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帮忙
“放心吧,亲爱的学弟,姐姐就是想让你帮我搬一下那个。”夏岚细长的手指,指向了屋子一处角落。
“什么啊?你说地上的那双舞鞋?”地上随处散乱着各种杂物,陆然挑了一个看上去最好收拾的说。
“舞鞋?”夏岚眼神本来指的是更角落的一处东西,听他说有一双舞鞋,眼神挪了挪,在他们的前方,果然躺着一双舞鞋。
她看到那双鞋,有些呆了,随后,往前走去,俯下身子,捡起那双鞋子,拍了拍上面的灰,一双精巧的粉色舞鞋,无声无息地立在她的掌心。
阳光从窗子照进来,正照在夏岚和她手上的鞋子上,阳光似乎穿透了她,她白皙的脸,透出粉色的光晕,和手上的粉鞋,相得益彰。
陆然揉揉眼睛,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发亮的人,一双发亮的鞋,就像童话故事中的一页图画,灰姑娘,穿上舞鞋,变成了全场最美的公主。
“这双鞋,是你的吗?”
陆然觉得这鞋搭配她,再合适不过。
“不是。”夏岚站了起来。“扔了吧。”她轻轻地说。
“不是?你可以穿上试试,上面印着粉色的蕾丝图案,缝制得精巧,一看就是一双好舞鞋。对了,你会跳舞吗?”
“不会。”显然,夏岚不想跟陆然继续这个话题,“有什么好看的。你喜欢自己穿。”
说着,她一把把鞋子扔在陆然的手里。
“哼,”陆然见夏岚又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小声地嘟囔,“我穿就我穿。”他把鞋塞进了自己的包里。“好啦,收拾完了。”
“我说的不是那鞋,我要你收拾的东西在那里。”夏岚又往墙角处指了指。
“那么多箱子,你指哪个啊?”陆然看到角落里堆了几个大纸箱子,每个都有半人高。
“全部。”
“全部?您这是要运哪啊?这里面装的什么东西。”陆然走过去,想抬一下,使了点劲,箱子却纹丝不动。
“书。”夏岚说。
“什么?”陆然赶紧打开箱子,一看,里面果真是叠着一摞摞的书。
“我靠,你是贩卖盗版的啊?里面怎么装着这么多书。”
“别废话了,快搬下来吧。”
“等等,你是说什么?搬到楼下?”
“是啊。”说着,夏岚已经转身,准备走出这间教室。
“等等。”陆然急了,“你到底是干嘛的啊。来这么一个破地方,还有一堆可疑的书。你是不是在搞什么违法犯罪的活动啊。我告诉你,虽然你是我师姐,我可是不会纵容你的。
我问你,你是不是要把这些书运走?”
“是啊。”夏岚说。
“我想想,我想想,是不是有一个人,要来拿你的这批货!”陆然开起了脑洞。
“是啊。”
“不会这么简单,一定不会这么简单,你这些书里,是不是夹藏毒品或者是黄……”黄什么,陆然还没说出来,就被夏岚拿手提包,一个猛砸。
“让你搬就搬,废什么那么多话。”
陆然捂着头蹲着,“我终于知道女人为什么这么喜欢包包了,简直是利器啊。”
“我在楼下等你啊。”夏岚转身,又要走。
“再等等!”陆然痛苦地伸手挽留。“这一切太沉重了,我怕,我一个人承受不住。”陆然不捂着头了,换了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作痛苦状。
“搬不动是吧?搬不动就算了,你以后也别跟踪我,说什么想向我学习的废话。”夏岚翻了一个白眼,不在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指甲。
“诶,师姐,你这叫什么话,男人嘛,就是应该帮女人多承担一些。”陆然站直了,摆摆手,一副不在话下的凛然表情。
“很好。有决心,你这个学弟嘛,有潜力。”夏岚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陆然的肩,抬起脚,又要往门口走。
“师姐,你就不帮我搬点啊?”
“现在知道叫姐姐啦。你这么有潜力,我是想让你的潜力爆发出来啊。这是一种训练,对,训练。”
说完,夏岚一个小跑,一溜烟,不见人了。
陆然看傻了,还没见过一向优雅的夏岚,跑得这么快过。
“你才有潜力,你们全家都有潜力!”陆然吃惊地骂道。
等他一点点把箱子挪到楼道的电梯,才发现电梯旁边贴了一张白纸,纸上赫然写着,“电梯维修,请走楼梯。”
“不!夏岚,你给我回!来!”楼道里,响彻陆然的哀嚎。
等到陆然把那一叠叠的书,分批次,全部运到楼下,天已经暗下来了。
夏岚并没有站在楼下。
陆然左右张望。“这个不靠谱的,不是说在楼下等吗?跑哪儿去了。夏岚!”
陆然大喊了几声夏岚的名字,等他定下神来,才发现,有一个人从附近的咖啡馆里走了出来。那不是夏岚是谁?
“夏岚?”陆然怒气哄哄地朝她走过去,一把夺过夏岚手上的咖啡,“喂,我帮你搬得这么辛苦,你在这里喝咖啡?”
陆然的汗从脸上划落。
夏岚看着他,拿出纸在他脸上擦了擦,“不是有电梯吗?”
“电梯坏了啊。”
“哦,你对这栋楼还不熟悉,在楼道的另一边还有一个电梯。”
夏岚指着那楼,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随后,她又恢复了自己强势的语气,“我这不是来帮你买咖啡的嘛,我买了两杯,你瞎叫什么!”说完,夏岚又一把把另一杯咖啡放到陆然手里。
陆然看是自己误会了,而且态度的确不太好,赶紧把手里更热的那杯咖啡递给夏岚。
“帮一位大美女搬东西怎么会累呢。是吧?”
“哼。”夏岚把手上那张帮陆然擦过汗的纸巾,扔给他,让他自己擦。
“师姐,别生气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你看现在这些书,几大箱子,现在怎么弄啊,扔了吗?”知道夏岚还是关心他的,陆然赶紧卖乖。
“帮我搬到车上去,运走。”
夏岚站在公路上,挥手拦了辆车。
“我们这是去哪啊?”
“一会你就知道了。”
夏岚坐在计程车的前面,司机的旁边。
最大的箱子装在后备箱里,剩下的两个箱子则和陆然一起,挤在后座。
“大姐,我好像被卡住了。”陆然再次哀嚎。
ps:后面的个案已经在创作中,请耐心等待。夏岚这个奇怪的女人,后续还有看点。
修改通知
非常感谢大家这一段时间以来支持,和给我的反馈。
这两周以来的读者反馈让我知道,故事主线的一些转变,让读者感觉风格上的一种变化和不适应。
读者的口味偏好是比较紧张刺激的个案描述。
我决定要重新梳理主线剧情和支线之间的关系,包括主角的个人成长,以及感情线等。
我是一个喜欢早做准备的人,所以之前的存稿比较多,这让我比较难及时的调整,所以我需要对文章做一个比较大的改动。
还是保证质量为先吧。
希望修改之后的内容,能够让大家更喜欢些。
具体回归时间尚不确定,我会努力,尽快让陆然和大家重新见面。
谢谢。
回来啦
六十三章之后的内容都已经删除,准备重新写作这后面的内容。
这段时间一边构思,家里也有些事,所以比较忙。
不过现在回来了。
如果后面没有再需要大改的地方,会继续慢慢稳定更新下去。
谢谢支持,大家都辛苦了。
第六十三章 新个案
关上了本子,陆然倒头躺在了床上。他闭上眼睛,整理着脑中的思绪。
本子说的不错,自己接下来的一年都不会轻松了,既然给自己定了目标,一年之后,拿下第一,就要付出努力。
他知道茜茜为什么会替自己担心,自己才刚刚通过了留用的考试,就妄想在一年以后的催眠师的等级考试中要拿到第一,的确有些痴人说梦,估计就算这会儿告诉张老师,他也得替自己捏一把汗。
先不想烦人的考试了,距离第一个季度的考试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自己还是在这段时间抓紧看书,还有积累个案经验吧。
想到这里,陆然想起自己刚刚确定可以留用的时候,张老师就对他说过,对于刚通过实习期,正式留用的几名咨询师,包括陆然在内,还会有为期一个半月的“观察期”。陆然此时就处于这一段观察期中。
和其他几位留用的新手咨询师一样,在这段时间中,陆然并没有单独决定接手一个个案的完全自由的权利。茜茜作为张老师的助理,会在值班的当日,把前来预约咨询的咨客的情况,向张老师作一个汇报,等张老师看了新预约的咨客的情况,再作定夺,是否要向对方推荐陆然,作为他的咨询师。
也就是说,陆然是否能接手一个新的咨客,需要导师进行严格的把关。
通常在这个阶段,考虑到新手咨询师的经验问题,放手让他们接的个案数量不会很多。咨客多的时候,或许一个月能接到三到四个个案,少的时候,一个月只有一两个个案,甚至一个月可能都接不到一个。
这也是为什么先前知道了郭晓寺需要一个咨询师的时候,陆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要找张老师报备。
这会儿陆然已经渐渐进入了梦乡。此时的张老师却在自己的房间内,拿着茜茜给他的新咨客
的资料看了起来。
这是今天,茜茜接到的全部新个案的资料。
在蓝海,每一天都有像茜茜这样负责接听电话的接线员,他们中有实习生,咨询师助理,也有专职的接线员。
新个案的电话是随机接通到不同的接线员的电话,如果是老咨客,要联系某一位咨询师,接线员就会把帮忙联系那位咨询师,或是咨询师的助理。
张笑鸣的眼睛,此时在资料的某一行停了下来,他放下了手中的资料,想了一想,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自己的学生,陆然,或许对这个个案会有些帮助。
那一行字记录了一个打来电话的新咨客的情况,还有他的名字,他没有透露自己的真实全名,茜茜在纸上称呼他为,伍先生。
......
