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八血色清晨
冬rì上海的早晨,天空亮的很早,经历了租界更换主人的纷乱之后,闲适的上海人更加不愿意早起面对rì本人冰冷的面孔和刺刀了,是以他们宁愿躲在家里也尽量减少上街的机会,大早上将马桶往门前一方,就又回去睡了回笼觉,海关的钟声已经敲响了七下,但大街上还是沒有多少行人,就连租界卫生局的卫生工人都懒洋洋的躲在弄堂的角落里,只有看见监工和rì本人巡逻的时候,才快速的跑出來挥舞几下扫帚,等到人影消失,便又猫回了角落里。
一辆加装了厚铁皮的卡车就在这时候从海关后门开出,驶向外滩,前后各有一辆黑sè轿车随行,这是矢泽慎一的特别宪兵队在江浙一带搜刮的一批“战利品”,包括珍本书籍、字画、珠宝等等,已经在特别宪兵的押运下抵达上海,今天是要转移到外滩的rì本正金银行金库,择期运回rì本本土的,由于已经在上海的地面上,所以押运力度远远赶不上上次苏州运黄金的时候。
张振国带着几名手下隐身在一座民宅的楼顶,看着三辆车渐渐行驶上北四川路,刚刚心中的那种忐忑早已消失无踪,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对楼下的金勉等人一点头,金勉布满汗水的脸颊抽搐了一下,这才对身边的人一挥手,“动手。”
十字路口,三辆车以不慢的车速正准备直行,冷不防,旁边的岔道上突然冲出了一辆汽车,三辆车顿时來了个急刹车,沒等车上的人反应过來,冲出的那辆汽车上便伸出几支冲锋枪的枪口,对着为首的那辆汽车便是一通扫shè,鲜,血溅满了车厢的玻璃。
卡车司机见势不妙,慌忙中一打方向盘,加大油门冲进了右侧一条不太宽的街道,身后的轿车紧随其后。
张振国一拍大腿,“怎么搞得,不是说逼停车队,干掉所有人,把卡车开走吗,怎么只出來了一辆车,其他人呢。”
他赶忙看向楼下的金勉,这才想起,金勉除了招募人手,策划行动外,还要承担着第二套方案中开锁的任务。
张振国的脑子飞快的转动着,汽车驶进预料之外的街道,这里就成了观察的盲区,想到吴四宝的狠戾和无情,张振国打了个哆嗦,招呼着手下下楼向着那条街道跑过去。
卡车驶进岔路,走了沒多远,便发觉前边的路口,被一辆超大型的货车屁股挡的严严实实,司机暗道不好,赶忙减低了车速,旁边的副驾驶则赶忙从车窗中探出头來,想向后边的轿车打招呼停车掉头。
但刚刚伸出头來,还沒來得及喊话,铁皮卡车的车厢上便窜出一个黑影,拽住他的脖子,径直将他从车厢中扔了出來,脑袋直接撞上了路边的围墙,顿时**迸裂。
黑影敏捷的跳入车厢,司机见势不妙,拔出腰间的手枪就想开枪,黑影手中的刀光一闪,司机的右手瞬间脱离了身体,司机还沒有惨叫出來,冰冷的刀刃便贴着肋部刺进了他的身体,心脏被刀锋搅得稀烂,紧接着,黑影一脚将司机踢下车去。
黑影坐上司机的位置,关上车门,加大了油门向前冲去,后边的轿车看到司机和副驾驶先后被甩出车厢,立刻一个急刹车停在原地。
铁皮卡车匀速的向前冲去,堵着街道口的大型货车却忽然打开了后车厢,车厢中同时跑出几名汉子,撤下两块铁板。
铁皮卡车径直钻进了货车的车厢,汉子们收回铁板,将货车车厢反锁好,货车启动,排气管散发出蒸腾的白气,吹起地上的尘土,瞬间跑远了。
此时,拖后的轿车傻愣愣的停在了原地,一时间竟沒反应过來,而后边的汽车依然追了过來,墙头上金勉带着几名汉子跳下來,和追來汽车上的几个人一起用枪逼住了轿车上的四名特别宪兵队的押运人员。
此时,张振国带着四名手下气喘吁吁的跑了上來,看到金勉顿时气不打一出來,但眼前还有rì本人沒有解决,他只得铁青着脸命令rì本人把枪都扔出來。
四名rì本人乖乖的将枪交给了金勉带來的几名蒙着脸的汉子,老老实实的下了车。
张振国二话不说,cāo起手中的枪冲着每个人的胸前开了一枪。
然后,虎着脸走到金勉面前,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混蛋,为什么不按计划行事。”
可随即,张振国便感觉到了异样,身后一阵异动,他转回身一看,几名手下全部被人牢牢的逼住,下了枪。
“你想干什么。”张振国察觉到不对劲,声音都变得颤抖起來。
此时,街道口倒退着开进來一辆铁皮卡车,慢慢倒车到离金勉等人十米远的地方。
一个年轻人下了车,靠在车厢边,冲着金勉喊道:“愣什么,还不动手。”
张振国一愣,他隐约觉得面前的年轻人有些面熟,但怎么也想不起來。
耳边忽然响起枪声,随着几声闷哼,张振国的几名手下都倒在了血泊中。
金勉拿过rì本人丢弃的手枪顶在了张振国的胸口,双手有些颤抖,但眼神却闪过一丝杀意,“别怪我,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枪声响过,张振国大睁双眼,却在忽然间想起了那年轻人的身份,他是林笑棠的左右手,好像叫火眼。
张振国无助的倒在地上,脸上透出不可思议的神情,金勉上前一步,对着他的胸口又是两枪。
这个时候,四周街道上的哨声大作。
旁边一名汉子拿过金勉的手枪,用汗巾擦干净放在一名rì本人的手中。
金勉跟着他们以及火眼,失魂落魄的上了街道外的一辆不起眼的带有车厢的货车,上车后,火眼轻轻拿起一个方盒子,在上面按下一个按钮,隔壁刚刚的街道上顿时传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车子行进当中,由于车速很快,车厢内很是颠簸,不一会,金勉便有些干呕的迹象,火眼早有准备,命令手下拿过一个铁皮桶,金勉吐了些清水出來,这才舒服了点。
可火眼的一句话,顿时便将他打进了地狱,浑身冰冷。
“元剑锋和林老板做交易,提了唯一一个要求,就是让你变成死人。”
金勉想哭,但却沒有眼泪,嘴唇哆嗦着,始终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來。
火眼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别紧张,林老板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你的替身已经给你找好了,反正不过是一具死尸,对我们來说,容易的很,林老板都帮你安排好了,先去北平躲避一段时间,以后还有用得的着你的地方,怎么样,愿意去吗。”
一刹那,金勉又从地狱重回人间,便是面前的几个普通的带着些嘲笑表情的面孔在他看來也是亲切无比,他涕泪交流,支吾着就是说不出话來,一个劲的点头。
火眼把一个文件袋交给他,“这是林老板给你的,里边有车票还有你的新身份,我们这就送你离开上海。”
“上海。”金勉念叨着这个令他又爱又恨的名字,看着车厢缝隙不是闪过的熟悉的街景,心中五味杂陈,“我一定会回來的,为了他对我所做的一切,我也一定要回來。”
……
街道上充满了一股烧焦的味道,路上、墙壁上到处都是熏黑的痕迹,可见刚刚的爆炸有多猛烈。
撞了厚铁皮的卡车
被炸得粉身碎骨,腾空而起的熊熊火焰足足烧了一个钟头,关于卡车上的东西都成了焦黑的残骸,再也无法辨认。
现场留下的只有十來具尸体,宪兵队的专业人士在仔细的街道上的蛛丝马迹。
佐佐木掩着鼻子走到勘验官的身边,勘验官偶一回头,赶忙真起身敬礼,佐佐木挥挥手,“现场怎么样,可以找到什么线索吗。”
“这些人很专业,沒有一个活口,在明处的就这么多东西,别的……”勘验官摇摇头,“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只有卡车中遗落,焚毁的一些残骸,可以确认是一些书籍、珠宝之类的东西,但烧的很厉害,就连品质都看不出來了。”
旁边另一名勘验官回答道:“现场的脚印和指纹我们也勘察过,这儿毕竟是街道,陌生的脚印太多,其余的都是这些尸体留下的,另外便是车轮痕迹,太多,太杂,恕我直言,这些毫无价值,另外便是弹壳,战斗很激烈,有冲锋枪和手枪,目前可以初步确认的是,我们的士兵身上的子弹分属于不同的枪支,但每个人身上都有这个人发shè的子弹,这是致命伤,我猜测,是士兵们大部分被制服之后,然后被他杀死的。”
勘验官指了指张振国的尸体,补充道:“最后,他又被一名士兵打死,两败俱伤。”
另一名勘验官接过來,“根据目前的现场的痕迹判断,车上原本装载了一些东西,但其中少部分被转移了,获学士因为时间关系,劫匪并沒有拿走多少,所以才在现场留下了这么多的残骸。”
正说着,矢泽慎一的手下林少佐匆匆赶过來,看到他的出现,佐佐木顿时有些不悦,两人走到僻静处,佐佐木带着一丝责问的口吻问道:“这又是你们的货物。”
林少佐尴尬的一笑,“事关机密,请长官理解卑职的难处。”
佐佐木看看凌乱的街头,“现在可倒好,全部化为了灰烬。”
林少佐看看现场,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些胆大包天的匪徒,我一定要捉到他们。”
佐佐木苦笑起來,“麻烦是你们引起的,你还是问一下矢泽大佐的意思,不过,在走之前,你最好辨认一下那具尸体。”
佐佐木指了指静静躺在白布下的张振国。
第二百零九章 灭口
北四川路虽然地处偏僻,但临近上海rì本宪兵队总部,爆炸发生的时候还是早晨七点多钟,因此,目击者并不多,能够近距离看清楚整个事件真相的更是一个沒有,现场的痕迹和证据能够完整勾勒出一个事件发生的经过,但宪兵队佐佐木和特高课临时负责人林少佐还是对整个劫案充满了怀疑。。
因为事情牵扯到七十六号的人,佐佐木思來想去,还是和林少佐商议停当,将劫案的报告向上级呈报了上去。
第二天,新任的伪zhèng fǔjǐng政部长李士群便匆匆从南京赶回了上海,本应释放的吴四宝再度被宪兵队扣押了起來,这次是直接投入了牢房,吴四宝的老婆佘爱珍满心欢喜的到宪兵队去接他,却被rì本人赶了出來,佘爱珍得到了李士群回上海的消息,便在第一时间感到特工总部堵住了李士群。
佘爱珍的哭闹让李士群心烦不已,但他又不好发脾气,一方面,他很清楚,吴四宝的产业都是这个女人在打理,其中就有不少自己的干股和暗股在里边;另一方面,佘爱珍是季云卿的干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当初季云卿可是在七十六号初创时帮了大忙的,如今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总不好得罪这个女人。
元剑锋的及时出现,让李士群像看到救星一般,立刻托辞有公事要与元剑锋商量,这才将佘爱珍先劝了回去。
初当jǐng政部长的李士群此时脸上沒有一点喜sè,反倒是忧心忡忡,元剑锋很清楚李士群在担心什么,此时他不露声sè,上前恭喜李士群的晋升,李士群则兴味索然的摆摆手,“四宝还关在宪兵队里,我实在是沒有这个心情來庆祝。”
元剑锋凑近李士群,“部长,昨天得到的消息,现场发现的尸体中有我们特工总部的人,其中一个就是jǐng卫大队的张振国。”
李士群点点头,“这些我都知道,正是因为他,四宝才被牵扯其中。”
元剑锋接着建议,“部长不妨走走南京的门路,把这件事情压下去,部长毕竟刚刚上任,这件事情在上海闹得沸沸扬扬,我们总是很被动啊。”
李士群显然在想别的事情,元剑锋的话也听得模棱两可,他发了一阵子呆,这才意识到元剑锋还在身边,忽然想起了什么,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元剑锋,“这两天什么也不要做,帮我把这个完善一下。”
元剑锋退出李士群的办公室,打开文件夹,里边是一份还沒有用印的文件,,“纯化特工总部计划书。”
……
不到两个小时,“纯化特工总部计划书”的内容便摆在了林笑棠的案头,尚振声看了一遍,看着林笑棠,笑了,“李士群是个人物,一早便已经给自己留好了退路,他刚刚就任jǐng政部长,既要捞钱揽权,也要面子,吴四宝这条狗已经沒什么利用价值了。”
“通过吴四宝这件事情,将帮会人物清除出特工总部,李士群这是一石二鸟啊,本來,吴四宝如果计划成功,可能这个计划还会推迟一段时间,但现在,事情败露,rì本人可以容得下李士群,但对于现在沦陷区的天怒人怨,他们必须借吴四宝的人头平息悠悠众口。”
林笑棠说完,用茶水润润喉咙,“元剑锋见到那具尸体沒有。”
尚振声点点头,“见到了,看得出,他安心了不少。”
林笑棠眼中闪过一丝戾sè,“安心,恐怕他今后永无宁rì了,我看在夏之萍的面子上不会动他,但李士群是什么人,迟早有一天会抓住他的尾巴。”
尚振声用手指有节奏的轻弹桌子,“这次,李士群也是损失惨重,周佛海、唐生明听到这个消息,已经开始行动了,吴四宝是在劫难逃,他一死,李士群的产业会大规模缩水,很多租界内的产业都沒有挂在七十六号的名下,而是直接由吴四宝和佘爱珍來掌管,这一下,李士群的小金库恐怕要见底了,还有他当上jǐng政部长的花费,也有得他发愁了。”
……
李士群拿起电话听筒,手却迟迟沒有拨通号码,良久,他才艰难的拨出了号码,听筒中传來一个熟悉的威严的声音。
李士群双手拿着话筒,小心翼翼的回着话,知道汇报到最后,才仗着胆子说道:“影佐将军,吴四宝的事情,您看,还有沒有挽回的余地。”
影佐祯昭的声音骤然严厉起來,“李君,这个时候,您好抱着侥幸心理吗,吴四宝在上海横行霸道,扰乱了上海的政治金融秩序,这是皇军绝对不能允许的,目前皇军两线作战,占领区内必须保持一个和平的氛围,吴四宝两次抢劫皇军车队、在上海横征暴敛,已经越过了皇军能够容忍的底线,李君,您应该庆幸,也应该清楚,我们推荐您來做jǐng政部长,就是希望您能大刀阔斧的改造特工总部以及jǐng政部统帅的部队,成为皇军在占领区的一大臂助,这个时候,您还有这些妇人之仁吗。”
李士群不住的点头,拿起手绢擦擦额头的汗,良久,他放下电话听筒,无力的瘫倒在宽大的办公椅上。
夜sè渐渐降临,李士群却一动不动,知道房间内的挂钟响了七下,他才如梦初醒,李士群拿起电话,“让元剑锋來见我。”
……
虽然沒有得到什么消息,但吴四宝还是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这次到了规定的时间,吴四宝并沒有被放出去,就连之前的一些优待也全部取消,他被关进了宪兵队大老的普通房间,和普通犯人一样关押,只不过,吴四宝是的房间是一个单人间,他连和外界接触都不被允许。
吴四宝凭借着rì出rì落,判断出已经过了五天,但始终沒有人來看他,或者提审他,这让他的心情也越來越沉重,但一想到,李士群荣升了jǐng政部长,他的心里沒來由的平添了许多希望。
吴四宝牢房的对面也是一个单人间,里面好像关着一个人,但自打吴四宝关进來之后,就沒看清楚那个人的面目,那人始终躺在床上,只要他一瘸一拐的到牢房门口拿狱卒送來的犯,吴四宝就可以清晰的闻到酒jīng和烂肉的味道,看來他身上的伤不轻。
向着自己的心事,吴四宝也沒心情理会对面的人,时间愈发难熬了。
第六天的中午,看守的士兵迟迟沒有将午饭送过來,虽然午饭不过是一碟咸菜和一碗稀粥,但又总比沒有强啊。
终于,牢门咣当一声打开了,杂乱的脚步响起,吴四宝舔舔嘴唇,赶忙站起身走到牢房的铁栏杆前。
看守的rì本士兵面无表情的站过來,但两手空空,吴四宝一愣,但随即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元剑锋和特高课林少佐。
林少佐一身整洁的军装,双手以武士刀杵地,冷冷的看着吴四宝,一言不发。
元剑锋摘掉帽子,一脸诡异的笑容,“吴队长,您好啊。”
吴四宝双手抓住栏杆,“你怎么來了,李主任呢,他來了吗。”
元剑锋耸耸肩膀,“沒有啊,只有我和林少佐啊。”
林少佐有些不耐烦,用带着白手套的手捂住鼻子,“元队长,就交给你了,我回办公室等你。”
元江峰毕恭毕敬的送走林少佐,看看吴四宝诧异的模样,扑哧一声笑出來,“别等了,老吴,李主任是不会來的,这辈子你也见不到他了。”
吴四宝的心一沉,“为什么。”
元江峰的笑容逐渐消失,声音中多了些冷酷的意味和报复的快感,“你做的事情太过分了,李主任,啊不,是李部长已经沒办法再來救你了,今天我來就是送你最后一程。”
吴四宝目眦yù裂,双手伸出,想要抓住元江峰的手臂,却被元剑锋轻巧的躲过,吴四宝大喊,“不可能,不可能,我做这么多事情都是为了他,沒有他,我哪儿來这么大胆子,你帮我找林少佐,我有事情要对他说。”
元江峰拿出一张信纸,冲吴四宝晃了晃,“完了,皇军的命令已经下了,现在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了。”
吴四宝破口大骂,“李士群,你个瘪三,要不是老子,你能爬到现在的位置吗,我……。”
元剑锋一皱眉,冲着几个rì本兵一挥手,“开始。”
几个如狼似虎的rì本士兵冲进牢房,将吴四宝按倒在地,吴四宝挣扎到jīng疲力尽,却无法动弹分毫,他渐渐的明白自己大限将至,身子慢慢放松下來,口中呵呵的笑了起來。
元剑锋蹲下身子,凑到吴四宝耳边,“这些都是rì本人,听不懂中国话,我让你临死做个明白鬼,鼓动丁时俊刺杀李士群、干掉丁时俊,还有你和张振国的事情也都是我和林笑棠破坏的,所有的事情,我都有份,你慢慢走,记得做鬼以后也别來找我,你不是我的对手,做人时都不行,何况做鬼呢。”
元剑锋得意的轻笑。
吴四宝困兽犹斗,穿着粗气,瞪着一双带血的眸子死死的顶住元剑锋,“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凡是看不起我的人,我要一个一个把你们打倒,你是第一个,然后是庄崇先、李士群,还有林笑棠。”
吴四宝凄然一笑,“你以为你赢了,殊不知,某人很早之前就已经将绿帽戴到了你的头上。”
元剑锋一愣,随即笑了起來,“怎么,死都死的不甘心啊,又想给我下钉子。”
吴四宝闭上双眼,“爱信不信,我办公室抽屉里的夹层里有些东西,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取出來看看,至于真假,嘿嘿,你自己判断。”
第二百一十章 刑场上的婚礼
吴四宝的双腿渐渐停止了挣扎,两只死鱼一般突出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元剑锋,元剑锋不自觉的挪动着脚步,想要躲开他的视线,但发觉都是徒劳,这让元剑锋不由自主的感觉到寒气从脚底升起,很快蔓延到全身,之前报复的快感荡然无存。
几个日本宪兵将吴四宝的尸体放下来,解开他颈间的绳索,赫然露出的嵌进肌肉中的紫青伤痕,让元剑锋险些吐了出来,他强忍住胸腹间翻江倒海的感觉,吩咐手下的人,“快点照相,蠢材,解开手铐再照,记得下午把稿子发了,对外口径一定要一致,吴四宝是畏罪自杀,口供也要准备好!”
