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上海滩(三)
刘鸿生这下真的摸不清王振宇和叶祖文的关系了,莫非两人并无业务上的关系。不得已,话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如今朝廷没了,开平矿变成了开滦矿务局,这人事更迭让人目不暇接啊,转眼间这管事的就换了人,新规矩也就跟着出来了。”
叶祖文这时也看了一眼在那里装吃货的王振宇,觉得这小子分明是在那里扮猪吃虎啊,得,老夫就配合他演下去。叶祖文抹了抹嘴道:“什么新规矩?鸿生你说来听听。”
刘鸿生斟酌了一下:“原本鸿生是他们开平的代理,每每是货物先到,售清结款,然后鸿生依例分红。不想这三年下来,开平煤在上海的销路刚打开,这管事的就换了,新来的管事说是要改改规矩。说是要货到付款,不再给鸿生铺货了。”
“鸿生一合计啊,原来的模式显然是不成了。可真要货到付款,资金压力可就不小啊。”
“哦,那鸿生是打算疏通关系还是怎样?”叶祖文也故意装傻。
“其实这样也并非不好,若是鸿生真能凑集资金拿下开平煤的代理权,以后想来无论换何人主事,这上海的买卖也只能是我做。”刘鸿生好算计,也是,他这开了货到付款的规矩,以后换谁想在上海插一手,都没那么大的本钱.。
刘鸿生又做惋惜状:“可是最近战乱不断,百业萧条,鸿生是凑款无门啊,叶公,助我!”
话说到这里,终于大白了,就两字:借钱。
叶祖文想了想道:“大致还要多少钱?”
刘鸿生激动起来,成不成就这一下了:“实不相瞒,叶公,鸿生自筹了六十万元,但是尚不足一半。鸿生也知道数额颇大,只怕叶公也会为难,但是叶公你也知道,买卖到了这一步,不进则退啊!鸿生这边缺额差不多一百万,叶公放心,这买卖做起来,三年的利润就能回本了,因为那位周管事答应把供应量翻三倍。而且这一路您也瞧见了,因为战乱,多少豪富躲进租界,整个上海都在发展啊,将来的市场有多大,无法估量啊!”
说道后面刘鸿生越说越急,生怕叶祖文不答应自己一般。
王振宇终于放下了刀叉,他很是惊讶,想当初叶祖文准备蒙自己的时候,身家也不过才五十万,这还是多年经营所得。而这刘鸿生,如此年轻,不过代销开平煤三年,居然攒下了六十万的身价。看来上海果然是比武汉来钱快啊,不愧是东方巴黎,冒险家的乐园。而且刚才刘鸿生的分析也十分有道理,王振宇记得上海租界是在民国初期进入高速发展期的,那种变化的速度绝对不亚于后世的特区。至于原因吗,当然不是黑帮的功劳,而是军阀混战。江浙地区本来就是中国最富庶的地方,这里的有钱人为了躲避战火,带着家财成群结队,争先恐后的涌入租界,推动了整个上海租界的畸形繁荣。这个情况就类似于后世官二代和富二代争先恐后移民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一般。根本目的就是保命保财而已,一群没有爱国主义情操的家伙。真正的爱国者,那首先就得有佛家敢于以身噬虎的精神,不然免谈,王振宇不无恶意的想。
叶祖文如今手里的钱拿个百来万出来到是没问题,因为开办银行的计划已经被王振宇推迟了,王振宇并不认为在眼下这个时候适合开银行。
但是叶祖文没权做决定了,严格来说他现在是王振宇手下的高级打工仔,百万规模的资金调动必须王振宇点头。
看着叶祖文没有表态,刘鸿生有些失望,但是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这时,王振宇说话了:“刘先生,只要一百万就能让你完成这笔买卖?”
刘鸿生愣了一下,什么意思,你有一百万?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叶祖文高深莫测的笑道:“鸿生啊,你还是年轻了,这位王将军才是真的可以帮到你的人。”
王振宇起身走到刘鸿生的身边,用手压了一下他的肩膀,把准备起身的刘鸿生按回座位上:“刘兄,叶先生没说错,你确实是个人才,而且是非常罕见的人才。刚才我不过是在观察你,请莫见怪,毕竟百万元绝对不是个小数。不过相对于钱,我王振宇更看中能力和人品。”
刘鸿生感觉脑子有点乱,但他还是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看着王振宇,因为他从王振宇的话里嗅到了一丝希望。
“人和人之间有时候很奇怪,有时候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有时候却是一见如故,我不知道刘兄如何看我,我看刘兄是真的一见如故”王振宇并不急着做决定,生意有时候急不得。
刘鸿生听了也不禁点点头,自己现在何尝不是对这位王将军很有好感,忙道“我也觉得王将军如故人一般。”
“呵呵,既然是故人,有些事我到是要告诉刘兄,叶先生的叶氏商贸其实是我和叶先生合作经营的,我占股份,叶先生负责决断,武汉的生意目下也做的还不错。我同意刘兄刚才的观点,上海是块宝地,将来的发展不可限量,王某我也很想参与其中,小赚一笔。可惜王某是个军人,除了叶先生,还真没有什么朋友善于经营的。叶先生听说后,就给我推荐了刘兄您,今日一见,才知叶先生所言,固然不虚啊!呵呵。”
刘鸿生大体有点清楚了,眼前这位莫不是也想和自己合作,他想了想道:“王将军客气了,其实刘某也是运气,在这上海滩瞎闯乱撞,偶有小成,若是王将军有心,到是可以一起在这上海滩开拓一份基业出来。”
“好,刘兄快人快语,王某是个粗人,就喜欢这直来直去”王振宇暗赞一声,这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而且没想到刘鸿生如此轻松的就愿意合作了。王振宇可不知道,历史上的刘鸿生确实是人合伙拿下这个项目的,只不过那时的合伙人是义兴泰。结果因为王振宇的横空出世,刘鸿生换个合作伙伴而已。
既然达成了初步的意向,接下来自然是分股的问题,刘鸿生思索了一阵道:“先借九十万吧,鸿生依着规矩拿四成,王将军这边占六成。不过这经营权就得鸿生拿着了。”
王振宇正要说话,管家敲门进来禀报:“老爷,黄公馆的杜先生来了。”
大家只能先停停了,刘鸿生连忙起身道:“月笙来了,快快请他进来。”
不一会,一个个子瘦高,面相奇异,一身长衫的青年人满面笑容的走了进来,嘴里还不住念叨:“鸿生兄,杜某来迟了,来迟了,勿怪,勿怪。”
王振宇定睛一看,还真是杜月笙,后世的自己第一次看到杜月笙照片的时候还非常惊讶的感叹,这人怎么会长得如此老实,和传统印象里的黑社会大亨出入也太大了吧。
没错,杜月笙就是一幅老实人的样子,不但样子老实,做人也很是实在。
“月笙,这位是我的恩主叶祖文叶先生”闻言杜月笙冲叶祖文抱拳致礼,还不忘来句叶先生好。
刘鸿生继续介绍道:“这位就是我跟你提到过的,要见你的王振宇王先生”
杜月笙依然是满面笑容的看着王振宇,然后又是一个抱拳:“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不曾想王先生如此年轻。”
王振宇呵呵一笑,也是抱拳还礼。
大家寒暄一阵的,依次坐下。
杜月笙到是不急着谈生意:“小弟愚昧,不知王先生如今在哪里发财?”
王振宇呵呵一笑:“南京。”
说完两人目光短暂交流了一下,杜月笙还真没法看清王振宇的底子,到是王振宇很清楚杜月笙的底子。没办法,谁让杜月笙在后世那么出名了,中国黑社会历史上唯一的总瓢把子。
杜月笙愣了一下:“呵呵,那不知王先生有什么是杜某可以效劳的?”
王振宇看了看这位以会做人著称的杜大亨,轻声道:“王某想和杜先生做个朋友。”
杜月笙立时拱手笑道:“那是再好不过了,月笙最喜欢的就是交朋友了。”
见两人打起了机锋,刘鸿生和叶祖文都没有插话,而是静静的看着。
王振宇呵呵一笑,背往沙发上一靠:“交王某这个朋友,杜兄不怕担风险?”
杜月笙愣了一下,觉得眼前这人和自己过往结交过的人很是不同,颇为有趣:“这有何惧,月笙做的就是冒风险的买卖,若是心中存了害怕二字,还是早点收拾包袱回家的好。”
王振宇见试得差不多了,大笑道:“刘先生这位朋友果然是可以托付重任的。”
原来在王振宇看来,杜月笙和刘鸿生这样的商人不同,跟刘鸿生说话你得含蓄,客气。可杜月笙这样的江湖人物就不要如此了,如果一味客气反而会让对方觉得你看不起人,那就得不偿失了。但是也不能太过生硬,不然做的过了也会弄巧成拙。所以一进门,他就跟杜月笙打起了机锋,把杜月笙弄得愣住了。几轮机锋打下来,虽然只有寥寥数语却把关系拉近了不少,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好谈的多。
刘鸿生立刻接话道:“那是自然,月笙兄最是仗义可靠的。”
“听说杜兄在黄公馆听差”对于杜月笙的发迹史,王振宇很是清楚,最开始这位仁兄就为了霸赌台,自愿让黄金荣的手下毒打五分钟。结果差点连命都没了,只是运气好被黄金荣的老婆林桂生看见救了下来,接着,就在黄公馆当了门人。
第047章 上海滩(四)
杜月笙点点头,没有任何一丝表情露出。
王振宇呵呵一笑:“我有一批货,可能需要杜兄帮忙,走下租界的码头。”
“什么货?”杜月笙问得很直接。
“军火”王振宇慢慢的吐出这两字,当场就让杜月笙多看了他两眼,至于刘鸿生到是知道王振宇的底细,可是对于这种能不沾就不沾的东西很是害怕,听到之后眉毛不禁跳了两下。
“走不了,上海的军火买卖只有洋人和黄老板敢沾手,您高看月笙了。”说完杜月笙就打算起身离开,这是他杜月笙做人的规矩,办不到的事情绝不拖泥带水。
“杜兄就打算这样一辈子寄人篱下。”王振宇早料到杜月笙会拒绝,直接丢了一个重磅炸弹出来。
“杜某何德何能,黄老板待我不薄,如今的日子,杜某很满足”杜月笙说的是正气凛然,可是本已离开沙发的屁股却又坐了回去。
这个细节自然没有被王振宇漏过,大亨就是大亨,野心自然比一般**。
“杜先生别误会,我可没有让朋友干欺师灭祖这类大逆不道之事的打算,和您一样,王某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王振宇笑着站了起来“不过王某打算在上海投资点小买卖,刚才基本已经和刘兄达成了这么个意向。但是想来杜兄也是知道的,世道艰难,无论做点什么,都需要方方面面的朋友支持,没有朋友,路不好走啊!”
杜月笙也识趣:“那是,朋友多了路才好走,只是杜某只是黄公馆的一个门人,现在这点出息靠的全是黄老板的面子,怕是担不起王兄的这点厚爱了。”
那意思很明白,大家只是初次见面,我凭什么相信你。
王振宇想想也是,看样子自己不拿出点诚意来,这军火的事情估计得黄。自己当初在南京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觉得找个熟人,然后走帮会的关系,就能把这批军火出手了。现在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上海的帮会除了黄赌毒,最抢手的买卖就是这军火了。这杜月笙还没听到量就直接拒绝自己了,要是真听到有十万支那么多,估计得马上走人了。
想到这点,王振宇突然觉得自己今天还非拉这个杜月笙下水不可,别的不说,此人胆大心细是史上有名的。这么大的军火量如果没个靠谱的人,王振宇宁可不闻不问,让其烂在军火库里。毕竟真的按照自己的预计能说服黄兴,自己这头就是三百万大洋的风险,如何能不小心。
再说,如果能成,也许自己就改变了历史,最起码刘鸿生会提前称为煤炭大王,杜月笙会提前称为黑帮大亨。
想明白了这些,王振宇立刻拿定了主意。
“呵呵,杜兄此言到也有几分道理,不过王某这里却有几分没道理要说说,大家千万莫笑”王振宇开始发挥他那后世做地产经纪人的口才了“从见杜兄第一眼前,王某就觉得杜兄和刘兄一样,都不是一般人,都是那能成大事的人。而王某不才,知道只有结交这样的朋友,才能在这世道站稳脚跟,混个温饱。”
杜月笙眼睛一亮,却又迅速黯淡下去,显然觉得这话很虚,当然王振宇也不指望几句漂亮话就能打动人,接着还有重磅炸弹等着呢。
“有些感觉无法用言语证明,王某今天高兴,想来想去,只能以诚相待,还望两位都不要多心。刘兄的产业,王某投二百万大洋。股权王某只拿一半,余下的刘兄占三成干股,杜兄占两成干股。至于经营权,王某就代杜兄做主了,交由刘兄,想来年底分红的时候,刘兄也不会让我等失望。是吧,刘兄?”
王振宇豪言一出,室内顿时一片静寂,杜月笙,刘鸿生均在低头苦想,而叶祖文却一脸惊讶的看着王振宇,只有马西依然成面目表情的坐在沙发上,对周遭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此言当真?”半响,刘鸿生才缓过劲来道:“这世上哪有这般好事?你切莫哄我等。”
杜月笙连忙道:“王先生,你这样就不实在了,那有平白送人钱财的道理,这股杜某不敢拿。”
呵呵,只是不敢拿是吧,没说不拿就说明你心动了。看来钱真是好东西啊,这二百万砸下去,自己在上海说不定真能开个局面出来。
“两位仁兄,到了这会,王某的心思两位还不明白吗?王某是个粗人,这钱财于王某不过粪土尔,我这是诚心结交两位。刘兄,杜兄若是再拒,那就是看不起我了,王某也是有自尊之人,若真是看不起,无非走人就是。”
杜月笙连忙道:“那有的事,王兄弟豪气,算是对了月笙的脾气了。鸿生啊,你说是不是啊?”
说着,杜月笙看了刘鸿生一眼,此刻的刘鸿生已经有些激动了,搁谁碰到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都会控制不住。
“是,是,我刘鸿生在这上海滩闯荡了几年,原本以为这世上急公好义的只有月笙兄一人,不曾想月笙兄外还有振宇兄这样的豪杰。”
“王兄弟大恩,杜某做哥哥也不能含糊,今日杜某高攀一次,和王兄弟结拜为生死兄弟,日后但凡有用的着杜某的地方,若是为兄皱一下眉头,就让我三刀六洞,不得好死!”
