度,对这番话深表理解。他不理解的是,这么风风火火的走哪哪出事,一般来说按照话本里的英雄套路难道不是会渴望平凡么?这位怎么乐在其中的样子?
杨氏则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
心底下,她也是赞同“林冬连”的话的。
她在对交际,对抚养喜欢的后代,对这些事还很有些兴趣。而且,丈夫虽然没有那么惊才绝艳,也不能说一点晋升大儒的指望都没有,她走在外面,和婆婆于氏的待遇也并不相同。
但两三百年同样的事情做下来,杨氏其实也已经很难再忽略心底厌烦的感觉了。
偏偏,即使只是按照文胆的寿命来算,也至少还有好几百年的寿元。
甚至还有些隐隐的恐慌哪怕是丈夫晋升了大儒,她能做的事情又能有些什么变化呢?
有时候她会觉得君夫人的做法就很不错。
君夫人不用担心自己的性命会连累到大儒,后辈也早就自立。她常年轻车简从游历天下,听起来倒是很不错的样子。
没有叶夫人那么累,也不像大部分文胆的妻子那么……重复不变。
照谢氏所知,不少老牌文胆的妻子,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以前听说文胆的妻子有和离解开婚契的,那种基本等于放弃生命的做法,她只觉得荒谬,现在竟然也渐渐的有些理解了。
水馨没注意到杨氏的表情,讲真,她其实也真是不怎么在乎这样的内宅妇人的心情。对她来说,这一类的人,还不如辛苦讨生活的老百姓呢。
还在对林诚思道,“族兄你说,苏夫人多好的榜样,怎么就没几个人知道学呢?”
“有啊,江大儒。”林诚思说。
“所以说,不但有好榜样,还有成功的例证,为什么就没多几个人知道学呢?”
“……江大儒颇受非议。”
“说得好像安居后宅就不受非议了一样,生不出有先天天目的孩子会受非议吧?孩子嫁娶出错会受非议吧?小妾下仆私底下一点非议没有?就算一辈子不受非议,那也就是生死浮云。死得不小心还得被人指着棺材板骂连累家族呢。苏夫人、江大儒那样的,就算受些非议,照样名刻青史。”水馨毫无忌惮的说道。
她比林诚思更不在乎张大儒的后宅。
而且怎么说呢?这叶大儒和张大儒同为大儒,两人的后宅差太远了好吧?一天拜访两家,对比强烈。
杨氏却真有些受不了了。
心底有些厌烦是一回事,近乎被人指着鼻子骂是另一回事。
她放下心事,对水馨道,“林姑娘这是准备学习江大儒,拜叶夫人为师了吗?”
“我又不是天目,但有些精神很值得学习。自己做道君,肯定比嫁给道君更靠谱啊。”
杨氏无语了。
在背后拍马屁毫无意义。所以这是认真的?
其实,谁不知道自己做大儒比嫁给大儒更好。可这条路有多少艰难险阻?男子尚且如此,女子只怕还要艰难百倍。嫁一个有文胆资质的男子,却是一下子就能分享数百年的寿命。何苦劳心劳力?
那生命相连的誓约,都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就是现在,杨氏对于嫁到张家,嫁了个文胆丈夫,也是没任何后悔的。
“林姑娘真是年轻气盛。”杨氏干巴巴的赞扬了一句,“我这么些年来,也见过不少小姑娘,有这样的心气。”
“后来都后悔了?”水馨觉得看穿了套路。
“倒也没有。毕竟大家都有长辈。就是有些脾气十分倔的,倒是后悔了不少。毕竟也不是谁都有江大儒那般的天纵之姿。”
水馨捋了下,意思是大部分都无法违逆父母,还是嫁人生子了。然后看着那些保持本心却艰难困苦的曾经同类,反而产生了庆幸的心思?
而且,觉得江雅乔能成为大儒完全是因为资质?没有那个资质就不要乱想?
讲道理,在明国这个环境,江雅乔能成大儒,现在还是在靠教化之功修炼,这明显是心性胜过资质的类型吧?
三观不同,交流不畅。水馨好歹注意到了主人家的不乐意,想想不能直接将人气得翘班。
虽然不会为自己的言论道歉她觉得那至少算是诤言,实话总是难听么但好歹也不再挑衅了。
杨氏先去请了自己的婆婆于氏,转达了张煜的命令之后,一行人又去找了卢氏。
水馨对这两人其实还是挺好奇的。
毕竟,这两位才是大儒、文胆之妻的常态。拿苏倾和她们比,其实对苏倾和对她们都算不上公平。水馨实在是无法想象,有什么人能安居后宅,为家宅琐事,婚丧嫁娶之类的事情,操心个几百年的还不厌烦。
如果厌烦了,面对着长到几乎要看不见尽头的寿命,宅在院子里,又到底该怎么打发时间?
至少水馨自己,完全无法想象那样的日子,正如她的衷心感叹,真是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但于氏的情况居然相当不错。至少完全看不出依附的丈夫对她完全不上心的颓然。虽然看杨氏的表情有些阴沉,但感觉还在正常范围之内。
至于卢氏……
卢氏可就令水馨吃惊了。
因为在卢氏的身上,水馨竟然感受到了淡淡的佛力!
修佛这种事怎么说呢,真的是一点修仙资质都不需要的。只是对心性颇有要求。但最重要的要求在于虔诚。得通过佛经和“佛”产生共鸣。
整个佛修的体系,水馨莫名的知道流程
通过佛经传播信仰,塑造佛的形象。
通过万众信仰,将佛确认为“神话系英灵”。
通过与佛沟通,得到佛反向赐予的佛力。
事实上,绝大部分的宗教信徒的能力都是这么来的。有时候还会在塑造神灵的时候,先预设好佛的法宝啊神通啊之类的。然后让高阶的神力传输得到限制。
张大儒,您知道您的夫人已经成了个低阶佛修了么……
虽然这种程度的佛力,还达不到修炼的标准,连练气一层的水平都没有。但通道已经搭建了啊!
别问水馨是怎么知道佛力的传输通道已经搭建了的。
佛也是神明的一种,一旦被冠以“全知全能”这一类的神性,就会被天道关小黑屋。神力的传输,在水馨这样的天眷者感知中,是有一定违和感的。在宣和师徒等人身上,水馨就确认了这一点。
对她来说,佛修远比其他资质的修士,更好辨认。
所以,水馨一下子就觉得局面复杂了很多。
从卢氏的态度来看,水馨觉得,她修佛,就绝对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
看到杨氏之后,她还直接讽刺了,“老朽已经是槁木死灰之人,怎么,还放不下心么?”