身后的牢房中忽然传来一声轻笑,这让元剑锋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他退后两步,问身边的手下,“这屋子里关的是谁?”
手下摇摇头,赶忙去问日本宪兵,回来禀告元剑锋,“是之前抓的那个***,姓安的!”
元剑锋向牢房中看看,但这边没有窗户,里边光线被完全遮挡了,什么也看不到。
元剑锋下意识的想走近些,牢房中却忽然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你找我?”
模糊中,一个黑影蹒跚着慢慢从黑影中显现出来,长长的头发遮住了面孔,随着他的靠近,一股腐臭的味道随即充满了元剑锋的鼻孔。
元剑锋捂住鼻子,看着这个衣衫褴褛、满身伤痕的男人撩起长发,两只依旧明亮的眼睛紧紧的盯住了自己,带着磁性的声音响起,“你们还真是肮脏啊!”
“一只替罪羊就这么被你们抛出去了?”安义明带些戏谑的味道问。
元剑锋咳嗽了两声,答非所问,“你怎么样,还好吗?”
安义明懒洋洋的回答道:“可惜,没死!”
“活着终归是好的!”元剑锋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出该说什么才好。
安义明洒脱的笑了笑,“我的时间定在哪天?”
元剑锋想了想,“应该是最近,日本人很清楚,从你的嘴里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你也知道,他们不会……”。
安义明笑了,“我明白。问你个事情,欢颜在哪里?”
“你们会见面的,等到了那一天。”元剑锋回答道,边说话,边将口袋里的半盒香烟从铁栏杆的间隙中塞了进去。
日本宪兵和元剑锋的影子刚刚消失,安义明又躺回牢房中的木床,用火柴点燃了一支香烟,脸上渐渐露出一丝笑意。
……
柯华的办公室内,尚芝在收拾着林笑棠的行李,但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之前,林笑棠就收到了来自于重庆军统总部的加急电报,让他在春节前赶到重庆报到,参加军统召开的全国站长以上军官会议,会议中心是商议日美开战后,如何配合**完成下一年度军事任务,同时根据大本营的战略计划,设定本年度的工作内容。
听起来是符合常规的,但尚芝在这一年中已经跻身于上海军统的高层会议,对于这一次军统全国会议的目的她很清楚。
不仅是林笑棠要参加,南京的尚怀士、青岛邓毅夫、北平常欢、天津刘保家,上海方面也要有人参加,加上目前已经在军统报备的一些城市分站的负责人(这些都是林笑棠和寓公委派的人员),都要准时奔赴重庆参加会议,如此一来,林笑棠安插在沦陷区内各个城市的主管将被抽调一空,如果戴笠在重庆猝起发难,林笑棠的组织将面临灭顶之灾。
目前的沦陷区,已经渐趋平静,吴四宝死之后,李士群很轻巧的和之前的事情切断了联系,一身轻松的赶赴南京赴任,他身兼警政部长和七十六号主任两个职务,一时间声势达到顶峰。周佛海、唐生明、庄崇先,联手逼迫李士群自断一臂之后,也不敢过于步步紧逼,现在都已经偃旗息鼓,上海的局势总算稳定下来,七十六号目前的大权还在李士群手中,鉴于元剑锋之前的表现优异,所以将暂时打理七十六号的日常事务。
但七十六号内部也是派系林立,对于元剑锋这样一个外来户来说,目前最好的选择就是多做少说,元剑锋也领会到了这一点,所以,七十六号目前处于一种难得的平静之中。
办公室的门打开,林笑棠走了进来,他边走边看报纸,浑没注意屋中尚芝的存在,直到尚芝将他脖子上的围脖取下来,他这才错愕的一回头,却发现尚芝眉目间的忧色。
“小芝,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林笑棠坐下来,喝了口热咖啡,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尚芝摇摇头,继续收拾衣服。林笑棠刚要继续问下去,火眼却匆匆走了进来,“七哥,刚得到的消息,安义明他们,他们,今天上路!”
林笑棠一愣,手中的报纸滑落在地。
……
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中不肯出来,呜咽的寒风打着卷吹拂着上海郊外的刑场,全副武装的宪兵已经站在了各个角落,就连山坡也埋设了好几挺机枪,封锁了刑场的各个出口。
一队汽车沿着起伏不平的小路开进刑场,依次停在山坡下的行刑场地的外围。
元剑锋从第一辆车上下来,直奔身后的轿车,和林少佐一起将矢泽慎一搬下车来,矢泽慎一脸色还有些苍白。
当日在汇中饭店,安义明所开的两枪,由于是在酒桌的下面射击,一枪打在了他的小腹上,另一枪却打在了他的大腿根部,也因为如此,他到现在还要依靠着轮椅出行。还有,医生怀疑,矢泽慎一作为男性的特征也受到了一定的伤害,换句话说,他丧失了作为男人绝大部分的权力。
矢泽慎一阴沉着脸,由林少佐推着轮椅来到行刑场地。
此时,安义明已经被带了过来,摘掉蒙在头上的黑布之后,安义明适应了一下光线,却一眼看到面前坐在轮椅上的矢泽慎一,“你也活着?”
矢泽慎一的手掌紧按着轮椅的扶手,脸上的肌肉有些扭曲,“我一定要看着你死!”
安义明笑了笑,“如你所愿!”
这时,身后又是一阵镣铐声响。安义明回头一看,柔情爬上脸庞。
欢颜的脚下拖着镣铐,已经悄然来到安义明的身后,双眼凝视着他,带着镣铐的双手艰难的抬起来,在安义明的脸颊上摩挲着,“你还是来了!”
安义明双目眨也不眨的落在她的身上,“你早该知道,我这辈子不会再离开你!”
林少佐指挥着士兵将安义明、欢颜还有几名犯人的镣铐都一一摘下,将他们驱赶到山坡下的行刑场。
安义明紧紧拉着欢颜的手,双眼却在四下里寻找着什么,忽然,他的眼睛一亮,松开手,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摘下这冬日里不多见的一朵黄色的小野花。
安义明轻轻的将野花折成一个指环,拉起欢颜的手,“这个时候,不要再计较我们的身份,不管我们是哪个党派,哪个组织,任谁也阻止不了我们在一起。”
欢颜的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忽然露出一种少女的娇羞,“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这么肉麻的话。”
安义明轻轻捏着小花,眨了眨眼,“那么,欢颜女士,你能够接受我的求婚吗?”说完,他径直单腿跪在了欢颜的面前。
欢颜惊喜的叫出声来。
矢泽慎一一拍轮椅的扶手,大声喊叫起来,声音竟然有些尖利,“他们这是在干什么,立刻行刑!立刻!”
行刑的日本宪兵将手中的步枪整齐划一的举了起来。
“慢!”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矢泽慎一等人回头看去,却是佐佐木在几名士兵的卫护下匆匆赶来。
佐佐木走到矢泽慎一的旁边,“矢泽君,今天的天气很冷,你应该好好的休养,而不是到这里来!”
矢泽慎一的眼中闪着寒光,恶狠狠的看向安义明,“是他毁掉了我的一切,我一定要看着他倒下!”
佐佐木笑着摇摇头,“矢泽君,别忘了,我们是帝国的军官,作为敌人,他们能坚持到最后一刻,我们就应对他们表示最大的宽容和敬意。虽然是对手,但我们都是军人,就把这作为对军人荣誉的一种尊重吧!”
矢泽慎一咬着嘴唇,最终眼神复杂的点点头。
此次行刑的还有几名犯人,却都是金发碧眼的洋人,身上都穿着残破的军装,看到安义明下跪求婚,顿时鼓起掌来,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
欢颜含着眼泪,感激的看看他们,随即接过“戒指”,戴在自己的手指上,哽咽着说道:“我愿意!”
“我想,你们或许缺少一名牧师!“一个身影在人群中站出来。
高大的身躯,虽然一身都是伤口和血迹,但腰身依旧挺拔,“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戴维,英国皇家海军军官,我很乐意为两位主持仪式,并作为婚礼的见证人!”
安义明和欢颜互相看看,同时笑着说出来,“谢谢,非常感谢!”
戴维问过两人的姓名,脸上顿时露出惊诧的表情,“是你们,哦,上帝,我在狱中听说过你们,太不可思议了,你们是最棒的一对,你们的结合一定是上帝显现出来的神迹!”
戴维站到两人的身前,庄重的问安义明,“安义明先生,您愿意娶欢颜小姐作为合法妻子吗?无论是顺境或者逆境,富裕或者贫穷,健康或者疾病,快乐或者忧愁,您都将毫无保留的爱她,直到永远吗?”
安义明重重的点点头,“我愿意!”
戴维又转向欢颜,问出同样的问题,欢颜点点头,眼含热泪,“我愿意!”
戴维笑了,“恭喜两位,现在,安先生,您可以亲吻您的新娘了!”
安义明轻轻捧起欢颜的脸颊,两人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两张颤抖的嘴唇慢慢的贴在一起,变得火热。
“从此以后,你不再被湿冷雨水所淋,因为你们成为彼此遮蔽的屏障!
从此以后,你不再觉得寒冷,因为你们互相温暖彼此的心灵!
从此以后,不再有孤单寂寞,从此以后,你们依然是两个人,但只有一个生命,惟愿你们的日子天长地久知道永远!”
佐佐木看着场中的一幕,脸上还是没有一丝感情的波动,就在安义明和欢颜热吻之时,佐佐木冲着两人微一鞠躬,随即举起手,用力的向下一挥。
枪声响起,伴随着祝福的话语,久久萦绕在行刑场的上空。
第二百一十一章 入蜀
吴四宝的死,对七十六号上上下下的触动都不小,至少在元剑锋看来,特工总部的然现在看到他,都或多或少的的带着些敬畏和谄媚,这让元剑锋的心中满是自得.但回忆起吴四宝临死时说过的话,元剑锋还是感到了无穷的怀疑和忐忑。于是,在手下们整理吴四宝办公室的时候,元剑锋还是没能按捺住心中潜藏的**,信步走进了已经被翻得一塌糊涂的办公室。
几个正在忙碌的手下见到他进来,都恭恭敬敬的打招呼问好,元剑锋看了看,这几个都是自己平常用惯了的人,便让他们几个区吴四宝办公室里边的卧室搜查。
而元剑锋则装作无意似的坐到了吴四宝的办公桌后,眼睛在桌子上四处的搜寻着,看看桌面上并没有什么异样,就将手伸到了抽屉里边。
果然,在最下边的抽屉里,元剑锋找到了一个极隐秘的夹层。元剑锋的手不禁有些潮湿,他伸手摸了摸,夹层很小,里边只有一个类似于信封的东西。
元剑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信封去了出来,放进自己贴身的衣袋中,倒背着双手,走出了办公室,这里,他一刻也不愿意多待。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元剑锋长出了一口气,将门反锁好,便迫不及待的将信封取了出来。
信封很普通,打开之后,倒出来几张照片,元剑锋用带着些许颤抖的手拿起照片,眼神蓦然间变得锐利起来,嘴角不断的抽动着,用力将照片摔在了桌子上,然后瘫倒在椅子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良久,元剑锋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拿出打火机,将那些照片点燃,扔进了火盆里,随着火苗的上下起伏,他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阴冷。
……
这个时候,林笑棠已经做好了准备,要离开上海奔赴重庆了。
这之前,洪查维已经先期离开了上海,他的目标和林笑棠一样,也是要去重庆。而接替洪查维的人也在他走之后的第二天和林笑棠见了面。
林笑棠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接头人,“怎么,怎么回事你?”
斯嘉丽笑意盈盈的看着林笑棠,“怎么不会是我?”
“你不是海军陆战队吗?”林笑棠好容易才按下内心的惊诧。
“没错!”斯嘉丽在林笑棠面前毫无矜持的伸了个懒腰,似乎很享受于林笑棠的惊奇。“我进入海军陆战队是中央情报局的安排,从海军陆战队退役也是他们的安排,听从洪查维的建议去天目山也是他们的安排。”
“那,那……”。林笑棠欲言又止。
斯嘉丽一笑,靠近林笑棠,“对你有好感,这可不是我的上司能够左右的,当然,他们也暗示过我,鉴于你目前在沦陷区内的权势,让我可以考虑一下**你!”
林笑棠艰难的吞了口唾沫,“色,**?”眼神又不自觉的瞄向对面斯嘉丽那两团跃跃欲试的峰峦叠嶂。
斯嘉丽收起笑容,伸出一只手,“林先生,作为合作伙伴的见面,我们还是正经一些吧!”
林笑棠对于斯嘉丽的突然变化显然有些不适应,只得悻悻的伸出手,和她握了一下。
斯嘉丽看到林笑棠吃瘪的样子,顿时又笑了起来,“别那么紧张,我只是开个玩笑。今后,我就将作为上海的负责人,接替洪查维先生继续与您合作,希望我们能并肩……”,斯嘉丽想了想,眨眨眼睛,“是亲密无间的战斗!”