第二天一早,陆然的闹钟还没响,他就醒了,从床上跳了起来,洗了一把脸,套上衣服,精神抖擞地出门了。
乘了几站的地铁,出了站点,他还不忘买点早餐,买了两份。
一份是自己吃,一份带给茜茜,他知道今天茜茜也会来蓝海值班,心情莫名地敞亮。
陆然走近办公室,今天自己来得早,茜茜还没到,他把吃的放她桌上,然后就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安静地啃书了。
等茜茜来了,还没走到自己的办公桌上,鼻子就嗅到了香甜的气味。
“是我最喜欢的蛋挞,还有一杯咖啡?”谁送的?她朝四周望了望,一眼就看到了陆然。
陆哥,他这么早就来了?以前没这么早过呢。茜茜有些惊讶,从来都是自己比他更早来的。
再看到陆然的桌子上也放着一杯散着热气的咖啡,她明白了什么,忽觉得鼻尖的那股香气,更加甜了。
她准备过去谢谢陆然,此时,陆然也抬起头看到了她。
她红着脸,正想说什么,手机在包里,却响了起来。
她赶紧打开包,拿出手机一看,是张老师的电话。
茜茜从来都是好学生,她赶忙接起了电话。
她答应了几声,挂上了电话,就朝陆然走了过来。
她甜甜地微笑着,“陆哥,谢谢,你的早餐。”
陆然笑着回道,“客气啥,趁热吃吧。”
茜茜点了点头,但是却没有走回到自己的桌子前,而是故作神秘地走到陆然旁边,低头对他说,“我也有一个礼物给你。”
“哦?礼物?是什么?”
茜茜竖起了一根食指,说,“确切地说是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陆哥要有新的个案啦。”
陆然听完还没有反应过来,“我有新个案了?没听张老师说过。”
“刚才张老师打电话来特地让我告诉你的,是昨天刚打电话进来预约的一个个案。姓伍的一个先生,我现在就给他回电话去,陆哥,你把你方便的时间告诉我,我好帮你们预约时间。”
听到茜茜这么说了一番,陆然才真的相信,自己真的又接到了一个新个案了,而且算起来,这可以说是他留用以后,作为正式的咨询师接到的第一个电话预约的个案。
他心里有些兴奋,“这礼物真好,我很喜欢!”陆然打趣地说。他赶紧问茜茜,“那个咨客昨天怎么跟你说的,他有什么问题,给我看看吧。”
“别急,还有一件事”,茜茜打断他说,“张老师说他这两天在外面忙,不来蓝海,让我转告你,好好准备下个星期的讨论会。”
“讨论会?你是说参加正式的咨询师的个案讨论?”蓝海的个案研讨会,陆然有过旁听,但当时他还不是以一个正式的咨询师的身份参与的。
“嗯,应该是的,具体的信息,张老师让你查看邮件的通知。”茜茜回道。
“好的。”
说完,茜茜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陆然则打开了电脑,点开了自己的邮件。
邮箱里有一封未读的新邮件。
标题是:关于个案分享讨论会的通知。
陆然点进去,里面写道,蓝海会让导师们定期组织正式留用的新手咨询师,参加个案分享的讨论会,主要讨论一下留用以后各自接手的个案进展情况,互相交流和学习。
同时也督促咨询师们认真对待,因为新手咨询师在观察期的表现,关系到导师对他们的评价,更关系到观察期结束以后,新手咨询师是否能顺利度过,获得和其它咨询师一样的,自由接手个案的权利。
如果这一段时间,所有导师对自己的评价是ok的,那么就顺利度过观察期,如果不顺利地话,导师会视情况延长观察期,甚至,严重者,有辞退的风险。
第六十四章 就是他了
“每位咨询师要准备一个近期在进行的个案参加讨论......”郭晓寺么?陆然想了想,郭晓寺的咨询已经结束了,不过郭晓寺是自己的同学,帮助他并不是通过正常的预约流程,恐怕不算一个符合规程的个案。
陆然正有些犹豫,看着手中茜茜刚递过来的一份资料,马上想到,这不,有一个新的个案送上门了么?
先看看这个新咨客是什么情况吧。
陆然拿起资料看了起来。
“伍先生,30岁,未婚,害怕和女性说话,无精神病史。”
害怕和女人说话?
看到这里,陆然第一个反应是不对啊。
他走到茜茜的办公桌旁,拍拍她的肩膀,问她,“这个咨客昨天是通过电话来预约咨询的?”
“是啊。”茜茜肯定地回答。
“可是,如果他害怕和女人说话,他怎么和你完成预约的呢?”陆然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我刚拿起电话的时候,对方是没有人说话的,我还以为是有人打错了,或者线路有问题,然后就挂断了。可是,一分钟以后,又是这个号码,打了过来,我接起来,还是没有人说话,等了一会儿,才听到对面有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他想找医生,声音断断续续的,说得很轻,我告诉他如果电话线路不稳定的话,可以上蓝海的网站预约咨询。然后,他就挂断电话了。后来,他是在网上完成的预约。”
听到茜茜这么一解释,陆然就明白了,他应了一句“哦”,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的脑中很快地对这位伍先生做出了一些推断:
“他面对茜茜,不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首先他没有生理上的语言障碍,其次,他面对女性不能说话的问题,应该不是天生的问题,而是后天的,他不是不能说,而是不敢说,是害怕......”
有了这两点推测,陆然发现,这个伍先生已经挑起自己的好奇心,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为什么会害怕女人呢?
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他问茜茜道,“他有说过自己为什么害怕女人,还有,这个症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吗?”
“他说是最近一个月左右才开始的,具体什么时间,什么原因他不记得,也不是很清楚。还有,他不是害怕女人,是害怕和女人说话。”
茜茜的话,证实了陆然先前的猜测是对的,这个情况是后天产生的,她的最后一句话再一次提醒了陆然,这位伍先生的症状的古怪之处。
陆然继续低下头看资料上记录的症状,伍先生的原话是:“不知道怎么了,最近我越来越害怕和女人说话,只要我和女人说话,我的心脏就跳得厉害,手心出汗,听到女人的声音,我都觉得难受,心慌。我害怕女同事会找我说话,我只能避着,我担心这会影响我的工作。”
从这个描述看来,初步可以判定为恐惧症的表现。
因为某个尚不明确的原因,伍先生恐惧和女人说话。
想到这里的时候,茜茜的声音在陆然身边说道:“帮你们做好了预约,下午两点见面。”
“好。”
吃过午饭,陆然就在办公室等着下午的咨询。
他让茜茜预定好了一间咨询室,下午两点到三点,保证这段时间,这间咨询室不会有人打扰。
陆然调整好了房间里的光线,温度,准备好了纸笔,就等着伍先生的到来。
时间差不多到的时候,他听到外面茜茜招呼新咨客的声音。
“您好,你是伍先生吗?”
没有对方的回答,但是茜茜还是顺利地把人带到了陆然所在的咨询室的房间。
茜茜给他们倒了两杯水,关上门出去了。
此时,已经坐下的伍先生才慢慢抬起了头。
伍先生的面色不是很好,暗黄色的皮肤,眼圈是黑紫的,可能和他的睡眠有关,也有可能是肤色的问题。
他的身材略胖,他没有郭晓寺那样高大的身高,但是他们的重量,大概是差不多的。
空气里有淡淡的香水味,陆然闻出是伍先生的身上散发出来的,他大概喷了一点古龙水。
“你好。”陆然先打了招呼,“我是你的咨询师,我叫陆然。”
“你好。”伍先生虽然抬起了头,神色却仍然有些紧张,他甚至没有直视陆然眼神。
“她让你感觉不舒服?”陆然指了指门外,意思是说刚才带他进来的茜茜。
伍先生面露苦笑,点了点头。
“现在你不用担心了,我是一个男人。”
陆然说话,伍先生微微笑了笑,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他轻轻地“嗯”了一句,作为回应。
看得出来,他的话很少,就算在平时,和同性的相处中,他也不是一个能说会道,性格外向的人。
不爱说话,是他的性格特点。
他穿着一件暗绿色的夹克衫,坐在那里,不太说话,就像一个孤立无援的岛上唯一的生存者,他不需要说话,也不习惯交流,他不需要其他人,只要用自己的方法,生存下去。
陆然又问了他几个问题,试图连接上他所在的那个无人的岛屿。
“所以,你是本地人,毕业了以后就在社区工作?”
“是的。”
“你的工作是什么样的,可以形容一下吗?”陆然问。
“每天整理一些文件,管理档案,非常重复。”伍先生说的时候,就像面对着一堆的档案,面色麻木。
“那你需要和其他人说话吗?”
“偶尔。”
“你记得自己是因为什么,突然对害怕和女性说话的么?”
“不记得。”
“一个月以前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不记得。”
几个问题下来,这位伍先生都是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看得出他的确不太习惯和其他人说话。
问题是,他的生活,每天重复一样的工作,处理一样的档案,为什么他会突然改变呢?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么?”这是咨询快结束的时候,陆然问的最后一个问题。
“伍立。”
结束的时候,陆然和伍立握了握手,预约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就从咨询室里走了出来。
等伍立离开了,茜茜蹦蹦跳跳地走到陆然的办公桌前,“怎么样,陆哥?这个咨客配合么?”
“嗯,配合。”陆然想了想说。
“那应该很容易解决吧?”茜茜自然是期望陆然能够旗开得胜,在越短的时间解决越多的个案。
陆然却摇摇头,坦白地说,“一筹莫展。”
“不会吧?可是张老师特意让我把这个个案留给你来处理,他应该不会为难你吧?”
