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拦截倭寇
众兵列队完毕后,张述调了两个千户出征,其它千户守家。郭勇主动要求跟随,于是这位副守备也跟着上船了。
这次出兵张述共调用了两艘战舰,外加一艘货船,一共三艘船搭载着两千名士卒扬帆出海,向连江县方向驶去。
快到连江县时,张述为了找到倭寇的登陆船只,下令水师战船沿着岸边行进。
近一千人的倭寇,抢劫完毕当然是要坐船逃跑,先把他们后路截断再说。
明朝时代的军事地图已经画得相当不错,虽然不怎么精确。
张述询问了倭寇到达县城的时间后,在地图上划几下,就推断出了倭寇们大致的登陆地点。
果然,在他指达的地方找到了倭寇的船只。
由于水师出击行动前所未有的迅捷,根本没有像以前那样磨磨蹭蹭的耽误时间,倭寇们还没有劫掠归来。
军舰和倭船接舷后,众军兵跳帮上船盘问。
这些倭寇刚开始还想冒充商船蒙混过关,但是几句盘问后就露出马脚,他们根本无法解释这荒郊野外的船只停靠在这里干什么。船主和水手们在一番搏斗后被消灭。
水师士卒上岸整队,张述登上一处稍微高点的地方用望远镜观察敌情。三面扫视完毕,没有发现敌人踪影,他跳下来下令:“各百户带队,去北边礁石丛隐蔽。军舰开远点,等战斗完毕再来接人。”
岸上的传令兵向军舰挥舞着旗子示意,军舰缓缓的开向远处。
各百户带着自己的军兵都躲藏在北边的礁石群后面。这里是一个大坡,离倭寇们的登陆地点不到一里地。官兵们蹲在坡下面开始等着。
等了半个多小时以后,远处出现了一支长长的队伍。
队伍乱七八糟的骑什么的都有,马,牛,骡子,毛驴,乱哄哄的跑着。
倭寇们闹哄哄的跑到岸边,开始呼唤船上接应的人。“老崔,快点放小船下来接我们。我们回来了。”这里不是码头,倭寇的大船靠不了岸,只能是放下小船慢慢往大船上倒腾。
呼喊了半天,大船上没有人答应。众倭寇都纳闷地站在岸边,嘈嘈杂杂。
倭寇越来越多,呼呼啦啦的都到了,里面有几辆大车,上面装着他们的俘虏,除了府台和县令外,还有一些女子。
掠福将军也到了海边,呼喊了几声没人答应,他立刻明白出事了,黑脸阴沉沉地让人游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整队,包抄!”张述从望远镜里清楚的看到倭寇大部分已经到了海边,于是下令。
“整队!”各百户都把自己的部下叫起来整队,片刻间,水师的二十个百人方阵已经排列完毕。
这二十个方阵排着整齐的队形开始对海边的倭寇进行包抄。
“官军!官军!天啊,这么多。”众倭寇都惊叫起来。他们惊慌失措的看着头子。
掠福将军吼道:“怕什么?咱们有府台和县令在手,他们人多又怎样?都他娘的别看着,排队准备打仗!”
倭寇们正乱糟糟的排队,那些游泳上船的倭寇到了,头目满怀希望地看着他们,就见有个最快的费力的爬上高高的船身,随后惨叫一声“有官军!啊!”他被一刀砍在脖子上,身体从船上掉入大海。
其它倭寇一看不妙,都返身游回岸上。
水师方阵已经完成封锁,正一步一步向海边前进,挤压倭寇的空间。
众倭寇们勉强排了个方队,骑牲口的站在前边算骑兵。
如林的长枪让倭寇们心惊胆寒。
扑,扑,扑,水师士卒整齐的步伐压得倭寇们喘不上气来。
掠福将军开始思索,如果趁现在官兵还未完成包围前强冲的话,可以从空隙中逃掉一部分人。但是那样就彻底败了,还没打就败了,官军追在后面一直杀,可以轻轻松松把我们杀光。何况船已经没了,后路已断,一时半会去哪儿找船逃走?就算是跑出包围也无处可去。
“不,绝不能那样!就算是死也得拉一批垫背的。何况我手中还有府台和县令这两个筹码!”掠福将军下了决心。
他站在队列前面,把府台和县令拉到他的身边,倭寇们把刀子架在这两位朝廷命官脖子上。
掠福将军狰狞地笑道:“你们两位的面子挺大啊!官军来得这么快!不过你们也别得意的太早,他们要不让开的话就杀你们两个!”