“如此甚好,我也觉得王兄弟为人不错,我们三人年岁亦是相仿,不如效仿桃园三结义,结为异姓生死兄弟好了,我年岁虚长,自然居首,月笙次之”刘鸿生也被气氛感召,发出了三人结拜的倡议,他也算是性情中人,难得大家如此投缘,至于王振宇的军人身份,杜月笙的流氓身份,那自然被他忽略不计了。
王振宇顿时愣了一下,刘鸿生还好说,自己居然要跟杜月笙这个流氓大亨结拜,这可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原本打算招揽二人替自己做事,不曾想自己一番戏演下来,三顾茅庐没唱完直接跳回到桃园三结义了。
“杜二哥如此说了,王某还有什么可说的,二位哥哥在上,受弟弟一拜。”王振宇当即对二人一拜“另外即为兄弟,那么有事就不可相瞒,其实三弟我真实身份是军人,湘军第九旅的旅长,以后大家是兄弟,不计身份,不论地位,不管穷富,一日为兄弟,一世都是兄弟。”
“说的好,说的好,拿酒来。”杜月笙大喊道。
刘鸿生的管家很识机的把酒端了上来,三人歃血于酒中,共饮结义。
叶祖文面对这一幕除了目瞪口呆就只能佩服王振宇的豪气和交际能力了。
结拜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好说了,刘鸿生接受了王振宇200万大洋的入股,创立鸿生公司,但他个人只肯占一成股,杜月笙自然也只肯占一成股,余下八成算给王振宇。王振宇依然决定各让了一成,这一豪举让两位哥哥更是大生好感。
至于军火的时,杜月笙主动提出负责这次军火的转交。甚至豪气到连数量都不问,只说三弟有多少就走多少,什么事都包在二哥身上。王振宇则付他一成的佣金,这已经是很低了。依着杜月笙的脾气,本来这一成他都不想要的。还是王振宇好说歹说,说咱们哥俩好说,下头办差的弟兄们总要花销吧,这才勉强接受。
实际上,这个时候,三个人的结义只是缘于利益,真正形成兄弟情义那是需要时间的,幸而后来的历史证明,人间自有真情在。
一天后赶到上海刘国钧则作为王振宇的代理人,暂时留在上海参与刘鸿生的鸿生公司的经营。王振宇也很他说的明白,多学多看,另外就是了解上海各行各业,将来总会用得上。刘国钧也是个知好歹的人,王振宇不但许诺日后会投资帮自己创办公司,而且在鸿生公司学习期间,每月支领二百块钱。要知道这个时候上海海关的公务员月薪也才40元,王振宇这是真把自己当人才看了,没说的,唯有尽全力了。
至于王振宇,杜月笙,刘国钧三人的结拜的行为后来未能列入正史,但是在民间流传甚广,一度成为后世上海滩系列影视作品的重要素材,被翻拍了无数次。
滔滔黄浦江,奔腾到黄海。那流淌的不是浑浊的江水,而是百年不息的英雄血。
每一个来到上海捞世界的人都怀揣着梦想和希望,出人头地是他们奋斗的最大动力。但是周而复始,潮起潮落,有人发达富贵,也有人穷贱卑微,更有人最终一无所得,碌碌而终,甚至还有失败的,沦为别人的垫脚石,沉在这黄浦江里,化为一堆白骨,终入鱼腹。
这就是上海滩,东方巴黎,冒险者的乐园,承载这无数人的光荣,梦想,痛苦,失败等等等等。
码头,就是无数外地谋生客在上海放飞梦想的起步地。
十六铺到杨家渡,法租界大大小小共有十三个码头集中在这个范围内。这里的码头有日本人的,有英国人的,也有美国人的,不过其中比较大的一个码头,金永泰码头却是属于轮船招商局的。
说的轮船招商局那历史就悠久了,一扯得扯到李鸿章洋务运动那会去了。
杜月笙今天带着王振宇一行人就来到了这个历史很悠久的码头,不过他们不是来瞻仰历史的。离金永泰码头不远处是一个三层的茶馆,具体的年头也不搞不清了,总之不短就是,杜月笙和王振宇一边说笑一边选了一个靠窗的,足以俯视整个码头的茶位坐了下来。随行人员也纷纷落座,不过都很谨慎,他们的位置刚好把杜月笙和王振宇合住。
虽然答应替王振宇做这趟军火买卖,但是有一个困难是客观存在的。1912年的杜月笙可还不是后来那个跺跺脚上海滩都要抖三抖的大亨,他的势力在这个时期严格来说还没形成气候,至少还没发展到什么事情都是闲话一句的地步。杜月笙目前的江湖地位也完全是靠着黄金荣这面大旗给撑起来的,用句通俗点的说法就是狐假虎威。
而军火的买卖整个流程里,最关键的一处在于要有一块码头,一块完全由自己控制的码头。可是在见到王振宇这个大财神之前,杜月笙的势力小的可怜,仅限于黄金荣交给他的赌场。
为了自己的发展,也为了向刚结拜的三弟证实自己的本事,夺一个码头已经成为了杜月笙的首选。
第048章 上海滩(五)
金永泰码头属于轮船招商局,这点没错,但是在码头上扛大包的苦力却各有各的来路。
帮会,既不神秘,也不神气。其本质不过是处于社会底层的劳苦大众,为了自保为结成的组织。父子相传为帮,兄弟相传为会。
虽然上海的帮会大多是青帮名下,沿用的也是青帮的二十四字辈分。但是在实际操作中,却并非亲如一家。正如后世的香港三合会,虽然都源自洪门,却有新义安,联英社这些独立组织的存在,而且及时是在同一组织内,也还有不同的坐馆,对外虽然是一体,对内也少不了血雨腥风。
金永泰码头已经存在了近半个世纪,可以说是千年田八百主。在这个半个世纪中,码头的帮会势力已经变幻了好几茬了。
好人不做码头,做码头必要拜个好师傅,这是中国社会最真实的写照。
别看码头的活重钱少,可那碗饭也不是谁想吃就能吃的。你打个比方,如果你是山东人,你想跑到被苏北人控制的码头求个差事,对不起,绝无可能。这就好比后世城市里面捡破烂,偷东西也要划界限,定地盘一样,任何外来的如果刚在这里谋食,都会毫无例外的被教训一顿。所以后世有些人讥讽穷人的时候总说,你不知道去捡破烂吗?捡破烂也能发大财;其实说这话的哥们跟惊问“何不食肉粥”的晋惠帝是一个档次,不通世务,不解人情,可笑,可笑。
话题回到帮会,如果苏北人要想保持本地域族群对码头的长期垄断,那么他们就必须结成帮会一致对外。在这些利益的驱使下,帮会势力又进一步壮大。帮会也许是邪恶的,是不符合道统的,但是存在即是合理,正是因为底层人民生存需要,在一轮一轮的恶性循环下,帮会才能杀之不尽,灭之不绝,薪火相传,除非人类真的有那么一天,消灭所有阶层。。。
帮会成形的最大基础是同乡会,这也是诸多利益结合中成本最低的一种。早期的码头,不同的帮会之间经常为了抢夺地盘大打出手,死伤不计其数。对此,一心追求和谐维稳的外国人也没什么好办法,为了有效维稳,没办法消灭阶级差别的外国人不得不倚重巡捕房里的华探长,由这些大流氓头子去摆平这些突然变得暴烈的苦哈哈们。
法租界的黄金荣就是这么上位的,虽然只是一个探长,但是黄金荣通过各种手段,划地盘,定规费,把整个法租界里的各种帮会势力收拾的服服帖帖,无论是码头扛大活的,还是街上运大粪的,都在黄老板的控制之下。在法租界,连洋人都不得不给黄老板三分薄面。当然也有不知道厉害的法国人试图打压黄老板,那么对不起,租界里的大粪没人清理了,码头的货物堆积如山无人装卸了。久而久之,黄金荣就从一个小小的巡捕变成了上海法租界的土皇帝,闻人。
杜月笙今天要做的事情严格来说是有风险的,因为所有码头都已经划分了势力,也按照规矩朝黄老板交了规费。现在插手码头,而且还是在黄老板不知情的情况下,一个处理不好,后果是很难预料的。
但是富贵险中求,虽然杜月笙从小就胆子小,但是大亨就是大亨,做事情的时候他可不缺胆量。而且这架不打也不行,杜月笙毕竟是江湖人,不是军人,因此在码头的问题上,他也是先礼后兵的。金永泰码头的大佬肥佬荣在青帮地位很一般,辈分不高不低,而且在黄老板那里也没什么交情,背后依靠的就是他自己,这样的码头按照理论来说,好拿的很。
但是这也仅仅是理论而已,实际操作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我们的杜先生满怀热情的找到肥佬荣,希望对方能把这个场子交给自己,当然也不是白交,自然还有一笔好处费等着。
可惜肥佬荣虽然没什么江湖地位,人却嚣张的可以,对于黄金荣手下的这位门人,他实在是兴趣欠奉。所以半分面子都没给留,直接告诉杜月笙没门。
杜月笙也不计较,依然笑着脸道,大家都是同门,兄弟确实是有事情,码头暂借数月如何,用完还你,好处费照样给你。
肥佬荣顿时大怒,你以为老子没看过三国啊,你想学刘备借荆州是吧,老子不是孙权,你立刻从哪来滚回哪里去,这里不欢迎你。
丢了面子,自然要讨回来,杜先生的流氓本质很快就露出来了。
“三弟啊,等下让你看场戏。”杜月笙喝了一口茶,笑道。
王振宇看了这位结拜二哥一眼:“别是打打杀杀啊,小弟可见不得血啊!”
杜月笙听了乐了:“又拿你二哥寻开心,你要见不得血,那我们岂不是要吃斋念佛了。呵呵。。。”
这时杜月笙的一个随从从楼下跑了上来,俯身贴着杜月笙的耳朵小声说了几句。
杜月笙点点头,对王振宇说道:“来了”。
王振宇顺着杜月笙的眼睛朝窗户外看,果然,很壮观。
一大群头上缠绕黄丝巾的壮汉们气势汹汹的朝着金永泰码头冲了过去,他们手里全部拿着一人多高的扁担。
这些壮汉全部都是山东人,领头的绰号刀疤,这些汉子全部是山东来上海讨生活的。但是因为没有靠山,一直没站稳脚跟,只能捞到一些剩饭剩菜,日子过得很紧凑。不过几天前,杜月笙找到了他们。
正如前面所说,金永泰码头属于轮船招商局的码头,这里一直都是来自浙江的台州帮的人马在这里看场吃饭。台州帮的老大绰号叫肥佬荣,是一个满身横肉的大胖子,此人心狠手辣,手底下的弟兄又多,在金永泰码头已经横行了五六年。
杜月笙选择动这个码头,是有各方面考虑的。首先,这个码头是华商所有,不会引起租界高层的注意;其次,黄老板和这个肥佬荣的关系谈不上好,甚至还有些不愉快,真的动了他固然有坏黄老板规矩的嫌疑,但是那边还有林桂生的照应,杜月笙自认后果不会太严重;第三,台州帮一贯仗着人多吃独食,其他浙江帮会几乎都不会援手。
但是设想的再好,要实现目标还有一个重要前提,就是自己雇佣的这帮山东汉子能拿下这个码头。
码头里面,台州人也没闲着。肥佬荣今天亲自到了码头,几十个亲信门徒抬着十几个大木箱进来的。码头上混饭吃的三百多号台州兄弟全部聚起,没有一个露怯的。那些大木箱一打开,里面全部是刀。一人一把,台州帮很快就变身为砍刀帮了。这些人在自己的左手全部系上了红色的领巾,这样等下打斗起来,就能区分敌我。
王振宇看着阵垒分明的两帮人,没有说话,眼睛死死的看着码头,这样的场景就是在后世的电影中也不多见,岂容错过。
码头上,闲杂人等已经作鸟兽散了。
平日威风无比的码头诸位管事现在都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泡上一杯浓茶,隔着玻璃看着外头的两帮人。
江湖规矩,反正无论是那帮人打赢了,都不会影响自己的利益,大家也乐得看戏。
肥佬荣现在正端坐在一张八仙桌上,手里捧着一个紫砂壶,时不时往自己的大嘴里送一口。
“刀疤啊,这才几天的功夫不见,胆量见长啊!阿拉台州帮的地盘侬都敢打主意,侬不怕阿拉乃伊组特侬啊!”
刀疤的脸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这是当年刚来上海闯世界的时候留下的。细细算来,刀疤在上海混了已经小十年了,从最初的一个扛包到现在的一个帮会头目,这中间的艰险辛苦自然不消多说。可是就算是九死一生,这么些年,他带着的这帮子山东兄弟也没能在上海滩立下足来。归根到底还是没个靠山,所以只能是给人当枪使的份了。
可是不曾想,几天前,黄老板手下门人杜先生居然找到了自己,说是支持自己拿下金永泰码头,并且还给了自己一笔不菲的款子。说真的,这个活计的风险刀疤是知道的。别的不说,台州帮那三百多号人虽然个头不大,但是凶悍无比,一般人都不愿意招惹他们,二来自己手底下可靠的兄弟也不过二百多个,真动起手来,未必占便宜。
但是在上海混了小十年,再没出息也有见识了。刀疤不愿意错过这么一个发达的机会,他当即表示如果能顺利拿下码头,以后一定为杜先生马首是瞻。
为了确保得手,刀疤还纠合了二百多山东老乡一起撑场子,所以这一次他带了足足四百多人,至少在数量上确实是占了些许优势的。
有了那么多兄弟撑场,刀疤也有了些底气:“肥佬荣,大家都是出来讨生活的,凭什么你一个人霸占整个码头;肥佬荣,今天你别怪我没给你机会,这个码头我刀疤要定了,识相的话,把地盘交出来。”
肥佬荣听到这话,从八仙桌上起身,站了起来,满脸笑容,眼睛被脸上的肥肉挤成了一条缝:“侬的意思就没话谈了。”
肥佬荣当即大喊一声:“兄弟们”
三百多台州帮兄弟大喊:“在”
肥佬荣单手往前一挥:“乃伊组特”
台州帮率先杀了出来,呼啦啦三百多个人头就如潮水一般向前涌动。
第049章 上海滩(六)
刀疤一咬牙,也是向前一喊:“上啊,兄弟们。”
六七百个苦哈哈就这样在码头里展开了混战,台州帮胜在狠辣,个个手执利刃,大砍大杀,刀刀见血。
而山东帮胜在人多,而且他们手里的武器是扁担,这玩意比起砍刀来可就长了不止一点。在这种肉搏中,那可就是一寸长一寸强。
很快就出现了死伤,往往是一个台州帮刚刚砍翻了一个,转身就被三四个扁担深深的砸翻在地,然后就是一顿烂砸,生死不明了。
人类最原始的凶蛮和血腥在这里得到了充分的展现,不是你削掉我一只耳朵,就是我砸断你一根肋骨。其实我们谁也不认识谁,我们下这么狠的手无非只是希望自己能够更好的活下去。所以,你去死吧!
对于这种混战场面,王振宇心里摇了摇头,真是一点战略战术都没有,完全就是比人多比人狠。
正想着,场面突变,本来因为人少处于劣势的台州帮突然出现了一股三十多人的小团体,如箭头一般杀入战团。这三十多个人一看就是厮杀的老手,出手利索,而且进退一致,互相配合,互相保护,看得王振宇顿时眼前一亮。
这帮子人的加入,立刻扭转了局面,他们所到之处,山东帮根本无法抵挡,很快就跟砍瓜切菜似的倒了一大片。
混战仅仅进行了一分多钟,已经有百来人倒在了地上,死者的惨状,伤者的呻吟,深深的刺激到了交战的双方本不强健的神经。
平日里,他们都是这个社会最卑微的存在,自卑,胆小是他们的性格特征。如果不是结社,如果不是因为人多,很难想象他们现在敢于如此勇烈的在这里厮杀。
但是勇气到这里也就为止了,淋漓的鲜血和痛苦的呻吟突然让他们从狂热回到现实。胆小,自卑的他们又变得恐慌起来。
逃,是人类面对危险时最自然的反应。最先崩溃的是刀疤借来的山东帮兄弟,这些人本来只是过来撑场的,原本动手也还是可以接受的。但是显然台州帮的凶悍程度已经大大超出了他们可以接受的范围,极度恐惧之后,溃散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更为可怕的是,恐惧还是互相传染的,刀疤自己的手下也受到了这些山东老乡的影响,跟着就失去了斗志。
结果仅仅几分钟,前来挑场子的山东帮就被台州帮杀得大败。见事不可为,刀疤懊恼的一跺脚,带着亲信拖着部分受伤的弟兄一起跑了。
肥佬荣也依着江湖规矩,并没有赶尽杀绝。
王振宇见混战结束,把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却看见杜月笙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顿时什么都明白了,这伙子溃败的人估计就是杜二哥的人了。
果然,杜月笙心情非常不悦的吐了四个字:“一帮废物”。
王振宇笑了笑:“二哥,你答应带我去尝尝江浙菜的,可不能失言哦,我今天要吃吃东坡肉,不知道有没有正宗的杭州菜馆啊。”
杜月笙立刻恢复常态:“有的,有的,三弟啊,我们现在就去。。。”
到了下午,黄公馆来人了,因为都是门人,说话也还算客气,但是内容就不怎么中听了。
原来中午的时候,肥佬荣跑到黄公馆找黄老板理论去了,一口咬定是杜月笙要夺自己的地盘,虽然没有证据,但是肥佬荣充分发扬了流氓的本色,非常明确的告诉黄老板,只要出了黄公馆的门,他就要杜月笙的手和脚,据说这已经是很给黄老板面子了。
当时黄金荣就气得不轻,虽说自己现在的江湖地位十分崇高,但是总免不了会有肥佬荣这样的不给面子的二百五存在。同时他也有些责怪杜月笙,抢地盘居然敢不跟自己打招呼,而且抢也就算了,最后没抢到不说,反而给人找上门来了,真实办事不力。
所以,黄老板生气了,他让门人带话过来,首先是对杜月笙的妄为表示不满,并警告其不得再犯;其次就是让杜月笙暂时不用去黄公馆听差,想办法把肥佬荣的事情了结清楚了再说。
话说到这个份上黄老板的意思很明确了,搞不定肥佬荣你小子就不用再回来了,黄公馆不养饭桶。
事情不顺,还惹得黄老板不高兴了,杜月笙心里是五味杂陈,复杂的很啊。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决策可能出错了,肥佬荣这么个赤佬确实很扎手,不好惹,现在麻烦了。
归根到底,还是自己的势力太小了,这是杜月笙最后的总结。
不过当他把这些关节告诉王振宇时,王振宇却哈哈大笑起来:“二哥,我说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杜月笙十分惊讶:“三弟,此话怎讲?”
王振宇摇摇头道:“青帮是什么人?流氓耳,你见过流氓讲江湖道义的吗?我看啊,您那位黄老板的意思很明白了。”
杜月笙细微一想:“三弟的意思是,我该继续动手,直到做掉肥佬荣为止。”
王振宇呵呵一笑:“不是我的意思,二哥,这是黄老板的意思。他的话很明确,你要是能做掉肥佬荣,这个事情他就当没发生过了。二哥,继续派人动手就是了。”
杜月笙摇摇头:“肥佬荣岂是那么好杀的,他手底下人多而且齐心。”
王振宇看着杜月笙,没说话。
杜月笙知道对方早看穿自己的心思了,只能尴尬的笑了笑:“其实主要也是你二哥我,眼下没有能办这种事情的人才,我那些兄弟打个架收个保护费什么的还成,杀人手艺都潮了点。”
王振宇站起身来:“二哥,我们是兄弟啊,说到底,你要弄码头也是为了我的事情,我岂能坐视不理?”