陆然笑了笑,“张老师一定有自己的用意。反正困难还是容易,我都会认真对待的。”
茜茜点了点头,她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陆哥,参加讨论会的个案,选哪个,你想好了吗?”
想到讨论会上还有几位导师可以请教,陆然下定了决心,点头说道:“就是他了。”
第六十五章 个案分享会
“呃”,看着茜茜有些为他担忧的表情,陆然想了想道,“也不是毫无进展,起码,我知道了他叫什么。”
陆然的眼睛顺势看向茜茜桌上的一份纸质表格,这是伍立在咨询室里填写的,每一位新来的咨客,在第一次咨询的时候,都会填写一份表格,用于登记咨客的基本信息,包括姓名,联系电话,住址,家庭成员等。
咨客可以选择性地填写,但是要保证留下基本的联系方式。
通常咨询师会先参考一下这张基本信息表,再开始咨询,陆然也不例外。
伍立的情况看不出特别的异常,社区工作,本地人,和父母居住,除了三十岁还没有恋爱和婚姻,值得特别关注一下,其他暂时没有疑问。
茜茜注意到在姓名那一栏,伍先生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事实上,他刚开始是跳过名字的,最后还是填了。”陆然说。
茜茜想了一想,点点头,对陆然鼓励道:“这也是一个进展。”
“是啊,至少他不恐惧我。”
……
回到了家,陆然还在想着这个个案,今天已经是周五,下个星期一,就要在讨论会上汇报这个个案,他最好可以理清楚一些思绪,至少有一个方向。
这一次讨论会,是新手咨询师的个案分享,也就是说,陆然很快就能和同一批留用的同学一起讨论个案了。
想到这里,陆然有些兴奋,这些同学里,有一些他见过,有一些不太有印象,只是听说过名字,但是因为他们是跟着不同导师在学习,所以之前都没有太多交集。
留用的名额总共是五个,也就是说,除了陆然自己,还有四位其他的同学,两位男生,两位女生。
他们跟的导师都各不相同,他们学习的治疗技术也和陆然不同。
陆然是这里面唯一一个在留用以后,主攻催眠的学生,每一位同学都各有所长。
陆然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识一下。
整个周末,陆然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考虑伍立的个案可以从哪里入手,但是事实是,到目前为止,他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要不然就是忽略了什么可以帮他解开疑惑的信息。
陆然还没有想出太好的办法,他除了咨询当天的咨询笔记以外,没有再多做整理,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当时对话的每一句话,他在思考这些对话。
考虑到伍立的症状是恐惧,陆然在想是否可以先忽略他发病的原因,对他的恐惧进行调整,也就是说让他尝试去接触自己恐惧的东西,让他慢慢习惯并且勇敢。
可是这样直接地调整咨客的行为,却不弄明白发病的原因,是否真的能做到有效的治疗呢,陆然担心这会治标不治本,弄巧成拙。
他始终认为,找到根源,才是关键。
……
新的一周很快来到了。
周一,早上十点,就要开始个案的讨论会了。
陆然提前十分钟进了会议室准备。
到了会议室里,只有另外一个女生在,其他老师和同学都还没来。
“嗨,你好,我是陆然。”陆然自然地和这位女生打了个招呼。
女孩坐在会议室中间大圆桌旁边的一张靠背椅上,她蓄着短发,头发带着一个发卡,身着蓝色过膝的长裙,很是文雅。
“你好,我是柳小楠,我的导师是严淑芬。”女生的性格很是平易,很快向陆然介绍了自己,严淑芬陆然是听过的,是一位女老师,主要研究的是沙盘疗法,那是一种通过在沙子上摆出图案,来反映和分析咨客内心的治疗方法。
这种方法非常适合儿童的心理治疗,因为儿童天生对于沙子上的游戏有浓厚的兴趣,治疗师用沙子可以很好地和孩子进行交流。
柳小楠过去是一个幼师,只是后来才在和问题儿童的接触中,萌生了成为治疗师的想法,她出了国,又取得了心理学硕士的学位。她性格恬静,有一点学生妹的气质,看不出来,已经是年近三十,颇有留学经历的女人了。
留用四人中,还有一个学姐,听说年龄比柳小楠还大些,但是这段时间长期在外地,进行一个治疗的项目,今天不会来。她姓肖,叫肖敏音,学的是绘画疗法,就是通过绘画帮人治疗,听上去更是神奇。
今天要来的另外两位男生,年纪倒是要稍年轻一些,尤其是一位叫余坤的学生,只比陆然大两届,他也是硕士毕业以后,才到蓝海实习留用的。
但是所有的新人里,还是属陆然年纪最轻,因为只有他是本科毕业后就留用了。
“我很早就听说你了。你把一位留英的硕士pk下去了,真厉害。”柳小楠对陆然竖起了大拇指,随后,她低声在陆然耳边说,“不过,你还是小心低调一些,你留用以后,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我听说有人表示不服。”
陆然点点头,很是受用地感谢柳小楠的提醒。
他相信,柳小楠说的这位不服气的人,应该就在今天还未出现的两位男生之间,如果不是这样,柳小楠不会在说到这两位男生的时候突然想起要提醒他。
但是柳师姐毕竟不是一个多事八卦之人,点到为止,也没有跟陆然挑明这个人究竟是谁。
但是有这一句提醒,就足够让陆然警惕了。
很快,还差五分钟左右的时候,又陆续有老师和学生进来了。
张笑鸣进来的时候,挥手和陆然打了个招呼,就坐在了圆桌旁靠前的位置。
随后又进来了两位老师,一位坐在张笑鸣的对面,一位坐在了圆桌的最左边,也就是在这个椭圆形大长桌的最左边的角上,这个位置左右两边各有两排的座位,显然,这个位置是会议的主持者所坐的位置。
一个女老师坐在了上面,正是柳小楠的导师,严淑芬。
严淑芬右手边正是张笑鸣老师,而左边,是一位陆然过去不认识,却有见过的一位男老师,叫樊良友,他比张笑鸣年轻些,却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的眼镜,反倒有一种老学究的气质。
想必,他也是作为其中一位新手咨询师的导师的身份参与的。
另外,就是两位刚进来的男生了。
ps看到有同学问及作者君的性别,作者君是女的。
第六十六章 争论
在三位导师后面,又先后进来了两位男生,一位戴着眼镜,手上拿着两本书,低头走着,看到了空位置就坐了下来,没有和场中的其他同学或老师打招呼以及交流。
另外一位,则和他的做派完全不同。
头发梳得光亮整齐,显然是一早起来的时候,就做了充分的准备。
他先是礼貌地叫了几位老师,打了声招呼,随后朝会议室里面扫视了几眼,尤其是看到陆然的时候,多停留了几秒钟。
原本陆然以为这位同学要和自己说什么,不过对方注视了一会儿后,很快又把眼神转开了。最后,这位同学选择了一个靠近老师的位置,坐了下来。
待他坐定以后,严淑芬就做了开场白。严老师身材较瘦,是一个治学严谨的女老师,半长的头发,留到齐肩,她抚了一下脸颊旁的发丝,扣到了耳后,微笑地说,“今天,是我们优秀的新咨询师们第一次举行个案的讨论会,同学们可能互相还不太熟悉,大家先互相自我介绍一下吧。”
说完,桌旁的老师和同学们依照座位的顺序挨个自我介绍了起来。
当轮到那位曾经注视陆然的男生时,他站了起来,面对着几位老师,大声地介绍自己,“我叫余坤,导师是樊老师,我主修的方向是行为主义心理学。”
陆然这才知道,这位余坤同学,他的老师就是座上的那位像是老学究的樊老师。
行为主义,陆然在学习的过程中也是接触过的,所谓行为主义,就是注重对心理治疗对象的行为进行矫正。
和陆然所学的催眠不同,行为主义流派的心理学者们相对不太关注咨客的想法、情绪和感受等方面,只是专注在行为调整的领域。
可以说是重行为的表现和结果,却不太关注行为本身的来源。
另一位看上去很沉默的男生,叫做吴默生,主要研究的是最经典原始的认知疗法,就是发现咨客自身矛盾的或者是错误的想法,再让咨客看到自己的矛盾,进而引起咨客对于自己的反思。
简单地说,就是找出咨客的逻辑中的漏洞。钻研这门学问就像学哲学,了解不同咨客脑中所产生的各式各样的想法,和他们自身的一套哲学,然后再找出漏洞,作出反驳,进行矫正。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形容的,也是这一类咨询师的本领。
可以说,吴默生的脑子,一定是极为思辨的。
经过了一轮介绍,严淑芬让同学们可以挨个分享自己最近接手的个案了。
在这个过程中,老师们不会插话,他们只是在旁边观察。
同学们可以自由地讨论,畅所欲言。
余坤首先站了起来,他准备要分享一个自己刚刚结束的个案。
他站了起来,侃侃而谈。
“我要分享的这个个案,是一个恐惧症的案子。”
听到恐惧症三个字,陆然的眼前一亮。
恐惧症的个案?那和自己目前在进行的个案,不是正好一样吗?
或许这个个案的治疗过程,对自己会有帮助和借鉴的作用。
陆然竖起了耳朵听。
“这已经不是我留用以后接手的第一个个案了,但是,她一定是一个非常成功的个案。”说话间,余坤流露出了对自己治疗结果的满意和骄傲的神色。
“个案的案主,我且化名为乐乐,乐乐是一个女孩,确切的说,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是一个公司的白领,她来咨询的原因是因为她害怕电梯。”余坤停了一下,继续说道:“众所周知,行为主义的疗法,非常适合于恐惧症的治疗,如果一个咨客害怕一样东西,就让他去面对那个东西。
战胜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去面对它,一味的逃避,只会让人永远都摆脱不了这种恐惧的情绪。
所以,我依照行为治疗的方法,直接对他的行为进行矫正,循序渐进地,让她一点点地克服了对电梯的恐惧,首先,让她触摸电梯,等她习惯了一些,再让她站在电梯里,最后,她终于可以承受电梯的升降了。
这种方法,就是系统脱敏。治疗结果非常理想,只要咨客循序渐进自我练习,就可以克服自己的恐惧。”
还没等余坤说完,柳小楠已经等不及地举起了手,余坤说罢,她就脱口而出地问道,“那你总共给她进行了几次治疗?”