两个人质腿肚子颤抖着,身子强撑着站立,以此来保持他们朝廷命官的风骨。
掠福将军高声向水师官兵喊道:“让你们的官出来说话!大爷这里有两个狗官,他要不想要这两个狗官的狗命就尽管放马过来!”
“大人,倭寇抓了府台和县令,要和您对话。”有传令士卒向张述禀报。
张述站在高处用望远镜观看,两个人质惨白的面孔,脸上全是冷汗。他对传令兵说:“问问倭寇有什么要说的。”
传令兵跑过去喊道:“我家大人问你们有什么条件?”
掠福将军笑了:咱就知道这俩狗官有用处。
他大声吼道:“让你们船上的兵下来,放咱们兄弟走路!”
传令兵回来禀告,张述问其它军官,说道:“你们几位怎么看?”
郭勇和两个千户互相看看,说道:“大人,不妥。要是放他们上船,咱还得调用军舰攻击,到时候船就毁了,还得浪费不少汽油燃烧弹,挺贵的。实在不划算啊。”已经到手的海船,拿回去怎么也卖个千把两千两银子,哪能再吐出去?
张述笑笑,这几位军官实在是太有经济头脑了,所有的事情都往银子上考虑。他说道:“既然各位都不同意,那本官就拒绝他们了。传令兵,告诉倭寇,立即放下武器、交出人质投降,本官可以免去他们死罪!”
掠福将军大怒:“老子的条件过分吗?只是要条活路,这狗官都不给!告诉那个守备,他要再不交出船,老子就杀人了。”
传令兵回来禀报,张述说道:“不给人质,那就攻击,杀到他们把人交出来为止!”
传令兵又一次跑到阵前传话,他大喝道:“倭寇听着!守备大人有令!不给人质,那就攻击,杀到你们把人交出来为止!”
第一百二十一章总攻开始
传令兵又一次跑到阵前传话,他大喝道:“倭寇听着!守备大人有令!不给人质,那就攻击,杀到你们把人交出来为止!”
掠福将军手合钢刀哈哈大笑,他翘起大拇指对着传令兵比划道:“有种!有种!这个守备真他娘有种!”
然后把脸一沉吼道:“我去他***!和本将军来横的?这个府台要是死了,他守备大老爷也好不了去,不算渎职罪也算逼死人质!本将军倒要看看他有没那胆子!”
传令兵回来汇报掠福将军的话,众军官都笑了,这个倭寇肯定不知道府台和守备大人素有仇隙吧。
这些军官们立刻义愤填膺说道:“倭寇如此猖獗,请大人立刻下令攻击!救回府台大人和知县!”
张述微笑着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攻击。”
他朗声下令道:“总攻开始!”
副守备郭勇一把抓起大旗在高坡上使劲挥舞,口中大喊:“杀杀杀!”
总攻开始的军令一下,鼓手开始擂军鼓。“咚咚咚咚咚……”
紧密的鼓声传到战场,各百户怒吼一声,“杀!”
两千士卒齐声吼道:“杀!杀!杀!”
伴随着这样的吼声,他们开始踏着鼓点整齐前进。
掠福将军看着齐步而来的枪阵,呆若木鸡。半晌他才清醒过来,猛地扭头对府台说道:“这守备是把你们豁出去了,他是存心不要你们俩的命了!你们怎么干看着?不出来说两句?”
府台苦涩地说道:“本官与他本就势同水火,他这是在借刀杀人啊!”