1511 轻易露出的马脚
从杨氏之前的态度以及现在的脸色来看,哪怕是水馨也能看出一点杨氏和她的两辈婆婆,相处得并不愉快,且已经闹到了人尽皆知的程度,已经没必要在外人面前掩饰,或者说掩饰不来。
但就水馨自己剑心的感知上来说……
在路上就已经和杨氏语言交锋了几次的于氏有些心不在焉。
而本质上已经修佛了的卢氏,则不如说是故意挑衅。
再想想张煜的态度,张煜分明是认为这两位可能闹幺蛾子的,却又在同时,对这两位并没有什么怀疑。所以才会对林诚思说不要客气这一类的话。
这可就有趣了啊!
“夫人言重了。”杨氏确实很习惯卢氏的态度了,虽然面上没有什么妥协之色,语言还是很客气的,“这两位,一位是华国宗室,一位是林氏的后起之秀,家主亲自带回家帮忙的。林姑娘也确实帮上了大忙。只是家主忙碌,无法亲自接待,这才委托夫人。”
卢氏哼了一声。
水馨一直在仔细注意着着两位,卢氏的外表看起来就已经不年轻了。衣服也显得十分朴素。端正的五官周边,也染上了皱纹。她的气质就应该是端庄类别的。但此时看来却有些凶厉。
有过不少伪装经验的水馨很快就判定了这似乎是化妆的功劳。
至于于氏……
水馨却有点儿怀疑自己的眼睛。
对于一个依附于男人生存的女人而言,她似乎活得过于滋润了哪怕是目前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觉,妆容衣饰也十分暗淡,却依然有些掩饰不住的,眉宇间的意气风发。
那甚至不像是在不在乎丈夫后,找到了自身价值的意气风发!
当然了,还是那句话,和苏倾比较的话,对她太不公平了一些。
这些后宅的夫人们,已经度过了几百年贵妇生涯的夫人们,水馨又终究还见得太少了一些,无从比较判断。
“罢了,那你们就来坐着吧。”卢氏道,示意来客可以坐下,用十分勉为其难的语气让人上了茶和点心,然后靠在主位的椅子上,闭目小憩起来。
杨氏顿时十分尴尬。
但她依然有些庆幸,因为这已经是很不错的局面了。至少,卢氏没有过分的表现她的坏脾气不是么?
不搭理客人什么的……她到底辈分高,有礼貌地话,两个客人也不该说什么。
水馨和林诚思确实都很淡定。
被张煜那么一提,他们都以为会遇上什么奇葩状况好吧。只是被无视的话,毛毛雨了。
结果,在尴尬的坐了好一阵子。
水馨已经将过于简朴,配色暗沉,没有什么装饰的正堂给看了一遍,并且并不表示意外……于氏坐不住了。
她本来就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牵挂着什么。
短短时间内喝掉了两杯水。
忍不住的对杨氏开口,“陈氏死了?”
“是。”杨氏表示惊讶。
毕竟,于氏不管张清河的后宅争斗已经很多年了她的嫡子,也就是她的丈夫,目前为止都是张家的人里最接近大儒的一位,嫡脉都是他们的子孙。其他的妾室再怎么闹,哪怕生下孩子吧,也就是给少量钱财独立出户的结局。
争斗中不是没有出过丢命的事件。
“死得很不光彩?”于氏却继续追问,好像还很在乎张清河一样,语气是真的有些幸灾乐祸。
“也很蹊跷。”杨氏谨慎的说,“她所中之毒,根本不是内宅应有之物。”
于氏冷笑一声,“所以才要我们到这里来坐着么?”
“出现了那种不应有的东西,也就意味着这内宅已经很可能的混入了危险之人。”杨氏道。
于氏又嗤笑了一声,不再言语了。
可是……
林诚思和水馨两人对望一眼,旁观者清,他们虽然都是第一次见于氏,却依然觉得,于氏的情况相当怪异。
这背后莫非真的有于氏的推手?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陈氏一死,于氏就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也实在是不像什么深谋远虑,老谋深算之辈。完全不像是苏倾用“天机”这种天目神通,窥视到的存在。
水馨决定试探一下。
虽然这是对方的地盘,一旦宅邸的禁制用起来,她就算是剑心估计也要跪。但这毕竟不是在大儒面前作死不是?大儒自己都给了“免死金牌”了。
“杨夫人看来还不知道龙息香到底代表什么?”水馨一脸高傲的模样,主动开口。
“……确实以前不曾听闻。”
水馨在今天之前也没听说过。
“龙息香针对的是龙裔血脉。而那个叫做林枫言的剑心,虽然不是我林氏宗族之人,确实图腾一族的后裔,换句话说,他是有青龙血脉的。但这件事,想来知道得人不多。毕竟林枫言此人,顶多是在两三月前,才在中云道范阳府那边被确认了身份图腾血脉,不完整的天眷者。”
对于图腾一族,因为消失已久,内宅的女眷们听着,顶多觉得似乎有些稀奇,却并不怎么在意。
可最后一句话出来,杨氏大惊失色,卢氏都睁开了眼。
于氏……于氏非常明显的惊跳了一下,脸色白了不少。
“能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就找到龙息香这种针对性的奇物,恰好在人上门的时候用上。哪怕没有成功,这背后的事情,难道不令人担忧吗?”
杨氏的脸色变来变去的。
于氏则已经靠到椅背上去了。
唯有卢氏,虽然也面带惊奇,但她显然不怎么在意。
“刚才家主说南方修仙界……”
“林枫言这个剑心似乎也说过,南方修仙界有人在图谋北方,试图报仇?”水馨用不那么肯定的语气说道,“我倒没有当面听见。但是想想也很合理吧。包括之前的事情。”
果然不只是恐吓么……
脸上阴晴不定的杨氏也有些瘫了。
对她来说,还有一点糟糕之处在于,张氏的内宅现在看来问题很大。而除了上面两辈人的院子,绝大部分地方,都是她在主持内务!
而事实上,他能控制的地方又并不多。
在张氏没有出现第二个大儒,张清河又完全没把指望放在她丈夫的前提下,她那隔了两三辈的后代们,和他的丈夫是存在资源竞争关系的,她根本控制不住。
拿长辈的身份压?
张清河还是她长辈呢。
他又长期流连后宅。
现在,杨氏只能希望,自家的家主能明察秋毫了。
另一边,林水馨却是和林诚思再次对望了一眼,算是达成了一致于氏这家伙,至少是被人利用了吧?她很有可能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严重?要是那样,就不知道指使她的人,是不是在张宅了。
至少……跟着杨氏和于氏过来的贴身侍女,都垂眉敛目的站着,看不出什么异常。
而卢氏么……水馨觉得这位已经有点儿四大皆空的感觉了。
所以,大儒又怎么样?连“齐家”都做不到。
林诚思分明从水馨的眼神中,看出了这样的鄙视之情。
对此林诚思还真是无力反驳。
还有些反思。
大儒们其实还是很注重名声的。在约束家眷不干涉政事这一点上,几乎没人有问题。但仅仅是这样的话,似乎有些不够?