余坤举起了一只手指回道,“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这次换做陆然感到吃惊了,“你是说,你花费一个月的时间,就让她不再对电梯感到恐惧了?”
一个月的治疗时间,应该最多只进行过四次的咨询,对于恐惧症而言,治疗见效的时间已经是非常快速了。
“是的。”余坤转过来看着陆然说,“比起某些总是要刨根问底,追究病因的疗法不同,我的方法显然要高效得多。”
陆然听到这里,有些刺耳。
他知道,余坤说的某些疗法,就包括自己的疗法,自己一贯是注重咨客内心的想法和感受的。
虽然陆然承认行为矫正对于恐惧症患者的重要性,但是他还是认为咨客因何种原因患病,同样是值得探究的。
只有让患者自己明白了恐惧的来源,才能真正克服内心的恐惧。
还没等陆然开口说话,余坤又继续说道,“病人的患病缘由,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弄明白的,与其花费大量时间在一些没有结果的事情上,不如务实一些,选择更有效率的方法。
现在,已经有部分咨客对治疗的缓慢失去了耐心,快速、直接地对行为进行矫正,也是咨客们喜闻乐见的事情。
你说呢,吴师兄?”
说完,大家都看向一旁低着头,一语不发的吴默生。
只见他依旧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道:“有道理。”
像是默认了余坤的观点。
这让余坤很是满意。
陆然听罢,还是觉得不太妥当,说:“余坤师兄提到的行为矫正,我觉得颇有意义,可以借鉴。
不过,如果面对恐惧症的咨客,全都一律施行行为矫正,不问原因,不分情况,是不是也太武断了一些?”
说完自己的疑虑,陆然看向了刘小楠。
柳小楠坐在陆然旁边,十分认同他的话,“我同意陆然的观点,我们虽然追求效率,但是也不应该太过武断。
你说呢,吴同学?”
看到余坤会给自己“拉票”,柳小楠也帮着陆然,问了一声吴默生。
吴默生还是没有抬头,他看着前方,像是在思考,随后又是点头,轻声说道:“嗯,有道理。”
ps:有同学问,我的资料怎么是写男的呢?这个是因为如果选择了性别女的话,书就会被发到女频去的。我的群里有我的q号和资料,那里面写的性别,星座,都是真的啦。
第六十七章 插手
看到原本支持自己的吴师兄没个立场,谁说,他都觉得有理。
余坤坐不住了,他又站了起来,“陆同学,依你的意思,面对这种,咨客已经明确提出治疗要求,就是想要减少自己的恐惧症状的咨客,你仍然要坚持自己的一套,冒着吃力不讨好的风险,去浪费咨客的时间?”
这一次,余坤言语中针对陆然的倾向更加明显了。
现在不用柳师姐说,那个在背后对陆然有些不满的同学是哪一位,陆然也大概猜到了几分。
听了余坤的话,陆然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他的问题。
是否是浪费时间?
这个问题让陆然想起当初黄锐的个案,最初的症状表现,同样是恐惧,对于社交的恐惧。
但是细查之下,才发现个中原因,非常复杂。
父母的关系,童年的遭遇,加在一起,才呈现出现在的症状。
症状是一个表象,背后的原因,错综复杂。
黄锐的病情,从那次陆然的治疗之后就有了明显的好转,从后期的几次巩固治疗和反馈中可以看出,陆然的治疗,对他病情的好转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陆然不能断言,当初如果采用余坤的方法,是否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黄锐当下的困扰,但是他始终对这种单一的,表面的解决问题的方法存有疑虑和担忧。
“余师兄。”陆然保持着礼貌的态度,“我知道调整行为本身,是很多咨客前来的目的,如果坚持自己的方法,或许不被咨客理解。
但是,我始终对过于单一的治疗方法,存有疑虑,个案或许治疗成功了,但是,是否存在复发的隐患呢?”
陆然的问题刚一问出口,余坤立马拉下了脸,他提高了分贝,脸色不悦地说道,“陆师弟的意思是,我治疗的个案都没有成功吗?”
陆然看到余坤的反应如此之大,但他还是不愿退缩,“我的意思是,这可能存在更大的隐患。”
“哪个咨询师的治疗能保证痊愈,再不复发?”余坤的语气明显加速了,虽然在场上仍注意保持着自己的仪态和用词。
却掩饰不住,他对这个不够顺从自己的师弟,很是不满。
他本来就不太相信一个如此普通学历背景的人,能够和自己同在一起讨论,更没想到他居然对自己的观点会有异议。
“还有,你说这话,是想否定我先前分享的成功案例吗?”
陆然听到这里,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他知道,余坤作为一个咨询师,分享了自己的成功案例,是非常自豪的一件事。
他正是想用这个案例来向各位导师展示自己的实力,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对他提出质疑,必然会引起他强烈的不满。
说起来,有些犯忌讳。
陆然选择不再多说,给自己和师兄都留一些余地。
陆然的识趣让余坤感觉很是受用,他稍稍收敛了一些自己的怒气,不再和陆然言语。
之后,吴默生和柳小楠又各自分享了自己的个案,都是尚未完成的案子。
虽然还没有成功治愈,但是他们各自都从自己的理论角度,对个案的治疗方法提出了自己的分析和方案,有理有据,也很有信心。
等到陆然分享的时候,他却感觉有些窘迫了。
他站了起来,说道,“这是我留用以来,接手的第一个,正式的个案。
因为只进行过一次咨询,所以目前,我只了解到咨客的大致情况,但是目前并无头绪。”
陆然坦诚地说道,“今天正好说出来和大家分享,也想请各位前辈帮我参谋参谋。”
“没事,你刚接手的个案,还没有头绪也是正常的,你说出来,我们都听听。”柳小楠鼓励地说。
余坤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高高抬着下巴,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位师弟的本事,不过如此。
陆然把自己见到伍立的前前后后都叙述了一遍。
柳小楠听完了没有说话,似在思考。
吴默生则摇了摇头,缓缓地自言自语,“没道理啊。”
不管大家在想什么,余坤再次站了起来,大声地发表起了自己的观点,“与其让大家在这里摸不着头脑地和你一起琢磨,不如就按我说的方法来。
你的咨客是一个典型的恐惧症患者,他需要的是一个在这方面更专业的咨询师。”
余坤说的更专业的咨询师,自然指的是自己了。
陆然还没有说话,吴默生却在这个时候,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没道理啊。”
此时坐在一旁的柳小楠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大家也不知道这吴默生究竟是在和自己说话,还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驳斥余坤。
余坤此时的脸色比先前更不好看了,他觉得是时候让这个不服自己的师弟看看自己的本事了。
“诸位导师,我提议,让我对陆然同学的个案进行辅助治疗。”
余坤看着陆然,铁着脸说。
“辅助治疗?你是说,你要插手陆然的个案?”
柳小楠第一个问道。
陆然看着他的目光,也明白了余坤的用意。
他想要插手,治疗自己的个案,证明他的想法是正确的。
辅助治疗,在心理治疗的方法中是有过一些先例的。
通常,在咨询师对个案治疗的过程中,发现自己的方法对于这个咨客并不是最为适合,或者太过单一,同时又觉得另一位同行的方法,也能帮助到咨客,这个时候,咨询师就可以对自己的同行提出辅助治疗的邀请。
当然,这个提议是经过咨客本人的同意之后才提出的。
但是,这种辅助治疗,一般都是受到咨询师本人的邀请,其他咨询师才会进行一定程度的干涉。
余坤却是自己信誓旦旦地提出,要插手陆然的个案,听上去,多少有些不妥。
“不错,我想独立地对这位咨客进行几次治疗,只是不知陆然同学,是否同意,还是,会拒绝我的好意呢?”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看向了陆然。
余坤说是好意,但更多的,是有和陆然一决高下的意思。
陆然会不会接受他的挑衅呢?
第六十八章 陆然的回答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而是静静地等待陆然的回答。
就连一直在一旁的几位导师,也好奇了起来。
张笑鸣,始终笑着看着陆然和其他几位同学的争论,而旁边那位从一开始就直视前方的“老学究”樊老师,也转过了头,看着陆然。
不管这位余坤同学是好意,还是挑衅,陆然并没有因为自己和他的冲突,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还是保持着一贯的说话语气,然后,用另一个问题,回答了余坤的问题,“你忘了吗?我只是他的咨询师。”
这里的“他”,指的自然是伍立。
陆然没有因为余坤的强势,而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也没有不顾一切地反对他的干涉。
他唯一坚持的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咨客的立场,就是我的立场”,只要能帮助咨客解决问题,作为咨询师的陆然并不会因为自己的意愿,而阻拦他人的帮助。
陆然不是一个情绪化的人,他有礼有节地说道,“是否同意你的介入,我会尊重咨客本人的意思。我会告诉他,这是一次免费的辅助治疗,余师兄,你觉得如何?”