“哈哈。老子以为你们官官相护,哪想到你们是狗咬狗,坏了老子的大事!你们两个狗官死去吧!”掠福将军仰天惨笑,笑完一刀砍在县令的脖子上,把他砍倒在地。
砍完人后,掠福将军踩着知县尸体大声吼道:“你们看见没有?老子真敢杀人!已经杀了一个了,都***给老子停下!再不停下连这个都杀掉!”
“杀杀杀!”水师方阵毫不停留地跨过来。精锐的长枪刺破了前排的倭寇,惨叫连连。
掠福将军一个人的喊声实在是太微弱了,刚出嗓子就被淹没在士兵的整齐喊杀声中。
连喊两次,见没有任何效果后,倭寇头子狠狠一刀砍在府台的脖子上,血花飞溅,府台身首异处,倒地身亡。
掠福将军红着眼睛举刀呐喊:“冲啊!冲!”喊完翻身上马率先向前冲去。
众倭寇见状,也都打起精神,呐喊着一忽隆向方阵冲去。人群中的几十名倭寇弓箭手仰起手来朝方阵放箭。
他们的箭支都是削尖的竹子,上面安装着自制的铁制箭头。
箭支扑扑的飞来,在长枪阵中引起轻微的混乱。
长枪兵都穿着皮甲,那些弓箭手弓力不强,再加上箭支质量差,只有少数的射透了皮甲,对士兵造成轻伤。
中箭的士兵咬着牙拔下箭支,继续前进。
战鼓声音变得缓而稳,重重的一下一下像是敲在士卒们的心上,枪阵放慢了步子,缓步前进,准备迎接对方的冲击。
最前排骑着牲口的倭寇,以骑兵的姿势义无反顾的冲向枪阵。
他们是亡命之徒不怕死,可惜牲口怕。那些只会耕田拉车的牲口在枪阵面前驻足不前,任凭骑在上面的倭寇怎么打骂都不肯前进,乱糟糟的聚做一团。
枪阵还在稳步前进,有一头靠前的牲口被前排士卒一枪刺中,疼得它叫了一声,扭头就跑。
这一声像是吹响了撤退的号角,众多牲口都回身向来的方向逃跑。
众倭寇又气又急,举起刀子对牲口乱砍,一眨眼间就倒下十几头。其它牲口被血腥的景象震惊,都发了狂,又跳又踢,再不肯听从倭寇使唤,把倭寇的队伍搅成一团糟。
还没有开战,倭寇的队伍已经乱了套,他们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都在这种种不顺中消失了。
战鼓声再次变化,一声重的紧接着一声轻的。
水师的长枪方阵开始左右分散,扩大彼此的间隙。
原来他们的队列是对付骑兵的模式,紧紧靠在一起,依靠众人的力量硬扛。
这种阵形紧到什么程度呢?军卒们对这种阵形有种夸张的说法:在这种方阵中人死了都不会倒下,会被活着的人挤着继续前进。
倭寇们的骑兵没有用处的话,那就扩大间隙比较合理。彼此之间留出一个人的空隙,前排的累了可以后撤,如果有谁受伤也可以闪到过道上后退,不至于被别人踩死。
“杀!杀!杀!”军卒们踩着鼓点前进,随着鼓声一次又一次把长枪刺出,收回。受伤的士卒顺着通道后撤。
在这种波浪般的长枪攻势下,倭寇们一触即溃,勇于冲锋的被杀死,剩下的被挤压到海边。
“都冲!别往回跑了,冲!回来也是死,没看见这边是海?”掠福将军还在活蹦乱跳,他刚才冲锋时坐下马受惊,拉着他跑回了本阵,沿途撞倒一大堆倭寇。结果其它倭寇一看他退回来,都跟着回来了,把他气得够呛。
掠福将军跳下马,挥舞着长刀呐喊一声“冲啊!”再次率先朝前冲去。
众倭寇跟在他身后继续做折返跑。
头目身边聚着一群亲信,二十多个人撞上一队长枪兵,长枪兵一个突刺,头目身边死了一半。
掠福将军趁势贴着长枪往里冲,第二排长枪突然刺出,他挥舞长刀格挡开枪杆,刚想趁机贴近,只要再往前贴近一步,他就可以砍到第一排的长枪兵。但是第三排的长枪没给他机会,齐刷刷又捅过来,他要往前走就是自己往枪头上撞。
他刚往后一退,第一排的长枪兵已经拔出枪头,朝他刺击。