接下来该怎么做?
鄙视完之后,水馨开始考虑下一步是不是要将于氏逼到狗急跳墙的程度呢?说起来这里是卢氏的主场,卢氏还是能自保的吧?
水馨还在那儿考虑呢,就听见有个焦急的声音在外面道,“……还请通融,有大事要转告夫人!”
于氏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是明夏的声音,出什么事了!?”她这一次太急切了。
不管是卢氏还是杨氏,这会儿都终于发现了于氏的不对。
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于氏被婆婆和媳妇看着,也终于反应过来。勉强圆话,“最近新苑的身子不太好,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故,我怕她被吓着……快让明夏进来!”
于氏尚且保留着一个很多女性长辈都会有的爱好挑一两个顺眼的女性后辈养在身边。当然,男子也多有这样的爱好就是了。
杨氏自己,也曾经养过一两个孙女曾孙女。
后来辈分差得大了,就终究少了几分亲缘的感觉,也就到此为止。
此时听见于氏说起,顿时想起之前张煜的吩咐来,“新苑的话,似乎是新浣的亲妹妹?”
水馨侧目而视。
难道是那个原因?张新浣不是应该还没来得及做第二步么?而且都逮着自己的姐姐妹妹坑是什么鬼?
“本来最近就有些不适,就是听见了新浣的事,忧心焦虑之下,一下子就病倒了。”于氏一脸的担忧,“新浣出事,她的亲事怕是要黄了。”
杨氏将事情想起来,脸色平复了几分,“这也是命不好。”
颇为赞同的样子。
张氏女虽然还算尊贵,但终究数量多了。先天天目固然不用担心什么。没有先天天目的,总得有些旁的依仗,才能选上好儿郎。
张新浣虽然资质不是特别出众,却终究是个先天天目。
这时候,名为明夏,长相却颇为普通的侍女迅速走进门来,“夫人,不好了,老爷让人将三姑娘带走了!三姑娘人还晕着啊!”
“真是岂有此理!”于氏拍案而起,“儿孙多了,就能这么糟践么!?”
说着就要往外冲。
谢氏有些呆呆的看着。
卢氏完全无所谓。
但就在于氏要冲出大门的时候,一道白光忽然出现。四阶巅峰气息的小白忽然出现在门口,挡住了于氏的去路。
于氏吓了一跳。
冲势立止,吓退了好几步。差点儿一跤跌在地上,还亏得明夏扶住了他。
“你想做什么?”卢氏也站起来了,喝问道。
她这一喝,倒是将于氏的气急败坏给挡了回去。当然了,卢氏的气急败坏,也本来就不足以战胜她对那么大一只妖兽的恐惧就是了。
“之前就听张大学士吩咐过张大人,让他整理张新浣的直系血亲。从最近的开始这话杨夫人肯定也听见了。”水馨条理清晰的快速道。
“从之前在叶大学士那得到的消息来看,张新浣有相当可能,是想要通过掠夺直系血亲气运或者健康、性命之类的方式,来增强自身力量,成就文胆的可能。虽然他是被人忽悠了,但张新苑若是身体有恙,则不能排除张新浣下手的可能。张大人将人带走,只怕正是要确认这个可能。大学士也在关注,不管是不是被张新浣所害,被张大人带走,都只会得到更好地救治。”
水馨走到了小白的身前,在小白的衬托下,加上她本身自信满满的模样,倒是颇有气势。
迫得一屋子的人,不自觉的就听完了她的那么一大堆话。
卢氏站在首位,到底是反应快一点,也镇定一点,冷哼一声道,“即使如此,于氏想去看看自己的后辈,又有何不妥?”
林诚思先行了一礼,随即肃容道,“此事尚且牵扯到我林氏血脉。我等林氏子弟,当然也有责问之权,若张新苑被张新浣所害,那我倒要问于夫人,难道就没有发现异常?”
这句话其实略显无理取闹毕竟于氏只是个普通人,一个普通人的嫡系少女生了病,也顶天了就是请一个低阶修士过来治病。若是那么容易发现,那早就该被逮住了。
林诚思面上不显,心中却略微尴尬。
为了配合,也只能拼了。
而且,林诚思到底是个天目,哪怕是后天的,对人心也非常敏感。不算太昏暗的光芒,也不足以阻挡他的视野。
当他摆出一副义正词严的模样之后,本来就已经有些慌乱的于氏,居然露出了非常明显的心虚表情!
显然,张新苑的病情,绝对不是像她说得那样了。
林诚思立刻振奋精神,准备趁胜追击,击溃她的心防,将秘密掀开来。
然而,林诚思到底还是愣了点。
他倒未必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但肯定高估了对面那“少妇”的心理承受力。
“于夫人……”
林诚思刚刚压迫性的踏前一步,就见于氏忽然往后一跳。
到底也是大贯通的体质,下一秒,于氏就已经落在了卢氏的身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刀来,放在了卢氏的脖子上,崩溃的喊,“让我出去!”
1512 真面目
如果要形容林诚思此时的表情,大概只能用“一脸懵逼”这几个字至于就到了这种程度?
再说吧,就算是离开了这院子,甚至是离开了张宅,那又怎么样?难道还能离开明都不成?可这样的话,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林诚思都不敢这么说了。
他已经不敢肯定,于氏的心态崩到了什么程度。
大儒的媳妇杀了大儒的老婆……要是真的闹出这种事来,这是天大的丑闻。而要是这样的丑闻氏他促成的?宗室的身份也不会有半点用了。
“卢夫人的身上,竟然没带护符?而且没保镖的么?”这时,水馨也嘀咕了一句。
彻底懵逼的林诚思和杨氏,这才被提醒得又多了一重疑惑。
是啊,卢氏身为大儒夫人,该少的东西绝对不会少。不带护符也就罢了,说到底这还是她的主场。但身边连个来个及救援的护卫也没有……这是安全太久,疏忽大意么?
可就算是大儒夫人疏忽大意,护卫又不是一成不变。
在当值的时候,他们总不该疏忽大意吧?
“……没错,她的身上没有护符!老家伙也早就不让护卫贴身护卫了!没有人能保护她!”杨氏的宣言,表示她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随即,她的匕首,在卢氏的身上,划出了一条血线,“老东西,送我离开!否则……看你自称朽木死灰,要真这样,你怎么不死!又没人拦着你死!不想死,就送我出张宅!”
卢氏却完全没有了对待杨氏那一开始的阴沉与暴躁,反而是异常沉静的模样。似乎也完全感受不到脖子的疼痛。
她的目光,在杨氏的身上溜了一眼,“你身上的东西,不是我们家的。”
“没错!就不要指望你大儒夫人的身份了!”