余坤在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到费用的问题,他没有想到陆然不加拒绝地就答应了。
咨询师的建议会对咨客产生很大的影响,只要伍立还是相信陆然的,那对于免费的辅助治疗,多半是不会拒绝的。
只有余坤,为了自己的面子,不但要尽心尽力地完成这次治疗,而且,还成了免费的义务劳动。
可是,既然陆然先说了费用的事,余坤也不好再有异议,大家都觉得陆然的要求并不过分,谁让你死乞白赖,非得要主动提出要帮忙治疗的。
余坤咬了咬牙,答应道,“好,我答应,免费治疗。”
“那我先替我的咨客谢谢你。”陆然咧着嘴笑了,随后他又摸着下巴,作思考的模样,“还有,我作为伍先生的主治医生,要对你的治疗进行监督和控制,如果咨客有任何不好的反馈,我有权停止你的治疗。”
这一次,换做陆然直直地看着余坤,等待他的答复。
“你!”余坤觉得陆然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一个刚刚接手个案的师弟,也敢在他面前卖弄身份,简直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可是陆然就是这么笑盈盈地,理直气壮地看着他,余坤想要反驳,可是想来想去,却发现自己又没有道理可以反驳。
内心挣扎了一下,余坤只好认了。他不太痛快地答应了一声,“好。”
看到这里,导师们有的点头表示赞许,有的低头和旁边的老师说着轻声交流。
纷纷对场间发生的事情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严老师作为本次讨论会的主持者,最先对这次的讨论做了总结,“今天是你们的第一次讨论会,几位老师一直在认真地听各位同学的发言。很精彩,余坤同学和陆然同学的争论,很有意义,我也有所启发,很期待后续的进展,我们会持续地关注。”
接着,张笑鸣和樊良友老师,也分别对几位同学的表现进行了评价以及建议。
讨论会就在几位老师的点评中结束了。
陆然的个案成了整个讨论会的焦点。
所有人都在期待,若是那位伍先生真的接受了陆然的建议,那么这个个案接下来,会如何呢?
他们两个人的争论将在伍先生身上,有一个结果。
开完了讨论会,陆然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他感觉自己有些疲惫。
先前轻松的笑容从他的脸上消失了,他严肃地思考着上午发生的一切。
他是一个负责任的咨询师,自然不会因为别人的挑衅而改变自己的想法。
事实上,他虽然对余坤感觉不是很舒服,但是他并不排斥任何一种治疗方法,如果行为疗法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帮助到伍立,陆然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尝试的机会。
况且,他已经帮伍立争取了一次免费的咨询。
思量再三,陆然让茜茜帮他拨通了伍立的联系电话。
陆然向伍立说明了现在有一个辅助的治疗可以让他尝试,同时表示自己是不会放弃他的,他会全程评估治疗的效果。
结果不出所料,虽然伍立最初有一些疑虑,但是在听到陆然保证会对自己负责到底时,心里安定了许多,他决定尝试。
陆然让茜茜帮他和余坤确定好时间了以后,他们决定下一次,就让余坤来帮伍立治疗。
回到家里,陆然依然没有停止脑中的思考。
看起来,现在要思考的应该是余坤,是他给自己揽了这个活,陆然似乎可以放松一段时间了。
但陆然本人却不这么认为。
他有一种压力,他甚至希望自己的“对头”余坤能够顺利地把伍立治疗成功。
因为那样,他就知道遇到这种情况,以后就可以怎么应对了。
行为疗法,他以前也不是没有学过。
这样,问题会变得简单许多。
只是,他向来自信于自己对人的判断和感觉,他仍旧坚持自己的看法。如果余坤的方法没有成功,那又该怎么办呢?
他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因为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到时候还是得他自己上。
所以,催眠,他还是需要准备好,算是一个备用方案。
但是,伍立和他人总是保持一个很远的距离,他不能在别人面前放松下来,那就很难成功进入催眠状态。怎么样才能够在咨询的时候,确保催眠成功,万无一失呢?
“怎么做,最好呢?”
当陆然一边思考,一边在房间里走动的时候,忽然就看到自己冷落了多日的绿皮本子从包里掉了出来,就掉在陆然的脚边。
这不是一个巧合,陆然坚信。
他配合地打开了它。
“需要服务吗?”
陆然看到本子上出现的这行字,刚拿起桌上的杯子喝的一口水,差点喷它一脸。
“什,什么服务?”陆然问。
页面上蹦出了那只熟悉的死兔子。
它写了一句旁白,询问陆然,“你想要什么服务?”
ps:今天周末多发一章。努力码字中。
第六十九章 催眠眼镜
“你为什么出汗了,陆然?”兔子用它的粗短的指头指着陆然问。
陆然擦擦头上的汗,和这种奇怪的东西说话,还是不要计较了。
“我,需要你的服务。”
兔子露出了奇怪的表情,问:“你要什么服务?”
“我要快速的,确保无误的催眠。”陆然严肃地说道。
“快速催眠,这个你不是已经掌握了么?”兔子瞪着它的小眼睛问。
陆然无奈,“是的。可是不管慢速还是快速,任何一种催眠,都是在咨客主动配合的前提下才可进行的。
就算是上一次在课堂上对郭晓寺进行的快速催眠,也是在借助了茜茜的帮助下,才让他放松了警惕。
现在我面对的这个咨客,表面上对我没有特别的排斥,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和我之间的距离。
就像是隔海相望的两个人,他是把自己排斥了,他把自己隔离在一个孤岛上,我担心自己无法和他连上。”
“原来如此……”兔子用它的两只手指,学着陆然,摸着下巴。
“我也考虑到了那副墨镜,不过……”
“不过,墨镜还是太不方便,你总不能从咨询的开始,就戴个墨镜进去。”兔子看穿了陆然的顾虑。
“所以,你可以给我什么帮助?”陆然看着它问。
“帮助么,很简单,我干脆帮你配副眼镜吧,正常的框架眼镜,也就是说,我帮你的墨镜做一个升级。”
陆然听完,打了个响指,“不错嘛,就这么办。”
“诶,可别高兴太早。”兔子竖起它为数不多的一只手指,摇了摇,说,“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
“据我所知,你不是人……”
兔子不理会陆然的吐槽,继续说道,“虽然咱俩关系好,可是亲兄弟还明算账不是?我的道具可不是白给的。
你最好给我许一个愿望,然后我就好记录在册了。”
兔子说完,把手背在了背后,没有的商量的样子。
“你是说像前两次一样?”陆然想起了当初捡到本子的情景。
“你还没完了?”想起它曾经对自己诅咒,陆然还是心有余悸。
兔子咧开嘴笑着说,“按程序来嘛,凡事有个规矩不是,你这样,我不好办事啊。”说着露出了一排牙。
陆然听它这语气,像个办事员,敢情还有自己的难处?
“好吧,按你的规矩来。”陆然只得答应。
“首先,你向我许一个愿,也就是你刚才想要的那副眼镜。然后,我就把这个个案记录在册,这副墨镜就会生效了。”兔子说完了。
可是陆然知道没那么简单,这又是把自己给押上去了,如果这个个案,有个什么闪失,一定会再次中它的诅咒,至于是什么样的诅咒,陆然暂时不知道,但是多半会把自己搭进去。
“就是这么简单,你接受?”兔子催他道。
“我不明白,”陆然反问它道,“你为什么非得诅咒我?”
“有时候人需要被诅咒,尤其是在做一件需要负责任的事情时。别再问了,你知道的已经太多了。”兔子又用那双小眼睛瞪着陆然说。
陆然不能完全明白它话里的意思,但是最后一句话让他暂时打消了追问的念头。
听上去这会给自己招惹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陆然不再问,答应道,“好。”
随后,本子上的兔子消失,书页上又自动地出现了一行字。
“个案记录:伍立,咨询师:陆然,诊断:未知。”
看到这个记录,陆然不由得再次感叹这个奇怪的本子真神奇,虽然自己还从未和它说起过这个个案,可它就是知道。
到底有什么是它不知道的?
像是知道陆然又要对自己好奇地发问,本子啪地一声自己合上了。
又要自己思考了,陆然叹气,他知道本子对自己的帮助十分有限,如果自己不想明白,是找不到关键的。
陆然在这里伤脑筋的时候,茜茜已经帮余坤和伍立预约好了时间。
伍立没有再次等待一个星期的耐心,他预约在了三天以后。
……
“你好,伍先生。”
三天后再次见到伍立的时候,他依旧穿着暗色的衣服,这一次是暗黄色的夹克衫。
衣服的样式,没有什么变化,他的肤色也没有什么变化。
而此时的陆然已经和上一次有了一个小小的变化,他戴上了一副眼镜。
就是本子改造后的那副。
那次和本子谈话之后,本子让他把之前的那副墨镜放在书页上,再盖起来。
等他今天早上再打开桌上的本子时,墨镜的镜片已经变成了透明的。
此时,他伸手和伍立握手,微笑地和他打着招呼,“你和上次一样,没什么变化。”
伍立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是啊。”
“你觉得我有变化吗?”陆然像是攀谈地问他。
伍立摇了摇头。
显然,他没有注意到陆然的变化。
他的世界,在他眼里,似乎和他的那份工作是一样的,每天,都没有什么变化。
陆然没有打算这个时候把他催眠了。
他要介绍余坤给他认识。
很快,他看到了余坤朝他们走来。
“这位是今天要帮你治疗的咨询师余坤。”
“放心吧,我能处理好你的问题。”余坤还是一如既往地自信自己的能力,同时不太待见这位“主治医生”陆然。
陆然不再多说,只是提醒伍立,如果有中途任何的不适,都可以停止。
然后,余坤和伍立就进了咨询室。
陆然坐在办公桌前,继续办公,等待他们出来。
“你记得自己是因为什么,突然害怕和女性说话的么?”