掠福将军看着密的像梳子的枪林,无奈的退了回去。身边亲信全死,却连一个枪兵都没砍到,他完全麻了爪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横行福建多年,他不是第一次和正规军交手,但却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强横的枪阵。
以前那些枪兵老弱无力,只需要死掉第一批人冲进去贴身砍,就可以砍开一个口子,然后顺着这个口子向内渗透,横向扩大,长枪阵就废了。
福州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强的官军?这是水师不?掠福将军心乱如麻的看着长枪兵,他们铁盔下的面孔是那样的年轻和嗜血,除了稍微的恐慌外,竟然还有着激动和兴奋。
长枪阵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走稳别摔倒,动作整齐,士卒年轻有力能够连续刺击,只要做到这三点就可以了。
以前的水师士卒年纪太大,走一段路就开始喘气,更何况还要连续作战。
这一批新更换的士卒年轻有力,加上各千户玩命的训练,已经可以算得上一支不错的军队了,打击倭寇这样只会街头乱砍的队伍,再不胜就没天理了。
“杀!杀!杀!”士卒们的吼声依旧雄壮有力,他们踏着鼓点一步步前进,他们一批又一批拔出枪尖,然后再刺入下一批倭寇的胸膛。机械式的战斗方式简单却无懈可击。
掠福将军看着一步步逼近的枪阵,听着手下的惨叫,终于下令道:“跑吧!都跳海里,能游多远游多远。跑几个算几个。”
说完,他纵身跳入身后的海水中。
倭寇大部分都会游泳,他们扔掉武器跳入大海,一个个用着各种各样的姿势向不同方向游去。
两三百人在海中浮浮沉沉,看起来颇为壮观。
水师沿着南北方向拉开,等候倭寇游累了上岸。军舰也朝岸边开来,准备痛打落水狗。
接下来就是清理战场,伤员包扎伤口,清点战利品。
两辆马车上面拉着钱财银两,另外还有四五十个抢来的民女,其中包括府台家和县令家的。
张述看着那些倭寇劫来的银两,不知道该怎么分配。以他多年军队教育的感情上来说,这些东西应该还给老百姓。但这些东西也是军兵们拼死搏杀夺回来的战利品,还给百姓的话恐怕会弄得下边离心得德,这些军兵们都不满意。
做为一个合格的指挥官,不能被自己的情绪左右,这是基本的军事素养。当犹豫不定的时候,那就让别人来做判断吧。这些东西究竟怎么分配他不管了。
张述说道:“郭副守备,这里的事情由你处理,我去连江看看。缴获的那些东西你看怎么分配合适?”
“遵命!”郭勇行礼答道:“大人,您去连江的时候把这些女人和牲口带回去,这是您的战绩,也是给百姓追回的损失。另外县令和府台的尸体也得送回县里,他们的后事咱水师就不管了。银两什么的都是缴获自倭寇之手,按规矩当归我水师所有。”
张述点点头,“好吧。”
于是水师这次的战利品仍旧按照大明的传统分配了。
死亡的牲畜被剖开割肉,犒劳士卒。
张述带了五个百人队前往连江县,那里的官员衙役全死了,他得去处理一下。
他们拉着牲畜,赶着大车到连江县,离得远远的就有人迎接出来,跑在前面的都是那些女子的亲人。他们呼儿唤女的,抱头痛哭。
水师队伍进城时,城门两边已经聚了满满的人,他们都失声痛哭,跪在地上。
领头是一些本地的长老、名士。
张述走在队伍前面,连忙扶一位老人起来,这么大年纪了还跪在地上,他真是接受不了这种礼仪。“老人家,快请进来。各位父老乡亲,你们都起来吧。”
老人老泪纵横,被张述掺扶着起来,一边起一边哭道:“多谢大人把孩子们带回来,多谢大人。”
见他们哭成一堆,张述叹气,上边朝官争权夺利,下边百姓遭殃。这要是早点把民团办起来,哪有这种事情?再不济的话哪怕多派点年轻人在城上巡逻,也不至于让倭寇摸进城来.明知道倭寇猖獗,还这么麻痹大意.