杜月笙顿时感动了:“三弟,你,二哥我。。。”
王振宇一把扶住杜月笙的肩头:“客气的话就不要说出来了,咱们还是好好计划计划,怎么个弄法。。。”
肥佬荣,台州人,四十多岁,在上海滩混迹了二十余年,也算是**湖了。此人性格暴躁,报复心极强,因此虽然并无有力靠山,但是一般人都不愿意招惹他。够狠,就是其能独霸金永泰码头的唯一原因。
门人出身的杜月笙习惯于凡事看背景的思路本身没错,但是黑社会毕竟是黑社会,很多时候,实力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而肥佬荣的狠也是一种实力,到不是大家怕他,而是不愿意跟这么一个蛮子同归于尽。
身为上海滩最大的流氓,黄金荣也不例外。只要肥佬荣把每年的份子钱交了,对于这个没礼貌的家伙,黄老板一般是不闻不问的。
连黄金荣都奈何不了他,肥佬荣就变得更为得意嚣张了。
因此对于还只是门人身份的杜月笙,肥佬荣按照你老大我都不怕还怕你的原则,公开扬言要乃伊组特(干掉)。
手里有几百号能征善战的弟兄,那说话的底气都不一样了。可问题是黑道跟军队最大的不同在于,很多时候人多是没用的。
肥佬荣更适合去当个军人,而不是黑帮大佬。
“马三,你确定人会来吗?”说话的是王振宇最信任的部下赵东生,询问的对象是杜月笙的手下马三。
“生哥,没错的,一定会来”绰号马三的小个子低声确认道。
从唯物主义辩证法的角度来说,杀人这个事情的成功概率或者说难易程度,在很多时候,跟杀人者的水平无关,而跟被杀者的状况却是息息相关的。
在派人连续跟踪了肥佬荣三天后,杜月笙得出了一个宝贵的结论,肥佬荣虽然嚣张,却一点也不傻。
嚣张只是在人前,实际上肥佬荣还是很爱惜自己的生命的。他住的地方很一般,就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弄堂里,可问题是这个弄堂里的其他住户都是台州人。而且进出此处,肥佬荣都带着十几个兄弟。要在这里动手杀人,能不能杀掉先不说,杀完后能不能跑掉才是个大问题。
肥佬荣白天的生活也很简单,就是窝在码头,这个时候要杀人就更难了,你能想象得手后几百台州汉子的愤怒吗?那到时负责动手的赵东生等人需要的不是手枪,而是装甲车。
看样子肥佬荣也知道自己得罪的人,出入十分谨慎啊。
好在所有的人都是有弱点的,肥佬荣也不例外。
此人好色,虽然家有贤妻,儿女成双,但是已过四十的肥佬荣却还是无比风流。甚至根据马三等人的观察,肥佬荣连麻将都不打,此人日常生活唯一的乐趣,可能就是**了。
此兄的战斗力也很让人叹服,几乎夜夜笙箫,每日晚饭之后必到妓馆露脸。而且能力显然也不俗,一次最少二个,后世标准的双飞叔啊。
马三在佩服的同时也小小的鄙视了一下此兄的品味,原来肥佬荣并不喜欢苗条的姑娘,相反他一般都会选择比较肥胖的开工。
想着三个肉团团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样子,马三心里很有呕吐的感觉。
第050章 上海滩(七)
扯远了,不过确实是个动手的好地方,因为这个名叫青云阁的妓馆正是肥佬荣自己的产业。经过马三等人的仔细观察,肥佬荣只要进了青云阁,跟随在他身边的弟兄也会去喝花酒,毕竟是帮会分子,纪律性只有那么强。而肥佬荣也很大方,这些弟兄的嫖资他全部包干了,这也是他笼络人心的一种手段。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个时候,肥佬荣的防卫力几乎为零。那还有什么犹豫的,动手吧。
值得一提的,虽然租界规定,中国的武装力量不得携带武器进入租界。但是赵东生等人是带了枪进来的,因为他们没穿军装。。。
这一日,天色已黑,肥佬荣一行人到了青云阁。肥佬荣是个粗人,他对听曲喝茶什么的没兴趣,直接叫了两个肥妞就去了二楼。在花厅里,马三正在一口一口的和着茶,眼睛死死的盯着正在肥妞身上上下其手的肥佬荣,直到他们走进房间为止。
过了一会,赵东生带着四个人走了进来,马三连忙起身:“赵哥来了,妈妈,我等的客人到了,还不安排姑娘上楼伺候。”
马三安排的房间也在二楼,正好要从肥佬荣进的那个房间门口过。说来也是肥佬荣自己做死,门口居然连个守卫都没有。这样的人,杀了也没成就感,赵东生不无恶意的想。
姑娘们被先行打发去房间等待,马三等人故意在楼下喝了一杯酒,然后才起身上楼。
临行前,王振宇找到赵东生,没说别的,只是告诉他,为了第九旅的明天,今天的行动必须得手。
赵东生脑瓜子不好使,没关系,反正最关键的东西不在这,而在于他对王振宇的绝对服从和绝对崇拜。在他看来,凡是将军说的那就一定是对的,自己不要问不要想,坚决执行就是了。
六个人很快就走到了肥佬荣的房门口,里面男女嬉闹交欢的声音已经清晰入耳。大家的步子越来越慢,这时赵东生突然抬起一腿,踹开了房间的门。
六个人呼啦一下就冲了进去,几乎同时,他们从怀里拔出了驳壳枪。
肥佬荣正在一个肥妞身上使劲了,突然门被踹开,还一股脑冲进一群人来,他立刻知道坏事了。、毕竟是**湖,知道今天的事情不可能善了,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兄弟,混哪里的,想要什么你开口,别乱来。”
赵东生只回答了他一句:“可惜了”。
随后就是枪响,足足五发子弹,全部打在肥佬荣那胸口。两个呆坐在床上的肥妞看到肥佬荣四处乱溅的血顿时吓得尖叫起来,赵东生可不管那么多,他也没兴趣滥杀无辜,他只是很负责的走到床上,对着还在努力喘气的肥佬荣的头部,毫无表情的补了一枪。这下肥佬荣算是死彻底了,站在傍边一言不发的马三被这恐怖血腥的一幕吓傻了。
赵东生也不管那么多,踢了他一脚道:“走”。
靠着手里的武器,击毙了两个不识相的混混,一行六人在马三的带路下成功脱身。
肥佬荣死了,就死在青云阁**的床上,为上海滩那段让人热血沸腾的历史又添加了一道靓丽的色彩;也为人们在茶余饭后又增加了一份谈资。
次日,黄公馆,杜月笙向黄金荣禀报了金永泰码头的事情,基本说的都是实情,只是王振宇的身份被他略过不提。果然如预料的一般,黄金荣虽然说了杜月笙几句,但是却并没有怪罪他,而且还很自得说了一句:“肥佬荣嚣张了一辈子,想不到居然就这么被干掉了,呵呵,所以做人还是低调些好。月笙,以后可不能这样,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不要动不动就杀人。这次是肥佬荣先坏的规矩,我就不怪你了。至于你说的那笔军火的买卖,我也不参合了,你照例交一份给帮中就可以了。”
杜月笙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黄老板肯要好处,那这事情就算是过去了,他连忙点头称是。
金永泰码头事件就这样圆满解决了,杜月笙的势力开始初步形成,不管怎么说了,靠着王振宇这个三弟的财力,杜月笙现在是有钱有人有地盘。如今的上海滩,杜月笙这个名字算是真正起来了,人们再提起他时,可就不是什么杜先生,而是杜老板了。。。
上海之行的最后一站是公共租界,杜月笙和刘鸿生亲自陪同,王振宇,叶祖文等人坐了一趟有轨电车。连一贯沉默寡言的马西成上了车后居然也连说了三个很不错,更别提赵东生等人有多激动了。
军火的事情,王振宇告诉杜月笙安心等消息,其实折腾了半天,王振宇连货主黄兴大大还没见着。而那批被他计划要卖掉的军火,目前也还在南京那号称三十万大军的手里握着呢!
最后杜月笙还特别请王振宇等人吃了一顿上海著名的大闸蟹。虽然大家吃的都很高兴,但说真的,头回吃大闸蟹的王振宇感觉这玩意的味道很是一般啊,有些名不符实。
“行了,大哥,不要再送了,另外我们是兄弟,一辈子的兄弟,谢谢的话就没必要说了”被杜月笙一路送到火车站,王振宇还不忘打趣一下。
别过杜月笙等人后,王振宇决定回南京了,而叶祖文则在完成二百万的转账后也要回武汉继续打理叶氏商贸的生意了。
时间转眼到了三月初,南京临时政府陆军部直接变成了留守府,黄兴也从陆军部总长变成了留守,他终于抽出时间接见挂号了差不多一个月的王振宇了。
黄兴早就没了刚刚就任陆军总长时的意气奋发,此时此刻用焦头烂额来形容他也不为过。
现在回过头来看,辛亥革命完全是一场同盟会计划外的革命。本身发起者就是同盟会的外围组织,且其发起之突然,胜利速度之快让整个同盟会来不及做任何的准备。
而偏偏数十万的军队,半个中国的财政支付需求,这些都是需要大把大把的真金白银来支撑的。
被北方人称为孙大炮的孙中山,最终没能从据说热爱**的外国人手里借到一毛钱,所以他带回来的只能是革命精神了。
江浙一带的财阀则继承了明末东林党的优良传统,他们不愿意掏出自己手里的巨款去支援所谓的革命。大道理对他们来说都是虚的,从明朝那会起他们和犹太人就是这个世界最合格的无良奸商,总想着最小的投入换取最大的收益而不承担任何社会责任。如果说犹太人还能说是因为没有得到相应政治地位而情有可原的话,一度依靠科举垄断明朝士林阶层的江浙集团则是真正的卑鄙无耻了。如今卑鄙的血液得到了传承,在得到袁世凯方面的种种许诺后,他们义无反顾的抛弃了南京临时政府。
毕竟用自己的身家去填南京那个巨大的无底洞是有违他们家的祖训,只是不知到了军阀混战时期,当各路军阀视他们为提款机,反复勒索敲诈,逼着他们不得不逃入上海租界时,他们有没有后悔过自己在民国元年的所作所为呢?也许他们会想,早知道今日,那会就多出点钱,帮着孙大炮把袁世凯的北洋“乃伊组特”(上海方言:干掉)就老好了。反正是浙江人出钱,广东人革命,湖南人打仗,出钱总比出血好。
历史就是这么讽刺,越是身份高贵的人,越是财产万贯的人,近视眼的可能性就越高,原因嘛,很简单,因为他们穿鞋了。
如果江浙财团的背信弃义还只是辛亥革命最终失败的一个因素,那么更要命的就是独立各省的观望状态。个别省份的个别革命同志大权到手后甚至还起了割据的念头,你让他们交钱给南京中央,他们马上就能哭着喊着送来一沓请款的文件。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财政上已经彻底破产的南京临时政府如何可能组织得了北伐,他们只能同意由能从洋大人手中借到钱的袁世凯担任临时大总统了。
这样一来,虽然在汉口,因为王振宇人来疯似的打了一个奇袭而扭转了战局。但由于军事从根本来说是为政治服务的,而政治又是由经济决定的。所以历史的惯性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巨大的威力,一切还是回到了预定的轨道上。。。
撇开这些不提,王振宇终于见到了眉头紧锁,心情郁结的黄兴。
虽然现在最让黄兴头痛的就是这些原本是要用于北伐的革命军队,但是他对王振宇能来服从自己的命令,不远千里从湖北跑到南京还是感到十分欣慰的。
在简单的激励了王振宇几句后,黄兴就告诉王振宇自己马上要去上海筹款。而第九旅暂时划到南京卫戍司令部,物资调配优先,军饷则只能再拖拖了。
整个会见过程不到五分钟,王振宇就退了出来。时间如此之短,遣散各部,发卖军火的事情自然也无从下嘴,心情多少也就有点郁闷。
正准备回去看各部进行最新的野战攻防战术训练和侦察兵选拔考核,结果刚走到一楼,就听见了愤怒的咆哮声。
第051章 革命的红利
“老子在陆军部挂号二个月啦,为什么见不着黄总长?我们从广西风餐露宿的走到南京来参加北伐,结果现在却没人管也没人问。眼下是春寒时节,士兵们个个是饥寒交迫,你们陆军部就是这么对我们的?”
每天这样的戏码要演个十几回,留守府的接待员早就没脾气了,起先还有过和讨薪军官肢体发生冲突的事情,现在接待人员见谁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幅泥菩萨的样子摆在哪里。
黄总长因为手里没钱,根本不敢见这些来索饷的军人,自己这些负责接待的自然就成了出气筒。
来自后世的王振宇自然也知道这个留守府是个烂摊子完全是袁世凯想出来损招,他一个大子也没给,只给了黄兴一个留守的名头就跟那看革命党人的笑话了。当然也不能说袁世凯就是个大坏蛋,实际上这位袁大总统现在的情况也不比黄兴强多少,北京政府早在清末就没钱了,不然也不至于连镇压革命的军队都派不出。现在的北京,同样是财政困难,革命之后,所谓的中央能控制的范围实际也就北方数省,地方各省的解款均被实力派们给截留了。如今是穷的一分钱都发不出,军队欠饷普遍超过三个月。而中央财政主要收入来自盐税和关税,可这两个大头很不幸,都被不争气的清政府抵押给洋人了,而四国银行团就是利用了这一点,逼迫老袁签下条件非常克扣的善后大借款,因为只要列强不承认北京政府,那么袁世凯就别想从列强控制的关税和盐税里拿到一分钱。这就是当时中国的悲剧,后世的人只知道讽刺和谩骂袁世凯签订这么不平等的善后大借款,却不知道这深层次的东西,为什么袁世凯签订条件很温和的比国大借款的事情为四国银行团得知后不得不放弃这笔结款,即使是在已经有2500万银元到账的情况下。袁世凯要的根本不是这笔跟敲诈没任何区别的借款,而是希望能以此获得列强的承认,然后中央的名义拿到本来就属于中国的关税和盐税。当袁世凯最终拿到这笔贷款之后,他还是从中划拨了八百万用于南方裁军,不过时间差不多是5月了,南京留守府已经解散了,这些巨款最终的流向只能是南方各省了。
然而可悲的是,革命党人在各方势力(江浙财团最积极)压迫下还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这个得罪人的苦差来。
结果三十万准备北伐的大军摇身一变就成了乞丐,而黄兴也从陆军总长变成了丐帮帮主。每日就是往返于宁沪之间,靠着几分薄面找江浙财团的大佬们借钱维持。这边是黄兴不见讨薪军官,到了上海,就是财主们不肯见黄兴了。这真是一个大茶几,上面充满了杯具。
王振宇对此也是有心无力,爱莫能助,甚至他希望黄兴能再困难点,这样自己倒卖军火的大计划就有着落了。他习惯性的看那个在闹事的军官一眼,顿时惊呆了,刘德华!
王振宇急忙晃了晃脑袋,时空没有错乱吧,自己居然看到了后世的港台大明星刘德华了。
再仔细看看这个脸红脖子粗的刘德华,嗯,应该只是样子很想而已,只是不知到底谁像谁呢?
王振宇顿时对这个人来了兴趣,他走过去和其他人一起劝了几句。
那刘德华气得一摔手就往冲走了,王振宇连忙追了出去,叫住了那人:“听口音你是湖南人!”
那刘德华气消了些,出于客气还是拱手说是:“你也是湖南的。”
王振宇连忙套近乎:“是啊,都是老乡,别郁闷了,我请你吃个饭,走!”
四菜一汤,两瓶小酒,王振宇跟这个山寨版的刘德华你一杯我一杯的很快成了朋友。
“你叫赵恒惕?十六旅的旅长?”王振宇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帅气的男人。
赵恒惕是民国历史上湖南最著名的大军阀,没有之一。最先喊出联省自治的就是这位了,他也是中华民国大陆时期唯一的民选省长。没想到这厮居然长得跟刘德华一个样子,难怪能选上省长!
王振宇顿时有了爱才之心,他想把赵恒惕收到自己麾下,可是刚一开口,赵恒惕就说迟了:“王老弟,不是哥哥我摆架子,我上个月就答应回湖南替谭都督做事了,岂可言而无信。”
“那老哥为何现在还在南京啊?”王振宇有些不甘心。
“我之前在广西当军校教官,这革命一起,我就带着三百多学生北上援鄂了,结果到了武昌,战事已经结束了,说是援鄂湘军奇袭了玉带门,北洋军无力南下了。所以我们又沿江到了南京,本想参加北伐,却又清帝退位,南北议和了。从广西出师到现在,四五个月了,军饷全没着落,士兵们每日半碗连筷子都立不住的稀饭。眼看着马上就要四月天了,可大家身上都还穿着冬天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跟叫花子差不多了。现在留守府要各军遣归本省,可我们连回去的路费都没有,总不能要饭回广西吧!我赵某人是可以拍拍屁股把军队一丢去长沙上任,可这些学生都是跟着我从广西出来革命的,这种事我做不出”说完赵恒惕又举起一小杯酒,一口闷了。
王振宇很赞许的点了点头:“赵兄重义守诺,是条汉子。”
心里却是一阵窃喜,自己这次来南京,很大程度就是奔着历史上这支有名的学生军来的,历史上鼎鼎有名的李宗仁,白崇禧,黄绍竑,廖磊,李品仙,俞作柏等未来新桂系的很多将领都在这支学生军里。这可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啊!呵呵!
王振宇故作为难的思考了一下:“赵兄,咱们也是投缘之人,有句话小弟无论如何是要说的。”
赵恒惕愣愣的看着王振宇,真的很想刘德华装酷的样子。
“湖南的局势比较复杂,谭都督也正是用人之际,赵兄你早去一天晚去一天情况都会不同,这点你要慎重考虑。至于这三百多学生军,确实是个麻烦,王某能力有限,若说安排这些人一个前途,确实有些困难,但是收留下来,管个衣食无忧却也不难。”
赵恒惕:“王兄,你我虽是初识,可你如却是那宋公明一般的及时雨,你若真能收下他们,那可就帮了为兄大忙啊!”
王振宇被赵恒惕激动的握住双手,虽然脸上面带笑容,但是心里却不是那么个滋味,我怎么就成了那个出卖兄弟成全自己的宋公明啦!