林笑棠深有同感的点点头。
斯嘉丽接任洪查维的工作,对于林笑棠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毕竟和一个陌生人合作还需要一定的磨合期,而斯嘉丽显然就不可同日而语,两人总算合作了这一段时间,虽然斯嘉丽等于是小小的欺骗了林笑棠一下下,但林笑棠对于这个性感尤物的“胸怀”也是宽容无比的,不过是这一点点欺骗,日后有的是机会让她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林笑棠已经安排完毕,他去重庆之后,沦陷区组织的运作就交给尚振声来全盘打理,对于他的能力和忠诚度,这是无需置疑的,因为尚振声本就是一个理想化的人物,一方面,林笑棠已经和他建立了非比寻常的友情,两人的利益交织重叠在一起;另一方面,从尚振声本身来说,他和林笑棠组织的目标是一致的,这就充分保证了他能在林笑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忠心耿耿的完成留守的任务。
沦陷区内,跟随林笑棠奔赴重庆的人选也已经定下来。南京、青岛、北平、上海、天津五大据点,林笑棠确定的最后人选是常欢、大头、尚芝、刘保家。其中尚芝代表的是尚怀士、大头代表的是青岛的邓毅夫,上海和南京这方面都需要尚怀士和尚振声来坐阵,邓毅夫则正在忙于在东北建立据点,这个时候走不开,就由大头这个副站长来代替,而刘保家,出身于军官俱乐部,在军队中人脉很广,带上他或许可以新的发现。
随行人员包括有郭追和焦达,以及他们带领的十名精干人手,其他的人马,包括一些武器和军火则由强一虎和火眼带领秘密潜入重庆隐蔽起来,以备不时之需。而詹森则是一早得到了消息,给林笑棠留了封信,已经先期潜入重庆,他负责暗中保护。
出发前,林笑棠还接到了王晟的一封密信。信中的内容是提醒林笑棠此次军统会议的凶险,但他也旁敲侧击的说明,自己这方面,包括萧山令等军队实力将会不遗余力的保护林笑棠的安全。虽然王晟没有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但林笑棠知道,他代表的其实是身后那位小蒋先生的意思,重庆是国民政府的陪都,其中派系林立、关系复杂,单凭王晟和萧山令是绝对不敢打这种包票的,除非……。
……
林笑棠选择的去重庆的路线是水路,沿长江航道,一路坐船向西。原本马启祥和沈胖子也是要来的,但林笑棠想到马启祥和南洋纪家的婚事已经到了不能再拖的地步,就打发他先去了南洋订婚,林笑棠的打算是重庆这边的事情一结束,他就从那里直接赶赴南洋,说什么也要讲董嘉怡和自己的婚事确定下来。而沈胖子就留在上海,和刚从南京调回的林怀部一起协助尚振声掌握大局。
这次乘坐的是和董家有密切联系的一家船务公司的货轮,货轮方面自然是全力以赴,帮助林笑棠众人留下了所有的豪华客舱,并拍了专人一路随行。最近虽然战事依然紧张,但这家货**司背后的金主和南京以及重庆两方面的关系都还不错,所以一路上并没有受到多少盘查。
日本自从偷袭珍珠港之后,便开始大肆进攻英美在东南亚的殖民地,在西太平洋和印度洋的广大海域上,日本海军对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缅甸和菲律宾相继发起了进攻,英国远东舰队虽然严阵以待,但海军实力与日本人相去甚远。日本南方军四十万精锐部队直指香港和印尼,英美军队节节败退,战事一时间竟成一边倒的趋势。
国内战场上,日军还是保持了一定进攻力度,频频的从东北和本土抽调有战斗力的师团进入一线作战序列,两湖一线,也进行了多次上规模的会战,战局一直处于胶着状态。但日本偷袭珍珠港之后的作用慢慢显现出来,海上运输巷道的畅通,包括占领区域的扩大,让日本军队获得难得的丰富的后勤补给,这也是日本能够两线作战还能保持威压局面的重要原因。
上船之后,由于旅途时间漫长,很多情报都是通过沿线的站点直接送到了客轮上,其中邓毅夫从青岛发来一份情报,引起了林笑棠的注意。日本的两线作战,目前来看,后勤问题暂时得到了解决,但另一个问题又再一次付出了水面,那就是兵力。
日本全国陆海军兵力达到两百万,已经接近全国生产总值可供支撑的极限,在珍珠港一战之后,日本开始大规模扩张军队规模,有望在一年的时间内,将军队总人数扩充至三百万人左右,但就现在的占据来看,这个数字还是远远不能满足需要。
在中国战场,日军总兵力目前已经达到了一百四十万人,却已经有些捉襟见肘,竟然屡屡抽调关东军兵团南下作战,这一点已经引起了关东军内部皇道派少壮军官的不满,邓毅夫所发来的情报显示,单单是这三个月之内,关东军已经发生了十余次军队哗变,作为具有“下克上”优良传统的关东军,这是不足为奇的,但如此高的频率却让人不免为之咋舌。
这能说明什么呢?林笑棠的心里顷刻间有了定论,这说明关东军中某些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打算要冒出头来了,关东军常驻东北,与满洲国的势力交错纵横,已然是日本军队的一大诸侯,坐拥精兵百余万,与大本营都有了分庭抗礼的资本,要不是内阁皇道派的迅速倒台,恐怕如今连政府上层都要被他们牢牢把持在手中了。之前林笑棠也从美国人,潘其中哪里得到过一些绝密的情报,关东军和满洲国官员勾结在一起,曾经秘密打算创建一个由军人主政的国家,依附于日本而存在,但这个“依附”明显是暂时不得已而为之,时机一旦成熟,这个军人执政的国家会毫不犹豫的踢开日本的干预和指手画脚。
当时,林笑棠还猜测,或许这些人想要建立的就是一个类似于“幕府时期”的国家,由武士组成控制国家机器的幕府,掌控一切,再现昔日武士的荣光,这不也正是当初皇道派的一些观点吗?
第二百一十二章 跟我来
还有高岛介那个家伙,前一段时间频频与林笑棠方面联系,通过冯运修多次向重庆派遣人员,这一段时间下来,就由二十个人利用林笑棠的运输路线进入了重庆.为了放长线钓大鱼,林笑棠暂时不动声色,一方面安全的将人送到重庆,另一方面则命令重庆站(之前的潜伏小组,已经正式升格为重庆站)对这些人展开全天候的监视,前提就是不能打草惊蛇。
而万全则继续潜伏上海,与重庆的裴中岩也保持着联系,但目前看来,还不清楚这两帮人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时局纷乱如麻,林笑棠的心头同样是一团糟。高岛介、裴中岩这两派人马勾结在一起,绝对是为了筹划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件,既然林笑棠能够参与其中,就要确保能够把握住事情的走向,绝对不能让事情的发展超出自己的掌控,否则就一定会是灭顶之灾。
还有重庆的戴笠,这次的军统会议是鸿门宴,其中一个最重要的目的就是铲除以林笑棠为首的地方实力派,作为军统的掌门人,戴笠是不容许自己的身边出现这样一个实力雄厚的地方诸侯的。但他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自己,这些,林笑棠和尚振声在出发前便已推敲过多次,也做了相应的准备,但事到临头,还是见招拆招。
天目山的部队目前也已经整编训练完毕,大部分已经转移到之前的海岛上,接受美国教官的再度训练,天目山只剩下了极少的留守人员。之前老权曾经到过上海一次,除了受雷震的委托,向林笑棠汇报人员转移的工作之外,还特意提起了二狗的事情。
上一次,林笑棠在二狗的隐藏点留下一张纸条。当时林笑棠并不知道方柔日记的存在,如果自己知道两人之间的感情纠葛,林笑棠说什么也不会将方柔的死讯告知二狗。后来,林笑棠也为此懊悔不已,二狗和方柔青梅竹马,从日记中就可以看出两人的感情深厚,加入二狗知道了方柔的死讯,会不会因此而做出一些傻事来,每每想到这里,林笑棠都是充满了担心。
老权说的也正是林笑棠走之后发生的事情。一连一个多月,山里半夜就会响起枪声,接着便是一个人撕心裂肺的悲号,夹杂着令人胆寒的狼嚎,彻夜不息,闻者无不动容。
之后,二狗和那条狼彻底在天目山消失了踪影,山民们再也见不到他们两个留下的痕迹,这让老权隐隐约约的感到一丝担心。
林笑棠黯然不已,他知道这是方柔的死对二狗的打击,一对原本没有烦恼,天真单纯的男女却经历如此惨烈的际遇,任谁也不能压抑住心头的悲凉和愤懑。林笑棠只是在担心,二狗到底去了哪里?
或许也是因为这件事情的影响,林笑棠将一直留在上海的白倩文派回了北平。白倩文自从从第一期训练班毕业之后,便来到了上海,虽然是大家千金,却先到了狗仔队报道,跟随狗仔队历练之后,才回到上海站从事基层的工作。年龄虽然不大,但她的毅力和坚韧却着实让林笑棠大吃一惊,或许是身上流淌着白家人的血,白倩文的能力在上海站展露无遗。
但最重要的原因,林笑棠敏感的察觉到,小妮子似乎对自己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单单就从眼神中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些变化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越来越明显,这让林笑棠不禁有些担心。自己身旁的女人不多,但却是也不少,董嘉怡在南洋等着自己去晚婚,羽田空还在摸摸的为林笑棠付出着,而尚芝对待自己的情意,林笑棠也不是没有感受到,而董嘉怡也在来信中很隐晦的提到了尚芝的事情,对于羽田空她虽然始终是抗拒的,但对尚芝却表现的一场大度和关爱,甚至曾在信里开玩笑的说,如果林笑棠想把尚芝娶进门的话,她绝对没有二话,这让林笑棠顿时感觉脑袋大了两圈。
实话实说,这个时候,林笑棠又怎么敢招惹白倩文呢,且不说白七爷的存在,就算是白起,林笑棠也实在是想不起该怎么来面对啊。所以,快刀斩乱麻,趁着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提前做一个了断。
于是乎,白倩文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到了北平,就任北平站的电讯处处长。
男人嘛,家事不宁,做啥都白搭,真是至理名言啊!
……
漫长的旅途终于就要结束了,通过雾锁重楼的长江航道,客轮慢慢靠近这座在战时的陪都。
临近朝天门码头的时候,雾气渐渐变淡,但回身看去,身后的长江却依然是迷雾重重,好像是上天特意为远来的客人留下了一块清明。
林笑棠在雾气中打量着这座城市。重庆和英国伦敦一样,幽灵在林笑棠的脑海中留有伦敦的印象,应该是曾经去过,但关于重庆却是一片空白,眼前的这座城市,就像一个传奇镶嵌在崇山峻岭中。重庆享天府之国膏腴之利,北屏秦岭、巴山,东据长江三峡之险,西望青藏高原,南接云贵,控驭南北、气贯东西,也是自古以来强敌无法觊觎的一座雄关。日本军队曾经一度攻克宜昌重镇,但却只能怅望长江天堑而却步,继而会师贵州独山,却面对乌蒙而偃旗息鼓。重庆是他们心中永远的痛。
阳光透过雾气投射下来,将江面照的一片金黄,临近中午时分,浓雾已经散去了大半,但由于排队进入码头的船只太多,林笑棠等人的客轮在午后才得以停船靠岸。
自从武汉会战以来,日军便利用占绝对优势的空军对重庆进行了长期的狂轰滥炸,但重庆人却凭着特有的血腥和坚韧,逐渐适应了这种艰苦的生活。重庆的民居大都依山而建,层层叠叠的吊脚楼是这里的一大风景,就像是挂在悬崖峭壁上一般,看得林笑棠一行人咋舌不已。
重庆处于川东盆地边缘,四面群山环抱,嘉陵江与长江交汇于此,江水易于蒸发却不易扩散,潮湿的空气长期处于饱和状态便极易形成大雾。每年的十月到翌年的四月是重庆的雾季,于是这大雾便成了重庆天然的保护网,日军飞机无法轰炸,人们便从沟壑纵横的防空洞里钻出来,城内的各行各业便在一瞬间活跃起来。
林笑棠等人被堵在船上,知道下午两点钟才得以上岸,顿时感觉到饥肠辘辘,但四下里也没寻到军统前来迎接的人,只得在郭追和焦达等人的保护下上了码头。
虽然还是将行李先放在了客轮上,并派专人把守,但林笑棠等人的口音还是暴露了外乡人的特征,码头上的“棒棒”顿时闻风而动,立刻将林笑棠等人围在了中间,好不容易才冲了出来。
虽然天气还有些寒冷,但在重庆这样潮湿的地方,众人的额头上已经见了汗。
林笑棠看看大头的一头油汗,不禁笑出了声。大头苦着脸说:“七少爷,您就先别笑了,还是先把肚子解决了再说吧,船上那东西吃的我想吐!”
举目四望,周围倒镇海没什么饭店,好在郭追的手下倒是有一个正宗四川人,怯生生的凑过来,“老板,现在这个店,这里的人都去摆龙门阵了,去馆子倒不如就在这码头隔壁的地摊上吃,绝对能吃到道地的四川风味啊!”
林笑棠和大头一挺,立刻眼睛一亮,招呼着众人就往码头外走去。
码头外的一条街上到处都是本地的小吃摊,一看到林笑棠等人从码头出来,立刻卖力的吆喝起来,好友更加热情的酒走上前拉客。
“龙抄手、钟面条、伤心凉粉、夫妻肺片、蹄花面、棒棒鸡!”大头一边念,一边流着口水。
众人看得眼花缭乱,最后还是林笑棠拿了主意,在路边一家火锅摊上坐下来,让那名四川的兄弟捡有名的小吃都弄一些来,在火锅店开了两个桌,众人这才坐下来。
林笑棠看见那名四川兄弟跑过去专门吩咐火锅摊的老板,让他上新的锅子,顿时觉得奇怪,把他叫过来问是怎么回事,那名兄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老板,实不相瞒,这火锅在四川都是卖力气的下等人的吃食,最近几年,外来人涌了进来,吃的人也就多了起来。只是老习惯还是这样,锅子是不换的,不管来了几桌客人,都是这一锅汤在涮,我怕老板嫌弃,这才叫老板换个锅子!”
大头不可置信的问道:“不可能吧,这一锅汤,这么多人怎么吃,卫生吗?”
“有啥子不卫生,多放辣子不就得了!”老板翻着白眼,端着一锅红艳艳的底汤走过来,“加点这个,啥子都不怕!”
众人一看,老板手里拿着的是一大碗辣椒、麻椒和作料,径直便倒进了锅里。
众人面面相觑。
菜肴倒是丰富的很,有鱼头、泥鳅、鲜肉、嫩笋、毛肚、鸭血、猪脑,都是新鲜无比,但在锅子里一涮,再放进嘴里,众人顿时各个呲牙咧嘴。
老板看着众人的窘相倒是开怀大笑,“要得要得,来我们四川,不吃点辣子哪得行哪!”
不出片刻功夫,众人都是满面通红,汗流浃背,好像现在不是在严冬,倒是在盛夏一般。
正在热火朝天之际,尖利的防空警报突然毫无征兆的响起,立刻将林笑棠等人吓了一跳。
众人正在彷徨之际,却见火锅摊老板不慌不忙的将自己之前的家伙都收拾好,敏捷的装了一个麻袋背在身上,指着天空骂了一句,“龟儿子的小日本,有本事下来跟爷爷单打独斗。”
转过身,看见林笑棠等人发冷的样子,顿时咧嘴一笑,“莫怕、莫怕,跟我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留意姓裴的
淞沪抗战失利后,国民政府便已开始筹划西迁重庆,随着《国民政府移驻重庆宣言》的发表,规模宏大的西迁执行随即拉开序幕,重庆也逐渐成为大后方政治、经济、文化、军事中心.而伴随着国民政府各类机构的迁入,重庆市区的规模也在不断的扩大,人口由二十余万激增至五十万,而带来的后果便是住房困难、交通拥挤、物资匮乏和物价飞涨。
自武汉会战之后,中日双方围绕着湖北南部和湖南展开了旷日持久的争夺和激战,由于中**队的顽强抵抗,日本军队始终无法再取得卓有成效的胜利,只得依托占尽优势的空中力量开始对重庆进行无休止的狂轰滥炸。
空袭警报响起,林笑棠等热连东南西北都没来得及分清楚,便放下了吃了一半的火锅,跟着火锅摊的老板跑到码头不远处的一个防空洞,这个防空洞是重庆市政府统一挖掘改造的,面积很大,设施也很完善,卫生状况似乎也过得去。防空洞依托山势而建,洞顶还假装了五尺厚的巨石,据火锅摊老板介绍,就算有五百磅的炸药落下,洞内的人也不会受到丝毫伤害,洞口拾级而下,两边和上面都有粗大的圆径木桩支撑,洞口也留有两个,防止因轰炸而导致一端被倾泻的泥土覆盖。
林笑棠等人进来的时候,洞内已经聚集了大约两百多人,但丝毫不觉得拥挤。重庆的人们,无论百姓、军人、商人、学生等,对这种轰炸已经是习以为常,出门的时候,都会带上必须的日用品,书籍和报纸等等,以打发在防空洞中百无聊赖的时光。林笑棠甚至看到了几个中年人在洞里支起了麻将摊。
从洞口向外看去,硝烟和淡淡的雾气夹杂在一起,密密麻麻的日军轰炸机就在这之间穿梭着,将炸弹不断的倾泻下来,**的高射炮火始终没有停歇,奋力的还击着。
一颗炸弹落在洞口的不远处,林笑棠只顾看着天上的飞机,却没注意。幸亏身后的一只胳膊拉他一把,这才得以安然无恙。
林笑棠拍拍头上的泥土,转过身正要对那人感谢,那人却拿下头上的草帽,冲着林笑棠一笑。
“常伯!”林笑棠惊喜的差点喊出声来。
常耀赶忙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冲不远处几名农民装扮的汉子点点头。几名汉子散开,钻到了人群中。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常耀冲林笑棠一努嘴,示意他跟着自己到洞里来。
林笑棠跟郭追等人打个招呼,示意他们留意四周的动静,紧跟着常耀走进洞内。
防空洞的深处基本上没有什么人,这里空气流通差,灯光也不是很好,所以,大部分的人都宁愿呆在外边,也是为万一防空洞出事跑的迅速的缘故。
常耀和林笑棠来到一个角落坐下,常耀摘下草帽,笑吟吟的看向林笑棠,“之前的电报,寓公已经收到,估摸着大约这几天你会赶到重庆,就让我安排人在码头等你,今天我是得到了手下人的报告,这才赶过来和你见面,谁知道正好赶上日本人的轰炸。”
“寓公他老人家好吗?”林笑棠迫不及待的问道。
“好,你放心,他身体好着呢,寓公现在在一个朋友家里住着,他不方便公开露面,你们最好抽时间私下里见面。重庆局势也不太平,谁敌谁友,目前还不说,小心点为妙。我来,就是替寓公来给你提个醒,把目前重庆的情况给你介绍一下。”
寓公自从去年潜入重庆以来,这段时间在不遗余力的调查研究系人马和裴中岩的关系,以及当年聂尚允追查遗失黄金的情况。这其中,寓公发现了不少裴中岩依托国防部二厅与研究系勾结的证据,但却不清楚裴中岩做这些事情的目的。直到和林笑棠交换了关东军与裴中岩合作的情报,寓公才将重心转移到这方面来。
据调查,裴中岩与日本人的合作显然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他们的往来应该是从裴中岩就读于日本士官学校时期就开始的,由此寓公判断,裴中岩很有可能在那时候,便已经投靠了日本人,他们的合作也是多方面的,甚至有可能就是日本人在国民政府中埋设的一根隐藏极深的钉子。
但,这一切,都没有确实的证据。
只得注意的是,在寓公调查的过程中,他偶然发现,军统也在秘密的调查聂尚允,甚至是已经查到了裴中岩那里,但戴笠明显是投鼠忌器。国防部二厅是隶属于军队的情报部门,裴中岩本身又是目前重庆炙手可热的人物,国防部二厅是军事委员会参谋总部的一个组成部门,负责的是战略情报,能在其中占据高位,就证明了裴中岩本身的以及背后的靠山的实力。稍有不慎,就可能引起一场想象不到的政治斗争,寓公猜测,这也是戴笠目前不敢深入调查的最大原因。
关于林笑棠大哥林笑君的事情,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脉络。
当年,林笑君受“军官俱乐部”委派,到南京任职,与周朝坚谋划筹集资金,准备日后作为军队抗日之用。但北平陷落后,军官俱乐部和二十九军人员星散四方。林笑君和周朝坚不得不暂时隐蔽下来,以图后效。
之后,日军逼近南京,中央金库将储存黄金分批运往后方。此时,林笑君和周朝坚已经联络到昔日旧部,打算趁乱劫出一批黄金作为建立敌后抗日武装的资金。但这个时候,日本金百合特别宪兵队和裴中岩、聂尚允之流也将注意力放在了这批黄金上。
黄金运出南京后,押运人员和黄金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聂尚允拉拢周朝坚无效,遂将其暗杀在街头。接着,日军进攻南京,特别宪兵队和聂尚允同时找到了林笑棠,希望能从他的口中找到黄金的下落。
再之后,林笑君夫妇死于轰炸中,日本人落荒而逃,聂尚允侥幸逃出南京。黄金的秘密似乎只有一个人还知道,那就是二狗。
常耀和林笑棠说完了这些,相对唏嘘不已。
常欢拍拍林笑棠的胳膊,“小七,你也不要难过了,逝者已逝,咱们这些还活着的,就要完成他们的愿望,让他们安息就是了!”