“不记得。”
坐在桌前,陆然再次回忆起上一次咨询的时候,伍立和他的对话。
从他重复的工作,麻木的神态,一直到今天,再次出现在陆然的面前。
陆然摘下他戴着的那副眼镜。
自言自语地道:“看来我高估了他对于变化的知觉,或许我戴着墨镜,他也不会察觉哪里不对。”
说着,陆然又想了想,“他说不记得,或许不是记性差,只是没有关注。也就是说,在他身边,或许已经发生了一个改变,但是他却没有发现。”
第七十章 隐性记忆
想到这里,陆然似乎看到了一丝突破的可能。
“他对身边的人和事情都很淡漠,那么,在他开始发病的一个月前,在他身上,或者周围,有可能发生过什么变化,只是这样一来,可能性就有些多了。
我究竟是应该让他好好地回忆一下,还是用什么其他方法,让他找到这个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变化呢?”
陆然想起上一次问起伍立,这段时间的生活,是否有什么变化。他只是说一如往常,每天重复。要让他回想一个被他忽略的事情,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再换个角度思考这个问题,伍立,究竟是看不到周围的变化呢,还是,并没有在意?
这个看似一样的两个问题,存在着本质上的区别。
看不到,意味着感觉不到,看见了也和没有看见一样,听见了也和没有听见一样,就好像他的五官全都封闭了,这种情况,可以说是真正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是,伍立有到这种程度吗?陆然自问。
绝对没有的。
如果真的到了那样地封闭,那他就真的困在一个孤岛上,与世绝缘了,他的面前将是一片的汪洋大海,看不到彼岸,甚至不会知道世间还有其他的生命存在。
而现在,陆然感觉到的是,对方被困在了海上,但他还有救,他在呼救,他看到了彼岸,看到了陆然,他知道自己需要帮助。
他能够和人正常的对话,能够接收讯息,也能发出讯息。
只是他的讯息有一些遥远,有一些微弱罢了。
有了这种判断,陆然几乎可以断定,他对身边的事情,身边的人,一定是有知觉,有记忆的。只是他从不在意,他忽略了生活中太多的细节。
这是一个关键。
陆然倏地站了起来。
茜茜在一旁,奇怪地转头看着他,“怎么了?”
陆然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喃喃自语地嘟哝着什么:
“隐性记忆,隐性记忆。”
人的记忆大体可以分为显性的记忆,和隐性的记忆。
显性的记忆,就是知道自己记得的,并且可以轻松回忆起来的记忆内容。简单地说,就是自己明显记得的一些事情。
而隐性记忆,则是,自己记得,却不记得自己记得的事情。
这个概念有些拗口,也就是说,有些事情,自己是记得的,但是却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比如,你每天都会见到很多人,会看到很多张陌生的面孔。
有一些人,你有印象,但有一些人,你就忘了。
可是,那些被你看过一眼的人,如果再出现的话,你极有可能还会认出他们来。
这些你曾经见过的人,比起其他你没有见过的陌生人,更有可能使你产生熟悉的感觉。
因为在你的脑海深处,对他们是有记忆的。
只是这种记忆,隐藏在脑海的最深处。
隐性记忆,体现出了人类记忆能力的强大潜能。
陆然想到了这种记忆的差别,就几乎可以断定,伍立,不是不记得身边发生过什么重要的变化,他只是不在意,他忽略的事情,就在他的隐性记忆里。
在清醒的时候,不容易想起来的隐性记忆,还有一种途径可以尝试,就是催眠。
陆然摸了摸他的新眼镜。
他想他知道要怎么使用这副眼镜了。他心里有了计划,如果今天的治疗不够顺利,陆然就要实践自己的方案。
“陆哥,陆哥。”
这会,陆然才听见茜茜在唤他。
“嗯?”
陆然转过头来,看向了茜茜。
茜茜看着陆然,一时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
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陆然一样,看了他许久。
“陆哥!你怎么配眼镜了!”
陆然笑着回答她道,“是啊。”
茜茜这个时候已经跑到了陆然的面前,左看看,右看看,“你去哪里配的眼镜,很适合你,真帅。”
陆然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着,抓了抓头发。
很快,他们之间互相对看的视线,就被不远处的咨询室的那扇门的动静给打断了。
门开了。
陆然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机,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整个过程,并没有听到里面有大动静,伍立也没有出来表示要中断咨询。
看来,挺顺利的?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今天的咨询效果吧。”余坤跟在伍立的身后,也走了出来。他大声地说了一句,然后拍了拍伍立的肩膀。
在他耳边轻声地说道,“去吧,看看你现在有多勇敢。”
余坤轻轻地推了一下伍立,伍立就站在了茜茜的面前,他看着茜茜,神色有一些紧张,像是要说出一个重大的消息,但是又很犹豫,显得吞吞吐吐。
“你,你好。”
说完,他胸口憋着的一口气才放松地呼了出来。
茜茜有些莫名地看着他,听到他的招呼,应声回到,“你好啊,伍先生。”
“成功了!看呐,伍先生,你完全没有问题,你可以和女生说话,只要勇敢地去尝试,这不会是困扰你的问题。”余坤高声说道。
陆然知道,余坤是要让自己看看,他做到了。
他的治疗果然快速,只是进行了一个小时的咨询,伍先生已经在他的引导下,可以和女性说话了。
这很出乎人的意料。
所以,余坤此时很是得意。
他想要让陆然好好看看,这就是他余坤的本事。
让这个不知道为什么能够留用的师弟好好学着点,想想以后要怎么尊重师兄。
陆然脑中没有在考虑余坤在意的这些小心思。
他还是觉得有些意外,有一些,太快了。
他走到伍立面前,问他:“你感觉怎么样?”
“还是有些紧张,我还是感觉心跳得有些快。”伍立如实地说着自己的感受。
“嗯,你现在就能够做到这样,已经比第一次来进步许多了。”陆然鼓励他,随后又问道,“这次的咨询,你感觉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只是按照余老师说的去做。我想,是有效果的,我做到了。”伍立一只手摸着胸口,显然,刚才的大胆“冒险”让他还有些余悸,但是他为自己能够突破,也感到不可思议。
“哈哈,放心吧,陆师弟,你也听到了,他是真的好转了。”余坤大笑着说道。
“嗯,或许吧,”陆然转过身,看着伍立说道,“希望伍先生的问题真的解决了。”
第七十一章 黑马
时间过得很快,自从那天余坤帮助伍立进行过一次辅助治疗以后,陆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按照他的想法分析着这个个案,思索着要如何对伍立后续可能需要的帮助进行梳理。
这天,陆然正在办公室里埋头梳理着资料,忽然,有一只手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陆然抬起头一看,原来是张笑鸣老师。
“我看现在快下班了,你怎么还不准备走呢。”
看到张老师特地过来关心自己,陆然心里很是感谢,“我还在想伍先生那个个案。老师,您怎么还在这。”
“你啊,就是有一股钻进去的劲。我听说余坤已经帮忙把那个咨客治好了?”
“怎么,老师也听说了?”陆然不知道这件事张老师是听谁说的。
“我能不听说么。这孩子,好胜心强,他刚帮了你这个忙,就跟自己的导师说了。光给他的老师说了还不够,他还在给自己做宣传呢。”
张老师说这话的意思是,消息是余坤自己传出去的,而且,他就认准了几位导师,宣传自己的“丰功伟绩”,目的很是明确,张老师作为他的宣传对象,自然也知道了。
“呵,他真是迫不及待啊。”陆然哑然,这位师兄比他想象中更加地急于表现自己。
可不是么。
现在他们还处在关键的观察期,几位新人正是需要表现自己的时候,只是这样地急迫,还要和自己比较出个高下,以求得在导师们面前更高一些的印象分,陆然非常地不舒服。
这是要把自己当成背景,给他做个陪衬啊。
在他看来,余坤太急于求成了些。
事实上,包括张老师在内,所有老师在之前召开的第一次讨论会上,大体就对余坤的性格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张老师可以说是阅人无数了,余坤的那点技俩和心思,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学生积极是好事,至于他积极的方式是否合适,就不是张笑鸣需要负责的事了,还是留给他的导师去操心吧。
他真正关心的是自己的学生,陆然。
他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情的呢,他是否会受到打击,是否会减少他对学习的热情,这件事会对他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张笑鸣不太确定这些问题,所以他留了下来,他观察了陆然好一会,发现陆然没有露出消沉的神色,也没有早早地离开办公室,暂时放下这些恼人的工作,去散散心。
而是独自一人,依旧留到了最后,看上去和平时一样,丝毫没有受到所谓的“被人比下去”的流言的影响。
他甚至显得比平时更加地努力和认真。
张笑鸣的感觉是对的。
陆然猜想到了,余坤肯定会借着这件事情,大肆地宣传他,如果这个个案真的就此康复了,这样对于自己或许会造成一些不利的影响。
陆然不是不动脑子的楞头青,职场上的这些小把戏,他虽然不爱钻研,但是临到自己头上了,他也不是不知道。
至于他为何还能如此淡然地面对这件事,却不受影响,这也是他自己一番思量以后的结果。
表现自己是没有错的,但是如何表现,却也是需要讲究的一门学问。
而像余坤这样,就明显有些过于急进了。
个案的治疗,有了进展是没错,但是结果如何,还没有确定。
况且,几位导师都是明理聪慧之人,每个人在工作中投入多少,是否认真,想必在他们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一清二楚。
陆然知道,只要自己踏踏实实地把这个个案处理好,不论余坤在这中间起到了什么作用,是否抢了他的风头,他都是一位合格的咨询师。
陆然的心态很沉稳,遇事冷静,分析透彻。有时候张笑鸣看着他,觉得他不像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而是一个思想成熟的大男人,这让张笑鸣颇为欣赏,他更加肯定,自己教出来的这匹“黑马”,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张笑鸣看陆然,并不太担心的样子,也就放下心来了,笑着说道:“我看你好像不太在意。”
“个案的事,我自然在意。至于余师兄,如果他真的帮到了伍先生,我还得谢谢他,以后我再遇到这种情况,就有了参考和借鉴了。
如果,这个个案没有这么简单,那我还得继续操心不是。咨客一天没有痊愈,我的工作就没有结束。”
陆然大方地表示要感谢余坤,这种气度让张笑鸣都有些意外。这孩子比自己想像中更知轻重,心胸豁达,凡事以咨客的问题放在首位。
原来他坐在办公室里压根就没时间去烦恼余坤的事情,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他去费心,去思考。他的心思不是用来浪费在无意义上的小事头上的。
张笑鸣点了点头,对陆然的心态很是满意,他拍着陆然的肩膀说道:“那你继续考虑吧,别太晚下班了,注意休息。”
简单地交待了一句,他就放心地离开了。
陆然则继续考虑如何对伍立进行催眠的事情。
……
时间又过了三天,又快到周末了。
对于下周一约定好了要来咨询的咨客,茜茜需要一一和他们再核对一次预约的信息,确定他们是否真的能准时赴约。
核对到了伍立那里,茜茜知道伍先生不太敢和女人说话的问题,就在网上留言询问他,下周是否能准时到蓝海进行咨询,是否还请余坤为他治疗。
不一会儿,伍立回复了。
回复中并没有回答茜茜的这两个问题,而是问了她一个问题,“我能和陆医生通一个电话吗?”