当天下午,赵恒惕就把学生军带到了第九旅的驻地,留守府方面也很爽快的办理了改编手续。不过第十六旅的番号却没有撤销,赵恒惕还要带十六旅八百名湘籍官兵一同回长沙。严格来说算是调防行动,只不过留守府没钱支付开拔费而已。
没关系,王振宇很大方的资助了赵恒惕三万大洋做路费,出手之阔绰弄得赵恒惕感概莫名。当场提出要给王振宇结为异姓生死兄弟,王振宇自然是乐得和这位民国刘德华结拜了。帅哥身边的自然也是帅哥啦,王振宇一边结拜一边意yin起来。
王振宇接收了这三百多人的队伍,并没有急着跟自己原来的队伍混编,而是来了一次点名。
“李宗仁”
“到”
“白崇禧”
“到”
“黄绍竑”
“。。。。。。”
一个不少,未来广西新桂系的一些头头脑脑就都在这里了。
自己是不是可以就此成为未来中国第一号人物呢?王振宇不清楚。
但是有一点,王振宇是清楚的,军事跟足球在很多地方是相通的。
比如说,并不是把所有的球星买来组成一支球队就所向无敌了。
那么姑且不去考虑这些人在历史上的名气,他们的命运已经改变了。如果自己没有意外遇见赵恒惕,这些人最后的结果就是随着南京留守府的解散而跟着被遣散回广西,在此后的十几年中默默无闻。李宗仁的回忆录中清楚的写着,最悲惨的时候,李宗仁连工作都没有,滇军和粤军都有他混饭吃的记录。
一直到陆荣廷被孙中山,陈炯明痛打了一顿大伤了元气,对广西整体的控制力急剧下降,所谓的新桂系才得以趁势崛起。
这些学生兵对王振宇来说,将来就是最好的基层军事骨干。自己现在有了亲自特训过的老二营,湖北,广西的学生军三个基干军官群体。日后扩编起来,别的不敢说,这军官断然是不会缺少的。
激动之后,王振宇提醒自己,不要去跟这些已经网罗到自己麾下的历史名人私交太密。发展太顺利的话未必是好事,弄不好不是帮人家而是害人家了,还是让他们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出来最好。
随后就是训话,王振宇公开表示愿意回家的,可以发路费,不愿意的,就留在这里做预备军官。
同时把这三百多人这半年的欠饷一次性给发了。学兵月饷才四块,不多,留守府照样给不了。这也从一个侧面看出南京的财政已经到了怎样的地步。难怪孙中山会毫不犹豫辞去大总统职务让袁世凯窃国啦,因为最实际的情况是家里穷的没东西可偷了,还防的哪门子贼啊,窃吧,窃吧。
这帮学生军回去广西自然不会有什么太好的前途,目前广西掌权的可陆荣廷等人都是土匪出身,自然不会认这些正规军校的学兵了。因此除开黄绍竑等少数人外,大部分都选择留在了第九旅。王振宇虽然有些心疼黄绍竑这个历史名人,但是言出必行,他当即给三十个要回广西的学兵每人再补发十元路费,并且温言以告:孩子们,回去没工作混不下去的话,记得回来找叔叔我哦。
接着就是消化这些新成员了,王振宇将余下的二百八十人分组成了二十七个班。任命李宗仁,白崇禧,俞作柏,廖磊,李品仙等二十七人为代理班长。每个排分一个班,算是初步打散了他们。
然后王振宇和杨万贵一起负责这些新部队的安置事宜,他先是给这些学生军换了新军装,然后一个班一个班的送到各个排里去。还反复叮嘱各排排长不得欺负新来的,不得搞地域攻击,违者二十军棍。这些亲民的举动让李宗仁等广西学生军对其观感极好,加上刚来这里,又是补发欠饷,又是提拔军官,因此大家的士气都很高。
第052章 革命的红利(二)
此后一个星期里,各连的磨合情况还算不错,但是摩擦总是存在的,语言,地域,生活习惯的诸多不同,还有中国人不善于沟通的天性,这矛盾自然也就深了起来。
结果3月9日早上训练的时候,第二营的一个排长骂了新来的广西学兵一句广西猴子蠢死了,结果引发了小规模的骚乱。双方三十几个人厮打在一起,训练场上一片尘土飞扬。
王振宇也不多说废话,直接让马西成,赵东生带着旅部卫士队,教导队四十多个人手持军棍,对着混战中的人群就是一阵乱打,赵东生等人下手极狠,动作又迅速,不少参与斗殴的人都被打得头破血流躺倒在地。看得围观的其他人个个胆战心惊。
王振宇虎着脸问清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二话不说,那个骂人的排长挨了二十军棍,然后开除军籍让他滚蛋。其他凡是参加斗殴的,无论轻重,全部补赏二十军棍。
这样一来大家都老实了,由湖南,湖北,广西三个地方人组成的第九旅在王振宇的高压之下暂时实现和谐共处了。
王振宇对此并不满意,在和徐源泉,万耀煌,杨万贵等人商议后,对广西学生兵进行了二次改编。
首先是大比武,比试科目是文化和军事基础(跑,跳,投,加射击)。
经过二天的比试,李宗仁,白崇禧,俞作柏,廖磊,李品仙等四十八个优秀的士兵被补入了教导队,教导队的人数也由此达到了九十六人。王振宇已经决定把教导队升格为营级单位,队长为少校,赵东生兼任,下面设分队,分队长为上尉,班长,副班长为中尉,学兵一律少尉。
七十个单兵素质优秀的被旅部新设立的参谋室,军需处,侦查连,特务连给瓜分了。卫士队则是从各营抽调老兵,补足了五十人的编制。
其余落选一百六十二名则全部补充到三个步兵营所属的八十一个班,每班刚好二个。在补充了二百八十名广西学兵之后,全旅官兵总人数达到了一千一百九十八人。王振宇的计划到也明确,就等着留守府这边决定遣散了。自己就从这南京城三十万人马里精挑细选扩充到四千至六千人之间,起码把三个营升级为三个团再说。对了,还要组建一支500人的工兵部队,自己为什么跟第三节的王芝祥走得那么近,不就是因为这老小子手底下有个工兵营吗?
人事上进展顺利,接下来就是军事训练上的了。杨万贵虽然是旅参谋长,但是实际上他也不太通现代军事。目前猛虎旅的训练计划都是万耀煌和徐源泉两个人商量着来,新编的军条令的小册子,训练操典的小册子都已经下发各部了。万耀煌还专门设计了一份训练效果考核表,依据此表逐个单位检查日常训练效果。
王振宇对此十分满意,任命万耀煌为旅部训练处总监兼军法处处长,军衔中校。同时任命唐海荣任侦察连上尉连长,张旭光为特务连上尉连长;特务连和侦察连的日常训练也交由了万耀煌一并负责。。。
步兵第九旅自从划归南京警备司令部之后,驻地被调整到了陆军中学。此处环境优雅,住宿条件优越,更让王振宇满意的是此处居然还有一个十分专业的训练场,这么好的条件自然不能白白lang费。
训练场上,尘土飞扬,人影重重,分队长正在那里大喊:“快,再快点,你们这些垃圾,就你们这样还想当军官,快点,给老子再快点,把吃奶的劲给老子用出来。”
训练场边的石梯上,五六个刚被分队长操的精疲力竭的学兵坐在那里休息。
他们刚刚结束了负重体能训练,虽然此时春风吹拂,凉风袭人。但是也挡不住他们的衣服被汉水浸透,人手一个蓄满凉开水的军用水壶,才是解渴的良方。
其中一个四方脸,眉毛细长的学兵喝了一口水,目光看了一眼热闹的训练场后道:“你们觉得咱们这个新旅长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啊,德邻大哥,知足吧,有吃有喝不欠饷,全身上下还一身新棉袄。你再想想以前在十六旅的日子,能和现在比吗?就是这训练太**了,比以前在陆军学堂的量大多了,累死个人的。”一个鹅蛋脸,细眯眼的学兵十分随意的答道。
另一个有些瘦小的学兵对此似乎有些不认同:“健生兄弟,你这话我就不爱听,我们从广西出来,为的是革命,可不是那点吃喝和饷银。”
看上去有些懒洋洋的鹅蛋脸学兵嘿嘿一笑:“照你俞作柏的意思那是还想去当叫花子啦?那你去,没人挡着你。瞧你那样,这几个月的苦头看样子还没吃够!”
一看要杠上了,那被称为德邻大哥的方面学兵连忙说和:“你们先不要争论,我要说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啊,咱们从广西出来革命,图什么?”
那个称为健生的鹅蛋脸学兵听到这个问题眼中突然透出一股锐利和果决:“图什么?德邻大哥,各位兄弟,我白某是个穷光蛋,出来就是想干番事业,别白来世上走一遭。可是从广西出来,除了现在这个王旅长,你看看还有那支革命军队有点干事业的意思?”
小个子的俞作柏刚才还有点气不顺,现在听这么一说,也点头道:“健生兄弟这话我认同,说真的,整个南京也就咱们这个旅还算有点革命的朝气,别的人马都在闹饷,就咱们这里出操照旧。”
另一个个子有些粗壮的学兵也嚷道:“我廖磊跟着赵队长出来,也就在这第九旅算是吃到饱饭了,说起来丢人啊,咱们以前在陆军小学堂哪里受过这份罪啊。”
这自称廖磊的学兵身边站着一双臂合胸,眉清目秀的学兵:“是啊,咱们的廖磊同学可是真受罪了,如今眼里除了吃食,别的一概不认了,都快成饭桶了。”
那廖磊虎目一瞪:“你李品仙好意思笑我,那次吃饭也没见你小子少吃两口,我要是个饭桶,你就是个特大号饭桶。”
说完两人又乐呵的笑了,看样子私人关系很不错。
被称为德邻大哥的汉子就是李宗仁,而那被称为健生的就是民国时期著名的小诸葛白崇禧了。
这五个人原本并不相熟,只是第十六旅调防后,三百名广西学兵被赵恒惕旅长当包袱一样甩卖给了第九旅。随后就是二次整编,一批广西学兵被调入了据说是培训军官的教导队继续当学兵。就是这么个机缘,五个人恰好分到了一个班,自然就认识了。
李宗仁年纪居长,人也有些憨厚,因为字德邻,所以大家都叫他德邻大哥。而白崇禧年纪不大,却十分机智,说话也是十分刁钻,很容易就把人气个半死,只是本心不坏,大家也不计较。
此刻李宗仁心里是打翻五味杂瓶,什么样的感觉都有。虽然现在日子比过去几个月过得好了,像个人呢,李宗仁却很难摆脱被人甩卖的感觉。
原本在十六旅,自己这些人都已经是少尉军官了,可是突然间不知道赵旅长跟眼下这位王旅长达成了什么协议。自己这些人就变成了第九旅的人了,而且还被二次改编,最后打散。
要知道李宗仁是有抱负的,当初出来当兵的动机就非常纯正,干一番事业,不求雁过拔毛,但求青史留名。这对一个平民家出来的孩子而言是可以说是相当稀奇的事情,可这么稀奇**的想法却硬是左右了李宗仁一生。
半年前从广西出来时的革命热情早就被现实的一盆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如今又面对不熟悉的队伍,不熟悉的上级,如此强烈的陌生感甚至让二十岁的李宗仁有了辞职回广西老家的念头。
“你就是李宗仁?”一个温和的声音打断了李宗仁的沉思。
还没等李宗仁回头,原本懒洋洋靠在石梯扶墙上的白崇禧突然从石梯上弹了起来,并朝李宗仁身后的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敬礼,第九旅直属教导队第一分队学兵白崇禧向王旅长报告。”
要不怎么说眼力很重要了,李品仙,廖磊还在那里忙着互相挖苦,俞作柏还在那里等着李宗仁开口说话;唯有白崇禧第一时间就认出沿着石梯走下来并向德邻大哥打招呼的那个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这些人的新长官,第九旅旅长王振宇。没错,虽然穿得也是蓝灰色军装,但是那个领章上扣的不正是标识陆军少将的金星领徽吗?
“哦,你就是白崇禧。”来人正是王振宇,他今天刚刚送走了处理完上海事务的叶祖文先生。难得落个清闲,就跑到为自己培养基层军官的教导队来了。他微笑的点点头,给争先恐后向自己敬礼的俞作柏,廖磊等学兵们回礼后示意他们坐下。
第053章 革命的红利(三)
教导队队长赵东生是目前老二营提升最快的一位了,当初还是郝兵手底下的一个棚的副目,也就是副班长,连个军官都算不上。可自从在琴断口,王振宇为他自领了二十军棍后,赵东生就破格成了王振宇的卫士。随后平步青云,如今成了少校军官,教导队队长兼卫士队队长。王振宇和同时期很多民军的军官不同,他对于军官的提拔十分慎重,鉴于目前队伍规模不大,每一个军官的提拔他都会亲自过问和裁定。而在很多民军队伍里,那军官的任命完全就没有规矩可言,往往是旅长任命了团长,下头他就不管了。大家都有亲朋好友,裙带关系,手里有权任命军官,那自然也不考虑编制问题,结果超编现象十分严重。不少地方军队中都出现了少将,中将满地跑的局面,很多民军甚至还出现了官比兵多,兵比枪多,枪比子弹多的情况。
但是在王振宇这里,偌大的一个第九旅,虽然为将来扩编需要,军官任命了百来个,教导队培训的预备军官也近百。但是这里面少将就他自己一个,上校也就杨万贵和徐源泉二人,中校只有郝兵,宋显福,万耀煌三个,少校则更是只有马西成,赵东生二个了。其余统统都是基层尉官,这在整个民军系统内都是十分罕见的。这个人事名单报到警备司令部的时候,负责接收名单的参谋甚至还非常疑惑的问了一句:“没有遗漏什么吧?”
高级军官少的另一个结果自然是能者多劳了,比如说教导队队长赵东生同时就兼任了卫士队的队长。而且出于将来的考虑,赵东生的工作重心还是放在了卫士队这五十个人身上。平时遇到王振宇外出,赵东生也依然跟随左右以防不测。
所以目前的负责教导队训练的主要是三个分队长宋浩民,唐海荣,张旭光。这三个人目前都是上尉,不过这也不算低级军官了,要知道目前王振宇的第九旅上尉军官一共也才二十个不到,稀罕的很。
唐海荣,张旭光也是情况比较特殊,本来按照王振宇的命令,两个人此刻应该在组建旅部直属侦察连和特务连了。但是一来合格兵员稀缺,二来合格的军官更是稀缺;总揽全旅整编大权的万耀煌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将两个连队的组建给强行推迟了。所以眼下这两位只能继续待在教导队郁闷了。这不,现在在操场上扯着嗓子狠命操练自己分队学兵的,就是二分队的分队长唐海荣。
平日教导队的小事三人合计就能决定,大事也不急,卫士队和教导队打隔壁,随时都能找到赵东生,因此赵东生也很少在教导队的日常训练里露面。
但是今天学兵们都看到他们高大威猛的赵队长了,他就站在旅长身边,而旅长正和蔼可亲的跟几个广西的学兵聊着什么。
“听你们宋分队长说,你在训练和学习中的表现非常不错,以前都念过几年书啊?在教导队习不习惯啊?”王振宇现在已经是少将旅长了,上位坐久了,说话都显老气了。但是这话问到李宗仁这里,很是让人心暖。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社会制度,下级被上级关怀时,很少没有不激动的。打个比方,如果你走在大街上,突然碰到个经常在电视新闻联播里才能见到的大领导拦下你,然后无比和蔼的问你:老乡,日子过得怎么样啊,好不好啊?
这个时候哪怕你是个乞丐,你也会无比激动,不由自主的回答:感谢领导感谢政府,最近日子好过多了,每天都能多要半碗饭。然后一脸自豪的告诉领导,我很幸福。
当然这有点夸张,可这就是人类在面对强势人物时的正常反应。
李宗仁现在就是这个状态,他没想到自己一个后来的广西兵居然能被旅长亲自问话,十分机动的就跳了起来:“报告旅长,在家乡念了二年私塾,字能认全,在教导队生活也很好,分队长,班长都很关心我们。”
王振宇今天本来是顺道看看,但是恰好就碰到第一分队训练结束,部分广西学兵坐在地上扯闲篇。李宗仁等人说的是方言,一般的军官还听不懂,偏偏后世在广州读书打工六年的王振宇一字不差全部听在了耳朵了。这个时候他才感觉收服人心没那么简单,不是给点吃喝,给点待遇就行了,眼前这个李宗仁显然还是个有理想或者说幻想的。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烂。王振宇突然很有兴趣和这些刚刚入伙,还心存疑虑的广西学兵沟通沟通。
“刚才我听你们说到革命的未来,我很有些兴趣,想听你们说说,不妨事,我这个人很**的,所以你们不要害怕。”王振宇的年纪其实和李宗仁一般大,但是因为附加了职务这个高级属性,弄得这些学兵们在王振宇身边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王振宇当然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他自己带头坐了下来,学兵这才敢选择低一阶的石梯侧身坐下。
王振宇问得是李宗仁,自然是李宗仁先回答:“旅长,我是个学兵,多的也不太好说,可总感觉革命不该是这个样子。怎么革来革去,最后还是满清的那些官员掌握了政府?那我们这些人打生打死是为了什么?”