卢氏越发暴躁或者崩溃的喊道。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从来都不想死。”卢氏很平静的道,“所以可以,我送你出去。”
卢氏是那样的平静,没有半点被挟持的恐慌。
反而坦然的说出了自己从来不想死的事实。
杨氏看着在异常中反而镇定莫名的卢氏,再次惊呆。
而于氏则被这样的异常,弄得更加不安起来。只得将匕首握得更紧,表情越发凶狠。
其实她倒也不必如此。
卢氏没有带护符,于氏却是肯定带了的。而且是那种应激的护符。只要那些护符能保护于氏瞬间的时间,就足以让于氏将同为普通人的卢氏杀死。
小白的出现,已经引起了不少周围护卫的注意。注意到这一幕的人就更多了。
可是……没人敢冒这个险。
“你这样,我怎么走?”卢氏却依然淡定。
于氏这才稍稍反应过来,匕首都已经在卢氏的脖子上割了一个血口子了。而且还“嵌”在里面。这种情况,卢氏动一动,只怕就会要了她自己的小命。
于氏心中有些犹豫,但想想没有其他办法,也只得放开了一些。
卢氏便慢慢的转身,要往后堂走。
但这时候,于氏那被她自己一把推开,完全惊呆的侍女明夏,却终于反应了过来,直接扑了过来,却在距离于氏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就被一颗飞来的石子击倒了。
明夏也管不了那么多,连连大喊,“夫人!夫人!您虽有错,可只要说出来,家主定然能理解您的!可您要是这么一走,可就要被,被当成罪人了啊!”
明夏显然是吓懵了,平时教养也不错。
此时一通乱七八糟的话下来,最严重的用词不过是“罪人”而已。但这会儿于氏就算是放下刀,难道就不是“罪人”了?
挟持大儒夫人,挟持自己的婆婆,不是放下了就能当没发生过的。
不过,已经来到了不远处的护卫,阻止了明夏的胡乱行动,却没有阻止明夏的哭诉。毕竟他们也需要机会。
“等,等下!”明夏的话虽然没有阻止于氏,却提醒了她一件事,“不要往后面走,走正门!”
后面当然也有门,但距离卢氏的卧室和库房就都很近了。那里面的禁制只会更多,也是于氏不了解的。张煜不可能一点东西都不给自己的正妻。
“行。”卢氏从善如流,慢慢的转了身,又往正门走。
于氏有些说不出的焦躁。
却又无从辨别。
不能将卢氏就这么一刀杀了,就冲着不远处的明夏和门口的林水馨两人及那只大妖兽喊道,“都给我让开!那只妖兽让它跑远点!”
水馨无所谓的一拍小白,让小白暂且“远走高飞”,自己和哑口的林诚思一样退到了一边。
“夫人……”明夏却是一脸要昏厥的表情,“夫人您冷静啊!到时候没了婚契,您也,您也容颜衰老,又怎么和田公子厮守啊!”
卧槽!
连水馨都瞪大了眼,对这样的惊天爆料不知道该不该觉得意外。
所以,于氏是中了美男计么?不过也是,独守空闺那么多年,又不是什么独立自强的女子。这种幺蛾子也……不算奇怪?
明夏这话显然戳到了点子上。
不管别人怎么觉得“理所当然”或者“大逆不道”,于氏肯定没有后悔的意思,只是被戳到了“容颜衰老”的痛点。事实上应该说是死定了才对。如果那位“田公子”没有文胆的修为来用婚契替于氏续命的话。
于氏今年至少已经三百多岁,本身的真正修为却根本没有正气期。
走过明夏的于氏狠狠的一脚踹了过去。
明夏毫无疑义的被踹飞了。
但也就乘着这个分神的机会,卢氏毫无形象的直接倒地一滚,滚出了好几步远!
等于氏反应过来想要追击的时候,别人又哪里会再给她这个机会?
心怀愧疚的林诚思始终盯着,想要找个翻盘的机会。
这会儿机会送上门来,攒着的文宝符连忙毫不客气的往卢氏的身上套。套完之后,拉着水馨就往后飞退。
他对这样的宅邸还是有了解的,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不用他们费心了。
果然……
得到了保护的卢氏第一时间就沾着自己脖子上的血,跑回自己的主位,按动了什么。动作之敏捷,居然并不下于之前的于氏。
无形的锁链从正堂的各个方向延伸出来,封锁了整个正堂。
而正堂的上方,更是垂下了一个印章模样的东西。
卢氏身上刚有些护符之类的光芒亮起,就立刻被印章的辉光全部压下。于氏整个人,都直接在印章压下的同时扑到在地,再没有了反抗余地,只能惨笑了几声,吐出一口血来。
林诚思心有余悸。
认真讲,他最怕的不是救不回卢氏,毕竟于氏第一次做这种事十分生疏,只要不逼得她冲动杀人,就总能得到机会。
当然卢氏的反应那么敏捷还是没料到的。
怕的是反击的时候,不小心把水馨的真正实力逼出来!
事到如今,“林冬连”这个身份可是已经和“林水馨”这个身份完全割裂了,也具备了极大的价值!
但看看水馨……她正好奇的从门口张望那个印章,一副不知危险的表情。
林诚思表示心累。
卢氏沉默着让凑过来的侍女给脖子上上了药。又去抹了一把脸。大抵已经暴露了一些的关系,等她走回主位坐下的时候,证实了水馨的猜想卸掉妆容的她是个端庄,气质甚至可以说温婉的女性。
阴沉暴躁什么的,都是伪装。
至于她为什么要那么伪装……那佛力通道无疑就是最好的原因。
“以前就知道你蠢,现在发现你比我想得还蠢。”
让两个姓林的再次进门,控制了禁制威力的卢氏看着趴在地上的于氏道。
虽然是斥责,脸上却很平静,语气也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事实,并没有任何痛恨之类的情绪,“让我猜猜,新苑的病,还有陈氏的死,该不会都和你有关吧?发现你偷情了?”
于氏趴在地上,并不言语。
这是某种程度的默认。
张新苑是于氏养着的,虽然像是养猫养狗一般,终归比较亲近,容易发现秘密。
而陈氏么……
这年头,出现一两个胆大包天想要取代有婚契的主母的小妾也并不奇怪。哪怕主母完全不管事。可那个位置本身,就代表着漫长的寿元和恒久的青春!心中要存了心思,发现些许蛛丝马迹也是完全可能的。
“就你和老大的关系,你要养上两个面首,我也不怪你。”卢氏说出了让一众人等都觉得惊悚的话包括杨氏,甚至也包括于氏。
于氏猛然抬眼瞪着卢氏,语气虚弱而凶狠,“你才养面首!”