茜茜让陆然看到了伍立的这个问题。
陆然没有犹豫,很快用桌上的座机拨通了伍立的号码。
“你好,伍先生,我是陆然。”
“陆医生,你好,我是伍立,我思来想去,还是想告诉你,下一次的咨询,我想还是请你帮我治疗,可以吗?”
伍立的声音听上去,不是有些着急。
“你别着急,发生了什么事吗?上一次咨询以后的效果不满意吗?”陆然有些奇怪,上一次咨询完以后,伍立看起来对自己的好转是感到满意的,这会儿却又像不太满意的样子。
ps努力码字恢复更新中....
第七十二章 走进记忆
“上一次,我按照余医生说的做,他说他会让我一点一点地消除恐惧。
他先是放了一段女人的录音给我听,确保我可以承受以后,又给我看了一些女人的照片。我都一点点地接受了,我想,或许我真的没有那么害怕了。
最后,正如您所看到的,我可以和那位女生说上一句话了。
我知道,我已经进步了很多。我知道我应该感到高兴,余医生也费了很多的努力。
但是……但是我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我心里还是突突跳得厉害,久久都不能平复下来,我还是感到不舒服。
当时余医生也在旁边,所以……我没有直接说出这种感受。
后来,我尝试和见到的女同事打招呼,但是,你知道的,打了招呼以后,我的心里还是感到很不舒服。
我觉得和你说话,能让我放松一些,我想,你比他更了解我的。”
伍立这里说到的“他”,自然是指的余坤了。
不管余坤对于自己能够治好这个个案有多大的把握,陆然知道,尊重咨客的感受是最重要的。
他没有犹豫,“好的,伍先生,下一次,由我给你治疗。”
余坤在得知陆然果断地行使了他“主治医生”的权利,中止了他继续干涉伍先生的治疗后,第一时间赶到了办公室,一边朝着陆然走来,一边大声地开口说道,“为什么中止我的咨询,你看到了,我的治疗是有效的!”
他愤怒的大嗓门引得身边的同事纷纷侧目,看起了热闹。
“我是他的咨询师,我不需要向你解释。”陆然淡定地对他说道。
“你说什么?我有权知道,你是否私自中止了我的治疗,因为你不想让我治好他!”余坤又向前走近了一步,他靠近陆然,瞪着眼睛,龇着牙。
陆然抬起头,和他对视,依旧是平静淡定地说,“我不会做出有损于咨客的事情,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告诉导师,让他们来核实,至于细节,我没有义务向你汇报。”
陆然说得很官方正式,滴水不漏,余坤发现自己竟没有语言可以反驳。
“你!”他有一些气急,“我不相信你说的,我会让他们来查的!”
说完,他哼了一声,转头离开。
看热闹的围观群众这才纷纷散开。
陆然知道,余坤既然已经放出话来,就一定会做到,他会告诉诸位老师,陆然私自中止了他的辅助治疗。
陆然倒是不怕余坤告状,因为只要他把先前和伍立通话的电话录音放给老师们听,自然就能解开误会,只是这样一来,因为这样的事,各位老师明显会对这个引起了争议的个案倍加关注了。
如果自己不能独自处理好这个个案,那么,将有可能继续给余坤这个大嗓门,留下一些话柄。
所以,一切的核心,又回到了陆然是否能够治好这个个案。
伍立的隐性记忆……
陆然很快排除了杂念,坐了下来,他的手肘撑在桌上,双手十指交叉,搭在嘴巴上面,独自思考着。
隐性记忆里,有一个可怕的东西,伍立不敢面对,所以记不起来,也无法遗忘?
陆然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也是最有可能的。
如果说真的有这样一个可怕的东西存在,但是,显然,伍立说他全然不记得。
可如果他真的已经遗忘了,他就不会产生恐惧的症状了。
只有一种可能,那个东西一直存在着,也从未被他遗忘。
找出那个东西,就能找出关键。
……
“所以,我们继续上一次的话题好么?”一周很快过去了,陆然再一次坐在了伍立的对面。
“好。”他的回答依然简短。
“上一次,我们说到,一个多月以前,你开始产生了症状,但是你不知道为什么,对吗?”
“对。”
“你再回想一下,真的不记得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陆然依旧期待他能想起一些什么。
伍立停顿着,他看上去真的在努力地回想。
“不记得。”
结果,依旧是不记得。
“没关系。”陆然没有给他任何压力,“放轻松,你在和我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我,是吗,为什么呢?”
伍立坐在陆然的面前,但是他的眼睛总是看向别处。
比如面前的圆木桌子,旁边的墙壁,或者是他自己的双手。
虽然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他们的对话上,但陆然仍然能感觉到他在和人交流的时候保持了一种疏远的距离。
“我,我可能有点紧张。”伍立搓着自己的双手说。
“不用担心。”陆然的身子微微向前倾,轻声地安抚他,“你是信任我的,对吗?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的。”
在陆然的鼓励下,伍立慢慢抬起了他的头。
他看向了陆然的眼睛。
陆然的眼睛外面,架着一副眼镜,他不太确定,这位陆医生是否一直以来都戴着这副眼镜,他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其他人的样貌了。
他的耳边继续传来陆然的声音,“战胜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学着去面对它,这句话本身,是没有错的,但前提是,你要知道,你恐惧的,究竟是什么……”
陆然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远,伍立感觉视线有一些模糊,眼前陆然的一双眼睛,好像有一种吸力,让他紧紧地盯着那双眼睛,再也移不开视线,也看不见其他。
但是看着看着,却变得模糊起来,瞳孔也很难再聚焦。
他尝试着闭上眼睛,用手揉了揉,可是,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陆然不见了!
“陆医生!”
伍立紧张地唤了一声。
“我在……放轻松。”陆然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好像是从自己的面前,又像是从头顶传来。伍立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置身何处了,像是身处在一个立体的、空旷的空间。
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了,桌子,椅子,房间,门,全都没有。
没有人,也没有颜色,世界是空白的。
他只能清晰地听到一个人的声音。
“放轻松,你现在处在一个很好的催眠状态里,这将有助于你找到恐惧的源头。你想要彻底地好转,是吗?这里,能帮助你找到恐惧的所在。因为这里,是你的记忆。”
“我的记忆?可是,我要到哪里去找。我的眼前是一片空白,我的周围也是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路在哪里,我要往哪里走?”
第七十三章 铁索
伍立有一些慌张。
因为他发现自己真实地身处在一个完全空白而空旷的空间里。
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这里是自己的记忆?
“难道我的记忆是一片空白吗?”他不敢相信地自语道。
“不要着急,你的记忆,不可能是一片空白的。恰恰相反,这里面有无数的图像,声音,画面还有气味。
因为存放着太多的细节信息,所以你不可能一下子全看到它们,那样你的大脑会感觉要爆炸的,我们只需要寻找,我们想要找到的就好了。”
听到陆然的这一番解释,伍立的情绪才稍显镇定了一些,“好,可是,现在我要往哪走?”
“很抱歉,这个问题,我没有答案,答案藏在你的心里,在你记忆的深处。一定是有线索可以通往那里的,一定有一条路。
只要你下定决心,要勇敢地面对它,那个你心里害怕接近的地方。
坦诚地扪心自问,你会有答案。”
陆然的声音似从天际飘来,很空灵。
伍立的表情有些凝重,他明白了陆然的意思。
他闭上眼睛,眉头紧锁,神色有一些决然,这是他不曾用心下过的决定,他一遍遍地问自己,是否做好了准备,是否从现在开始,探究内心的恐惧。
过了好一会儿,伍立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神里,比起从前的麻木躲藏,多了一丝明亮和决然。
四周遮挡了全部视线的纯白,渐渐地,在伍立视线的正前方,有了一丝稀薄之处。
好像是浓重的白雾,在伍立的面前,被风吹散了一些。
面前不再是厚重的纯白一片,慢慢地,视线正中处,开了一个口子,这个开口的周围,仍旧稀疏地飘散着白色的烟雾。
这一个口子,变得越来越大,视线的范围也越来越大。
伍立的背后,仍旧是一片纯白,身周也仍旧弥漫着白雾。
但是,他的眼前,越来越清晰,他可以远远地往前看去,这里不再是没有方向,没有事物的空间。
他眯着眼睛,远远地看出去。
“有路。”伍立发现了什么,说道。
似乎有一条长长的,雪白的道路,铺在面前,一直往前延伸,他看不到尽头。
伍立又看了看脚下,他能肯定自己站在一片宽敞的地面上。
只是这地,也是一片雪白。
“这是哪里?”