这算是很含蓄的了,王振宇点了点头,并没有作答,而是看向了白崇禧。
白崇禧可是很希望自己能给这个新长官留下好印象的,他立刻起身道:“旅长,我以为这革命还只是一个头,将来肯定还有变数,只是眼下咱们在这南京城里,看到的,听到的,都说明咱们遇到困难了。这个时候革命就如逆水行舟,我分析如果不进那就只有退了。而且北京的那位恐怕不会真心善待我们这些民军。”
白崇禧的话并没有什么新意,南京民军的高层大多都是这个观点,可只要你看看白崇禧现在的身份,一个在十几天前还饥寒交迫的学兵居然能想到这一点,那可就殊为不易了。王振宇心理暗想:北京那位何止没打算真心善待了,不出一年,人家就该磨刀霍霍向猪羊,收拾咱们这些乱臣贼子了。
接下来俞作柏,廖磊,李品仙也说了各自的看法,大致都认为和平这玩意,远着呢!看样子民国时期的人不比后世笨啊,估计孙中山他们现在也不是教科书上说的幼稚什么的,而是以退为进,知道暂时没力量去撼动人家,老老实实去休养生息去了。不然一年之后按理说已经交出军权准备搞民选上台的国民党,又是靠什么发动了声势浩大的二次革命并在北洋重兵的攻击下坚持了二个月呢?
想到这里,看着面前五个年轻的广西学兵有些紧张又期待的眼神,同样年轻的王振宇微笑的道:“你们的观点都很有道理,我很认同。这样,东生啊,你去下个命令,暂停训练,教导队全体集合,我有话说。”
一阵脚步声,教导队兵员的素质很快就体现了出来,所有人都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集结。大部分人十分疑惑的看着站在他们面前固定训礼台上的旅长,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而李宗仁等人则有些激动的看着旅长,尤其是李宗仁,他感觉困惑了自己几个月的问题,也许能从旅长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各位学兵,大家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召集大家?”
王振宇略微沉思就开始演讲:“就在刚才,有一位学兵告诉我,他很困惑,为什么我们发动了这场革命,结果却是北京的那帮前朝的官僚夺取了中央政权?我们这些军人流血流汗,吃苦受罪岂不是白费了。现在我就要回答这个问题,各位兄弟,我们的这次革命很不彻底,而且是相当的不彻底。正如刚才那位学兵所怀疑的,我们革命的果实确实被别人摘走了。”
下面学兵一阵哗然,但是这一周在教导队接受的严格训练,让他们立刻安静下来。每一个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旅长,显然很希望知道旅长接下来会说什么。
王振宇对此很满意,他继续道:“身为军人,这个事情本身的对错我们今天不讨论,但是我请大家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的革命果实会被人摘走,为什么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南京的几十万民军饥寒交迫,包括今天站在这里的学兵里的四十八名广西学兵,在十几天前也是粮饷全无的。为什么会这样?是你们对革命不够虔诚吗?不,你们是最忠诚的革命者,你们用你们的脚,穿着草鞋从广西一路千里走来,还有谁敢说自己比你们对革命更忠诚的吗?正是因为有你们这些忠诚革命的军人,满清鞑子的皇帝才不得不退位。但是我们的革命并没有胜利,在北京,在这个腐朽糜烂堕落的城市里,权贵们勾结了方方面面的势力,向洋人出卖了祖国的利益。靠着这些,他们依然掌握着强大的军队。而在我们自己的革命队伍里,有人在鞑子皇帝退位后感觉革命已经胜利了,该追求个人的荣华富贵了,他们动摇了,他们背叛了革命,他们压迫我们的孙先生,黄总长,逼他们向北京的掌权者交出胜利的果实。而他们自,己则可以利用在革命中获得的声望和资历,去和北京的那些无耻官僚勾结在一起,成为新贵,依附在我们祖国的脊髓上继续喝血。”
学兵们和一般的士兵不同,这些道理对他们而言一讲就明,现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各种复杂的表情:沮丧,愤怒,不安等等等,李宗仁的双手甚至紧紧的握成了一团。
“你们害怕吗?你们愤怒吗?我可以告诉你们,谁都可以害怕,但是你们,绝对不能。谁都可以愤怒,但是你们,绝对不能。因为你们的手里握着的,是革命的枪;你们的肩膀肩负的,是整个民族的未来。你们要勇敢,你们要冷静。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革命的道路从来就不是一帆风顺的,革命的事业从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革命从来都是反复曲折,不把罪恶的血流干,不让贪婪者感到害怕,任何一个人都不会主动放弃自己手中的利益。因此,这场革命仅仅只是开始,而非结束。任何认为天下已经太平,咱们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想法都是无比可笑和危险的。将来的民国会因为眼前这场并不彻底的革命而陷入种种混乱,各种跳梁小丑,下流政客,无耻军阀都会在这个舞台上粉墨登场。而要让他们滚蛋,必须依靠真正革命的军队。而你们在这里刻苦训练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组建一支真正革命的军队,用你们手里的枪去把这场革命推向最后的胜利,用你们手里的枪去还着人间的太平和民族的兴盛。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请记住,我们的革命并没有结束,而只是刚刚开始,请你们相信我,跟随我,为民国而战,民国万岁!猛虎旅万岁!”王振宇最后一句是声嘶力竭的吼出来的。
学兵们听完之后突然充满了时代的使命感,他们毕竟年轻,被王振宇这么一煽动立刻热血沸腾起来,“民国万岁,猛虎旅万岁”的呼喊声震彻天地。
不远处的一栋二层小洋楼里,正在抽大烟的田应诏被这呼喊声惊醒了:“这个文正啊,就知道瞎折腾,就没一天消停的。”
第054章 革命的红利(四)
李宗仁被王振宇这段演讲一忽悠,感觉心里郁结的东西全部给解开了,是了,革命还只是开始,一切都还有反复,我们要用革命的枪去把革命推向最后的胜利。不走了,就在猛虎旅干革命了。(革命大喊:亚麻爹)
王振宇很满意于演讲的效果,最起码随后学兵们身上表露出来的士气和精神就完全不一样了,精神这个东西可不是靠多发几个饷银就能得来的。
随后王振宇又去走访了三个步兵营,现在各营都在为升级到团做着各项准备。王振宇每走到一处就会看看他们初步拟定的准备计划,不愧是被万耀煌一一指点过的,各营的计划都还算是周全,尤其是在军需处的人参与之后。看到这支近代军队已经有各单位同步协调的概念了,王振宇自然是很满意。
走了一天,有些疲惫的王振宇回到了旅部,这时天色已经黑了,匆匆扒拉两口饭,泡了泡脚,也顾不上洗澡就蒙头睡下了。
结果刚睡下没多久,就听到了枪响。
警惕性很高的王振宇立刻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抽出了随身的驳壳枪,然后跳下床。把衣服往身上一披,就带着守在屋外的卫士冲进了不远处的旅部。今晚旅部的值班军官是一营一连连长陶峙岳,当王振宇一阵小跑冲进旅指挥部的时候,他已经非常果断的向负责今晚巡逻警戒的第一营一连下达进入战斗戒备状态的命令。对于陶峙岳的应急反应王振宇十分满意,在他看来,能够做到临危不乱的军官才是真将才。
枪声越来越密集,显然超出了擦枪走火的范畴。奉命集合的第九旅的官兵面面相觑,这里是南京,离着前线几百公里了,而且早就停活几个月了,怎么会打枪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留守府来人了,来者骑马,手持军令在门口大喊道:“赣军一部在三牌楼作乱,奉警备司令部军令,特调你部前去捉拿。”
王振宇立刻命令放来人入内,查验军令无误后,略微有些迟疑,毕竟兵变这个事情自己也是头回遇到,没啥经验啊。不过想到历史教科书上没有南京兵变这一出,想来是没搞出什么大动静,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依令平乱就是了。
“陶峙岳”
“到”
“命令赵东生立刻集合教导队,命令徐源泉立刻集合第一营,跟随本旅长前去平乱。告诉马西成,把手榴弹给我拖出来,人手两枚,万一情况复杂就直接炸死那帮叛军的,没什么客气讲的。”
“是”
。。。。。。
白天听了旅长那番让人热血沸腾的演讲后,李宗仁迟迟不能入睡,正想找下铺的白崇禧说话,结果就听到一阵枪响。都不是新兵蛋子了,仅从声音就可以推断出这开枪的地方离自己这还有些远。
没过多久,宿舍的灯就打开了,分队长宋浩民冲了进来,用略带稚嫩的声音大声喊道:“全体集合,紧急行动。。。”
李宗仁,白崇禧他们很快就穿戴完毕拿着武器站到了队列里,教导队九十多人和第一营三百多人全部完成了集结。而马西成则带着军需处的人扛了几十个木箱子过来,打开一看,哇塞,清一色的手榴弹。这玩意先前老二营都会玩,新加入的广西兵只是知道原理并扔过假弹,实弹投掷却是一次都毛。
赵东生看着麾下这些广西学生兵紧张茫然的样子,也难得开了个玩笑,他大声道:“看什么看,别跟老子说你们训练没见过一模一样的家伙。你们这些小屁孩给老子听好了,南京警备司令部的命令,说是有部分赣军叛变了,咱们奉命去平叛。万一对方人多,你们就扔这玩意,不过扔的时候给我仔细了,看准了人,别炸着自己,挨一下你们裤裆里的玩意就没了,没死的,只能送到北京去给鞑子皇帝当太监了,哈哈哈!”
大家也跟着乐翻了,紧张的情绪立刻也缓解了不少。王振宇最近开始有意识的文明用语了,老子之类的话也很少说了,而赵东生却一句不少,照单全收的学了去,完全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架势。
“赵东生,胡说八道些什么了,集合完了没有。”远远就听见王振宇的怒喝。
赵东生脖子立时一缩,讪讪道:“报告旅长,集合完毕。”
王振宇大喊道:“那就出发,猛虎旅,奋勇杀敌。”
最后这七个字,后来成了猛虎旅的战斗动员口号。
按照王振宇的命令,教导队被作为第一营的先头部队使用,走在了队伍的最前端。而宋浩民的第一分队则走在了教导队的最前端。第九旅各部可能是南京民军中训练最为有素的,他们第一个赶到了兵乱发生地太平桥;李宗仁等五人作为一分队先头尖兵是一批抵达太平桥地区的。远远看去,赣军乱兵正在抢劫,而且居然开始有组织的焚烧商铺了。
说起来,人的好坏其实也就是一念之间,仅仅是几个月前,这些乱兵还是整个国家的英雄,民族的希望。肩负了天下万民的重托,用自己的一腔热血勇敢的向腐朽的大清王朝发起了挑战。
那是何等的荣光,可惜荣光过后的现实更为残酷。
没吃,没喝,没军饷,连过冬的军衣都凑不齐。许多人都是往自己的秋装里面塞稻草,人挨着人依偎在一起度过了该死的寒冬。
南方的冬天比北方更难熬,北方再冷,大家都能躲炕里,南方则屋里屋外一个样,所以有句玩笑话说南方人比北方人更耐寒也并非是没有根据。
再高的革命热情也抵不过空空的肚皮,很快这些民军就经过量变的积累发生了质变。他们开始闹事,开始折腾,黄兴这个留守确实是拿不出一个大子了,无奈之下,黄兴做了件让南京百姓痛恨不已的事情,他居然让这些民军就地自行筹饷。
这个事情在民国时期十分普遍,比如四川的防区制度,广东革命政府时期的防区制度。这一制度在历史上饱受批判,被认为是军阀制度的根源。但是在当时,却是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商户们被这些兵大爷折腾的苦不堪言,可就算是这样,民军依然是饥一顿冷一宿的。原因很简单,民军的人太多了。
赣军这帮孙子可以说是其中最苦的,他们分到的防区恰好是油水最少的,人数却不是最少。这么一来,矛盾就出来了,赣军收不到多少保护费,这日子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部分军官一合计,与其这么零敲碎打的收保护费,不如抢一把,然后趁乱带着队伍回江西去得了。
于是,仁义之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土匪,这一切都是金钱惹的祸。。。
离李宗仁等人不太远的一个商铺里,这家的老板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不受赣军乱兵凌辱,居然惨遭赣军乱兵杀害;不过他的死并非没有意义,一见死了人,本来准备找个姑娘发发邪火的乱兵顿时也失去了办事的兴趣。在军官的催促下,他们不再理会死者的妻女,而是继续努力寻找屋内一切值钱的东西。死者的妻女惊恐的抱在一起,躲在床角,用愤怒的眼光看着这群已经泯灭了人性和天良的乱兵。
打砸声,怒骂声,惨叫声,求饶声不时从这个地区传出。
很难想象,几个小时之前,这些乱兵还是革命军人。
当军人开始欺压百姓的时候,当军人开始凌驾于社会之上的时候,他们就不再是军人,而是一群持械暴徒,等待他们的结局也只有被消灭和审判一途了,这是王振宇对于军队合法性的基本观点。。。
收回愤怒的目光,李宗仁冷静的摸了摸插在武装带上的手榴弹,然后下达了第一个指令:“尖刀班,准备攻击。”
俞作柏一听,愣了一下:“班长,对面敌情不明,咱们要不要等下大部队啊?”
李宗仁还没说话,白崇禧就瞟了俞作柏一眼:“就知道你小子怕死,你以为德邻大哥傻啊。你小子仔细看看对面的赣军,那都在烧屋抢劫了,完全没了组织。咱们只要杀过去,他们铁定是要溃散的。你怕什么啊?胆小鬼。”
面红耳赤的俞作柏很激动的顶回去:“你,你才怕死了。”
白崇禧乐了:“那你不怕死你先上。”
“先上就先上”俞作柏大吼一声就端着步枪冲了出去,到把白崇禧雷了一把。
“健生”李宗仁回头瞪了白崇禧一眼,见对方可爱的吐了下舌头,他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喊道“全体都有,扔手榴弹。”
这时先冲出去的俞作柏已经射翻了二个搞不清状况的乱兵,而赣军乱兵的人数到不少,足足八百多人。忽然见到有人朝自己开火还撂倒了二个兄弟,他们不但没觉得害怕,反而更加狂暴。乱兵们纷纷在各自军官的吆喝下一边把抢来的财物放好,一边抄起手中的家伙,准备武力反抗。
当即就有百来乱兵顺着俞作柏开火的方向冲了过来,结果没等靠近,就见着对面飞过来四五颗黑乎乎的玩意。乱军还没搞明白状况,这些黑乎乎的玩意就轰轰轰的在乱军人群中炸开了。
“炸弹队?”赣军当场被炸翻了几十人,后面的没炸到的人立刻得出了一个非常恐怖的结论。要知道历史上清军最怕的就是革命党的炸弹队,这帮人根本不怕死,身上挂满了炸药就往前冲,一边冲还一边扔炸弹。知道广州吗?一百多人组成的炸弹队就硬生生的把三千防军给打垮了,杀进了两广总督府。要不是两广总督张鸣歧当即立断让自己卫士推倒总督府后院的围墙,这个总督当场就得被革命党活捉去了。
赣军乱兵多少是有点见识的,这么一炸的结果,就是失去了斗志溃散了。接下来还没等留守府的人去求其它各军派兵前来,王振宇的第九旅就很轻易的平定了整个叛乱,光俘虏都抓了好几百。
俞作柏很得意的对白崇禧道:“我怕死吗?”
白崇禧翻了翻眼珠子道:“你到是真不怕死啊,只是有点傻。”
气得俞作柏大叫:“白健生。。。”
ps:为了剧情需要,李宗仁被加入广西学生军到了南京,赣军的南京兵变也被提前了一个月。
第055章 革命的红利(五)
次日中午,黄兴火急火燎的赶回南京,下车后马不停蹄的跑到兵乱的太平桥地区,这里目前正好是由王振宇在维持秩序。
王振宇陪着面色铁青的黄兴视察了整个兵乱区域,看着被烈火焚毁的房屋,黄兴很难过,原本就铁青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黄兴就站在废墟上对随行人员说道:“事情走到这个地步,我这个留守是有责任的。我黄克强对不起这南京城里的老百姓,也对不起追随我们的几十万弟兄啊。”
看着黄兴那孤独伟岸的身影和通红的双目以及那撕心裂肺的呐喊,王振宇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凄凉,一种英雄迟暮的凄凉。
视察很快就要结束了,王振宇想起了自己的一件大事,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黄兴身边道:“黄总司令,学生有件事情十分机要,需要单独向您汇报。”
正准备上马离开的黄兴闻言十分惊讶,他看了王振宇一眼。对于这个自称学生,并且用武汉时期官职称呼自己的小伙子,他一直有种莫名的好感,因此,他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一行人移步到了留守府,黄兴没有走正门,而是从侧门进去的。没办法,太多人堵在正们找自己要钱了,被他们看见自己就会很麻烦。一个多月下来,黄兴已经把脸皮都练厚了,每次进留守府都是走侧门。
“振宇老弟啊,你也瞧见了,我这留守干得那叫一个窝囊啊!”刚坐下,黄兴就是一声叹息。
王振宇十分谨慎的回答:“这那里能怪您,北京那边显然是故意设计您,把您放在着火炉子上烤,换谁碰到眼下这种无米之炊都是巧妇难为啊!而江浙一带富豪们的作法更是冷人心,将来若有事起,谁还愿为天下而战?他们自以为聪明,其实不过是些目光短浅的小聪明罢了。”
黄兴心中一暖,却还是摆摆手道:“这些宽慰的话就不必说了,眼下的局面我也是束手无策。”
“可是若是任由局面这样下去,接下来还会不断的出乱子的。”王振宇轻言提醒道,其实黄兴也真的是个老黄牛,不但袁世凯看他热闹,江浙财阀们看他热闹,就是国民党内,也有人在看他的热闹。
孙中山这个时候还真的是个孙大炮,把南京的烂摊子丢给黄兴就跑到北京当全国铁路督办去了,天天喊着要为中国募款修建十万里铁路。宋教仁则忙着组党准备搞大选,四处拉拢人气。无论是谁,对于在辛亥革命中立下大功的黄兴,都视而不见,反正南京的这一堆烂事如今都变成黄兴的私事了。
黄兴想到这点,不禁黯然“我岂能不知啊,为今之计,我也只能遣散这些军队了,可是我连十元一人的遣散费都出不起,我能怎样?”