林笑棠红着眼睛点点头。
此时,轰炸生已经渐渐停止,防空洞里的人,也在慢慢的向外走,常耀看看四周,对林笑棠说道:“戴笠此次召开全国会议,其中隐藏的深意你一定知道,我就不再多说了,寓公让我转告你一句话:以不变应万变,完事有他在。戴笠奈何不了你。”
林笑棠心中一暖,刚要说话,防空洞口却忽然有人喊道:“有从上海来的林先生吗?”
常耀看看洞口的那几人,又戴上了草帽,低声说道:“恐怕是军统的人来接你了,万事小心。”随后站起身,在几名汉子的护卫下,夹在人群中向外走去。
林笑棠等人走到洞口,林笑棠冲为首的那人点点头,“我姓林,请问有何贵干!”
那人赶紧过来,眼睛一扫旁边火眼手中的证件,忙不迭的将林笑棠等人接到洞外,同时,小声说道:“长官,请跟我来!”
结完了火锅摊上的账,那人带着林笑棠一行人拐了两个弯,走到一条土路的斜坡下,这里停着六辆黑色的轿车。
沈最带着几个人,正在向这边看,看到林笑棠出现在面前,脸上都市露出笑容,“佑中,这里!”
林笑棠笑着和他握握手,“俊熙兄,怎么敢劳您的大驾呀!”
沈最催促着林笑棠赶紧上车,上了车,这才开口,“佑中,你是不知道,你的身份特殊,戴老板交待,务必要隐秘一点接到你,现在重庆每天都要涌进来上万人,其中不乏日本人的眼线,你身负重任,一旦身份曝光,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那是不是我就不必参加会议了,直接送我去重庆附近逛一逛名胜古迹也是不错啊!”林笑棠瞬间就明白了戴笠的用意,作为沦陷区的最高负责人,戴笠是不想让自己和各方势力有太多的交集,以免在处理自己的时候遇到不必要的阻力,由此也可证明戴笠的确是考虑周全了,这次会不遗余力的削减甚至是消灭自己。
沈最的笑容一滞,随即呵呵大笑,“你多虑了,戴老板绝对没这个意思。”随即,向着林笑棠眨眨眼。
林笑棠会意,也就没再多说什么。沈最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虽然也有野心,但目前这个时候,他很懂得掩盖自己的锋芒和目的,从这一点上来说,要比训练班时那样大鸣大放的招揽强太多了。
路上很颠簸,轰炸留下的后遗症便是路旁成片着火的房屋和道路上大大小小的弹坑。
“北平、南京和青岛几个站的人到了吗?”林笑棠不经意的问道。
“北平常站长、天津刘站长都已经到了,上海和青岛你们是一路来的,至于南京,你怎么派了一个小姑娘来?”沈最打趣道,却伸过来一只手,抓住林笑棠的手掌,在上面写起了字。
“小姑娘,你知道吗?尚芝现在可是上海电讯处的代理处长,是素章兄的高足,目前还是我的机要秘书。南京尚怀士站长哪里实在是抽不出身,没办法,我只能带着她一起来了,别看她年纪小,但南京站就属她最熟悉。”
林笑棠一边说话,一边偷眼看着前边的司机,同时也读懂了沈最写的字——“留意姓裴的!”
第二百一十四章 仇家上门
第二百一十四章 仇家上门
沈最目前正是chūn风得意,由于在军统稽查处成绩斐然,刚被戴笠提拔为总务处处长,以三十岁不到的年纪成为军统大员,这也是军统自创建以来极为少见的,可见戴笠对沈最的欣赏和信任,但沈最也并没有因此而得意忘形,反而是更加的谦恭和勤勉,同时私下里与军统各实力派也都相处的其乐融融,这更是得到了军统上下的一致认可。。
可林笑棠心里清楚,沈最处于军统内部浙江派、广东派等派系的夹缝之,没有两把刷子是很难生存下来的,加之此人自视甚高、野心勃勃,所以游走于各派系之间,极为难得的掌握了其的平衡和分寸,也为他自己培植势力提供了很大的便利。与林笑棠之间的交情,也不外是如此,互相利用而已。
但表面上,林笑棠还是对沈最的提醒表现的感激不尽。
军统的办公地点在望龙门湖南会馆,这里包括了军统大部分的外勤部门,还有书科、档案股和密函股等部门,但军统的机要部门却都在罗家湾十九号戴笠的花园公馆内办公。
军统为林笑棠等人安排的下榻地点就在罗家湾附近,鉴于林笑棠这个将级别的敌后总务督办的官职,军统方面也特意将地点安排的很隐秘,但设施条件却都是最好的,其居然还装着最新式的空调。先期到达的常欢、刘保家和尚芝等人也都安排在这里,贴上了显著的林系人马的标签。周围密布岗哨,虽然没有穿着军装的士兵把手,但jǐng卫力量却是严密的很。
先期潜入chóng qìng的詹森、火眼、强一虎等人已经与chóng qìng站取得了联系,现在chóng qìng站的负责人就是之前在军统总部安装空调的那个年人,对外的名义是空调厂驻chóng qìng的办事处兼售后服务处的总负责人,专门为购买柯华空调的客户提供维修和保养服务,但实际上却已经将触角伸到了chóng qìng的各个角落。这个负责人叫童川祥,是寓公同盟会的一名骨干,自己本身也是四川人,所以在这里混得如鱼得水。
外围的jǐng戒力量就由chóng qìng站和火眼等人分担,之前,童川祥已经派人渗透进罗家湾,甚至已经有人混进了林笑棠的公馆,这也让林笑棠得以与外界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尚芝是昨天到达的chóng qìng,她作为南京站的代表是和常欢等人一起来的,在她的安排下,林笑棠的住处和一切用度都已经打扫收拾完毕,甚至是书桌上,都已经摆上了林笑棠经常要看的书。这让林笑棠很是满意。
大头伸个懒腰,带着酸酸味道说道:“老七就是有福气啊,这人还没来,房间用品都给收拾好了,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尚芝白了他一眼,没接话。
林笑棠品着茶,不yīn不阳的说了一句话,大头再也不吭声了,“何又菁回南洋之前和每个人都打了招呼,禁止任何女人接近你,也不准你接近任何女人,否则从南洋到上海的走私路线上至少会消失掉一半的货!”
林笑棠一摊双手,冲着郭追等人看看,郭追等人深有感触的点点头,看向大头的目光平空多了一些同情。
大头顿时一脸黑线。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似乎负责jǐng戒的手下和什么人起了冲突。
林笑棠一愣,随即便听到一个声音,“林笑棠,你小子***是缩头乌龟吗?”
大头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cāo,哪个不开眼的来这儿找不自在!”
大头和郭追、焦达飞快的跑了出去,林笑棠想了想,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院子里,十几个人已经冲了进来,都是一水的西装革履,为首的一个身材高大,头发油光水量,整齐的偏分,手里拿着一把勃朗宁,耀武扬威的冲林笑棠的手下喊着,“一群狗腿子,乡巴佬,滚开,这里是chóng qìng,叫林笑棠出来见我!”
大头看清楚了来人是谁,顿时发出一阵冷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裴大少爷,怎么,训练班里的伤好了?”
裴刚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蔡勇,你少跟我来这套,你的账呆会咱们再算,我问你,林笑棠呢,他在哪里?”
林笑棠慢条斯理的从台阶上走下来,“急着找我干嘛?身上的皮肉又痒了不是?”
裴刚的眼睛立刻瞪得溜圆,几步跑到林笑棠身边,郭追等人想要拦阻,却被林笑棠一扬手阻止。
裴刚用手枪顶着林笑棠的脑门,“王八蛋,来到chóng qìng,你以为还会有人来保你吗?今天就让你以命抵命,以慰我叔的在天之灵!”
大头和郭追等人拔枪和裴刚的手下持枪对立。门口军统安排的jǐng卫见势不妙,撒腿跑出去报信。
林笑棠冷冷的看着裴刚,他很了解这个人,裴刚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sè厉内荏的草包,他这次贸然登门,要么是受人挑拨、要么就是裴岩借他的手来探探自己的底。毕竟这里是chóng qìng,林笑棠在这里并没有什么根基可言,裴岩老辣yīn狠,但绝不是一个莽夫,只要确定了林笑棠在chóng qìng是孤立无援的状态,他是一定会下杀手解决林笑棠这个杀弟仇人的。
林笑棠双手扶住枪身,将枪口紧紧的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对裴刚说道:“手稳些,别发抖!“
裴刚的脸sè一变。
林笑棠继续说道:“你杀过人吗?从这儿打一枪,脑后会出现一个比这大十倍的窟窿,**和鲜,血会猛的喷出来,要不要试试?”
这么一说,裴刚的手倒是抖的更厉害了。
林笑棠小声对裴刚说道:“知道你叔裴伟是怎么死的吗?”说着,林笑棠将枪口移至自己的嘴边,指着嘴巴,“子弹是从这儿shè进去的,后脑勺开了一个三指宽的口子,子弹穿过脑袋的时候,他的眼睛还眨呀眨的,屎尿流了一裤子,呵呵,你说恶心不恶心!”
裴刚顿时高声喊起来,“林笑棠,你个王八蛋!”但却怎么也鼓不起勇气来扣动扳机。
裴刚苍白的脸一下子憋的通红,举起手枪就想砸林笑棠的脑袋,林笑棠身子向后一缩,右手如鬼魅一般摸上了枪身,手一推一送,裴刚手的勃朗宁的枪管滑膛和枪身立刻被拆成了两半。
林笑棠轻蔑的将手的枪管滑膛扔到目瞪口呆的裴刚怀里,“多长时间了,跟训班时相比,你就没一点长进,除了会用脑袋上那个裴字狐假虎威,还会个屁啊!”
裴刚手里拿着成了两半的手枪,听着林笑棠的奚落,不禁恼羞成怒,,快步跑向自己的一名手下,将手枪夺过来,子弹上膛,就想向林笑棠开枪。站在林笑棠身后的尚芝紧张的差点叫出声来。
“都给我住手!”随着一声高喊,几十名全副武装、身着美军制服的宪兵跑进院子,手的自动武器无一例外的对准了裴刚的手下。
一名个子不高,身穿上校制服的军官背着手走进院子,来到裴刚的面前,“呦呵,这不是国防部的裴副处长吗?怎么,这里也是你们二厅第三处的管辖范围?”
军官边说话边抬高了军帽的帽檐向林笑棠挤着眼睛,林笑棠看的清楚,正是许久未曾见面的何冲。
裴刚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禁不住喊道:“宪兵算老几,我们怀疑这个人是**密探,要把他抓回去问话,你他妈管得着吗?”
何冲冷冷一笑,“行,拿手续来,既然要抓人,你们二厅的公总要让我看看,老子负责罗家湾一带的jǐng戒工作,想要从老子眼皮底下抓人,总要给个说法!罗家湾是什么地方你不是不知道,随随便便让你抓走了人,我怎么交代?”
裴刚气急败坏,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宪兵上校军官竟然能也敢和自己过不去,举起枪就对准了何冲,“老子是姓裴的,想要手续去找裴厅长!再拦着我们的话,我一枪崩了你!”
一众宪兵立刻子弹上膛,对准了裴刚,何冲手一翻,枪口随即也对准了裴刚,“妈的,咱们两个谁不开枪谁他妈不是人生的,老子上阵打仗的时候,你个王八蛋还没见过血的!”
裴刚气的浑身乱颤,“你,你敢骂我!我扒了你这身皮!”
“你扒了谁的皮啊?”门外一个声音响起,随即一个年人在左右的护卫下走了进来。
裴刚一看,顿时傻了眼,“戴,戴老板!”
……
不远处的一座小楼上,几个人将院子发生的一切都看了个清清楚楚,为首的一个穿着黑sè风衣的年男子摇摇头,“小刚还是太嫩了!”
旁边一名男子凑过来,“裴厅长,要不要把侄少爷请回来,那何冲我认得,他是何应钦的亲侄子,再说,戴笠也亲自来了,侄少爷这么闹下去,不合适啊!”
裴岩点点头,男子飞快的跑下楼去。
裴岩忽然笑了,“这个林笑棠果然有些胆sè,居然还和何应钦的侄子勾搭到一起。看来,还是老爷子说的对啊,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啊!”
身后一个戴眼镜的年人笑了笑,“还是您思虑深远啊,让侄少爷去试一试林笑棠的深浅,咱们裴家原本与林笑棠就有旧怨,侄少爷出面这么一闹,旁人是不会起疑心的。”
“旧怨!”裴岩忍不住哼了一句,“老四那个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军队里呆不下去、zhèng fǔ里也呆不下去,好不容易将他运作到军统去,我还指望着他能顶掉王天木,帮助咱们拿下上海这块地盘。想不到,除了酒和女人,他什么也不在行,死了就死了,省的在我眼前晃,让我头痛!”
裴岩停顿了一下,“关东军那条线是王梓敏搭上的,现在都交给了万全,这也是为了咱们的安全着想。这样,你立刻通知万全,让他把林笑棠的底找机会透露给rì本人,万一戴笠对付不了他,就由rì本人帮咱们除去这个麻烦!”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戴笠的试探
戴笠的到来,让裴刚不得不灰溜溜的领着人退了出去,何冲见事情已了,也真被带人撤出来,临走时和林笑棠偷偷打了个招呼,显然戴笠也知道何冲与林笑棠之间的交情,只是轻松的一笑,便在大头的人的引领下先期进入了客厅用茶.
林笑棠好奇的问何冲,“你不是在九战区吗,怎么又当起宪兵来了?”
何冲对这个问题头痛无比,“有什么办法,家里长辈的安排,不过我已经递交了申请,九战区最近恐怕会有打仗要打,重庆这里不适合我,我还是想回到一线部队去!”
林笑棠羡慕的拍拍他的肩膀,“成,有种,不愧是当年一起杀出来的兄弟,如果你真回到九战区,需要什么尽管说话,我有路子,什么都能搞来!”
何冲眼睛一亮,“我早猜到你小子根本没被军统给赶出来,今天戴老板亲自给你解围,绝对不是巧合。这句话可是你说的,一旦哪一天兄弟需要你帮忙,你可不能不认账!”
林笑棠呵呵一笑,两人约好了见面的时间,这才将何冲等人送出了院子。
返身回到客厅里,林笑棠这才有时间打量一下戴笠这位一直未曾谋面的上司。戴笠个头不高,一身笔挺的灰色中山装,头发打理的很整齐,浓眉大眼,看到林笑棠进来,眼中精光一闪,随即站起身。
林笑棠快步走上前,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戴局长好!”
戴笠呵呵一笑,上前握住林笑棠的手,“佑中啊,你得搞清楚啊,你现在可是中将军衔,我只是一个区区的少将啊!”
一句话将林笑棠给说愣了,随同戴笠而来的沈最赶忙上前解释,“佑中,戴局长的话没错,你的中将军衔可是戴局长为你一力争取来的啊!”