“那人又不能用婚契来养你,你又没本事离了婚契而自立。人要有自知之明”卢氏端庄和蔼的道,“借一个养自己的男人的势来找另一个养不起自己的男人,这不是养面首,你告诉我该怎么形容?”
于氏立刻抗辩,或者破罐子破摔,“我们是两心相悦!”
“因为他心悦你,所以给你龙息香这种东西,而不是什么不起眼的毒药,来除掉陈氏?”卢氏立刻跟上。
于氏面露惊恐,却无法回答了。
于氏想要除掉一个妾室,哪怕是手段粗疏一点,只要用的是不那么难到手的普通毒药去毒死人,被张清河及其他人发现了,也多半不会做什么。毕竟她是有婚契的正室,却被冷落太久。
但龙息香……要真和她有关,这就太超常了。
于氏自己都是知道这点的。
水馨“噗嗤”一声笑出声。
卢氏比她一开始想得有趣多了。果然活得久了……不豁达就扭曲?
然后,卢氏自己说自己从来不想死……所以才修佛么?她也没有修仙资质,而修佛是唯一完全不用修仙资质,起点低又和儒门一脉相承的。若能修炼到一定境界,那么即使是解开婚契也无所谓了。
忽地,水馨又愣了下,插口问道,“杨夫人,这位于夫人住的院子,就是刚才我们路过的地方吗?”
三观碎裂的杨氏本能的点了点头。
从她进门起,卢氏的脾气就不算好,近年来只能说更加阴沉暴躁。
这样的卢氏她从没见过!
感觉是换了芯子!!
水馨却立刻退出大门,灵茶树的虚影,再次在她的身后出现。
于氏看着这株灵茶树的虚影,也露出惊诧之色。
还在门内的林诚思连忙解释,“我这族妹,呃,找东西是一把好手?之前就是被请来找东西的。她可能担心于夫人那边,还藏着一些其他东西……之前因为各种原因,也没仔细找……”
林诚思觉得自己要圆不过去了。
这次可没有张煜的邀请!
这和直接闯进人家家中搜查有什么区别啊喂!
但想想看,林诚思就刚好能在这种时候撞过来,又恰好撞到水馨找东西帮忙……林水馨虽然爱好作死,但从来不会毫无缘由的作死。所以林诚思继续硬着头皮帮忙。
“非常奇妙的能力。”卢氏沉吟片刻道。
再等了片刻又道,“看来这孩子已经早早知道了最重要的是什么东西,这很好。”
杨氏勉强整合了自己被两个婆婆撕碎的三观,“夫人,要禀告家主么?”
卢氏摆摆手,“她在找东西,我都能察觉到,何况是他。要是想反对,对他也就是挥挥手的事情罢了。”
卢氏的语气十分冷漠。
谈起张煜,就像是在说一个陌生人。
但同时又特别的头脑清晰,条理分明杨氏再次回忆了一下之前被人随便激了一下就提升了禁制等级的卢氏,哪怕那就是小半天前的事,依然很难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再想想张煜毫不意外的样子所以大儒果然也很久没有真正注意过自己的妻子了吧?
脑袋一团浆糊的冒出的一个恐怖的念头来
于氏不在乎张清河了,是因为她有了另外的恋人(哪怕是中计她至少乐在其中),不仅仅是和张清河闹累了。
卢氏呢?
杨氏到底没恢复正常,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卢氏看了出来,平生第一次和颜悦色的对自己的孙媳妇道,“最多二十年,你一定会明白。”
明明声音温和。
杨氏却只觉得不寒而栗。
1513 尚在暗处的
水馨的脸上,很快就露出了震惊之色。
刚才她先被林枫言吸引了注意力,混沌灵木的虚影也是“擅做主张”。她在那之后,匆匆忙忙的按照之前的寻找方向找到了应邀来找的东西,对张宅的“探索程度”,却是远远不如叶宅了。
这会儿她也没有放肆的去搜索整个叶宅剩余植物附近的东西。
又不是说张煜感应不到。
把注意力放在了于氏的院子里,已经是很快察觉到了不对。
不知道是不是和之前的一些动作有关,有些进程被打乱了,水馨能感觉到一种邪恶的气息,在于氏院落里的植物那渗入地下的根系之间苏醒。
她应该说“来得特别及时”,因为那气息刚刚出现,于氏园子里,那些布置得高低错落,地下根系也是纵横交错的植物,就迅速开始枯萎,毫无反抗之力!
对于外界的变化,植物总是比动物还要更加敏感。只是很多时候……应该说绝大部分时候,这种敏感都不可能转化为警示。
即使是于氏园子里的植物全部死光了,有这些植物死气的遮掩,那苏醒的东西倘若不立刻兴风作浪,只怕都能隐藏一段时间。
不过,要么怎么说干坏事的人运气总是不会太好呢?
即使以前可以好,碰到了天眷者的直觉也必须得跪。
水馨没有林枫言那种契合剑意带来的直觉,但她对天眷本身的掌控是超过林枫言了。任何一件事,能主动调整概率的话,总是会容易很多。
而水馨从来没有尝试过“调低撞事概率”这种事。
现在混沌灵木幼苗的投影还能进行第二次投影了。哪怕它的灵智不那么完整,但它的本体或者说母体在经历什么,幼苗是本能的清楚的。
水馨才刚刚为“大儒宅院居然能隐藏感觉那么糟糕的东西”这种事震惊的时候,混沌灵木的幼苗投影就先炸了。
炸得比之前还要淬不及防。
张清河那边虽然带走了张新苑,但就和之前水馨等人的猜测一样,感觉是张新浣下手,还没查到于氏得头上,于氏偷情这码事呢,也顶多就是两三个心腹知道。
下仆们就算是打听了一二消息,也并不多慌,整个园子还是相对平静的。
顶多就有那么一两人,对环境的变化有了“是不是浇水浇少了”这样的感想,整个园子,甚至是更外面的植物,都在同一时间,直接化作飞灰,让整个园子笼罩在了黑灰色的雾气中。
也几乎是在同时,于氏卧房的下方,地底开始震动起来。
照理说也有低阶法器强度的建筑,在这震动下,毫无反抗之力的开始崩塌。有那么两个正在屋子里躲懒的侍女,因为没能来得及反应过来,起身略慢了一些,就直接被崩塌的建筑压在了下面,真如同被法器击中,瞬间就没了声息。
就是之前灵兽暴动,张新浣“变身”,也远没有在这里引发那么大的动静。
一时间,院子里面被波及,却还没有特别大危险的下仆们竟然有些懵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不过,他们的“镇定”,也顶多就维持到这时候了。
当房屋几乎崩塌完毕,地下传来了一声嘶吼,那嘶吼怨毒已极,光是听见,就吓得那些下仆们拔腿就跑,或者直接瘫软在地!