王振宇暗暗咬了咬牙道:“其实今天我找您,是受一位朋友所托,如今看来,我的这个朋友或许能解您的燃眉之急。”
黄兴愣了一下,目光立刻从无奈变成了锐利。他身子朝着王振宇微斜了些,低声道:“什么朋友,他又如何能解我的燃眉之急?”
王振宇也低声道:“黄司令,我这朋友姓叶,他早就听说这南京的军队要遣散。他就想啊,这些军队遣散了,必然会有大批军械要回收,这些军械可是真金白银的硬货,只要黄司令您。。。”
黄兴听了连连摇头道:“不可,不可,这些武器按照北京陆军部的命令是要清点造册入库的,如何能用于交易,文正老弟,此言莫再提及。”
王振宇呵呵一笑:“北京陆军部?他们一分钱的遣散费不给,却还要惦记这批军火,当真是欺我辈无人了吗?黄司令,每人十块钱的遣散费,三十万弟兄那就是三百万啊。而且小弟分析,这北京的那帮子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您不用组建些精锐以防万一吗?”
最后这句话是真的到黄兴心坎上去了,但他一想到卖军火的性质,还是坚定的摇摇头:“文正啊,我何尝不知道啊,可是这些军械一旦买了,后果很严重啊。”
王振宇立刻起身再劝:“可是司令,眼下南京的局面已经很严重了,这些军队再不遣散,后果不堪设想,我担心到时苦的可就不是南京的百姓了。”
黄兴还是犹豫不决,王振宇决定再加一把猛料:“今日乱者赣军,若再有拖延,明日便是桂军,粤军,湘军;黄司令,这个时候岂能再考虑其它得失?”
黄兴老脸一红,想想也是,不就是个追责嘛,自己承担了又能如何?
他站起身,咬了咬牙道:“你这位姓叶的朋友现在何处?”
得,成了。王振宇连忙说叶先生现在在武汉,若是黄兴你有意的话,我马上去电请。
叶祖文接到王振宇的电文的时候刚刚参加完汉江船运公司的开业典礼,靠着上海的朋友帮忙,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王振宇交办的船运公司就开张了。注册资本二十万,五艘七十吨级的小货轮全部是从洋人手里淘来的二手货,花了叶祖文整整十五万大洋。
目前王振宇在叶祖文手里的钱还有差不多三百三十万,这正是留着给王振宇办这趟军火买卖的。实际上叶祖文已经把叶家跟王振宇的前途绑在一起了,哪怕王振宇真的没钱了,叶祖文也会毫不犹豫把自己的身价压进去。因为在叶祖文看来,王振宇将来的前途必定是不可限量的。
现在,王振宇又让叶祖文狠狠的吃惊了一把。他居然说动了黄兴开启这次的军火生意?叶祖文惊讶之余,自然是决定动身去南京,没有什么生意能如这类生意更赚钱的了。
不过这一次叶祖文不打算孤身前往,他还带上了自己的长子十九岁的叶国轩。叶祖文的想法是自己毕竟四十出头了,将来的叶家还得靠这些后辈,让他们早点见见王振宇也好为将来打基础。
叶国轩和叶梓雯是一母所出,外型也是十分俊朗,但是性子却和乃妹不同,非常老实。原本计划着去考取京师大学堂,不料战事突起,计划只能作罢。叶国轩自然是一边帮着父亲做些事,一边继续复习。对于这个身上没有纨绔气,虽然嘴笨了些,但是做事实在的长子。叶祖文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满意的。相比之下,那几个小儿子才真的让他头痛。
叶国轩临出门在屋里收拾东西,却见妹妹叶梓雯鬼头鬼脑的溜了进来,有些奇怪:“雯妹,你在做什么啊?”
叶梓雯笑着朝他可爱的吐了吐舌头,然后小阵小跑贴着叶国轩的胳膊道:“从小到大,哥哥最疼我了,我过来看看,你第一次出远门,要注意身体。”
叶国轩难得感动了一把,朝着这个鬼灵精怪的丫头点点头。
这是叶梓雯变戏法似的变出一封信来,信口已经封上了。叶国轩吓了一大跳:“雯妹,这是何意啊?”
“莫怕,莫怕,听说你要跟爹地去见那个王将军,所以就拜托你带封信给他,可别告诉爹地哦。”
“啊,这可如何使得,这个我做不了”叶国轩让这小妹吓到了。
“那你可以试试,你要不送,我就告诉妈咪你欺负我。”说完叶梓雯还示威般的举起了自己的小粉拳,叶国轩顿时大汗。。。
“好了,哥,你就帮我一次,那王将军不吃人,你就说是我给他的,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好了,妈咪还有事找我,拜托你了。”说完,叶梓雯把信往叶国轩身上一丢,蹦蹦跳跳的就跑了。
叶国轩苦笑一下,又被这个妹妹给耍了。
老实人就是老实人,到了船上,叶国轩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把信交给了父亲。不想父亲拿着此信在手,眉头紧锁,来回掂量了好几下,又递回给叶国轩,然后说道:“就按梓雯的意思办吧!”
叶国轩大吃了一惊,父亲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敢多想,多年的习惯让他选择收好信然后告退了。。。
“哈哈,叶先生,这位就是我常跟您提起的革命元老,民国元勋黄兴黄老前辈。”南京留守府里,王振宇正给叶祖文做着介绍。
“叶先生,莫听文正(王振宇,也就是王振宇的字)乱说,那来的什么民国元勋啊。我现在啊,就是一要饭的叫花子啊!还指望叶先生给条出路了。”也许是有了出路,黄兴今天显得很轻松,以自嘲的方式开起了玩笑。
“黄留守,王将军,这是犬子国轩。国轩,过来,见过黄老前辈和你王大哥!”叶祖文自然不忘介绍自己的儿子。
叶国轩连忙上前向两位问好,顺便还借机偷偷的打量了一下正面带微笑站在黄兴身边的王振宇,果然是一表人才,十分干练的样子,难怪妹妹。。。又胡思乱想了。
大家寒暄完毕,黄兴请叶祖文上座,他可不知道王振宇才是这次交易真正的大老板。而对此王振宇本人也是乐见其成,闷声发大财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大家开始是随意聊了几句,迟迟没有进入正题。
第056章 革命的红利(六)
心急如焚的黄兴自然是没办法把气沉下来的:“叶先生,听文正说你对军火的买卖有所涉猎?”
叶祖文呵呵一笑:“叶某一小小商人,那么敢做这等要命的买卖。只是在这商场里摸爬滚打的久了,认识的朋友里有几位敢玩这个,叶某平日也就是帮着牵个线,搭个桥,多的,我也不敢问不敢想啊!”
黄兴哦了一声又问道:“不知叶先生能否帮黄某也牵个线,搭个桥。当然这里面自然是不会让叶先生白辛苦的。”
叶祖文:“黄留守看得起在下,那替您老跑跑腿也是在下的光荣。只是不知道黄留守这边需要叶某怎么做?”
黄兴犹豫了半天,说出了自己昨夜和李书城,王振宇二人合计的方案:“实不相瞒,我这里有近三十万军队的装备要处理。其中山炮,重机枪都是有的,但是黄某能处理的只有汉阳造,数量也就是十五万支左右。再多就超出黄某的权限了,至于价格,希望别低于市价,叶先生您看如何?”
“这么多,嘶”叶祖文故作惊讶“黄留守,这可是很大一笔款子啊,我的朋友就算吃的下,也未必能那么快出完货,这资金的压力可就很大了,您得容叶某和朋友们商议一下。”
黄兴也觉得有理:“叶先生,不急,不过这么大的事情还得烦请您把住口风啊!”
叶祖文浅浅一笑:“这个自然,叶某是生意人,这点规矩还是懂的。”
。。。。。。
叶祖文父子当晚就住在王振宇的旅部。
“王将军,宗社党那边,我已经联系上了,对方很感兴趣,不过交货的地点要求是在旅顺。价格给的很实在,八十块一支,一共十五万条。付款则是货到上海付一半,到了旅顺付另一半。”叶祖文轻声告诉王振宇,细细一算,足足一千二百万。眼下也就是宗社党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银子,而且交割可以这么大方爽快了。当然也是叶老板手里的货物数量太大,这可是汉阳兵工厂十几年的总产量了,由不得这些志在光复大清的王爷们不动心不出血。和祖宗的万里河山相比,区区一千多万两银子算得了什么啊?只要复辟大业能成,银子还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这会想明白了,早干嘛去了?)王振宇低声问道:“那人现在在哪里?”
叶祖文:“在上海,和杜先生在一起,安全应该没问题。不过王将军,您确定咱们一条也不留,这么大一批军火,将来你扩充队伍总用的着吧。”
王振宇摆摆手道:“叶先生您有所不知,别看南京的民军号称三十万,差不多四个人里面就有一个没武器的。就这余下来的二十几万条枪,质量好的也优先被黄司令划给了江西方面,或是留下来给自己组建可靠的部队了。”
叶祖文脑子转得快:“那瞧这意思,这南北之间。。。”
王振宇点点头:“这啊,才开了一个头,仗啊,还得接着往下打,早晚的事。”
叶祖文想了一会,微笑道:“那王将军您是什么打算?”
王振宇呵呵一笑:“等这边事一完,我就回湖南,先占个地盘,观望下时局再说。”
叶祖文听完点点头:“那黄留守哪里,这价格怎么回?”
王振宇起身道:“无妨,就按市价给,他给了我一个恩典,我还给人情也无妨。约好了,六百万的款子一定要在上海交割,南京这边不太平。”
叶祖文次日和黄兴达成协议,十五条步枪,单价二十大洋,总计三百万。从一穷二白到三百万巨款入手,黄兴怎能不激动的握住叶祖文的手道:“叶先生,黄某在这江浙连续碰了几个月的壁,到如今才知道,还是您叶先生是最支持革命的,您这真是帮了咱们的大忙了。”
王振宇被狠狠的雷了一把,他不无恶意的猜想,若是一生以反满为己任的黄大大知道这笔军火最终卖给了鞑子,他会是个什么表情?
叶祖文随后和王振宇告别去上海,等交易完成后他也不回南京了,而是直接坐船回武汉。临行前,举止十分得体的叶国轩突然靠了一下王振宇的胳膊,然后往王振宇手里塞了一封信,还略带尴尬笑道:“舍妹顽劣,还望王将军不予计较。”
王振宇和叶国轩虽然没交谈过几句,对其印象却是甚好,自然是点头笑笑,顺手把信塞进了裤子口袋里。
等叶祖文等人上了火车,王振宇才撕开了封口。里面就一张纸,上面就写了十个字:“大坏蛋,记住我那天的话。”
王振宇的顿时乐了,脑海里也浮现出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也许这个姑娘真的很不错,王振宇心里很突兀的想到。这个念头一出来,把他自己都想了一大跳,他紧张的看了一下身后的赵东生和马西成,见他们和自己还有些距离,才放下心来,把这只有十个字的信收好了。
跟在身后的赵东生和马西成互相交换了下眼色,他们可不知道旅长为什么突然发笑。
这么一大批军火要送往上海,黄兴一时也找不到可信的人手,自然是把重任交给了出主意的王振宇。王振宇也不推脱,反正自己也做过一回了,轻车熟路啊。第九旅拿着留守府的命令,暂时接管了整个下关码头的防务。
上海方面,杜月笙的办事能力果然厉害,为了避免交易发生意外。杜月笙先是禀明师傅黄金荣,许下了高达五十万元的好处费。接着借着黄金荣的名头,跟上海地面的各大势力都打好了招呼。因为有全上海最大的流氓头子黄金荣掺和其中,再加上叶祖文又拜访了虞洽卿虞老爷子。现在上海滩但凡有点势力的人,都知道这笔买卖是不能沾手的。这年头,再想赚钱,也得保证自己有命花才行啊。
按照约定,叶祖文自然是先付了黄兴150万大洋,黄兴钱一到手,立刻调动嫡系部队包围各部,解除武装强行遣散。
这里面王芝祥的广西军首当其冲,自知难以幸免的王芝祥最后收了王振宇的三万大洋,把自己麾下的工兵营完整的交给了王振宇。除了营长本人确定辞职外,王振宇一概不变,还补发了欠饷,王振宇同时任命原工兵营一连连长胡立春为工兵营少校营长。
成功解决了建制最完整的广西军,接下来,黄兴开始强力遣散其他诸军。整个南京顿时冷清了下来,而王振宇的机会来了。在黄兴的默许下,他从被遣散的各军中连人带装备一起接收。原则也很明确,士兵年过二十五岁不要,军官职务过连级不要。识字过百的优先录取,一旦取中补发三个月军饷为安家费。
这消息一传出来,不想回乡种地的民军官兵纷纷用到南京陆军第二中学,纷纷要求参加第九旅。负责招募的军官乐呵呵的笑着说,行啊,能写出一百个字的或者能扛起那一百斤的米袋子绕这操场走一圈的,我这就收下,于是操场上又是一阵热闹。
这样子从被遣散的民军选拔的精锐很快就把三个步兵团的编制给填满了,南京城里的裁缝铺和鞋铺生意也跟着爆好,每人两套蓝灰色新军装外加三套四角内裤,二套背心,二套白底衬衣,二双布鞋。第九旅军需处的军官们这段时间可忙坏了,加班加点的赶任务,收尺码和下单子,几乎脚不沾地的到处跑。
步兵团是按照三三制原则组建的,那么原来的连自然升级扩充为营,原来的排就升级扩充为连,陶峙岳等人也就此顺利的晋升少校营长,第九旅一下子多了是个少校。而教导队的学兵共计九十六人,除俞作柏等九人留在教导队担任教官外,其余八十七人分派到新组建的步兵连队(一共27个),特务连,侦察连担任排长。宋浩民年仅十七岁,担任教导队队长,军衔暂为上尉。
另外王振宇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对于类似工兵,炮兵这样的技术兵种采取的是带建制收留,军官只要有专业知识的,一律原职留用,很快就凑出了整整一个工兵营和一个旅属炮兵队(40人,没大炮),第九旅一下子膨胀到了三千九百多人,而且因为补充的都是精锐老兵,战斗力不降反升。
留守府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来他们自己也在这么干,第八师和第九师不就是这么组建起来的吗?二来他们确实没钱补发这些被遣散的士兵的欠饷,有人能主动替他们处理一部分正是求之不得;三来就是黄兴的特别关照,这个就别过不提了。
南京这边如此热闹,上海那边也没停下来,这边刚一强行遣散,武器什么的就立马都出来了。黄兴和李书城等人下令除了挑出好的用于装备新组建的二个师以及送往江西李烈钧处外,其余一律送往第九旅接管的下关码头。王振宇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让杨万贵带着第九旅的官兵监管码头工人立刻装船。3月12日,足足十五万条各式步枪和部分弹药通过五条四百吨级的英国货轮运抵上海,那宗社党派来的管事上船一验货,果然还是真的,大喜之余还不忘对叶祖文道:“叶先生,您的功劳,咱们家的王爷算是记下了,余款等这五船货到旅顺口自然给划您账上,王爷也是有信誉的,您还请放心。”
至于负责这次交易安全的杜月笙,虽然最终真正到手的只有四十万,但是借着这次的交易成功所产生的巨大声望和人面,杜月笙眼下在上海滩算是真的上台面了。这手里有了钱,手底下自然也就有了人,而有人自然也就有了势,估计以后大家见到杜月笙都要客气的喊一声杜老板了。
想到这里,心情大好的杜月笙拱手对叶祖文道:“叶先生,烦您回去告诉三弟一声,这九十万大洋我就不客气收下了,这后面的事情抱在二哥我身上,您这没见到钱,我不会让英国人下货的,您让他放一万个心好了。”
叶祖文也是呵呵一笑,回礼说杜老板的话他一定带到。
北京方面,袁世凯隐约得知革命党在这里卖枪换钱遣散军队了。虽然对于革命党处理如此规模的军火十分不满,但是眼下袁光头自己被善后借款的六国银行团,以及手底下闹饷的军队弄得是焦头烂额,根本无暇南顾了。加之能够遣散对手的军队总是好的,起码对自己是有利的,做人不能事事苛求圆满。想明白了这点,袁世凯不但没提军火的茬,还通电嘉奖了黄兴,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善类,他还是吩咐赵秉钧等人,严查军火的最终去向。
由于杜月笙嘴风很紧,事后赵秉钧也只查到叶祖文这一层,并没有能挖出王振宇这个小狐狸。
3月20日,六百万的尾款在汇丰交割。不过这武器,最终也没能落到出了大价钱的宗社党手里。据说是刚从旅顺运出不远,就被驻奉天的陆军二十七师师长张作霖给围了,胡子出身的张作霖硬是凭空发了笔横财,并在事后得到了袁世凯的嘉奖。至于是谁走漏了消息,很多年后历史解密,恰恰就是被宗社党倚为靠山的日本人,坏,真坏。
于是这场堪称民国元年最大规模的地下军火交易中,黄兴,王振宇,张作霖都得了好处,唯有宗社党这一家赔的是一塌糊涂啊。折了本钱还什么都没捞着的王爷们除了互相指责也只能是唉声叹气了。
第一卷辛亥英雄结束。。。
第057章 虎啸长沙
南京中学,足球场,一场军**谊足球赛正在紧张,激烈的进行着,加油声此起彼伏。。。