原来,戴笠目前的军衔的确是少将军衔,但他这个少将可远比一些中将或者挂着虚名的上将要来的显赫和实惠的多,别的不说,单单是他手中掌握的税警总团这支兵力就是目前**中装备和训练最为先进的一支力量,加上军统渗透进各个行业、各个领域的隐藏实力,可以说现在的军统是国民政府中最有实权也是深得蒋介石信任的部门。
而林笑棠的军衔则是因为他一方面是军统在敌后的负责人,另一方面他头上还戴着一个敌后武装总务督办的帽子,等于是掌控了一定的军队。虽然并不是纯粹的军队出身,但这年头,敌后救**里少将和中将满天飞,就连杜月笙头上还挂着个少将的职衔,林笑棠这个国民政府任命的总务督办总不能太寒酸不是。
听着沈最的高谈阔论,林笑棠自己很快想通了其中的意味,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搞了半天,自己这个所谓的中将不过是一个荣誉称号而已。
林笑棠和戴笠略微客套了一下,坚持着让戴笠坐到上手的位置,双方这才落座。
同样,戴笠也在偷偷打量着林笑棠。虽然早已熟悉林笑棠的一切资料,但乍一见到,戴笠还是有些吃惊。内心中潜在的对手竟然真的如此年轻,想起这几年以来,他在沦陷区,尤其是在上海和南京的呼风唤雨,戴笠的心中忍不住升起一种夹杂着嫉妒和怀疑的情绪。
林笑棠毕恭毕敬的坐在一旁,静静等着听戴笠的训示。而戴笠则将一杯茶捧在手上,一时间竟有些走神。
客厅中一时陷入了一阵难捱的寂静之中。
常欢、刘保家等人互相看看,不明呗何以出现这样的情况。
沈最见气氛有些尴尬,赶忙打了个哈哈,“佑中,戴局长听说你这里遇到了些麻烦,放下手头的工作,立刻赶过来为你解围,戴局长对你可是重视的很啊,呵呵。”
林笑棠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笑棠年轻识浅,在重庆也没有相熟的朋友,让局长挂念,劳烦戴局长百忙之中还要为我解围,笑棠真是不胜感激。”
戴笠呵呵一笑,摆摆手,“佑中客气了,这两年,全仗你在沦陷区内支撑着我军统的事务,如果没有你,咱们何以能掌握着日本人的一举一动,你是劳苦功高,这一点,不只是我,就连委座也是记在心上的。”
林笑棠微微一惊,但也只是微微欠身,并没有表现的如何受宠若惊,这让戴笠不免有些失望。
戴笠喝了一口茶,决定还是开门见山,他的打算是,如果能在全国会议之前搞定林笑棠,那是最好不过的了,毕竟现在军统内部也是派系林立,如果终要拖在会议上来解决,就怕到时候夜长梦多,万一有什么变故,这对自己希望通过此次重庆会议一举解决各大派系以及地方实力派的打击绝对会有影响。
林笑棠目前可以算是军统内最大的地方实力派,他和广东派、浙江派等派系不同,算是不折不扣的地方诸侯,在中央没什么根基,应该是比较容易解决的一派势力,而且平时对总部还算言听计从,做事情也不讲条件,可以说是非常优秀的完成了上级交办的各项任务,从这一点上来说,戴笠还是很满意的。但林笑棠的问题又非解决不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林笑棠给各派系和地方实力派提供了一个很不好的范例,长此以往,有谁会将总部放在眼里,所以,林笑棠的势力必须进行削弱。
“佑中啊!”戴笠心中主意已定,这才缓缓开口,“这几年,你的成绩有目共睹,我也知道,你始终对总部是抱有一定的戒心的。但现在处于国战期间,我们必须要精诚团结,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林笑棠点点头,“局长所言甚是,笑棠深以为然,只是不知我究竟应该做些什么呢?”
戴笠缓了一下,接着说道:“佑中,不知道你有没有意愿来总部就职呢。你不要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久居敌后,这几年也难为了你,我是为你的安全考虑,再说,你手下有那么多兄弟,他们终究也需要晋升和安置啊。而且你放心,我很明白,目前处于战事的转折期,沦陷区内的人事结构绝对不能有大幅度的变化。天津、北平、青岛、南京都会维持现在的架构,但上海我必须要从长考虑。你放心,就算回到总部就职,你的待遇和职务都会保持不变,你将作为我的副手来协助我指挥全国的统一行动。”
大头、常欢等人眼神闪烁,但都看向了林笑棠,他们都很清楚,这是戴笠在全国会议召开之前对林笑棠的一次试探。可以说,开出的价码不算低,林笑棠只要答应,便可以一跃成为和郑介民、唐纵、毛人凤等人并驾齐驱的军统高层,假以时日,就算戴笠卸任,作为高层中最年轻的林笑棠同样可以争取军统的最高指挥权,这些都是戴笠开出的价码,尤其是他已经表明了将会以副手的规格来接纳林笑棠,这是郑介民等人至今都无法享受到的待遇。
林笑棠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戴局长放心,笑棠一定坚决拥护此次会议的决定,但有驱使,义不容辞。”
戴笠愣了一下,随即狂喜便占据了心头,他没想到林笑棠能够如此痛快的答应自己的建议,一次简单的试探,竟然取得这么大的成果。林笑棠答应归顺,这就使得沦陷区内原本被他统一的各派系的力量将重新回到总部的掌控之中,也就意味着戴笠的军统将完成真正意义上的政令统一。
“就冲这一点,给林笑棠一个军统二把手的位置绝对不为过。不对,就算再交给他一些实权部门,这笔买卖也绝对划得来!”戴笠兴奋的想到。
送走了兴致盎然的戴笠等人,大头、常欢乐可将林笑棠围住,“老七,这怎么能行。不能凭他戴笠的一句话,咱们就拱手将地盘和人马全部给让出去啊,以后咱们怎么办,难不成回到重庆来做办公室,等到了重庆,咱们还不是他戴笠掌中的玩物,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啊!你疯了不成?”最沉不住气的大头问道。常欢、刘保家等人虽然没有说话,但眼中也满是犹疑的目光。
林笑棠笑了笑,吩咐焦达让外边的人加强警戒,便带着众人来到后院的书房中,这里已经经过了手下的仔细检查,确认了没有任何窃听装备。
林笑棠看看屋子里的人,大头、常欢、刘保家、尚芝、郭追。都是自己绝对信任的部下,这才开了口,“怎么,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你们还打算继续下去?”
大头顿时来了气,“你说什么胡话呢?咱们在沦陷区内现在已经成了气候,只要咱们不愿意,谁也动不了咱们,你可倒好,戴笠一句话,就让你交出了地盘和兵权。不过给了个副手的虚名,你至于这么为他卖命吗?”
林笑棠看向常欢和刘保家,“阿欢,保家哥,你们呢?”
常欢和刘保家互相看看,“你怎么说,我们怎么干?”
林笑棠又看看尚芝,“小芝,你呢?”
尚芝一笑,伸手拢起额前的头发,“我知道您一定是有了万全的准备才会来到重庆的,这样的形势和您与老师预先估计没有太大的出入,所以,我想您一定是以退为进!”
林笑棠轻声笑了起来,又看看众人,“小芝说的没错,我早就做好了准备,之所以在这个场合答应戴笠,就是因为我想的很清楚,绝对不能做第二个张汉卿!”
第二百一十六章 连锁反应
书房的门紧闭,就连窗户也关的严严实实,院子里,林笑棠带来的十名手下分散在各处严密把守.
尚芝出人意料的没有制止林笑棠等人的抽烟,她看得出,林笑棠是要给众人交一下底了。这些都是组织内最机密的大事,就连自己平时也没有机会能够接触的到,林笑棠等人在这个时候,需要一些烟草来平稳自己的情绪,加快思考的频率,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打扰他们。
林笑棠点燃香烟,环顾自己的手下,“这次在重庆的会议,我们事先已经得到了消息,原定会在明年召开,但日本人偷袭珍珠港,国际形势巨变,也使得这次会议提前。但没关系,之前我们已经做了很多事情来应对,只要我们再谨慎仔细一点,这次不会有什么损失。”
常欢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担忧,“可我们毕竟是在重庆啊,这里是军统的大本营,我们的人马虽然来了不少,但都是见不得光的啊,一旦事情有变,我们可以仰仗的资源太少了。”
林笑棠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阿欢,在北平历练了这么长时间,有长进啊!”
林笑棠弹弹烟灰,接着说道:“目前我们的最大的短板是什么?在国民政府中没有根基,虽然在上海和南京兵强马壮,但远水不解近渴,对吧?戴笠此举就是要夺走我的一清二楚权力,离开了沦陷区,我们就是无源之水,张汉卿当年义无反顾送蒋某人回西安,刚下飞机就被抓了起来,东北军也就此被分化整编。你们要相信我,我不能做张汉卿第二,那样不仅是害了自己,还会害了所有的兄弟!”
大头等人深有感触的点点头。
但林笑棠接下来所说的,就着实让他们下了一跳。
早在接到重庆要召开全国站长级会议之后,林笑棠、尚振声、寓公便开始着手准备。戴笠此次会议的目的不必再赘述,毛人凤、郑介民之流,包括依附在他们羽翼之下的地方实力派都知道这次的会议是个鸿门宴,目标就是解决这些人,将军统的力量统一整合至总部掌握。所以,要遭受的反弹也是显而易见的。或许,戴笠已经提前下手,笼络了各派系的中坚人物,但这些人是不是真的会执行命令,那就不好说了。
这段时间,林笑棠在沦陷区内的走私生意越来越红火,以至于日本人和汪伪政府精心策划的物资统制计划都已经渐渐萧条起来。粮食、布匹等关系民生的物资通过走私渠道进入沦陷区,一部分借由同盟会和***的渠道流入敌后根据地和民间,其他的则高价处理给垄断着该区域内的豪商,这些人和日本人以及伪政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由他们来执行榨干伪政府和日本人最后一滴血的任务。
走私生意的巨额利润也促使着更多的人铤而走险,也因此,林笑棠陆续将庄崇先、佐佐木等人拉下了水,由他们来做自己的保护伞,而唐生明则拉拢了伪政府的一大批人为走私生意的进行穿针引线,可以说,林笑棠的走私生意已经成为了他在沦陷区内编制的一张大网,只要有这张网在,任何人都无法真正战胜他,包括李士群在内。
同样,这张网的触角也在同时伸进了国统区。其中不只是国民政府的高官,还包括一部分美国人,洪查维就是其中的代表。
洪查维在上海时,就已经欣然接受了林笑棠所赠送的生意股份,也将自己牢牢的和林笑棠绑在一起,作为交换,洪查维和林笑棠同样进行着情报的交换和共享,两人一直合作的很默契。林笑棠也不负众望,为美国人提供了很多关于日本人有价值的情报,同样也得到了美国政府的认可。
还有王晟,也是林笑棠新近结实的合作伙伴,他的背后就是正在逐步壮大的“***”,作为对未来的投资,林笑棠在见面伊始便向王晟送上了一份大礼,也正是因为这份大礼让王晟背后的那个人获得了蒋介石的认可以及军队大佬的感恩戴德。所以,林笑棠借由那次的事情,顺利的将王晟的势力也引入到了自己的网络之中。
还有寓公,这一年多来就呆在重庆。一方面他在不遗余力的调查林笑君夫妇的事情;另一方面就是他一早便已看到了自身组织身上的短处,便借这个机会,将同盟会原有的各种关系网,悄悄的并进林笑棠的组织当中。在这一年之中,林笑棠的组织已经在不经意间在重庆的军界、政界中悄悄的扎下根来,而这一切,除了林笑棠、寓公和尚振声,再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可以想见,一旦戴笠要收回林笑棠的地盘和权力,那就一定会触及到许多人的切身利益,他如果要动林笑棠,那就等于在向无数个人宣战。
林笑棠一拍手,“好了,实情都告诉你们了,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大头等人长出一口气,“你早说吗,早知道你做了这么多准备,也不用我白白担心一场了,搞得我整天提心吊胆的!”
林笑棠将烟头掐灭,语气变得森然起来,“戴笠召开此次会议的目的,很快就会传遍重庆。不用等到会议召开,很多人都会想办法阻止他的计划,压力会自然而然的转移到他的身上。我们什么也不用做,就等着看好戏吧!”
……
晚上八点,洪查维匆匆的来到新近成立的中美合作所的香山别墅,面见担任中美合作所主任参谋长的贝乐立上校。
中美合作所,全称为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是珍珠港事变以来,中国与美**事情报机构联合成立的合作机构,目的是搜集情报,训练特种作战部队,联合破译密码,实现共同打击日军的目的。
当然,中国方面就是由军统牵头来与美国方面合作的。
贝乐立上校刚刚吃过晚饭,正在书房中看报纸。通报后,洪查维匆匆的走了进来,贝乐立顿时笑了起来,“洪,你怎么这个时候赶过来了?”
洪查维摘下帽子,接过贝乐立递过来的一杯酒,表情严肃的说道:“参谋长先生,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报告你!”
贝乐立与洪查维的私交不错,见到他严肃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好笑:“洪,别这样,难道说日本人又要偷袭我们?”
洪查维的眉毛立刻竖了起来,“嘿,老伙计,我并没有和你开玩笑。”
贝乐立这才止住笑声,“好,你说,我在听。”
“我收到确切消息,我们的中国盟友要对沦陷区内的情报系统进行一次大的清洗!”洪查维表情严峻的说道。
贝乐立不是很明白洪查维的意思,“洪,你知道我是海军军官,对于情报工作也是刚刚接手,你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洪查维有些懊恼的将酒一饮而尽,“上帝!军统在沦陷区的最高指挥官就是我和你提过的那位中国朋友——林。日军偷袭珍珠港的情报就是他在牺牲了多名优秀特工的情况下传递出来的,可惜,我们的上级并没有重视。现在,军统高层要将他调回重庆,你明白吗?”
“可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贝乐立不解。
洪查维有些要抓狂了,“我的上帝,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军统的情况在你上任之初我就给你解释过。林是沦陷区内情报系统的最高指挥官,虽然他名义上是在军统的指挥下,但他的手下,换而言之,整个沦陷区内的所有特工都是听命于他的,除了他,谁也无法调动整个沦陷区内情报资源。而现在,他将要被调任了,最重要的是,林一直以来的表现,都证明他是我们美国人最可信赖的朋友和伙伴。”
洪查维点上一支雪茄,好像要将所有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一旦林被调任,整个沦陷区内的情报系统将遭受到致命的打击,可以预料到,很多林的部下将因为这个命令而离开军统,而目前我们对日情报的主要来源就是林,你懂吗?林的离任,将意味着我们会在至少一年或许更多的时间内得不到准确而有效的日方情报。你明白吗?”
贝乐立更加糊涂了,“林这么优秀,为什么要将他调离,军统的领导人糊涂了吗?”
洪查维接着解释道:“老兄,你还不了解中国人,他们之间的斗争是不能用美国思维来衡量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
洪查维拍着脑袋,忽然眼睛一亮,“这么说吧,就是因为林的成绩太优秀了,所以才会引起军统上层对他的忌惮,中国有句古话是怎么说来着,对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贝乐立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句话我懂。”
“嘿,老兄,我们必须做点什么,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一旦林被调任,不说沦陷区内的情报系统将会遭到怎样的打击,单单是新上任的指挥官我们就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了解,来沟通,如果万一他是平庸的人甚至是一个对美国没有好感的人,那我们的利益又由谁来保障呢?”
贝乐立终于弄懂了洪查维的意思,眉头也不由得紧紧皱了起来,“可这毕竟是盟友内部的人事变动,我们这个时候发表意见会不会有些不合适?”
洪查维一拍大腿,“所以我才来找你啊!”
贝乐立笑了,“你这个狡猾的家伙,就知道给我一些高难度的挑战!”