这样的动静,当然不可能瞒过张煜。
在嘶吼声响起的同时,和卢氏正堂里类似的印章的虚影,就出现在了于氏院落的上空,带着万钧的镇压之力,往地下压去。
可惜,这镇压之力却似乎失去了效果。
一个身影,顶着那足以镇压文胆的压力,从地下破土而出!
随着一声轻咦,本来就在主宅内的张煜的身影,出现在了这个院落的上空,看到一根尚在活动的藤条,同样不怕印章的镇压之力,依然追着那破土而出的,身形在球形和多手多脚或多脑袋的人体之间变换的东西打的时候,张煜的眼角抽了抽。
不过,张煜还是没说什么。
一伸手,他的袍袖就化作了一个巨大的袋子,迎着那身影逃窜的方向,一下子就将这身影裹了进去。
然而,裹进去之后,张煜的袖子里,分明出现了几分挣扎。
让大儒再次诧异的扬了扬眉,但眉眼之间,却很快染上了几分怒色!
目光再一扫,刚才还生龙活虎的藤条“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生机全无。
张煜转头就落到了卢氏的院子里。
只见林氏的小姑娘一脸悲催的看着她,“我想说又暴走了,您信么?好像那些东西是我这资质的天敌……”
被人两次一言不合的在自家的宅地里大打出手,张煜要说觉得高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他能感觉到,“暴走”是真的。这姑娘才得到修仙资质有多久?根本就来不及研究明白。何况,确实是两次都帮了忙!真正帮到了忙的那种。前一次不说,现在他袖子里的东西,如果不是她提前发现,闹出大动静来,等到他去镇压,死亡人数绝不止那么一两个。
“罢了。”张煜神情复杂的道,“我自家家宅不整,你帮了忙,我能怨你不成?”
水馨眨眨眼。
身为剑心对自身的敏感,同样让她确认,张煜说的是真心话。他并没有对她产生恶意杀人灭口是不可能了,报复心似乎也真的没有。
果然到了这个地步,基础的心胸还是会有的。
而张煜的目光越过水馨之后,走进大堂的他,目光依次从于氏和卢氏的身上划过。
于氏挟持了卢氏之后,他很快就注意到了这里。
得说这两者都令他震惊。
她们是凡人,能活到现在都仰赖于婚契。
她们安守内宅,不管怎样至少没有插手政务。甚至连主宅内务都已经放手了。
所以,不管是自己的夫人还是媳妇,他都忽略了很久。
正妻卢氏,他知道她在一百多岁之后,脾气就开始变得相当暴躁,一度想要解开婚契,自然死亡。
不过那时候她的娘家还需要她帮扶,她终究没那么做。后来娘家也疏远了,她将自己关在自己的院子里,脾气越发糟糕。
他是真的不知道,她的阴沉暴躁是什么时候消失的。但现在想想,她对“大儒夫人”这个身份的兴趣都会消失,愤怒不持久,其实也算是正常的。
至于她为什么这么做……以前忽略了也就算了,现在注意到了,仔细感知一下,也就明白了。
从他的妻子到媳妇,他是都小看了她们。
沉吟了片刻的张煜道,“夫人,于氏的事情,继续交由你来审问如何?”
张煜想起了遥远的过去,刚嫁过来不久的,卢氏的模样。
卢氏心知自己不会是最终的审问者,也不可能单独审问。当下也不说可否,只反问了一句,“刚才是什么?”
张煜顿了顿,并没有因为下人和外人在场而做隐瞒,“张氏旁支甚至是嫡支子弟,本嫡支子弟害死之后,残留下来的怨气。”
不只是这么简单的怨气,但最重要的组成部分,确实是这个。
这怨气的来源保证了不会被主宅的禁制轻易发现。
一旦开始第二步,只怕也会有受到牵引,有更糟糕的变化。毕竟可以想见,应该是被杀之人,一部分被炼制成了丹药,怨气之类,却被用作他途两者之间,必然还存在一定关联!
张煜已经再次给自己的几个同僚发了信息,让他们仔细搜索自己的宅院总比把这个姑娘叫过去找的好。虽然他自己这里算是丢了个大人,但他并没有迁怒到自己同僚身上的意思。
总之,现在算是有了相当的头绪。
前天晚上那只爆发的黑龙也好,被封印掉的低配版愤怒化身也罢,甚至是那些失控的世家子弟……只能说是被提前撞破了一部分的布局。
远非全部。
张煜易地而处的思考如果是他来做这样的布局,当然会考虑一切因素全部爆发的威力,但也肯定要保证,一部分布局被破之后,剩余部分的威力!
如果被废了一部分就会全部被废,那样的布局无疑是失败的。
能在他们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弄出这么多事来,实在不可能是那种失败的布局。
“你们两位……”张煜对着水馨两人摇了摇头,“出了这么些事情,也不用等到一个时辰之后了,我先找人送你们回驿馆,看看其他家怎么说。答应林姑娘的报酬,会尽快送上。”
水馨略显遗憾。
虽然她对于氏怎么中计的没兴趣,但要说那位“田公子”背后的势力,那是当然有兴趣的!
不过,都已经在人家闹了两场了,哪怕是她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当下也就没说什么,老老实实的在张煜安排的人的引导下离开了张宅,坐上了张宅准备的马车讲真,因为在处理收尾,而水馨这边惹事的速度太快,叶府甚至还没来得及,将他们自备的马车送到张府来。
当张府的人说“这是为两位准备的马车”这样的话的时候,同样在张府门前,坐上了自带的马匹的林枫言,投来了意味深长的一瞥。
林枫言会自己备马,是因为他的长相回头率太高了。
坐在马上,哪怕速度不快,也很少有人会注意骑马者的容貌。
水馨很能理解这一点,同时她理解了林枫言那眼神的意思悠着点吧,照你这惹事的速度,哪怕你“林冬连”的身份再笃定,别人都能联想到这两身份是同一人!
但水馨很冤,真的很冤。
她本来只想老老实实的找东西。
是混沌灵木的幼苗投影自己暴走了啊!明明她现在媚骨这边的道境也就是练气顶峰的实力。但发挥出来的确实是筑基级别的战斗力。
而且,抽调凡植的潜力和生命精华,以自身实力催化……这样的作战方式,等于只要有一定数量的凡植,就能形成超越境界的战斗力。那要是给了一堆灵植呢?
不能不承认,这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资质本身,就很引人瞩目。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叶府的时候没有暴走,而在张府的时候,有林枫言这个半天眷在场。
于是,坐上了马车的水馨感慨了一声,“太高调了。”
林诚思斜睨了她一眼。
原来你有自知之明的?