穿着短衣短裤,不畏春寒的是南京中学的学生;而穿着背心更为夸张的则是猛虎第九旅足球队。两队正在进行激烈的对抗,目前比分是1:0,呃猛虎旅落后。
这个猛虎旅足球队完全是王振宇一次偶然路过南京中学足球场之后的产物,队员主要包括杨万贵,徐源泉等一批猛虎旅的主要军官。
这些人年纪虽然不大,官衔到是不低,唯一令人不满的是脚法实在是差得可以,除了防守的时候仗着身体的优势搞搞破坏外,基本上连个像样的球都传不出来。
难得有这么差劲的对手,立志要在女生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小伙子们围着猛虎旅的球门就是一顿lang射。可怜的军官们不得不用头,胸,背,屁股去抵挡足球的轰击,万耀煌甚至当场被击中了鼻子,一脸鼻血的他可没发扬轻伤不下火线的优良传统,直接溜号了。
尽管徐源泉等人众志成城,左顶右挡累的气喘吁吁跟条死狗似的,担纲门将的杨万贵眼睛狠狠挨了一球。可是还是让学生们捞到了一个点球,该死的郝兵在对方射门快飞进球门的时候,忘记了自己是个后卫,直接替杨万贵把活干了。一巴掌把球给拍飞了,结果是点球。进球之后,观战的女生们兴奋的拍掌叫好,个别激动的甚至还抱在了一起,这场面让王振宇一时产生了自己正在参加世界杯的错觉。
1:0的比分眼看就要到终场了,而消失了整场比赛,一直躲在外圈看着部下被打得东倒西歪的王振宇却意外获得了陶峙岳开出来的足球。
看了一场的猴子戏,也就捞到这么一个机会,王振宇岂能轻易放过。只见他大步流星追上足球,面对上来拦截的对手,轻轻一趟,利用速度轻松拜托。然后一路狂奔直冲对方球门,那里可就一个傻傻的门将坐在地上发懵。既然你这么不敬业,那我就不客气了,王振宇一个假动作拨球,轻巧的拨过了身体有些僵硬,手忙脚乱冲出来的门将,轻松把球推入空门。
扳平了,挨了一场乱轰的徐源泉等人也激动的抱在了一起,只有被人围殴了差不多全场之后,突如其来的胜利才显得如此的弥足珍贵,几乎所有的人都入戏了,连用纸巾塞着鼻孔的万耀煌都冲进了球场和大家一起庆祝。
进了球之后的王振宇自然心情大好,一身臭汗的他当即指示赵东生和马西成,说是要在全军推广这个运动。具体来说就是去买一堆足球带回去,说是要用这玩意来培养什么团队意识。马西成和赵东生现在对王振宇这个旅长可以说是彻底的服气了,虽然不知道足球这个玩意有没有那么厉害,但是既然是旅长说的,那么去照办就一定不会错了。
3月22日,遣散工作接近尾声,空闲下来的黄兴特别邀请王振宇和自己吃了一次饭。一来算是表达已经大权旁落的自己无法给王振宇晋升表示歉意,二来也感谢王振宇在这次遣散工作中的巨大贡献,最后则算是要为即将归建湖南的王振宇践行了。
“文正啊,此去湖南凡事要小心,不能太意气用事,谭都督那里我也会写信于他,希望他能买我三分薄面”黄兴对于帮了自己大忙的王振宇居然有了几分不舍,可惜接下来自己也要马放南山,刀枪入库了,就算舍不得也是没办法了,唉。
王振宇笑了笑,酒过三杯,多少也有了些感伤。仔细想想如果不是黄兴,自己也许已经跟着族叔王隆中沉在湖南这个是非窝了。而且恰恰是黄兴的几次意外举动,不但保住了王振宇的小势力,还使其借着二次军火交易的良机,羽翼变得丰满起来。如今气候已成的王振宇再回湖南可就真的无所畏惧了,怀着这丝感激,王振宇深情的说道:“克强公,您要注意身体啊,万事不可太过操劳。”
说着眼睛都红了,这好不作伪的样子让黄兴很生感动,一饮而尽。
3月24日,带着这次辛亥革命收获的巨大红利,猛虎旅登船返湘。。。
调防回湘的命令下达之初,各部官兵的思想多少都会有些波动。毕竟猛虎旅的兵员构成已经不再是湖南一省。在全旅三千九百多人中,湖南籍贯的官兵拢共只有一千三百多,勉强占了三分之一。余下的湖北籍,广西籍,贵州籍以及相对少数河南,安徽,广东籍,四川籍贯则占了三分之二。
就军事素质而言,王振宇确实是半路出家,但并不代表他的军事观念落后。相反在建军思路上,受过后世资讯熏陶过的王振宇,远比这个时代的军人要清晰的多,也务实的多。
因此在目前的中**队里,也只有王振宇敢于把不同籍贯的士兵大胆混编,而不害怕因为地域问题引起军中内斗。当然这是建立在待遇优厚,一视同仁的基础之上的。加之王振宇努力推广所谓团体概念,严厉打击地域歧视。因此猛虎旅的战斗力不但没有依着常规出现内讧而下降,反而随着广大官兵对于猛虎旅的认同而大幅上升。
整个混编过程中,最让王振宇担心的军官问题也顺利解决。目前全旅的军官结构十分合理,湖南,湖北,广西三省籍的军官比例相当;其中湖南籍贯略占优势,达到了四成,湖北广西等籍贯的则各占三成。
王振宇对民国时期依着乡党原则的军阀部队的特点也是十分清楚,无非就是大军阀哄着小军阀,小军阀哄着小兵头,军官再哄着老乡,总之是一级哄着一级的来。具体来说比如袁世凯就要哄着直皖奉,冯国璋就要哄着长江三督,孙中山要哄着陈炯明的粤军和杨希闵刘震寰的滇桂联军。而这些军头自己呢?他们则要去哄着手底下那一大堆契弟(结拜兄弟),从上到下全都是在哄着的,你要不哄他就不动。这还没什么,如果那天哄得不高兴了,这些反骨仔就会玩一出炮轰大元帅府或者临阵倒戈的大戏出来,让你知道他们的厉害,军法条令完全视同儿戏。再加上列强有意识的操纵,军阀们自然只能不断上演下野复出,复出下野的剧目了。好好的一个国家硬是被这帮以军人自居的畜生们折腾的乌烟瘴气,元气大伤。这样的军队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不能算是军队了,而是一个凌驾于社会之上暴力政治团体。这个团体在中国近代史上的出现,也为后来的诸多历史悲剧埋下了伏笔。
对于军阀,王振宇虽然谈不上深恶痛绝,但是他个人始终认为,如果不是他们割据地盘年年混战伤了国家的元气。日本绝对没那么大胆子把蚕食改成生吞,苏联也不敢在外蒙和新疆的问题上上下其手,反右,文革,计划生育等稀奇古怪的事情就更不会出现了。
简而言之,如果没有这帮子军阀在,后世的很多悲剧都可以避免,起码八年抗战不会打的那么稀烂。
不过厌烦归厌烦,有一点却是需要强调和明确:对于来自后世的王振宇而言,既然现在自己来了,那么这些凡是想割据一方,阻碍自己统一全国的就都是军阀,都是他的敌人。这些人的结局只能给他当下饭菜,必须坚决彻底的消灭之。
王振宇甚至告诫自己:如果这个国家非要有军阀存在的话,就只能存在一个军阀,而这一个军阀就是他自己,王振宇。没办法,谁让自己的档次和觉悟比那些军阀高了,呵呵(真不要脸!)。
基于这样的认识,在第九旅扩建之初,王振宇就特别注意这个去军阀化的问题,他把人事和财政大权通过教导队和军需处两个机构牢牢的握在自己手里。
但这还不够,他还有意识的把大批湖北和广西籍的学兵招入教导队,然后委任这些人担任基层军官。更重要的是,他很注意士兵的待遇,该给足的从来不短缺,与之相对的就是军纪的严明。都做到这一步了,如果还有人能从王振宇的队伍里拉出一支队伍来,那王振宇真的要甘拜下风了,咱不抱怨,直接跟这位大大混好了。
不过如此作为的负面效果也是很明显的,当调防湖南的命令一下来,非湘籍的官兵难免会有想家的念头,情绪上自然也会有些波动,这个情况一度也引起了王振宇的担心。不过好在人类这个高级动物在面临选择的时候,都有一个基本原则,那就是趋利避害的。比如这待遇,这些士兵可不傻,真要离开了第九旅,上哪去找现在这么优厚的待遇去?两害取其轻是人的心理本能,大家情绪上的波动很快就被自身的本能所抑制,同时跟着旅长打天下享富贵的意识居然还因此明确了几分,怪哉。。。
第058章 虎啸长沙(二)
还是来说说这次调防,第九旅这段日子最忙的人是谁?军需处长马西成。近四千人的调防是个让他头痛不已的问题,后世有组织过单位活动经验的朋友应该知道。这个集体活动的人数一旦超过十人,交通出行和吃饭睡觉就是一个问题,处理不好就会是个大麻烦。十人以上都会如此,更何况是四千人的时候。
要知道军队移防可不是后世驴友搞旅游,那个纯粹就是挎个小包带上银行卡就敢四处乱逛。军队的移防行动不仅仅是人走,同时要移动的还有各种武器装备和军需辎重。偏偏这个时代的交通基础设施水平实在让人不敢恭维,铁路就那么几段,飞机还在研发,水运居然还是大头。也罢,不用多想了,马西成能做的只能是老老实实包租客轮走长江水道,自然还得派人打前站去安排沿途的补给。
虽然没读过正规军校,但是心细如发的马西成怎么没经验,都会想到派人去打前站的。毕竟一个人出门,吃饭不是什么难事。可如果是近四千人,那不是难事也变成难事了。
知道隋朝怎么灭亡的吗?隋炀帝没事就带着十几万人四处溜达,他到是成功的借此解决了洛阳的粮荒。可对于地方而言,皇帝带这么多人来溜达在本质上等跟蝗虫过境是没区别的。而等这蝗虫过境后,已无果腹之粮的百姓除了造反还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
好在四千人的消耗量无论如何都赶不上隋炀帝的随行队伍,尚在可以就地筹措的范围,无非是多花些钱而已。但这件事情向王振宇汇报后,却对王振宇的思维方式却产生了很大影响。之前,来自后世的他虽然也知道打仗打的是后勤的道理,可这个概念毕竟还只是停留在书本上,个人感触不深;而眼下这一趟下来却是真真切切的摆在了自己面前。他突然又感悟到一点,或许自古以来名将和白痴的区别,就是后勤保障这点破事了。
别小看后勤保障,这个玩意可是个系统工程,做了往往不见功,但是不做肯定要出大问题。比如说军装,现在已经是三月底,南方的天气渐渐转热,部队继续穿秋冬装已经不合适了。身为军需处长马西成已经提出给全军更换夏装了,这让王振宇很是有些头大。
这事也归自己这个旅长管吗?后世这类换装的事情不是应该由总后勤部,或者三军联勤之类的部门全权负责的吗?
可惜人总是要面对现实,第九旅名义上隶属于湖南军政府,但是从成立到今天,长沙方面除了一纸任命外,连一个大洋也没发下来过,压在王振宇手里的白条都有六七十万之巨了。
所以换军装要是能指望长沙方面那就得闹笑话了,猛虎旅的番号就得加两个字,丐帮。那可就只有解散的份了,所以你说后勤保障哪一件不重要?
老规矩,王振宇给叶祖文发了封电报,让他准备4000套夏装。全部照新军样式,尺码则以连为单位,让各部连夜统计报上来,军需处这边登记造册后再派专人先一步送去武汉。
电报发完王振宇感觉自己这样操作还是不科学的,总不能花钱的事情都找叶祖文吧,他是自己的商业系干将,可不是后勤保障系。可是现在的情况好比后世的公司刚开张,人手不足,经验也不足,各方面的事情都还没理出一个头绪来;一时间,王振宇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先这么凑合着办了。
士兵们可不会去想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特别是调防南京后加入的新人,先是在南京补发了军饷,后是到武汉又更换了新装;更为痛快的是,人手一支新枪,那心情,跟解放区的天一样晴朗。对于他们来说,自打当兵起就没这么阔过。而经过军官们有意识的说教宣传,现在全旅上下都知道本军的全部开支,都是旅长一手经办的。长沙也好,南京也罢,一个大子也没给过。这个时代的中国人虽然傻,但是很有职业意识,跟后世动不动抱怨老板待遇太低的打工一族不同,这些大头兵对于他们的衣食父母还是深怀感恩之心的,心中大多就一个念头,自己这百八十斤就卖给旅长啦。王振宇看到这个情况,突然想明白了,钱多不代表威信高,可你用钱厚待手下,却可以增加威信,只是不知道这算不算行贿啊?
3月25日中午,第九旅抵达武汉三镇,考虑到大家都坐了一天一夜的船,十分的辛苦。所以王振宇特批所部官兵分批到武昌休整一夜,次日再出发,而他自己则带着赵东生和卫士班换了便衣去了汉口英租界的叶公馆。
叶祖文接到了猛虎旅的订单后,就立刻让长子叶国轩出面筹备。时间太紧,不得已,叶国轩只能带着一帮管事一个一个成衣坊,裁缝铺的跑,总算是把这四千套的单给下了下去。在短短二天的时间内,虽然累了个半死,但总算是按时把夏装给凑齐了。
叶梓雯可不关心她的大哥叶国轩有多累,她只知道那个“讨厌的家伙”要来汉口了,心里顿时甜甜的,走路更是感觉一阵轻飘飘。小丫头最近已经是进入青春期了,没事就跟闺蜜们琢磨情啊爱啊的。《西厢记》,《红楼梦》,《桃花扇》之类的的书更是被这帮小姐们翻烂了,说得最多话就是,谁是我家xx的宝玉哥哥。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叶祖文平日对女儿看得太紧,使叶梓雯能接触的男性本身不多,而王振宇又确实是比较优秀兼可恶的让人印象深刻的那一个,物极必反,于是小丫头春心动了。。。
当叶梓雯推开父亲书房的门,那美妙多情的秀目就开始努力在书房里扫了一遍,并在瞬间锁定了正坐在太师椅上跟叶祖文谈笑风生的王振宇。真的是他,这个大坏蛋真的来了,叶梓雯一激动,就忘了规矩问好,只是傻傻的呆在了门口。
“梓雯,不得无礼,还不向王将军问好”叶祖文岂能不明白自己女儿那点小心思,他也有意玉成此事。不过无论怎么打算,现在也不能让女儿就这么呆在那发傻吧,立刻佯装呵斥,实际是提醒自己女儿。
叶梓雯这才回过神来,轻轻的说了一句:“王将军好”。
然后莲步轻移,来到王振宇身边,择空椅子坐了下来,凤目却一直停留在王振宇的身上。看得王振宇心中暗恨:“喂,你爹就在这里哦,你这么看着我也太**裸了吧。巨汗!”
“这家伙才几个月不见,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又帅了不少”叶梓雯心中也在暗想。
虽然以前让这女魔头折腾的不轻,见着还有些害怕,但是人家父亲面前,也不能冷落了人家不是。再加上那封由叶国轩代转的书信,实际上已经悄悄点破了两人之间的那点小暧昧,现在王振宇看叶梓雯也有了一种莫名的情愫。
“梓雯妹妹,最近可好?”王振宇硬着头皮故作斯文的问道。
若是往常,叶梓雯定然会撅起小嘴,然后大声回答一句,不好。
但是这次没有,叶梓雯似乎突然转性了,十分温柔有礼的起身回答:“劳王将军费心,一切都好”。
这话一出口,王振宇傻了,叶祖文呆了,这还是那个刁蛮任性的叶梓雯吗?没有吃错药吧,王振宇甚至怀疑叶梓雯还有个性格完全相反的双胞胎姐姐,而眼前这个估计就是温柔的姐姐了。
最不靠谱的就是叶祖文,这会正一个劲的在心里哀叹,女儿还真是赔钱的货,一大就不中留啊。。。
华灯初上,汉口租界沿江路,王振宇主动邀请叶梓雯一起沿着长江散步。由于事先得到了叮嘱赵东生只能带着九个卫士远远的跟着,既要保证旅长的安全又要避免坏了旅长的好事,这差事要办好可不容易。
走了好远,昔日嬉笑打闹,无所顾忌的两个人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
到了男女之事上面,王振宇再也没了杀伐决断的气度,后世的那份窝囊劲又回来附体了。
反倒是虚岁只有十七岁的叶梓雯无比胆大,在脸红了好一阵子后,她突然鼓起勇气问道:“宇哥哥,你喜欢我吗?”
说完两眼就一闪一闪略带祈求的看着呆在当场的王振宇,而王振宇却是脑子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只是傻傻的站在那里,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看着如白雪一般纯洁的叶梓雯。
等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叶梓雯突然双手扣住王振宇的脖子,然后踮起脚来,十分大胆的把自己的玉唇贴到了王振宇的嘴上。如果王振宇再发傻,那就真的是禽兽不如了,他也是双手用力,顺势一把抱住了叶梓雯的腰间,两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紧紧拥抱在了一起,身体挨着身体,心连着心。
第059章 虎啸长沙(三)
许久,舌头和香唇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两人的呼吸都十分急促,都无比紧张的看着对方,叶梓雯的小脸红扑扑的,有些发烫,却依然鼓足勇气轻声问道:“宇哥,我这样,算不算就是你的人啦?”