百姓们把路让开,张述进了城。
走在队伍前面的水师士卒一边走一边吆喝,“连江县士绅百姓听着,福州守备张大人请各位前往县衙议事!”
张述进城以后直接前往县衙,衙门里面已经被拆成了废墟,倭寇还放了把火烧,到现在都没熄灭。
他在衙门前站着,不一会儿,本县的头面人物和百姓来了一大堆。
这些人来了以后都下跪行礼,感谢张大人把人带回,把牲口夺回,剿灭倭寇。
张述等人到得差不多了,站在台阶上用沉重的语气说道:“大家都知道,昨天晚上连江县被倭寇夜袭,府县两级命官战死!守城官兵全部战死!衙役战死!现在已经没有军队保护你们,如果不想让倭寇再来,你们得自发建立民团抗倭。只有你们强大起来,才能不让今日的惨事重演。”
有人问道:“张大人,你们守备衙门不能派军队在这里驻扎吗?”
张述很无奈地回答道:“我们水师的卫戍任务是福州,县城属于地方官员管制。而且水师只有六千人,刚够守卫福州和港口。前些日子新成立了四千人的民团,协助守卫城池。你们总不能让我派民团守福州大城,让水师来护卫县城吧?”
张述就任以后才知道明朝的吏治混乱到什么程度。各种条文互相矛盾,朝令夕改。今天我掌权了下个文件,明天他掌权了再把前面否掉。
原来文官武职各有系统,谁都管不着谁,但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文官集团一直想把持军队,并且已经颇有成效。他们以“令出多门,繁杂拖延”为借口,已将地方部队纳入掌中,说这样可以精简机构,便于统筹管理。
事实上,在原来的历史中,明朝后期军政已经全被文官把持。文官领兵打仗,武官像孙子似的只能跑腿,冲个锋陷个阵送个死什么的。打胜了是文官谋略有功,打败了是武将贪生怕死。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即使张述想派兵到县城保护,那些地方官也不会同意的。他们本人或许愿意军队保护,可是稍有风声传到京师,他们就得丢官罢职。
何况他那一万兵还是新召的,里面有四千属于名不正言不顺的野鸡部队。
从军事上来说也不可取,如果分兵驻守各县城的话很容易被各个击破。
第一百二十二章善后
那些士绅们听了张述的话后开始窃窃私语,小声议论了一会后,有人问道:“请问张大人,朝廷现在允许建立民团了?”
张述说道:“朝廷没有允许建立民团的条文下达。”随即,他加重语气说道:“但是,同样也不曾禁止!”
然后他指着四周的残垣断壁说道:“看看这些,这就是你们的家园。如果不尽快建立民团,这样的事情还会继续发生。”
那人犹疑地说道:“可是县令大人以前说过不允许私建民团。将来朝廷怪罪下来怎么办?”
张述说道:“你们可以先建立一个临时性的民团,等到新的地方官来了再说。到时候他要说不行,你们再解散。”
那些士绅名流长老们互相商量了几句,都表示同意了。有人问道:“民团可以建,武器从哪来?”
张述说:“把竹子削尖做竹枪,竹刀,再不行的话拿锄头。反正你们的目的是守住城池,晚上别让倭寇偷袭进来就行了。只要每晚派上几百人在城墙上转悠,倭寇怎么可能攻得进来?拿棍子都能把他们砸下去。”
“是是,谨遵大人教诲。”那些士绅都点头称是。
人群中有人大叫道:“大人说得对啊!要不是知县大老爷不让办民团,咱哪有这灾祸?这知县没本事,害人害己,把自己的命也给搭进去了。什么青天大老爷,我呸!无能的糊涂官!”
士绅们都面色难看,有人朝那人低声吼道:“二娃子,别胡说!知县大人是你能评判的?”