洪查维擦擦额头上的汗,“相信我,老兄,我只是希望你能通过国民政府的上层来施加一定的压力,剩下的事情,就看林的能力了,你目前是中美合作所的主管,也正好借此机会观察一下这个人。我相信,他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独臂大盗
“蒋先生已经决定,绝对不能让林笑棠丢掉沦陷区的位置。”同一时间,磁器口的一家小酒馆内,王昇和萧山令一身寻常打扮,就像两个普通的酒客,混迹于嘈杂的环境中,王昇喝了一杯酒,慢悠悠的对萧山令说。
“林笑棠的身份至今还在保密之中,很多人,包括军统内部都不是很清楚他的真实身份,这次戴笠是铁了心要拿他开刀,我们又能做什么呢?”萧山令不无担心的说道。
王昇看看萧山令,他直到萧山令的担忧。现在,蒋经国在江西的政绩和之前拿到伪政府将假钞运进国统区的情报这两件事情,让老头子很是欣慰,但目前来说,老头子对太子爷还是两手准备,一手大力扶持;另一手则是小心戒备,生怕小蒋羽翼渐丰,形成自己实力雄厚的小圈子。所以这个时候,小蒋也是如履薄冰,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可对于林笑棠这个人,小蒋蒋经国却是志在必得。公所周知,现在的军统权倾天下,不亚于当年明朝的锦衣卫,军统不仅掌控着情报渠道,就连国统区内各个要害行业也牢牢的把持在他们手中,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耳目众多,无所不在,这就是现在军统的真实写照。
也因为如此,很多人都打起了军统的主意,有些人事项取戴笠而代之,有些人则是想将势力渗透进军统内部,但抱有这两种想法的人都无一例外的失败了。原因有二,一,戴笠本身绝对是一个做情报工作的天才,能力毋庸置疑;二,蒋介石对戴笠的信任和依赖。
对于军统这个香饽饽,蒋经国也有信插上一脚,不为别的,就为那无处不在的耳目和快人一步的效率,这绝对只是政治搏杀中不可缺少的利器。但蒋经国始终没敢动,包括在江西创建青训班,他也只是仿效军统的做法来培养年轻干部,但却不敢明目张胆的培训特工人才。
直到王昇和萧山令将林笑棠引荐到他的面前,蒋经国顿时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林笑棠手中掌握的资源,是他所不具备同时又极度渴望拥有的。可以说,林笑棠就是一把能够打开情报世界的钥匙,在这个关键时刻,蒋经国绝对不会容许别人来动他唯一的一把钥匙。
王昇仔细想了想,作为蒋经国的绝对心腹,王昇很清楚自己的老板心中的想法是怎样的,越是在这个时候,越不能动用过多自己这方面的资源,要知道,这里可是重庆,一举一动都在老头子的掌控之中,一旦被他发现自己这一系人马开始不甘于平淡,那等待自己的将绝对是最严厉的惩罚。
所以,这时候只能动用一些边缘化的人物。例如,萧山令就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作为原南京师长和宪兵副司令,萧山令的人脉和关系是毋庸置疑的,虽然现在赋闲只是做了一个有名无实的警备副司令,但小蒋先生再三提醒王昇,一定要和萧山令打好关系,因为那是老头子在重用他之前必要的试探和历练。
王昇帮萧山令满上一杯酒,“老兄,这件事情还得你来做。我知道你之前在南京时曾经和军统打过交道,和毛人凤、唐纵的关系都不错,现在,你不妨动用一下这些关系。其实,军统表面上看来是铁板一块,可私下里争斗也从未停息过,我们的要求不高,只要能维持现状即可,你很清楚林笑棠目前位置的重要性,只要能保住他就可以,我们没有别的要求。”
萧山令点点头,“小林子也是我的兄弟,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帮他。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心竭力。”
“啪”的一声,两人的酒杯轻轻的碰在一起。
……
重庆观音岩的上纯阳洞街有着著名的“抗建堂”。
国民政府迁都重庆以来,重庆逐渐成为全国的文化、戏剧演出中心。中华剧艺社、中国万岁剧团、中电剧社、中国艺术剧社、中央青年剧社等五大剧团纷纷迁来重庆,也吸引了夏衍、吴祖光、史东山等也相继来到重庆,使话剧这种演出形式在重庆形成了空前的热潮。
民国二十九年年初的时候,时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厅长的郭沫若中国电影制片厂所属的中国万岁剧团团长后,决定新建演出场地。剧院落成后,郭沫若邀请国民政府主席林森以“抗日必胜、建国必成“口号为题为剧院题名,林森遂亲笔题写了”抗建堂“三个大字。
抗建堂建成之后,利用日军轰炸的间歇期,不间断的为重庆军民表演最新的进步话剧,受到广大民众的热烈欢迎,每到演出时,整个抗建堂座无虚席,人们席地而坐,为演出高声叫好,热闹非常。
今晚的天空阴云密布,显然,日军不会在这个时间来实施轰炸了。抗建堂照例上演话剧,今天的剧目是《虎符》,也吸引了大批的重庆民众早早的汇集到观音岩一带。
白起一身短打扮,头上戴着一顶破毡帽,肩上还扛着一根扁担,两个装着糖果的货架在肩上飘来荡去,俨然是一个走街串巷的行商。
在人群中挤了半个钟头,白起走到一家酒馆门前,放下装着货架的扁担,蹲在地上,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擦额头的汗水,嘴里还在无精打采的叫卖着:“糖果、美国糖果!“一个西装男子走到白起的面前,忽然发现鞋带开了,于是赶忙蹲下身,嘴里却在小声的说道:“目标在靠门右边第二张桌子。”
白起微不可察的点点头,“你先撤退,军统已经注意到这条情报,交给我们处来执行,我会跟进,有情况随时通知你们。”
西装男子接着说:“还有,接上级通知,林笑棠能给已经来到重庆。上级指示,不惜一切代价保证他的安全。”
白起苦笑着点点头,自言自语的说道:“又要给这小子擦屁股!”
西装男子系好鞋带,这才站起身,走进人群。
白起一边叫卖,一边将眼光不断的投向酒馆里边的位置。一名穿着夹克的男子背对着坐在那个位置,似乎在自斟自饮。
酒馆里的人很多,来来往往的人不断从门前经过,那人的脸庞白起始终没有看清楚。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尖叫,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四下散开,中间的空地上,赫然躺着一个人,正是刚刚和白起接头的地下党特工。
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双眼看向白起的位置,身体不断的抽搐着,鲜,血从嘴角流下来,片刻间,他便停止了呼吸。
白起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硬生生的止住了自己的脚步,随即,赶忙回头看向酒馆里的那个身影。
但座位上已经是人去楼空。
……
几栋楼房的后面是一片直上直下、陡峭险峻的石壁,两个黑影迅速的钻进石壁上的一个洞口,两个人喘着粗气,慢慢的蹲下来,借着洞口并不明亮的光线互相打量着。
酒馆里的夹克男子看看面前的黑影,这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个头和自己差不多,是个络腮胡子,“你,你是谁,拉我来这里做什么?“络腮胡子一笑,“原田君,我是来帮助你的!“夹克男子脸色一变,手中变戏法似的便多了一把左轮手枪,电光火石间顶在络腮胡子的胸口,“你到底是谁?“络腮胡子满不在乎的笑笑:“原田正男,隶属于中国派遣军第六方面军情报处,潜入重庆川军高炮防空旅任职,代号——独臂大盗(注一)!对吗?”
络腮胡子没等原田正男有所反应,便径直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你不要误会,我没有恶意。我是关东军间岛特设队少佐渡部一郎,此次奉命潜入重庆,也是为了能找到你!”
“关东军?”原田正男一愣。“我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络腮胡子渡部一郎还是一脸笑容,“原田君你太不小心了,知道吗,如果不是我们出手相救,现在你已经被人牢牢给盯上了,虽然不知道他们属于哪一部分,但我可以肯定那是敌人。”
“原来是你们杀的人!”原田正男说道,握着枪的手慢慢放下。“我是中国派遣军的军官,和关东军没有什么交接,你们找我做什么?”
渡部一郎走近原田正男,“我们关东军要进行一个能改变战局的行动,需要你的协助。”
原田正男收起手枪,“对不起,我不能擅自为你们工作,想要获得协助,请联系第六方面军指挥部。“原田正男转过身刚要走,渡部一郎高声叫住他,“原田君,你想就这样一辈子庸庸碌碌吗?你知不知道,我们的这次行动如果成功的话,支那之战将马上结束,我们的在支那的几十万精锐部队将立即投入南方战场,你来想一想,一旦我们的精锐抵达南洋,美国人和英国人还能坚持多久?“原田正男身子一颤,但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原田君,难道这些还不足以让你动心吗?那你的搭档和伙伴——赫尔维纳(注一)呢?“渡部一郎接着喊道。
原田正男终于站住了脚步,慢慢转回身,“你也是帝**人,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渡部一郎哈哈一笑,“正因为我是帝**人,所以,为了圣战的胜利,荣誉和生命都可以丢弃。“渡部一郎面对原田正男跪下,恶狠狠的盯住他的脸庞,“你一定要答应我,不然,赫尔维纳就是第一个牺牲品。”
注一:独臂大盗。此为史实,独臂大盗为日军派遣间谍,潜入重庆川军高炮部队,勾结蒋介石德国顾问赫尔维纳,大肆搜集**情报,不但为日军指示轰炸目标,而且还将重庆高射炮最高射距12000英尺的重要信息用密码电台告知日本特务机关,致使日机进入重庆上空后均在12000英尺以上飞行,避开中国高炮部队的打击,疯狂投掷炸弹,来去自由。
国民政府通过美国使馆,聘请破译专家、美国密码之父赫伯特?亚德利来华,一面传授无线密码通讯破译技术,一面协助侦破重庆的日本间谍案。亚德利根据其通讯密码字母、数位元等排列的规则,发现这种密码是书籍密码,底本是一部英文长篇小说,要破译此密码,必须尽快弄清“独臂大盗”的情况,找到这本英文小说。
后亚德利通过爱国人士徐贞女士接近了独臂大盗,并借机潜入其房间,终于在其书房中发现了那本充当密码底本的英文小说———美国著名女作家赛珍珠的获诺贝尔文学奖的长篇小说《大地》。也因此破获了独臂大盗和他负责的日本间谍网络。
但其后,徐贞女士遭到日本间谍的报复,不幸牺牲。
第二百一十八章 旁敲侧击
转眼间已经是民国三十年的春节,虽然日军的轰炸仍旧没有停止的迹象,但重庆的大街小巷已经是一派热闹的景象,这其中也得益于林笑棠一手策划的走私行动,目前国统区的物资供应虽然算不上充沛,但寻常人家的日常生活还勉强可以保障.在这种背景下,国统区以及陪都重庆总算保持了一番表面上看来还算祥和、安宁的局面。人们凑着轰炸的间歇上街采买年货,甚至是防空洞的墙壁上都贴上了春联。
重庆南岸的黄山官邸处于奇峰幽谷之间,遍山松柏簇拥,与重庆城内的喧哗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顺着山间的林荫小道,远远走来了一行人,最前面的两人身后十余步的位置,一些身穿黑色中山装的身影小心翼翼的堕在后边,树丛中也不时可见警惕的双眼。
蒋经国从侍卫手中接过一件大衣,紧走两步,将大衣披在走在最前边的长衫老者的身上,“父亲,天寒露重,千万不要着凉。”
蒋介石回头满意的看看自己的长子,对于蒋经国一直以来的表现他还是很欣慰的。萦绕在心头的“家国天下”四个字也让他对未来充满了信心,现在看来,自己的长子在政治上的表现还是很令人满意的,虽然自由**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但作为国民政府的最高领导人,蒋介石还是为长子顺理成章的接手自己手中的权力,很早就开始了布局和筹划。对他和蒋经国来说,江西的三青团和青干班只是一个开始。
这段时间以来,蒋介石的心情还是不错的。美国人终于参战,这让他身上的压力减轻了不少,中国终于不再是孤军奋战,大批的美援通过滇缅公路和航空运输源源不断的运进国统区,包括在淞沪会战中损失殆尽的**空军部队也得到了很大的补偿,美国人陈纳德组建中国空军美国志愿航空队,可以想见,随着成建制的美国飞机和飞行员抵达中国,中美将联手将向日本空军发起反击,夺回失去已久的制空权。
唯一的一点担忧便是,随着太平洋战争的爆发,珍珠港作为美军的前哨阵地,由于在日本人的突袭下损失惨重,虽然太平洋舰队未遭受致命的打击,但储存于珍珠港的重油库却损失惨重,这也造成了美军目前不得不处于战略防守的被动局面,想要改变这种局面,至少需要一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而日军攻势正盛,已经兵不血刃的夺下了菲律宾,下一个目标就是香港、新加坡和缅甸。
这正是蒋介石目前最为担心的情况,缅甸的英美军队战斗力一般,指挥混乱,为了确保陆路唯一的运输通道——滇缅公路的安全,蒋介石不得不做出派出远征军入缅作战的决定,但这样一来,势必要抽调部分精锐部队,国内战场将面临更大的压力。而且,入缅作战,前途未卜,在陌生的环境中与日军血战,还要面对和英美军队之间的配合,远征军能顺利的实现战略目标吗?
蒋介石走的很慢,蒋经国看的出,他这是在思考问题,便有意放慢了脚步,紧紧跟在蒋介石身后距离一步的位置。
忽然,蒋介石停住了脚步,“经国,我记得政府在缅甸那边派驻的有人员,是吗?”
蒋经国马上走到近前,“是的,父亲,外事部门驻缅甸有办事机构,另外,军统于仰光也设有机构。”
蒋介石倒背着双手,“这样啊,晚些时间你和雨农商量一下,加强缅甸方面的情报工作,入缅作战迫在眉睫,一旦英美军队显出败象,远征军就要立刻出发,还是提前做好准备才是上策啊!”
蒋经国点点头,“是,父亲!”好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事情,“对了父亲,之前我们安排唐生明去南京,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目前,唐生明已经成功进入伪政府的中央军事委员会,还掌控了一定的兵力。加上他依托原有的关系和人脉,笼络了一大批伪军中的中高级将领。”
蒋介石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这个人是个人才,也难得他能为国不计较自己的得失,将来抗战胜利后,我会论功行赏。”
蒋经国也是一笑,“对,唐生明是我们安插最重要的内线,所以,和他的联系一直以来都是由我来亲自负责。昨天,他发来一封密电,据称是和沦陷区军统部门携手搞到的,是关于日军南方军的兵力构成、各部指挥官的特点分析以及后勤物资供应制度以及现状的,绝对是一份价值极高的绝密情报。”
“哦,是吗?”蒋介石有些惊奇的停下脚步,转过身,“昨天的电报,你怎么没立即告诉我。”
蒋经国回答道:“回禀父亲,这是昨晚深夜得到的,由于内容很多,我正在派人整理,等您散步之后,相信这份资料就会放在你的办公桌上了。”
蒋介石赞许的点点头,“唐生明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啊。”
蒋经国脸带微笑,频频点头。
蒋介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又追问道:“军统沦陷区的部门,我记得,陈宫途不是去年在北平殉国了吗?上海不是换了一个姓林的吗?”
蒋经国显出钦佩的神色,“父亲的记忆力真是没的说,没错,是个姓林的年轻人,林笑棠!”
蒋介石又仔细回忆了一下,“不错,林笑棠,他在沦陷区潜伏至今,听说是从基层一步步上来的,这几年干的卓有成效,是个人才!”
蒋经国附和着点点头,“父亲,你恐怕还不知道吧,这个林笑棠今年才二十五岁啊!”
蒋介石这才露出动容的神色,“二十五岁?这么年轻?”
“据说,他是在南京陷落时逃出来的,全家人只剩他一人,也因为这样,这么多年,他始终坚持在最危险的地方。”蒋经国没有过多说林笑棠的事情,只是淡淡的回答了一句,他很清楚,依照父亲的性格,是一定会对这个人感兴趣的,那今天的目的也算是已经达到了。
果然,蒋介石也没有再过多的追问林笑棠的情况,父子两人静静的在黄山官邸附近走了一圈。蒋经国告退后,蒋介石方才回到自己的居所“云柚楼”。
办公桌上已经摆上了一个标有绝密字样的文件袋,蒋介石戴上眼镜,仔细看着手中的资料,足足有一个钟头,都没有变换过姿势。良久,他长舒一口气,按了一下桌上的电铃。
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侍卫官沈开樾走进来。
蒋介石依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帮我查一下军统在沦陷区的负责人林笑棠的资料。避开雨农,越详细越好。”
……
虽然是在重庆,但春节毕竟还是要过的,林笑棠干脆召集齐了一干手下,准备就在这军统安排的院子里过年,众人采购了大批的鲜肉青菜,打算自己动手,做上一桌子菜来犒劳自己。
大头和大部分兄弟一样都是北方人,每逢春节包饺子是必不可少的,所以,林笑棠专门打发了人去买了不少面粉回来。
林笑棠和尚芝没包过饺子,这时候也嘻嘻哈哈哈的随着众人一起动手,弄得一头一脸都是面粉。
强一虎扮作送面粉的伙计,和几个伙计一起将送来的面粉都搬进厨房,趁着洗手的空间凑到林笑棠的身边,“东北来的那些日本人很不安分,这几天一直在频繁活动,接触的人员五花八门,有中央军和川军的军官、报社的记者、商人等等,我们都做了记录。”
林笑棠一脸面粉,正在认真的和一只裹着肉馅的面皮作斗争,闻言说道:“让重庆的兄弟们再加把劲,这些人这个时候来到重庆,一定有什么重要任务,尽量搞清楚他们的目的但切记不要打草惊蛇,还有裴中岩那边,这段时间接触的人也要弄清楚。我这心里一直有些不踏实。”
强一虎点点头,随即退出了厨房。
林笑棠终于将这只饺子捏成型,这才兴奋的将其放回到桌面上,炫耀似的冲身旁的尚芝摆摆手,“小芝,看这个怎么样?”
小芝噗嗤一笑,仔细打量着这只所谓的饺子,“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你这只更像包子。”
林笑棠顿时有些泄气,立刻不服气的又拿起一只擀好的面皮,打算再包一只,但嘴上却在轻轻的问尚芝,“小芝,日本人的动作你怎么看?”
尚芝手上飞快的抱着饺子,虽然她也是第一次,但事实证明,她在厨艺这方面的天分远远胜过林笑棠。“到现在为止,日本人方面还没主动与裴中岩他们联系过,也就是说,他们的这次行动很可能是由他们自己操控的。不过,我的看法是,他们是一定会和裴中岩的人联络的,因为这里是重庆,日本人的潜伏力量毕竟是少数,如果要做大事,没有这边的配合,是绝对行不通的。”
林笑棠的新作品面世,他略有些得意的将自己的饺子和尚芝包的放在一起,长出一口气。“你说的没错,但我还是很奇怪,不论是关东军还是裴中岩,他们在重庆的势力都不算很雄厚,日本人人数少得可怜,裴中岩虽然掌握着国防部二厅,却是个代理厅长,如果要涉及到调动兵力,没有何应钦的点头是万万行不通的,他们到底在策划什么样的行动呢?”