“你不懂。”水馨一副寂寞的样子。
林诚思直接翻了个白眼。
水馨能怎么说呢?反正没有混沌灵木的帮助的话,她自己是做不到将凡植调动到那样的程度的。还能把剩余的生命凝聚成灵植的种子。
虽然是她提供力量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但其中分明有一些涉及到法则的东西,一些变化的过程,她别说靠自己复制了,连理解都还差得远。
“我觉得我的资质,会不会和李遥知的传承有点关系?”水馨忽然摸着下巴道。
林诚思也不愿意在张家的马车上和人讨论张家刚出的事故。
倒是林水馨现在这个资质……既然她愿意说起,那肯定就是没什么问题的。
“……因为你的资质和之前的东西有敌对的感觉,而和这一切看起来都有关联的命毒,又和李遥知的传承有关的?”林诚思猜测。
“对,你知道我这个资质,开始修炼的前提就挺麻烦的。就好像有一道厚实的大门挡在前面。李遥知那边也是,得先养植物再修炼。”
……所以这么一本正经的,难道还真有这样的资质?
林诚思扯了扯嘴角。
“然后啊,同样的修炼资质,都有正道魔道之分不是吗?也可以后天形成……恩,用红尘念火当然可以开天目,但要是要用孽毒来开天目,你觉得成型的会是什么东西?”水馨脑洞大开。
“就没听说过……”林诚思目瞪口呆。
“凡人不可能承受得起孽毒吧。”马车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就是用红尘念火,如果读书读得不好,不能养一口正气在胸,也一样承受不了红尘念火开天目的过程啊!”
水馨两人当然知道张氏有人护送。
但真没料到护卫居然会有人插口的。
林诚思掀开帘子看了眼,外面骑马相送的确实是个兵魂没错。
“哦,在下张丹诺。”容貌英俊锐利的剑修扬起一个笑容,“张家旁支,后天兵魂。回来参加冬日祭的。”
1514 正道魔道
张煜主导张宅的时候,张宅几乎到处都是引剑兵魂的气息。有护卫型的,有正统兵魂,还夹杂了两个剑心的气息。
有一个引剑跟出来做护送也是很正常的事。
谁想到居然夹杂了一个张氏旁支就水馨的感知而言,他已经引剑后期到引剑圆满的感觉了。可能刚突破一个小境界不久,锐气还无法完全收敛。回到明都来,应该更多是为了沉淀境界才对。
“听你们说得有趣,又没有避人的意思。就忍不住插口了。”
张丹诺看着马车内笑道,“后天天目比先天天目更令人放心,不只是因为只能用红尘念火修炼。更是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选择了遵从圣儒之道,根基如此。用孽毒之类的东西来开天目的话,就算是满心怨毒的家伙,只怕也会被影响到毫无神智的地步吧。”
他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居然就直接和他们讨论起来了。
水馨和林诚思两人,倒是差点被震得目瞪口呆。
水馨想了想,“……恩,其实我就想说,保不定有个和我的资质有关但修炼方向相反的家伙。”
“但你不是养灵植来修炼么。”
林诚思觉得这是个冷笑话,“所以和你对立的话,那边是靠着毁灭灵植来修炼么?”
要是一下子死一片灵植,这种事和一下子长出一片灵植来,一样的引人瞩目好么。“当然不是。”
水馨再次鄙视的看了一眼林诚思,“你傻,我说得是植物吗?我说的是生机!是生命!生命的源头是植物。不管是人还是兽,在修炼之始都一定要吃东西。就算是纯粹的食肉动物,它吃掉的‘肉’,追根溯源都一定是植物养起来的。人也并不例外……当然你非要拿着佛经说石头什么的也有生命的话,那我没话说。”
林诚思懂得水馨的逻辑了。对立的是生机和死气。
且不说这样的猜测是不是真实,道理还是有那么几分的,能说得通。就是脑洞大了点。
张丹诺也赞同的在马车外面道,“至少那些人非常擅长利用杀戮。”
他没说擅长利用尸体,因为很明显,尸体只是被利用的一部分罢了。
水馨再次感到奇怪。倒不是说从这张丹诺的身上赶到了什么恶意。事实上,她能从他身上感应到的,是沸腾的好奇心。和她自己某些时候的状态很像,可问题是啊……这不是张氏旁支么?
而且对张氏发生的事情也有了解。
简单的讲,这是一个嫡系子弟被人忽悠,坑害了至少六个以上的嫡系或者旁支子弟。死了这么多同宗,他怎么就一点悲伤之类地感觉都没有?
总不可能没意识到这里面牵扯的众多人命吧?
林诚思也从张丹诺的态度中看明白了这一点。而且比起水馨,他肯定更在乎这种宗族之情。忍不住就问出来了。
张丹诺倒是依然不以为意,简单明了的再次重复了一点,“我是后天兵魂。”
后天兵魂一般有三种情况特殊培养、被逼无奈、自愿拼搏。
正常来说,第三种最少见。毕竟后天凝练兵魂是真的要拼命,会去博取后天兵魂的,除了那种真的就热爱战斗的,多半都有一些现实逼迫的因素。
当然了,世家子弟之中,也确实是有第三种的。水馨他们都见过。毕竟他们能追求的东西也不多。可张丹诺这话的意思,就分明是说他并非第三种了。
水馨就想到了颜仲安。如果他也是大儒家族的旁支,大儒家族会认他回去么?相信只要大儒有些眼光,就还是会认的。张丹诺貌似也是类似的情况?
林诚思也同样对这个张丹诺没了什么芥蒂。
甚至有些明白,为什么对方要作为护卫跑出来了。现在的张氏只怕是乱成了一团吧。从旁支被找回去的引剑剑修。对于个人来说,这或者从来不是他自身的期望,但对嫡支的人来说,倒是很多人会觉得这是施恩。很多人,施恩都是望报的。
林诚思果断转移话提,“李遥知那边本来就已经同意交出传承了,到时候让你看看也不难。”
水馨点点头。
她的另一个身份也得到了相关的承诺,不过显然现在并不适合去拿传承。而且,她这体质……事情发生得太多了,连累得李遥知也参与了不少,只怕早就分了心,这会儿写功法的进度实在堪忧。
说到底不算熟悉,转移了话题之后,水馨和林诚思也就没有多聊。
但看着那满城劫后余生的气氛,都有些唏嘘。
毕竟这半天的经历让他们都知道,他们只是破开了一个小局,背后潜藏着更深的阴影。
水馨不由得再次想起了那只小怪猫展现的幻境。
身手笨拙,但似乎对杀猫杀狗这件事充满了兴趣的中年人。也就是白云观那个神像的原型。因为白云观在山林掩映之间,明明那个中年人还兼职了百兽阁的顾问,却愣是没人发现,这人居然已经有了自己的神像。
这人平时在容貌上应该没有掩饰过自己。
连杀猫杀狗的时候,都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带上蒙面之物。
他会是“修炼的反方向”吗?