二世为人,前世追女及其失败的王振宇听到怀里这位大美女的这句话,顿时激动的不行。接着,两人又食不甘味的粘在了一起。。。
突发的动作让不远处的赵东生紧张的差点拔枪前冲,一看原来是旅长成了好事了。他立刻笑了,很庆幸自己没有冲动的靠上去,不然就罪该死了。既然没什么大问题,赵东生转头就命令跟在身边的卫士散开,按照训练要求,控制几个点,保护旅长安全即可。另外他还特别强调,不许偷看,说完他自己的眼睛就贼兮兮的看向远处的王振宇和叶梓雯了,这让众卫士很不爽。
历史无数次证明,女人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虽然王振宇觉得自己是被强迫的那一方。不过没关系,这一点也不会影响我们叶小姐初尝爱情滋味的好心情,那感觉比同学告诉自己的所谓的爱情要好得多,甜蜜的多。一直回到叶公馆,自认已经是名花有主的叶梓雯都死死的挽住王振宇的胳膊,不肯放手。
所以面对目瞪口呆看着自己两个的叶祖文时,挣脱不掉的王振宇只能尴尬的笑了笑道:“叶老,看来,咱们两家今后的关系可能要更进一步了。。。”
次日一早,当着叶国轩等子女的面,叶祖文暗示将会自己的宝贝女儿叶梓雯许配给王振宇,至于婚期则需要等到和王振宇的父母见面后再行商议,至于何时见面,则要另行确定,反正在叶祖文看来女儿毕竟还小,不急。而且最近叶祖文也很忙,船运公司的事情千头万绪,事事都需要自己过问,这婚事还是缓些时日再说吧。
叶大小姐可不管那么多,她其实是个很随性的性子,见父亲都默许了这门婚事,自然是兴高采烈的要求跟王振宇一起去湖南。
这话一出口就把大家吓得不行,湖南在这个时代可不是什么好去处,那地方潮湿,待久了容易得关节炎不说,个别身子差点的就直接折在那地界了。
大家一阵好说歹说,才让心情很是不愉叶梓雯勉强打消了跟王振宇一起回湖南的念头。只是她依然不忘恶狠狠的对王振宇道:“你最好尽快来娶我,不然我就学秦香莲,找包大人告状去,到时候用狗头铡把某个负心汉给铡了,不信你就试试看!”
这脸翻得也太快了吧,惊悚之余,脖子冷嗖嗖的王振宇突然有种从将军到奴隶的失落感,靠,这到底算是谁征服了谁啊?
不过失落仅仅是一点点,突然有这么一个漂亮的未婚妻,皮肤白皙,个子高挑,五官和后世的刘亦菲都有一拼,换谁都会高兴得不行。至于叶梓雯临别前的那顿狠话,全被他当成撒娇的行为自动屏蔽了。
军队还得继续往湖南开拔,王振宇的创业路还得继续,毕竟和老婆相比,这四千多把前途和性命系于己身的弟兄们同样也是不可弃的。
3月27日上午,王振宇部抵达岳阳。
在湖北立下赫赫战功的第九旅将回长沙的消息,立刻传遍全城,引起了长沙各界的一阵骚动。
省会长沙,湖南都督府,各部门联席的日常例会刚刚结束。
看着逐个离开的厅长们,谭延闿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封信,这是黄兴亲笔写来的。拆开一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细细读了一遍又一遍,却没有放下的意思。空闲的右手轻轻的磨砂这宽大的会议桌的边角,然后伸出食指轻轻的敲击着台面。副官知道这是都督的一个习惯,说明他正在想问题,而且肯定是非常棘手的问题,原本端着茶水的副官现在不敢上前打扰了。过了半响,谭延闿似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了,无奈之下,他抬头看了看站在远处不敢近前的副官,才呵呵一声苦笑道:“没事的,你去请程参谋长和赵旅长来,就说我有事找他们商量。”
副官应声而去,谭延闿又看起了手里的信。
黄兴写的十分客气,先是叙旧,然后提及第九旅的问题,言明该旅为革命立下赫赫功勋,望归建湘军后,能为谭都督善待并重用之。
谭延闿长叹一口气,黄总长看问题想问题还真的是直线的。
当家方知柴米贵啊,辛亥革命以来,湖南的局势一直不稳,他谭延闿原先不过是个谘议局局长,因为兵乱的缘故才坐上都督宝座的。上位之后,连支可靠的武装都没有。长沙的城防大权完全被梅馨掌握在手中,他这个都督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不是这个请饷,就是那个要官,这也就是谭延闿了,换个人还真的坐不住这个位置。当然,谭延闿也没别的诀窍,他就一招,一律照准,谁也不得罪,因此也得了一个谭婆婆的“美誉”。实际上谭延闿一直暗中利用自己在长沙的各种关系发展和壮大属于自己的力量。
首先是就是扶植了程潜,组建了一营人马,有效的平衡了长沙的局面,从而避免被梅馨当傀儡来用。
接着老天似乎也在眷顾我们的谭婆婆,王隆中带着二旅援鄂湘军从武汉回来了。好坏无论,掌握长沙防卫的梅馨连夜带着人马从长沙跑到了株洲以避开风头。按照梅馨自己的想法,是把烫手的炉子丢给越来越不听话的谭延闿。
没成想,谭延闿来了手四两拨千金,把49标的老长官黄鸾鸣搬了出来,又重恤焦,陈两位都督的遗属(四万大洋啊,想想谭延闿的心都在滴血)。连拉带哄,居然把王隆中给稳定了下来。
然后谭延闿成功的分化了王隆中手下的军官,至少一大半都倒向了谭延闿。
梅馨见局面稳定了,虽然他有点怕王隆中,可又不甘心失去好不容易到手的权力,于是他带着人马又回到了长沙。
谭婆婆借机又对各部进行了大规模的改编,其中第一师师长他谭延闿亲自兼任,这个师的待遇装备也是最好的,林修梅任第二师师长,甘心典任第三师师长,王隆中任第四师师长,梅馨任第五师师长。
五个师就这样摆在长沙这么个地方,省城的势力一分为三,局面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而偏偏这个时候,隶属于第四师的第九旅要回来了,要说身为都督的谭延闿一点也不担心那就是假的了。这个旅的回归会否打破长沙目前的平衡态势呢?这点恰恰是谭延闿最害怕的。
等程潜和赵恒惕两人匆匆赶到都督府时,谭延闿已经脱去了大礼服,换上了一套长衫,在书房里泡起茶来,遇事不慌也算是谭延闿的一个特点了。
看见两个支柱来了,谭延闿感觉到了一些心安,他十分客气说道:“来,坐,都坐下,先品品茶,这可是福建的孙静山寄来的铁观音。”
这孙静山不是别人,正是福建都督孙道仁,这位仁兄虽然是都督,不过日子却比不得谭延闿,难熬得很啊。这位孙道仁是湖南常德人,清末任福建提督,在部下许崇智等人的逼迫下不得不宣布光复并当了都督。可是这福建虽然不大,派系却不少,孙道仁也没什么好办法,就天天搁在火山口上。不过今天谭延闿要关心的并不是这个老乡的处境,因为他自己现在的处境也不见得有多好。
一头猛虎要入湘了,在外人看来,王振宇的第九旅不过是一旅人马而已,无关大局。要知道这时的长沙有多少军队,足足五个师。但是谭延闿是什么人,他小眼睛一看就感觉要坏事,一个旅虽然人不多,但却极有可能打破目前好不容易形成的均势。
而眼下,谭都督是最不希望出现乱局的人,因为不管谁胜,他这个都督都算是坐到头了。远远的,他仿佛听见了虎啸。。。
“夷午啊,你怎么看这个第九旅回湘的事情啊!”谭延闿坐了下来优雅的呷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轻声问道。虽然才三十出头,谭延闿却是老气横秋,说话含蓄,从无直来直去的时候,这也是他被称为谭婆婆的原因之一,太罗嗦了。
听到谭延闿先问的赵恒惕,程潜的眉毛不由自主一跳。虽然他现在是中将参谋部长,并一直实领第一师的日常工作,但是自从赵恒惕这个第十六旅的少将回来后,谭延闿似乎是有意在疏远自己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在外人看来,谭程是一体的,程潜那可是谭延闿的铁杆心腹和绝对支持者。可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程潜是个很有野心和抱负的人,而且他也并非谭延闿的嫡系,所代表的是同盟会的利益。
在焦达峰,陈作新被杀后,湖南的实权从同盟会手里被夺走了,程潜奉命从武昌回到湖南。为了重振旗鼓,势孤力单的程潜自然和谭延闿是虚与委蛇。对于谭延闿清算焦达峰,陈作新余部的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谭延闿也需要程潜来帮他编练第一师,以遏制梅馨的势力。在对付梅馨这个共同利益的基础上,双方实现了合作,如漆似胶了那么一段日子,直到赵恒惕抵达长沙并按照谭延闿的命令重组第十六旅。而在长沙五师共存的平衡局面出现后,谭延闿对程潜的戒备心也大大加重了,虽然表面上依然客客气气,但恰恰是这丝过度的客气让程潜嗅出了不同的味道。
第060章 虎啸长沙(四)
说起来,别看赵恒惕年长两岁,程潜的根基远比其要深得多。别的不说,驻防在长沙的第二师林修梅,第三师甘心典,第四师王隆中这三个人和程潜的关系都不错,三人皆是陈作新一系的旧人。陈作新一死,大家都自觉不自觉的向依然得势的程潜靠拢,一来大家都曾在日本留学,二来程潜是黄兴委任而来的参谋部长,在大家心里那自然是能代表组织,代表黄兴的。相比之下,赵恒惕就有点不够看了,革命前他都在广西新军任职,要说人脉,确实是有点可怜。
可这么一来,原本只是被谭延闿请来协助自己的程潜,在一夜之间成为了长沙城里举足轻重的人物。每每看到程潜那眼中燃烧的勃勃野心,谭延闿就觉得很不舒服。
因此,虽然谭延闿大小事务依然还是找程潜来商议,但两人的关系已经从最开始的亲近变成疏远了。
赵恒惕的到来让谭延闿又多了一个选择,他感觉自己手底下终于可以有一支靠得住的武力了。于是他立刻拨钱拨饷,又找黄兴帮忙要委任,硬是重建了第十六旅,依然由赵恒惕担任旅长。当然说是一个旅,实际上从兵额到装备已经近乎一个师了,如此厚待,这支部队自然也就成了谭婆婆的御林军。
另外眼下,无论是程潜还是赵恒惕,都盯上了第一师师长的宝座。因此明里暗里,争斗就多了起来,矛盾也越来越大,不过这恰恰是谭延闿希望看到的。不过真有事情,他还是希望两个人能联手帮助自己的。
赵恒惕并没有直接回答谭延闿的话,而是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都督,裁军的事情恐怕得提上日程了,眼下光长沙就有五个师的兵力,其它地方的军队还不算,光靠湖南一省的财政恐怕是支撑不住啊。”
谭延闿嗯了一声,又转头看向程潜,程潜知道谭延闿问得是哪一出,却就是装傻充愣不去点破。只是很平静的对谭延闿道:“都督,如赵旅长所言,长沙依然是五师齐聚了,自然也不在乎再多这一旅人马。”
谭延闿给程潜这么一噎,连忙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绕开这个话题:“那颂云老弟,夷午的这个裁军,你怎么看?”
程潜打起了太极:“都督,裁军那是肯定的,只不过怎么裁,裁多少,裁谁不裁谁,这就需要都督您来乾坤独断了。”
听完程潜这话,谭延闿心中那个堵啊,不过眼下自己如果要把长沙的局面维持下去,还需要仰仗他程某人。加上谭婆婆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忍,所以他立马笑了:“呵呵,颂云又拿我寻开心是不是?哪里谈得上什么乾坤独断,决断之类的,这有点什么事情还不得你们一起帮我拿个主意不是?如今满清覆灭,百废待兴,还是需要颂云,夷午你们这些同志和我一起努力建我湘省的。”
程潜这才压了压了自己的不满情绪道:“都督所言甚是,刚才确是颂云孟lang了。不过在我看来,眼下都督现在要做的不是裁军,而是先独控长沙之地,眼下别的不敢妄言,把一师以外的军队先调出长沙再借机裁撤才是正解。”
谭婆婆连连点头:“颂云所言击中要害啊,可这该怎么调了?你们也知道,谭某的这个都督当得实在是憋屈的紧啊!这些兵大爷我是一个都惹不起,呵呵”
谈话还在继续,赵恒惕却没有再插话。他算是看出来了,程潜和谭延闿现下已经是面和心不和了。那就好办了,第一师师长的人选铁定是非自己莫属了。
当初从南京回来,苦于经费,自己就带回了十六旅的湖南籍官兵,当时若是咬咬牙整体带来,现在单独组建一个师也没什么问题。如今看来,那三百广西学生兵,算是给王振宇这位义弟送了一份大礼。
赵恒惕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来,这个让谭延闿焦躁不安的第九旅的旅长不正是自己那个急公好义的义弟王振宇吗?
他心里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南京的事情他到现在都还铭记于心,从来没见过如义弟王振宇这般急公好义的人了,不然一向清高的自己也不会和此人结拜了。
王振宇可以算是自己人了,想到自己,赵恒惕在湘军中缺的其实就是人脉,这也是常年在广西任职的恶果。这位义弟的到来不正给了自己一个建立人脉的机会吗?
正想着,那边厢就听程潜道:“据我所知,第九旅成军较晚,当是刚成军不久,年初我去传达陆军部命令时,该部也不过一营人马,不足九百之数,如今也不过三四千人。旅长王振宇是王隆中的侄子,这个王振宇年纪尚轻,虽然靠着侥幸在汉口玉带门那立了点功,可是资历就那么一点,我的建议是都督不妨将他另调他职,军衔可以升个中将。至于旅长一职,我的意思是另择贤良,这支军队如果在手,对于都督您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啊。”
其实程潜心里是打着自己的算盘的,别看他和王隆中同属同盟会一系,而且私交不错。但是眼下的情况就是,王隆中对于自己的部队已经失去了有效控制。第四师如今在长沙的二个旅,一个已经投在自己这边,另一个则投在谭延闿那边;话说难听点,王隆中已经变成光杆司令了。这个人啊,关系再好,一旦失去了可利用的价值,也就不必再有什么顾忌。
对于临时冒出来的第九旅,程潜的如意算盘是换掉旅长,把这个部队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样将来裁军,就先把第四师裁掉,而第四师名下的部队可以直接编入自己的第一师了,当然这一切谋划的前提是自己能当上第一师的师长,如果当不上,那一切都免谈。
程潜会算,谭婆婆岂能不会?谭延闿脑瓜子一下就转过来了,大家看他都觉得有点哈里哈气,实际上最精明的就是这位了。
谭延闿故作不明问道:“颂云可有合适人选?”
程潜真以为谭延闿上钩,连忙道:“这个自然是有的,张孝准就是个不错的人选了,虽然屈才了些,不过临时任命到也不计较这些。”
谭延闿脑瓜子一转,到也是个彼此都能接受的人物,不过他很狡猾,没有立即表态,而是又问起了赵恒惕的意见。
赵恒惕心中大惊,程潜这一手分明是在借机扩充势力了,而以自己对谭延闿的了解,谭延闿对程潜的谋划虽然心知肚明,但必然会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选择坐山观虎斗,这个情况就大大的不妙了。
他自然是敷衍了几句,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寻个空当得去密会一下自己这位结拜兄弟,给他提个醒,毕竟这也算是自己人,对于如今根基同样不稳的自己来说,多个朋友多条路是必须的,不能让自己这个义弟吃这个亏。
大致有了办法,谭延闿也不急了,他热情的邀请程,赵二人和自己一起吃饭,二人推辞不过也就欣然接受了。。。
中华民国元年三月二十九日上午十时,辛亥革命的英雄部队,汉口反击战的功勋,湖湘人的子弟兵,猛虎第九旅奉湖南军政府都督谭延闿的军令进驻长沙,并举行了空前盛大入城仪式。
这可是个殊荣,要知道,第一批援鄂湘军回长沙的时候也没见有人迎接,更别提什么入城仪式了。当然了,这也是有原因,当时王隆中是杀气腾腾冲来回的,你让谭延闿如何去迎接,能对付过去没出卵子就很是不错了。
这一次的入城仪式却引起了省城的轰动,长沙万人空巷。
这是有历史典故的,1895年,刘坤一奉清廷军令统帅湘军六万抵达辽东和日寇决战,血战数月,结果却是一败涂地。丧师失地,丢人现眼不说,最终还迫使大清有名的裱糊匠李鸿章不得不签下丧权辱国,遗祸后人的《马关条约》。消息传回湖南,自曾国藩中兴大清以后一直目高于顶,傲气十足自认天下第一的湖湘人被打蒙了。垂首顿足,披头嚎哭者处处可见,均大哭曰:“与日一战,实我湘人误国。”
在当时一片死气沉沉的中国,湖南人确实是一个异类。连梁启超都撰文写道,中国之湖南相当于日本之萨摩,若道中华国果亡,除非湖南人死绝。
也许正是这种让外人看来莫名其妙的骄傲情绪,造就了那个时代的湖南人,以天下为己任,国不可一日无湖南绝对不是自夸。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长河里,湖南一直是作为湖北和江西的一部分而默默无闻存在的。但是清末乱世危局的时刻,湖南人突然爆发了。并一跃成为举世的焦点,对此我们只能感叹一方山水养一方人了。
王振宇仿佛回到了后世2006年盛夏的湖南,整个长沙同样是人潮涌头,四处洋溢着湖湘人发自内心的机动,大家都努力往前挤,都希望一睹立下奇功的湘军猛虎旅的傲人风采。兴高采烈的小孩子甚至有样学样,照着军人的样子来回走着步子,整个长沙彻底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