林笑棠带着点玩味摸摸自己的下巴,眼睛中透出好奇的光芒。
第二百一十九章 军令如山
深夜,黄山官邸云柚楼的灯光还是没有熄灭,蒋介石慢慢合上手中的资料,站起身,走到窗前,下意识的裹了裹身上的外套.
远处曾经灯火璀璨的重庆市区已经是一片漆黑,为了躲避日军的夜间空袭,重庆已经执行了一段时间的夜间灯火管制,看着昔日繁华的城市变成如今的模样,蒋介石不由得轻轻叹口气。
早上蒋经国的一番言语,蒋介石很清楚其中的用意,蒋经国说了那么多,其实重点就是在那个叫林笑棠的年轻人身上。也因为这样,蒋介石一回到官邸,便命人将林笑棠的资料档案找了过来。
整整一个晚上,蒋介石都在翻看着有关于林笑棠的资料。其实,资料并不多,其中很多都是绝密的,包括林笑棠在临澧特训班以及之后被派往上海的经过,而之后的资料则都是军统记录在案的,但明显是笼统而简单的记录,并没有多少有价值的东西。
对于林笑棠这个人,蒋介石是有耳闻的。这个人在短短的两年时间中,从一名普通的特训班学员成为上海乃至沦陷区的情报工作负责人,一方面是由于时势的原因,但绝大部分则是因为这个人格外突出的能力,还有他还算不错的运气使然。
但蒋介石对这个林笑棠的感觉并不很好。戴笠与林笑棠之间的矛盾和争斗他也清清楚楚,包括这次应运而生的军统全国会议,蒋介石很清楚戴笠的其中一个最重要的目标就是这个林笑棠,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权力。
从这一点上来说,林笑棠给蒋介石的感觉只有几个字:狂妄,野心勃勃。戴笠跟随他多年,至少他的忠心耿耿蒋介石可以感受得到,虽然蒋介石也一直在小心翼翼的掌握着平衡,包括时不时的敲打戴笠一下,但在戴笠和林笑棠之间,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戴笠。
“居功自傲,目无长官,这样的人绝对不能重用。”蒋介石暗自想到。
蒋介石按了下电铃,沈开樾推门而入,“委座,有什么吩咐?”
“军统全国工作会议的召开时间订在几时?”蒋介石问道。
沈开樾回答道:“报告委座,目前具体时间还没有确定,军统工作是根据此次大本营军事会议的被容来相机制定的,所以,必须在军事会议召开之后。另外,军统部分偏僻的地区负责人要在年后才能够到达,所以最快的召开时间也会在一个月之后。”
蒋介石慢慢踱到办公室内墙壁上挂着的一副巨大的军事地图前,仔细看了半晌,心中忽然有了定计。
“这个不安定因素还是趁早解决啊,能力不是最重要的,忠诚还是要排在第一位啊!”
……
“这该如何是好啊!治纪,这让我怎么跟佑中交待啊!真是闭门家中做、祸从天上来,怎么好好的会委派这么一个职务,之前我听说佑中已经向戴雨农表态,愿意退让一步。怎么却忽然发生这样的事情,难道说他戴雨农就不看佑中这些年的功绩,一门心思要将人往死路上推吗?”萧山令铁青着脸,口中说出的话一点也没有给王晟,甚至是他背后的蒋经国留面子。
因为愤懑,萧山令气的浑身有些发抖,像只困兽一般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现在林笑棠遇到的情况,几乎就是当年他在南京时的困境一样,他几乎可以想象到林笑棠之后的结果,就是跟自己一样,被抛弃被放弃,那种有心无力的感觉简直就是地狱。
王昇的表情也是极不自然,这次蒋经国在觐见蒋介石的时候对其旁敲侧击,试图引起蒋介石对林笑棠的注意,希望以此来破坏戴笠对林笑棠的遏制,来维护自己这一派势力在情报工作中所占的份额。但想不到却是弄巧成拙,反而不知道什么原因引起了蒋介石对林笑棠的反感,结果出现现在这样的局面。而且,这个劝谏的主意还是王昇向蒋经国提出来的,来见萧山令之前,王昇已经被蒋经国狠狠的训了一顿。
当然,这件事情王昇没敢告诉萧山令,他和萧山令的私交不错,但他更清楚萧山令的火爆脾气,如果他知道了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连累了林笑棠,不给自己来顿老拳就奇了怪了。
“你倒是说句话啊,现在还有可能挽回吗?毕竟现在正式的命令还没下,要是你没办法,我就自己去找委座,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佑中身临险地。豁出去我这张不值钱的老脸也要劝委座收回成命。”萧山令的脸色涨得通红。
王昇赶忙按住他,“铁侬兄,你千万不要冲动啊,这件事情已经通知到了军统,大本营和军令部都已经备案,换句话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你这个时候再去找委员长,那不是自讨没趣。别忘了,你申请调至作战部队的事情刚刚有些松动,这个时候,万万不可行此不智之举啊。”
“唉!”萧山令脸上神色变幻,好一会才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右手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
……
此时的戴笠也是措手不及,得到毛人凤的禀报,一时间竟然愣在了当场,房间里本来正在请示的一干人等,见势头不对,都不敢再说话,默默的从屋里退了出来。只有沈最心头一动,悄悄的留下来,将房门轻轻带上。
“消息确实?”戴笠似乎对毛人凤刚刚的小声禀报没有听得太清楚,直到看见众人都退了出去,这才问毛人凤。
毛人凤回头看看,看到沈最站在不远处,脸上的表情古井无波,但一转过身,眉宇间明显现出一丝复杂的意味。“可以确认,大本营和军令处已经接到了侍从室的命令,有委员长的签字,咱们估计很快就会接到命令。”
“你确认命令是先到的军令处?”戴笠多问了一句。
毛人凤很肯定的点点头。
戴笠木然呆住,“委员长这是什么意思,调动军统的人为什么不和我们直接打招呼,反倒通过军令处来下命令,这里太不寻常了!”
毛人凤面露难色,“可如此一来,局长你可是进退两难了,林笑棠很清楚自己的弱点在哪里,而且已经答应了您提出的条件。可这个时候委员长下了这道命令,这落井下石的帽子我们可就跑不了了!”
戴笠翻着眼睛看看毛人凤。毛人凤说的情况他何尝不知道,但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老头子把生米煮成了熟饭,他现在除了坚决执行,还能做什么。关键是,老头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这么一档子事来,他是怎么会对林笑棠忽然间感兴趣的,而老头子居然还做的这么绝,直接将林笑棠推到那个地方去。
谁都知道日本人已经在蠢蠢欲动,为了配合南方军的高歌猛进,日军驻屯军已经在筹划着进行一次新的湖南战役,目标就是攻克长沙,以形成对重庆的包围之势,这个时候去那个地方执行那样的任务。戴笠思忖着,这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啊!
戴笠咬咬牙,事到临头,老头子已经帮他选好了立场,由不得他再挑三拣四了,哪怕是林笑棠咬牙切齿的想要杀了他,他也只能背着黑锅和骂名硬顶了。
戴笠长叹一声,整个人显得异常的萧索,“等命令一到,就给林笑棠送去。齐五,还是你亲自去一趟吧,好好解释一下,就算林笑棠和他的手下发火也别往心里去。相反,你要了解一下他们需要什么,尽量给他们准备好,此去九死一生,就当我们尽尽心意吧!”
毛人凤脸上还是不起波澜,点头称是。
……
“去哪儿?”大头的屁股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跑到毛人凤的面前,瞪着两只怒气冲冲的眼珠子看向毛人凤。
毛人凤的手下想要阻拦,但却被毛人凤伸手挡住。
毛人凤平静的看看大头,又重新念了一遍命令的内容,“兹任命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中将林笑棠为第九战区长官司令部督战专员,巡视并驻守常德一线,督导常德守军奋勇作战,凡有贻误战机者、临阵脱逃者可行驶职责严惩不贷……”。
林笑棠将毛人凤接近客厅,但万万没想到接到的竟然是这样一封命令。林笑棠已经坐回太师椅,脸色铁青的看着毛人凤,两只拳头握的咯吱吱作响。
常欢、郭追等人也是脸色发白,手不自觉的摸向腰间的手枪。
毛人凤的语调很缓慢,也很清晰,不大会的功夫,就读完了第二遍,他冷冷的看向大头,“蔡副站长,听清楚了没有,如果没听清楚,我还可以再读一遍。”
大头梗着脖子叫骂,却被林笑棠开口叫了回来,大头恨恨的一跺脚,径直走出了房间。
林笑棠对焦达使个眼色,焦达赶忙出了客厅去找大头。
林笑棠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毛人凤的面前,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并吩咐手下上茶。
就座之后,林笑棠直接问毛人凤,“毛主任,戴局长还是不肯放过我吗?”
第二百二十章 故人来访
毛人凤的神色间没有一丝波澜,他很清楚此时的林笑棠会是什么心情,毫不夸张的说,如果让他站在林笑棠的位置上,如果现在面对的是戴笠戴雨农,如果他手里又有把手枪,他毛人凤会毫不犹豫的对着戴笠扣动扳机。这道命令和让林笑棠去送死没什么区别。与其在战场上做个冤死鬼,还不如趁现在拼个鱼死网破。
想到这里,毛人凤不禁有些庆幸,他看了看林笑棠,发觉他的脸色已经渐趋平常。这让毛人凤不由得有些诧异。
毛人凤宽言抚慰道:“佑中,我也没想到事情竟然演变成现在的局面。你我是老相识,我实话实说,你千万别介意。”
“齐五兄请讲。”林笑棠品出毛人凤的话里有话,于是马上改变了称呼,果然看见毛人凤眼中的喜色一闪而过。
“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次的命令虽然凶险,但危中必有机,这个道理不用我再多说什么。首先要做好的便是自己的安全问题,常德站的华站长是我的老部下,我会给他去电报,请他全力协助你。其次便是家里的事情,你的部下都是跟随你多年的兄弟,一旦得知此次的事情,会不会产生什么过激的反应,这你都要考虑到。”
毛人凤将胳膊搭在桌子上,脑袋凑近林笑棠,“还有,我和驻守常德的57师师长余程万有些交情,我会请他从旁照应,万一坚守不住,突围时跟着他总算多谢机会。”
“另外,你这次去准备带多少人,需要什么装备尽管提,我一定全部满足!”
林笑棠感激的握着毛人凤的手,“齐五兄,大恩不言谢,这个时候,能够雪中送炭的唯你齐五兄,我林笑棠一辈子都会记得。”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关于的你的保密问题。你的身份很隐秘,就连军统也只有少数人才知道,虽然这些年,你和总部产生过一些误会,但事关国事,谁也不敢借这个问题来向你发难。但这次不同,委员长虽然可以看到你的档案,但他却不知道你的身份保密的问题,所以此次的命令是通过军令部下达的,如此一来,你的身份就很有可能泄露。我一得到消息,就立刻布置,已经和军令部方面沟通好了,他们也将把你的身份保密,对外你先使用化名,这样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啊!”
不管毛人凤抱着何种目的,但他确实是将各种最坏的打算都考虑在内了,这让林笑棠也不禁有些感动。
送走了毛人凤,紧接着沈最又秘密的登门了。听了林笑棠的讲述,沈最不屑一顾的笑笑,“毛齐五用心险恶啊!”
沈最的意思是,本来戴笠不肯来并不是因为做了亏心事,而是觉得实在无法面对林笑棠,却没想到毛人凤却来了个釜底抽薪,根本没提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使林笑棠误认为此次的调令全是由于戴笠在老蒋面前进谗言而导致的,这等于间接的将屎盆子全扣在了戴笠一人身上。而他则将戴笠的嘱咐和提点都划为自己的功劳,这等于是在用戴笠的赋予的特权来结交林笑棠。
林笑棠略一思忖便觉察到沈最话中的意思。诚然,目前军统的几大巨头,唐纵和郑介民向来没什么交情,毛人凤这个时候大献殷勤无外乎是看上了北平上海等几个站的主导权,说的不好听点,现在在自己面前夸夸其谈的沈最估计也是打的这个主意。
想到这里,林笑棠的心中也就释然,但还是耐着性子陪了沈最说了一会话,临走时也再三感谢了沈最的“雪中送炭”。
看着沈最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林笑棠的眼神逐渐变得阴冷,“把门关好,通知火眼,所有人戒备,电台装配好,随时要用。”
屋里的炭火烧得很旺,这让屋里的几个人的额头上都现出了汗渍,林笑棠看看左右,大头、火眼、焦达、常欢、刘保家、尚芝都到齐。
“事情你们已经知道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我必须要到常德去走一遭了,这是老蒋亲自下的命令,我不去,就是临阵脱逃,一定难逃一死。这里是重庆,此时此刻,估计已经有大批的暗探盯着咱们了。”林笑棠环顾四周,缓缓说道。
“怕个鸟!”大头噌的站起来,“咱们这次混进来不少人手,重庆站也在这里经营多年,老七你偷偷的溜出去,我在这里顶替,只要安安全全的逃出去,重庆这边不会把握怎么样。”
林笑棠瞪了他一眼,“你给我坐下,到时候你在别人的手心里攥着,我还不一样是投鼠忌器!”
大头还没见林笑棠像这样发火过,只得悻悻的坐下来。
“不过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束手待毙,57师的余程万师长是我的老长官,至少在他那里我绝对不会吃苦头。戴笠和老蒋这次是要将我们往死路上赶,咱们大不了和他们来个鱼死网破,实在顶不住,咱们就退到南洋,只要咱们的还有命在,有的是机会东山再起!”
刘保家是几个人中最老成持重的,停了林笑棠的话,首先发表了意见,“重庆还有我们一些战友,虽然不是军官俱乐部的人,但也不是孬种,只要我一句话,他们一定会全力支援。长官,你下命令吧,咱们怎么做,都听你的!”
常欢等人也坚定的点点头,“七哥,你说话吧!”
林笑棠赞许的一笑,神色随即肃穆起来,“第一,和我去常德的,只有郭追,其他人你们另有任务,这件事情都不要抢。”
大头闻言又站了起来,但在林笑棠目光的逼视下不得不坐下来。
“第二,我出发后第二天,你们立刻想办法混出重庆,回到各自的地盘,小心戒备,军统很有可能趁这个时机生事,你们要想尽办法降低损失。沦陷区内的一切事务都暂时由素章先生来安排;第三,小芝,你负责在重庆和寓公联络,还有洪查维和王晟,他们和咱们之间的联络就全靠你了,到时候,寓公会想办法来协助我脱险,你照做就可以!”
尚芝咬着嘴唇,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还是点点头。
“就这三条,小芝立刻以咱们自用的电文发回上海,让素章兄早做准备。还有”。林笑棠看看众人,忽然露出一个微笑,“如果我有事,一切事务都由寓公他老人家安排。”
“呸呸,你别胡说!”大头还是第一个不愿意,“我要跟你一起去常德。”其实大头心里很清楚,林笑棠挑选的郭追,其实就是因为郭追还是孤身一人,无亲无故,剩下的兄弟们都有家眷,此行凶险无比,他不忍心让兄弟们为了他出事。
“少废话,祥少爷前几天已经来过电报,年后就要和纪家小姐订婚,催促着咱们兄弟快点过去,我是没办法去了,你如果再不去,咱们没法交待,你给我记好了,我的事情不要告诉祥少爷和嘉怡,你给我高高兴兴的去参加祥少爷的订婚仪式,要是泄露了事情,我剥了你的皮。”话虽这样说,但林笑棠的话里没有一丝狠毒的语气。
大头泪眼婆娑的看向林笑棠,“我他妈不去,你打死我也不去,你去战场上拼命,我们去南洋开心,哪有这样的事情,再说,要是让祥少爷和嘉怡知道了,照样得剥了我的皮!”
林笑棠的眼圈也有些红了,伸手搂住大头,“瞒得了一时是一时,让祥少爷高高兴兴把喜事给办了,至于嘉怡,多瞒一天是一天!你给我把他们照顾好喽,还有沈胖子,让他的嘴也给我严着点,要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两个!”
大头无奈,只得点点头。
这一夜,众人都无法安睡。林笑棠看着尚芝忙碌的身影,心头一暖,“小芝,早点睡吧,我用不了那么许多东西,再说,57师是中央军的精锐部队,不缺那点东西,你还怕我冻着饿着不成?”
尚芝背对着林笑棠,口中没有说话,但眼泪却大颗大颗的滑落下来,手中没停,将林笑棠的换洗衣服装进小皮箱,又想了想,将两根金条塞进衣服口袋里。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生日,我等着你回来送我生日礼物!”尚芝说了一句话,转身跑出了房间。
林笑棠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呆住了。
……
早上七点钟,两辆黑色的轿车就停在了林笑棠等人居住的院子门口,周围还在值勤的林笑棠的手下顿时提高了警惕,散布在各个角落的手下和狙击手都将注意力放在了这两辆车上。
车上下来几个精悍的男子,虽然穿的是平常的外套和风衣,但依然挡不住脸上的杀伐之气。
为首的一个人四十岁左右,瘦削的身材,看了看四周,转身向门前的守卫说道:“请通知唐先生,啊对,也就是你们的林先生,故人来访!“
第二百二十一章 陈纳德
“柴团长!”见到久违了的柴意新,林笑棠下意识的赶忙立正,举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弄得柴意新倒是手忙脚乱,忙不迭的还礼。
进到客厅中,柴意新还是执意让林笑棠坐到主位,“虽说您当年曾经在57师呆过一段时间,但现在您是军统大员,还是上峰委任的督战专员吗,于情于理,您都是我的长官!”