水馨最在意的是两点其一,为什么他的动作会那么笨拙。其二,苏倾点亮天机,指出“指使者很可能是女人”。
第一点源于小怪猫身上众多记忆碎片的记忆,不会有错。
第二点源自苏倾的天目神通,拥有天眷的水馨最明白这种“灵光一闪”有多么重要。
第一点,水馨回想之前看到的幻境,是有猜想的。不是养尊处优的类型,却常年没有接触过刀枪斧钺之类的上手武器。
她怀疑那个男子是个躯壳。
类似于无魂之人的躯壳。又或者是干脆就是人工制造的傀儡。
那么,占据这个躯壳的神魂来自于何处呢?
水馨短暂的怀疑过钟倚迟。
要说魔宗大佬在失去了身躯之前,从来没有碰过刀枪斧钺之类的武器,水馨是相信的。而且,失去身躯太久的话,有了个可以活动的躯壳,也难免兴奋,哪怕是简单的杀戮,都乐此不彼。
但是,在有了第二点之后,水馨忍不住脑洞大开的想会不会是个女人?
眼看着马车已经要到驿馆了,水馨就忽然再次开口,“族兄,我以前也算是生活在乡下了。想想之前那位于夫人、卢夫人……是不是在城里面,女眷们也要练轻功,练刀剑的?”
正在沉思的林诚思被这个冷不丁冒出来的问题吓了一跳,本能的回答了一句,“啊!?”
水馨很严肃,“是不是?”
林诚思想了想,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于夫人和卢夫人,都活了许多年了。”
“那么就是说,以前的女眷会练,现在不练了?”
“大家闺秀的话……也就是射箭投壶,骑马、跳舞这一类的了吧。”林诚思不是那么很肯定的说,“至少,我家那几位姐妹,都是这样。而且还不大上心。”
水馨其实也能理解。
就连那些知府们,都能在通过统考之后,荒疏了斗境。何况那些已经心安理得的躲在男子羽翼下的女眷呢?
如果哪位有身份的姑娘,表现出对刀枪剑戟的喜爱,保不定倒是会受到鄙视?
反而是作为侍女的,多多少少会被要求练些武艺,比如说那个已经被她抛下的侍女清浣。
“那些女的天目呢?学院里的那些。”水馨追问道。
“都是选修课吧,武技相关的,好像学得人和不多。”
“阙庭香的武技就挺好的。”
“所以她是个例外啊!”
水馨对此只能深表赞同。
“海疆的女孩子都练武。”因为车帘已经被拉开,张丹诺再次毫不意外的在外面发表意见。
“那是没办法啊。”林诚思道,“几百年前的大家闺秀不也都练武么。”
“总之,有危机才有动力。”
水馨道,“……也不知道出了这么些事,叶家还能不能尽快去找那个‘顾问’。”
没人知道水馨这话和前面那些问题的关联。林诚思和张丹诺都觉得这位的话题跳得够快的。不过,在到了驿馆之后,他们就发现,大儒们做事并不耽搁。
明明水馨刚刚到张家就出了事。
肯定也吸引了其他大儒的注意力。
但是,驿馆里那株变异的灵茶树,还是被转移走了。
自然,前来坐镇的剑心们也转移走了。林惊珩重新回到了驿馆里,一脸复杂的将水馨叫了过去。
“佛心果……现在可能不叫这名字了。大概还要养多久?”
“最重要的是发芽。”水馨道,“它发芽时吸收的养分,决定了它成长的时候能吸收的养分。现在能让我捧着它去文山书院旁听的话,两天就能养好。如果把现在院子里的儒修们集中起来冲它读书,估摸着也就是五六天的事。”
去文山书院肯定是件麻烦事。
但文山和白鹿本来就时有交流当初顾逍就是先到白鹿后到文山。相比之下,在明都事态连连,又指向南方修仙界的情况下,林惊珩觉得保留手上的人手比较重要。
而且,黎允等人才立了大功,本身也并非“宗室派”,指使他们做别的还好,想让他们放下一切,为两个年轻宗室的病情努力,得罪的会是他们身后的家族。
“那就文山书院。”林惊珩一锤定音。
林诚思表情纠结了一下,替水馨说了,“可如果大儒来请呢?”
“大儒来请?”林惊珩很意外。
看来张宅的事情,他还不知道。当然了,也正如之前所说,宗室在明都的势力,如今是以林诚思为首的。
林诚思迅速的将叶宅和张宅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也没人要求他们保密嘛!
于是,林惊珩的表情更复杂了。而这复杂的表情,又很快转换成了面无表情。
他只是个剑心,本来以为就是护卫下小辈,顺带散下心游山玩水而已!现在他只想问一句话宗室什么时候再派人来!
还以为只是善后。
这忒么的是才开了头啊!
林惊珩很想掀桌,很想什么都不管。
然而并不能。
不说明都隐藏的危局,单说那邪恶的仪式里面,混杂着的“清血丹”,就注定了他们不可能置身事外。
“其实,我还有个法子,刚才想到的。”水馨其实也并不想为那两位宗室,浪费两天的时间。
林惊珩立刻看向了她。
那目光已经相当平等。
变为“不知名但应该很强大资质”的林冬连,已经远不是之前那个只靠血脉天赋的林冬连了。
“虽然我还不能很好掌握,但我的资质,显然可以抽取一部分植物的潜力和生命精华。但这遵循一种类似‘等价交换’的原则。在这些植物没有面对生命危机,没有遇到‘天敌’的情况下,必须要给予补偿,才有一定可能做到。”
林惊珩这个还是懂的。
林诚允两个人,若是能得到那样的支持,也完全可能获得意识之战的胜利!事实上,前天晚上,那传遍全城的《安民颂》,对他们的影响,就已经超过了高僧念经。
“什么补偿?”
“一块完全属于我的土地。不需要灵脉,但它必须要属于我。而且我在土地上种植的任何东西和土地本身,在我活着的时候,都不能被抢走。”
林惊珩不算意外。
其实,要是只有血脉天赋,那么被带回华国的林冬连,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被送去打理灵药圃之类的地方,帮高层种植灵植。
现在……林冬连想要一块完全属于自己的土地,这都是常规要求了。
重点其实是……
她说“不能被抢走”,这是能把一片平平无奇的土地,种成洞天福地不成?再说了,不需要灵脉的话,就算是在上面种灵植,也肯定需要大量的灵石啊!
“如果是完全不需要灵脉的土地的话,我倒是有件奇妙的东西。”林惊珩一脸古怪的想起了自己的收藏之中的一件物品。
“一个残破的‘半秘境’。或者,倒是恰好能满足你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