那人悻悻地不再吭气。
有个老员外站起来朝张述拱手,解释道:“请守备大人恕罪。他家里牲口被抢了,没弄回来。儿媳妇被人抢走,刚送回来。昨晚他儿子也被倭寇打伤了。”
“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本官不会生气。”张述朝人群中看看,叹息着摇摇头。知县肯定是不能建民团,但张述也不想替他解释。
张述说道:“本官此次来,一是为了建民团的事。二是送还那些被掳走的女子和牲畜。三是府台和县令的尸体。他们死了,这后事你们帮着处理一下。”
士绅们互相看看,说道:“县令大人的后事我们毫无异议,他和倭寇真刀真枪的拼过。府台没和倭寇打就从西门逃走了,这个事情就怕大伙不情愿哪。”
张述无所谓地点点头,“你们看着办吧。”反正尸体是送回来了,他和那府台不但没什么交情还有仇怨,随便别人怎么弄。
事情办完,他已经准备走了,走前还有点场面上的礼节得尽到。
他到府台的尸体前拱了拱手说道:“府台大人一路走好,不管怎么说你是第一位死在倭寇手里的州府官员,也算是殉国了。你我虽然以前不和睦,但是人死不结怨,以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我不会对你家人怎么样的。”
说完走过去安慰那些悲痛欲绝的府台亲属,让他们节哀顺变。
府台的家人知道这位张守备和自家大人不对头,但是在这种场合也只能是磕头还礼,感谢张大人。
张述又过去对县令遗体告别,“齐县令啊,你愿意以死抗拒倭寇,也算是个英雄。一路好走……”
他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旁边的县令家属里站起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来,冲扑过来一把抱住张述胳膊,张开小嘴狠狠一口咬在他胳膊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了,本来是个庄严肃穆的遗体告别仪式,谁想到这小姑娘竟然下口咬守备大人。
张述认出这个小姑娘是县令的女儿,也被倭寇劫持到海边去了,刚才回来的时候就看她哭了一路。他很诧异,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疼倒不疼,他的胳膊一用力和铁棍似的,哪是一个小丫头能咬得动的?而且这小姑娘趴在他胳膊上,胸前已经发育的胸部蹭在他身上软绵绵的,很有一番异样的感受。
旁边的侍卫大怒,大人在行礼仪他不能上前,离得比较远。哪知道这种场合竟然也有人敢偷袭大人。他两步上前,狠狠一伸手抓向那个小姑娘的脖子。
张述见侍卫出手那力度,要被抓住这小姑娘就得被掐个半死,连忙搂着她一转身,躲过了侍卫的这下袭击。
他对侍卫温和说道:“没事,她一个小孩子,没多大力气。”
侍卫恨恨地瞪了那小姑娘一眼,站到旁边去了。
张述打量这小丫头一眼,她两眼哭得红肿,脸上满是泪痕,哭得跟大花猫似的。不禁好笑道:“小姐,你咬我干什么?”
这小姑娘又狠狠地咬了两口,没有什么效果,她自己也知道咬不动,松开嘴哇地一声哭了。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县令的夫人吓得瑟瑟发抖,连连磕头。
“没事没事,夫人不必惊慌。”张述安慰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县令夫人慌慌张张的问那小姑娘,“雨儿,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咬守备大人?”
小姑娘哭了,她伸手指着张述哭道:“就是他害死爹爹的!就是他害死爹爹的!”
县令夫人大惊失色,伸手掩住她女儿说道:“别胡说,别胡说。”说着话抬起头,对张述说道:“大人别和她一般见识,雨儿她这是被吓着了。”
张述点点头,“没事,她是个小孩子。不过我很奇怪她为什么这么说,放开她让她说说,我想听听她的理由。”
县令夫人犹豫地放开手,说道:“齐雨,好好和大人说话。”
齐雨哭诉道:“他要是放倭寇上船,爹爹就不会死!”
周围的人都摇头叹息,小女娃子不懂事啊!官军围住贼寇,哪有放人的道理?