林笑棠不乐意了,他打心眼里还念当初在57师度过的那段时光,虽然军营的生活清苦了些,但那种激情和战斗的情怀这么多年以来始终萦绕在心头,林笑棠有时候会想,加入自己没有加入军统,会不会现在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军官,带领袍泽和日本人在正面展开浴血的厮杀呢。
林笑棠亲手给柴意新端上一杯热茶,“柴团长,您才是我真正的长官,我是57师出来的兵,这么多年,我也始终没忘了在您麾下受训的那段日子。我还记得当初临别时您说过的话:只要是57师出来的兵,就一辈子都是57师的人,不管走到哪儿,只要遇到难处,回到57师,57师就一定会罩着。这些年,我在沦陷区里打拼,也没有忘了您的这句话,现在,我马上就要回到老部队了,还请您千万不要把我当做外人来看待。”
一番话说得柴意新也有些动容。来之前,他从余程万那里已经得到了林笑棠的真实身份。余程万得到了寓公和萧山令两方面的叮嘱,拜托他千万要照应一二,而柴意新也得到了老相识白起的嘱托,从这两方面来讲,柴意新都会尽心竭力的保护林笑棠。
但一见面,柴意新却是被林笑棠的这番话给感动了。当年,柴意新心不甘情不愿的将林笑棠和大头交给了军统,这么多年,心中也时常会想起当年这两个令他印象深刻的士兵,没想到,今天还有重逢的一刻。原本对林笑棠那军统专员身份的一丝忌惮,转瞬间便化为了乌有。
柴意新和林笑棠聊了一些这些年的经历,很快便将话题转到了目前的常德。
随着日军南方军将进攻目标定在缅甸,为了保障滇缅公路的安全,在英美等国的一再请求下,国民政府决定派出远征军进入缅甸作战。在这种形势下,为了有效的牵制**对云南、缅甸一带的用兵,日军中国派遣军集结了七个师团共约十万人的兵力,向六战区和九战区结合部,湘北重镇、川贵门户常德发起进攻。而守卫常德的**部队,正是57师余程万麾下的八千虎贲。
林笑棠对余程万很熟悉,虽然当初在57师的时候,并没有和他打过交道,但这些年来,余程万作为**中名声赫赫的防御战专家,却是闻名天下,想不知道也难啊。上高战役中,余程万以孤军坚守,吸引住日军三个师团的兵力,为**主力重创日军第34师团立下大功,本人也得到一份蒋介石亲手颁发的“武功状”,“虎贲”由此得名。
这次包围常德,第六战区和第九站区携手合作,战略还是以围点打援为主,常德就是其中最为关键的一个点。
林笑棠深有感触的说道:“余师长的防御能力天下皆知,此次能跟随余师长驻守常德,也是我的幸运啊!”
柴意新则苦笑一声,“佑中老弟,其实余师长和我们57师才是才是有苦说不出啊。抗战打到这个份上,我们的损失太大了,以57师为例,当年的那支部队早已物是人非,百战老兵都已经消耗了七八成,新招募的士兵,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就匆匆上了战场。这些年,**的伤亡比例为什么居高不下,就是因为新兵比例太高,现在有了美国人的援助,武器装备和供应也比前些年好了许多,但仗却比以前难打了,说到底,就是目前各部长官都存了私心,生怕将自己的精锐给打光了,以后说话都没底气,所以推诿扯皮的事情屡见不鲜。我们57师这次运气不好,被安置在常德,能不能全身而退,就看咱们的运气了。”
柴意新发完这通牢骚,才发觉确实有些不合适,赶忙又解释道:“佑中,你放心,仗再难打,余师长都做了安排,一定会保障你的安全。”
林笑棠苦涩的一笑。他知道柴意新这是在给自己吃定心丸,抗战进行了这几年,战场上,**的少将和中将阵亡的噩耗一个接着一个,可见战况的惨烈,57师困守孤城,实际上是将命运交给了救援的友军,一旦友军救援不及时,等待守军的结果可想而知,再说,这样的例子还少吗?
此时,郭追等几名手下已经将行李和用品收拾好,林笑棠看了看时间,“泽高兄,咱们出发吧,上面给我的命令是即刻出发,咱们也不好再耽搁了。”
两人带着一众手下准备出发,大头和常欢等人将他们送到门口,临别时,尚芝低声说:“少爷,寓公那边也送来了消息,他会照顾这边的事情,你不用担心,除了安排**中的朋友照顾外,常德那边也有一个联络点,危急之时,他们可以安排你们撤出来,到常德之后,他们会和你联系。”
林笑棠一点头,“这边就全拜托你们了,我出发之后,你就和大头他们一起坐船离开,还是那句话,我的事情千万不要让南洋那边知道。”
尚芝的眼睛里噙着泪水,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
……
余程万因为要参加九战区的作战会议,已经先期出发,柴意新本来安排的是水路,坐船去长沙然后驱车直奔常德,但还没出门,军令部又传来新的命令,为林笑棠等人安排了一架飞机直飞长沙,众人相对看看,都明白这是上面在监视林笑棠等人。
于是众人直接坐车来到了重庆的白市驿军用机场。这里原先是苏联航空志愿队的专用机场,但随着美国的参战,这里已经变成了美国志愿航空飞行队的一个空军基地。
抵达机场的时候,跑道上已经停放了几十多架崭新的p-40c战机,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听前来送行的军令部人员介绍说,这是美国人陈纳德组建的美国志愿援华航空队新引进的战机,由于欧洲大陆已经处于德国纳粹的占领下,美国参战后,除要对英国援助外,太平洋战场上也需要大量的战机,所以目前支援给中国战场上的只有这么多的飞机,这些飞机将飞往芷江空军基地,协助中**队应对日本人发起的常德战役。
在机场调度人员的带领下,林笑棠、柴意新等人登上了一架空中堡垒运输机,由于机上还要搭乘别的人员,所以直到中午才得以起飞。
最后登机的是三名美**官,为首的一个是一名四五十岁的上校军官。他身材高大,神情严肃,上机后只是看看林笑棠等人,便自顾自的其他两名军官攀谈起来。
飞机缓缓起飞,巨大的噪音震得众人的耳膜仿佛都要被击穿,看着众人难受的样子,美**官递过来两包口香糖,示意大家塞在耳朵里,虽然他还是不苟言笑,但这个小动作却让林笑棠对他平添了些好感。
三个美国人还在大声的交谈着,机舱中的众人也只有林笑棠听得懂英语,于是他闭上眼睛,开始静静的听几人的谈话。
三个人看来都是美国志愿航空队的军官,言谈间也聊的是即将爆发的和日军的空战,几个人对新近运来的p-40c战机的性能很是推崇,言语间充满了对日军零式战机的不屑一顾。
林笑棠虽然闭着双眼,但听到三人对零式战机的轻视,还是忍不住插话道:“零式战机虽然操控性不如p-40c战机,但机动性则好于p-40c战机,零式战机最大的软肋在于装甲太薄,甚至是没有装甲,在真正的实战中,两种型号的飞机可以说是各有优缺点,虽然p-40c战机略占优势,但一切终归要看飞行员的技术!”
机舱里顿时静了下来,只有飞机的噪音始终嘈杂。三名军官互相看看,都对林笑棠投来惊诧的目光。
林笑棠睁开双眼,歉意的一笑,接着用英语说道:“不好意思,是我自己的一点看法,希望没打扰到各位。”
为首的上校军官对林笑棠的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开始用并不熟练的中国话问道:“先生,可以问下您的身份吗?”
柴意新回到道:“这位是**九战区督战专员唐林先生。”
唐林,便是毛人凤为林笑棠安排的公开身份,这点也是和军令部以及余程万打过招呼的,目的也是为了掩饰林笑棠的真正身份,毕竟将来的事情没人知道,只要林笑棠不死,他在沦陷区的影响力便依旧存在,这个时候,还是稳妥一点,军统此举也是为了长远打算。
上校军官笑了笑,由于机舱的拥挤,他和林笑棠都没办法站起身敬礼,于是便友好的握握手。“可以告诉我,您刚才那番话的依据吗?”
林笑棠耸耸肩膀,“其实很简单的,日本国小地贫,钢铁资源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也因此他们在生产重型装备时很是捉襟见肘,例如他们的坦克,当然也是为了节省军用汽油的耗费,基于这两个原因,他们的战机大部分是没有安装装甲的。这一点,早在淞沪抗战时期就得到了验证,基于本身质量,它们是无法与p-40c相抗衡的,但也因为如此,它的重量更轻,机动性自然而然的要优于美国战机。”
林笑棠打个响指,“可没必要对此太在意,即使p-40c战机被零式战机咬住尾巴,但只要飞行员足够冷静,万全可以依靠优异的操控性和爬升率摆脱,然后再给他致命一击。”
三名军官顿时笑了起来,对于林笑棠的这番肯定,他们显然是很乐意接受。
上校军官再一次伸出手,“我是美国志愿援华航空队上校,克莱尔.李.陈纳德,很高兴认识您!”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进入常德
听闻面前的军官竟然是陈纳德,这下,轮到林笑棠大吃一惊了。这个陈纳德在中国战场上和**中可是威名远扬,他是美国空军的退役军官。早在民国二十五年的时候,他便在时任**空军上校毛邦初的邀请下到杭州中央航空学校担任飞行教官。之后被任命为空军顾问,致力于帮助国民政府建立空军部队。抗战爆发后,陈纳德率领空空军先后参加淞沪会战、武汉会战以及南京保卫战,与苏联空军指挥官共同参加对日作战,立下赫赫战功。
经历多次会战之后,中国空军损失殆尽,制空权为日军夺取。随后,陈纳德转移至湖南芷江,组建航空学校,并兼任昆明航空学校飞行教官,为**培养了一批优秀飞行员。但此时的中国尚且在独立对抗日本侵略者,还没有接收到大批的援助,所谓的空军也仅仅拥有数量极少的教练机和老式的战斗机,所以也谈不上和日空军对抗的可能。
转折点位于去年年末,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在中美两国的共同努力下,中国空军美国志愿航空队正式成立,陈纳德担任上校队长。六十八架战机和一批飞行员以及地勤、机械人员加入到中国战场。而美国方面承诺,将继续派遣飞机和人员支援中国抗战。于是,威震敌胆的“飞虎队”正式出现在历史舞台,而陈纳德也得到了“飞虎将军”的雅号。
想到这儿,林笑棠的额头上不禁有些冒汗,刚刚自己点评p-40c和零式战机的优劣,在陈纳德的面前侃侃而谈,不等于是班门弄斧吗?
林笑棠面带歉意的向陈纳德道歉,请他原谅自己刚才的指手画脚。陈安德则洒脱的一笑,干脆挤过来坐到林笑棠的身边,小声的说道:“林,你没必要因此而道歉,我的这些小伙子们都是刚刚加入到中国战场,他们还没有接触过真正的空战,对日本人和他们的飞机还没有直观的认识,我正想着如何让他们能够正视自己的敌人,想不到,你却帮助我出色的完成了这一课!”
陈纳德不着痕迹的帮助林笑棠解了围,又问起林笑棠此行的目的,听说林笑棠等人要赶赴常德,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陈纳德打量一下林笑棠,看他也就二十多岁的年纪,却已经是九战区督战的大员,这次却被派驻到常德这个最为凶险的战场上来,依照陈纳德这些年对国民政府的了解,这个年轻人一定是得罪了什么权贵,要不然怎会接受这么危险的任务。
陈纳德想了想,“林,我们在芷江的空军基地也接到同样的战斗命令,届时,我们会出动对参与常德保卫战的**进行空中掩护,但航空队建立的时间不长,目前的飞机还分散在昆明和湖南的各个军用机场中,恐怕到时候发挥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这点,我希望你可以向前线指挥官解释清楚。”
之前在重庆的时候,林笑棠已经通过各方面的情报对湖南战场有了很清晰的认识,他很清楚陈纳德所说的确实是目前的实际情况,**方面得到了大批美援,装备和士兵人员数量上与日军相比都不落下风,所缺乏的只是类似于坦克一类的重型武器,还有就是制空权的控制,这一点**暂时还无法与日军抗衡。但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关键是,目前**中各大派系,包括国民政府中央的一些态度直接或者间接的影响着战场胜负的天平。
这些年,川军、桂军、西北军等和中央军共同作战,但各个部队的待遇和情况却有着天壤之别。国民政府的政策是以地方派系的军队为炮灰,打光了就打光了,甚至战后连番号都给取消了,更不用说什么军饷和补给,地方派系的军队绝对是只能分到些残羹剩饭而已。这还不包括中央军内部派系的争斗。
这也造成了目前战场上一种奇怪的情况,**明明在人数和战局上占据着优势,却往往莫名其妙的损失惨重,要么是兵无战意、一触即溃,要么是互相掣肘、畏缩不前,好好的局面都能葬送。
一想到这儿,林笑棠对即将开始的常德战役便瞬间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时,一名飞行员从驾驶舱走过来,走到陈纳德的身边,在他耳边大声的呼喊着,脸上还有抑制不住的笑容,林笑棠想凑过去听一听,但机舱内的噪声的确太大了,什么也听不到。
陈纳德努力的听完以后,脸上也露出喜色,伸手将机舱内的众人示意,众人凑到他身前,陈纳德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大声说道:“先生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德国已经对俄国宣战,就在不久之前,德国以一百九十个师、三千辆坦克、七千门火炮,四千架飞机,对俄国展开突袭,目前俄国的东方防线已经彻底崩溃,而俄国政府至今还没有宣战,估计是被打蒙了,哈哈,俄国这个庞然大物也被拖到战争中来了!”
原来,德国在占领欧洲的大片国土之后,面对英伦三岛的顽强抵抗,一时间倒也是束手无策,毕竟英国还拥有着世界上最优秀的空军和海军,想要一鼓作气拿下英国,是必要的付出惨重的代价。在日本点燃太平洋的战火之后,德国受到盟友“辉煌战绩”的激励,也因为日本将美国海军主力拖在亚洲,他们便开始将目光投向西方,悍然撕毁之前的《苏德互不侵犯条约》,目标直指莫斯科,打算在击溃苏联俄国之后再逼迫英国屈服。于是,“巴巴罗萨”计划应运而生,德国再一次以闪电战为模板,开始进攻陆地上最大的国家,希望尽快占领苏联的巴库油田地区,以此为基点,进而夺取整个俄国,与日本的势力范围连成一片。
整个世界目前都已经陷入德国、日本、意大利的轴心国点燃的战火之中。
林笑棠则是有些担心,现在德国和日本的攻势如此的迅猛,以后的战局将会怎样发展呢,中日战场上的困难局面还将继续吗?
陈纳德看出林笑棠的担忧,一揽林笑棠的肩膀,“嘿,林,别那么担心,对于中日战争来说,这是件好事情,俄国的这头北极熊加入进来,必然能将德国佬牢牢的拖在欧洲,相信我,他们的实力可是很雄厚的,虽然最初必然要吃些苦头,但一旦反击开始,德国人一定是招架不住的,还记得当初的拿破仑吗,俄罗斯的严寒还没有到来呢!”
林笑棠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对于这个老家伙,似乎对战局的走向和把握总是很乐观,这也影响着身边的人,这看来也不错,至少他的部下都能保持着高昂的斗志。
飞机在衡阳的军用机场缓缓降落,由于长沙的机场在日前的轰炸中损毁严重,所以飞机不得不转道衡阳降落。
机场上早有几辆军用吉普车等候在这里,而陈纳德则要继续飞行至芷江机场与部下会和。
临别时,陈纳德和林笑棠由握握手,“林,战斗打响之后,我们会尽全力支援常德守军,这两天还会有一批的飞机从南洋基地赶来参战,到时候你就见到我们的那些疯子飞行员的风采了,他们都是些经验丰富的飞行员吗,一定会让你和你的战友们大吃一惊的。另外,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可以通过电台直接和芷江空军基地联络,你也是常德的指挥官之一,有这个权力的。”
林笑棠感激的道谢,这才和陈纳德分别。
吉普车是九战区长官司令部派来的,专门在这里等候柴意新和林笑棠等人。据柴意新介绍,衡阳距离常德还有大概四百公里的距离,原本,常德石油一个小型机场的,但由于目前常德一线已经进入戒备状态,日军飞机也已经开始对军用目标的轰炸,为了安全起见,就没在常德机场降落,以免半路遭到日军战机的截杀。
此时湖南境内的公路由于连番的厮杀早已变得破烂不堪,路面状况糟糕透顶,虽然已经组织了大批民夫开始修复,但速度远远赶不上日军破坏的频率。一路上,林笑棠等人除了要躲开日军飞机的轰炸和扫射,还要应对到处是弹坑的公路。
距离常德越近,那种战争来临前的气氛便愈加浓厚,路上满是携家带口向西南方线撤退的难民,大路上拥挤不堪,吉普车队不得不一次次停下来,由护卫的士兵和柴意新的部下来疏导交通,行进的速度被大大减慢了。夜里还遇到日军轰炸,估计是难民点起的御寒火光吸引了日军飞行员的注意。
根据从难民那里打听来的消息,常德城已经是风声鹤唳,传闻日本军队已经距离常德城只有区区的一百公里,当然,这些也都是道听途说,目前常德城的情况还是不得而知。
这让林笑棠和柴意新等人不免心急如焚,但为了车队和人员的安全,他们也不得不耐住性子,等遥遥看到常德城巍峨的城墙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凌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