随着白雾一点点地稀释下去,周围的景象越来越多地呈现在他的眼前,此刻,他有些看出来了这里是什么样的一番景象。
“好白啊……”
伍立伸出了一只手,掌心向上,平放在半空,不一会儿,有一片六角形的薄片,飘落在他的手中。
冰冰凉凉的。
刚一触碰到掌心,还能看到它美丽的冰晶图案,很快,就被他手心的温度化开了。
伍立打了一个哆嗦,把两只手放在一起抬起来,合起掌心,互相搓了搓。
“这里,有些冷啊。”他叹到,但是眼前的景象,又让他有些惊叹,有些喜欢。
这里,是一片冰天雪地。
他的双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之上。
这是一块白茫茫的雪地,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这片雪地不是无边无垠的。
伍立顺着脚下的雪地,往四周望去,一片雪地,只有半个足球场那样大。
在他周围,往前,往左和往右,再延伸五米左右的范围,就没有雪地了。
确切地说,那之外,就不再是陆地了。
再往远处看,是同样发白的天空,天空下,遥远地望见远处的高山。
山体,全都被雪覆盖了。
伍立抬脚往前走,走到了这块雪地的边沿,往下望去,雪白依旧,却深不见底。
这里是一个悬崖。
原来,和远处的那座高山遥相对望的这里,也是一座高山。
只是自己站在了这座山的某处山崖边上。
两座山远远地对望着,山顶高耸入云端,云雾之上又是什么,从哪里接到了天上,那又是一片茫茫然,不得而知了。
伍立又往山崖边上靠了靠,脚边的一团积雪,一下子,就从崖边掉了下去。
“这里好高啊。”
他有一点发怵。
但是又忍不住往崖下面看了一眼,那团雪掉下去了,却再没听见声音,不知在哪落地的。
下面深不见底,只见到一层层的水雾,又挡住了视线。
这一下,伍立更无法判断自己所在的这座山,究竟有多高了。
他赶紧收回了视线,他虽然没有恐高症,但是任谁身处在这般高耸的悬崖边上,都会心里一惊,后退三步的。
伍立此刻,就后退了三步。
等他再次镇定下来的时候,再往前看去,又发现了一个先前不曾看到过的东西。
悬崖的边上,连着一条锁链。
确切地说,是两条。
一条在上,一条在下。
上面一条从悬崖的边上延伸而出,刚才看着还是空无一物的悬崖边,这会儿多出了一个固定铁索的铁扣,牢牢地扎进山体的边缘。
而在这条铁索的下面,大约一米多的地方,又从山体边沿,同样用铁扣接着一条长长地铁索。
两条铁索上下平行的,从这座山的边上伸出去,一直连接到远处。
远处的云雾中。
伍立透过雾气,依稀能看到对面的那座高山上,隐约也看到了两条细细的黑色线条。
不,那不是线条,正是从伍立所在的这处山崖连接过去的两条铁索!
事实上,它并不细,而是非常地粗,大约有伍立的手臂粗。
“隔得这么远啊……”伍立叹了一句,从这里看上去粗壮的两条铁链,到了远处,看上去就是两条细线。
“可是现在,我要往哪里走呢?”他又陷入了迷茫。
地上出现了陆地,可是却是悬崖,往后,只是一片白雾,往前……
他正在不知所措。
陆然的声音再次出现了。
“你看到路了吗?”
“我,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路。这里,只有两条铁索。”这两条铁索,看上去的确可以通往远方,可是,伍立还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要找的路,从铁索上穿过去?他想了想那深不见底的悬崖。
开玩笑吧!
第七十四章 家
“你还有其他路可以走吗?”天边又飘来陆然的声音。
伍立朝四周望了望,然后,他绝望地摇了摇头,“我想,没有。”
“为何不试试,你眼前的路?”陆然提议道。
“不,我会死的。只有两条铁索,下面是万丈深渊,我过不去的。”伍立有一些痛苦,他捂着脸,不想做出选择。
“恐惧有时候就是这样,你需要穿越它,你需要勇气,试一试,否则你永远不知道,你可以的。”陆然在鼓励他。
“可是,如果我死在路上了怎么办?”伍立还是对眼前巍然的景象感到畏惧。
“可是不向前走,你还有其他的路吗?”又回到了这个关键的问题,“你被困在这里了,如果不做些什么,就永远不会改变,你需要做一个选择。”
陆然说的有道理,这是目前伍立的处境,他知道,自己如果不去寻找出路,就只能站在这里,坐以待毙,这里冰天雪地,非常寒冷,自己很快会抵御不住寒冷的温度,被冻死的。
左右都是一死,走一遭吧!
伍立把心一横,他的眼睛里再一次出现了那丝决然的神色,像是重新点燃的火花。
“我想好了。”
“你的决定是?”陆然问。
“往前走。”
“很好,你很勇敢。”
“你到底在哪里,你会和我一起前往吗?”伍立看了看天空,他想知道,陆然会这样引导他多久的时间。
“我会等你,等你穿越最危险的一段路,我和你内心的真相一起,在终点等你。”
在终点等着我……听上去,这一路上会遇到什么,只有我自己扛过去了。伍立想道。
陆然像是听到了他心里的想法,对他说:“总有一些恐惧,要学会独自面对,我相信你,我们会在终点相见的。”
伍立明白了陆然的用意,用力地点了点头,同意了陆然的说法。
他向前迈了几步,很快走到了悬崖边上,他伸出头往下看了看,两条锁链,一条高一些,更靠近他,另一条更矮一些。
伍立想了想,自己如果要通过这两条锁链到达对岸,那么,可取的方法就是用脚,踩在下面那条锁链上,再用手抓着上面的那条锁链,手脚并用,一点一点地从这头向那头挪动。
山间的风吹了过来,铁索轻轻地晃动了一下。
伍立不禁拿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他知道,这一路,将会异常的艰难,非常凶险。
可是,这就是自己的选择。
他搓了搓自己的双手,开始往崖边又走了一步,他的腿伸出了山崖,整个人坐在边缘,他很小心,他要确保自己的手能紧紧地抓住上面的那条铁索,再让右脚首先踩在下面的那条铁链上。
最开始的动作最关键,他不能急,要慢慢来。
“记住,这一路,不要回头,无需胆怯,往前就是希望。”
陆然最后交待了一句,就等着他“上路”。
伍立听进了陆然的劝告,只是他没有回应,他此刻正紧张地做着准备,要安全地踏上第一步。
这个时候,他隐约地听见背后有什么动静。
有什么声音。
像是有人在说话。随后吱呀一声,像是一道木门关闭的声音,最后砰的一下,彻底地合上了。
伍立还坐在地上,抓紧了手上的铁链子,正准备伸出一只脚,去够下面的铁链。
可是背后传来的莫名的声响让他不由地停了下来。
他记得自己刚才转过身看时,还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其他的东西也没看到。
怎么这会儿,后面会发出什么声音呢?
他心里有点打鼓,他本能地想要去看看。
他把腿收了回来,慢慢地,屁股又往后挪了挪。
最后猛地把手放开,往后撑在了地上。他就这么坐在雪地里,大喘了几口气,心跳才平复下来。
“怎么,你停下来了吗?”天边,依然响起了陆然的声音。
“嗯,我背后好像有人,我得去看看。”
伍立说着,慢慢地站了起来。
“有人?”陆然反问道,显然,这是陆然并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嗯,没事,我就过去看看,没准,还有其他的路呢。”
这一次,陆然没有再回答他。他不反对伍立去看个究竟,这里到底还有什么。
伍立一点点朝悬崖边上相反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他停住了。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可能!
在这个高山上,在悬崖边,居然,有一个泥巴糊的茅草屋子。
屋顶上,有一个大烟囱,烟囱上面炊烟袅袅。
这里,居然有一个房子。
“刚才我一个人站在这里看了这么久了,愣是没看到?”
伍立觉得不可思议。
他再一看屋子前面的那扇木门,更加相信这是真的,刚才自己听到的那吱呀一声,一定就是这扇门发出来的。
门显然是被人关上了,但是因为这扇木门实在有些破旧了,它没法严丝合缝地关好,还是露出了一丝门缝。
屋子里的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映照在门前的雪地上。
灯光是黄颜色的,灯影还在晃动,忽闪忽闪的。
“这家人点的蜡烛,还是煤油灯?”
伍立更加地好奇,他又往前走了几步,透过门缝,可以依稀看到屋子里的情况。
屋里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摆着两碗冒着热气的热粥,也可能是面条。
桌子旁边还放着三张凳子,可是只有两张凳子上坐了人。
有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他们的样貌都不年轻了。
女人一脸愁容,男人则慢慢地拿起了筷子,吃着碗里的食物。
桌上的煤油灯,忽闪忽闪的。
“你不吃饭吗?”男人问女人道。
女人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没有食欲的样子,“你说,他跑到哪里去了?还没有回来,外面天气这么冷,他不得冻坏啊。”
“别太担心了,他会想到办法的。”男人安慰她道。
“我能不担心吗?这冰天雪地的,他能有什么办法,他能上哪去啊。”女人并没有被男人劝服,仍旧忧心忡忡地说。
“呆在家里就好吗,家里的粮食已经撑不过这个冬天了,就让他跟着我们饿死吗!”男人的脾气上来了,冲着女人呵了一声。
伍立看着屋子里发生的这段对话,忽又听见耳边传来陆然的声音,“你觉得很好奇吗?为什么不敲门,进去看看?”
伍立把眼睛从门缝前移开,转过身子,低下头,轻声说道,“这是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