张述无奈地叹口气,“如果放倭寇上船,你爹一样会死。而且你们这些被抢走的女孩子都会被劫掠到倭寇的老窝。你年纪还小,不懂得那样会发生什么事。知道青楼吧?你们的遭遇会比那惨一百倍。”
看她仍旧愤怒的睁着大眼,张述摇摇头准备撤退,这种教育小孩子的事情让她母亲来做吧,她们如果非要把他当成仇敌的话他也并不介意。
齐雨继续泪眼蒙胧地控诉道:“他们还把倭寇抢来的财物都给拿了,不肯还给被抢的百姓。”
这句话说出来,现场的气氛就变得有点尴尬。大家都知道那些银钱是官军拿了,可是没人提出来也就假装不知道。现在这小姑娘说出来了,所有人的表情都不那么自在。那些被抢了的人家当然希望官军能够把银子退回来。
张述虽然同意了郭勇的分配方式,但也不想为这种做法辩护,他叹了口气,说道:“水师开拔!”
侍卫大声喝道:“水师开拔!”
众多水师士卒正在街道上喝水休息,听到军令立刻放下碗站起来列队。
士绅们连忙挽留张述,“守备大人,军士们打仗都累了,您就留在城里吃顿便饭吧。等他们恢复过来再走不迟啊!”
张述温和说道:“各位父老好意心领了,不过你们刚刚遭了倭寇,都很困难,我们不便打扰。告辞。”
说完,带着队伍朝城外走去,众多士绅都跟在张述身后送出城去,看着他们上路。
一路上,那些士卒们都蔫头搭脑的,无精打采。他们实在是太累了,在这种天气下打仗,对人的精神和体力都消耗非常严重。
打仗时他们穿着皮甲,热得人受不了,打完又走了这么长路到县城,结果只喝了点水,饭都没得吃又得往回走。
张述见士气低迷,停下脚步笑道:“都怎么了?没精打采的?你们就这么想留在城里吃饭?百姓们刚刚被倭寇劫掠,哪能有什么好饭款待你们。”
士卒们见守备和颜悦色,也都笑了。他们七嘴八舌地说道:“大人,我们倒不是想蹭百姓什么好吃的,关键是现在又累又饿。要是往地上一躺马上就能睡着。”
张述呵呵笑道:“都打起精神来,刚才战斗中死了好几十匹牲畜,留守的兄弟正在滩头处理。想想吧,那可都是油光滋滋的烤肉,咱们走快点回去,别让他们都吃光喽。”
“哈哈。”众士卒一阵大乐,想到香喷喷的烤肉,精神都上来了。
张述带着这些精神抖擞的士卒,快步向来的地方奔去。
回到滩头,果然那里已经变成了一个露天大餐厅,大锅里边煮着肉咕嘟咕嘟响,烤架上面烤的肉滋滋冒油,离老远就有一股香味。
郭勇见张述回来,连忙上来禀报军情,“报大人,水中倭寇除部分负隅顽抗被杀死外,剩下的已经全部被活捉生擒。计有二百零六人。卑职已令严加看管,饿他们几顿。请大人示下。”
张述说道:“一切照旧。”
禀报完军情,郭勇放松下来,笑着问道:“大人,这次去县城怎样?那些百姓们有没有称颂大人的功德?”
张述笑道:“别提了,什么功德?被个小丫头抱着胳膊咬了好几口。”
“啊?”郭勇愕然。
张述说:“军士们都累了,让他们开饭吧。”
士卒们开始兴高采烈的在海滩上开饭,吃得满嘴冒油。那几十个伤员也在别人的照顾下吃饭。
军官们向张述敬酒,一会儿喝多了就都放开了,彼此之间取笑哄闹。
男人们最快速交朋友的方式是在酒桌上,在士卒们中间吃这一顿饭,把水师官兵们和张述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在回去的时候,官兵们看张述的眼神已经不再仅仅是敬畏,里面也夹杂了几分亲近。
张述在船上对这些倭寇进行了简单的审讯。
据倭寇交待,他们这些人属于掠福大将军管辖,听封号就知道这位将军主要针对福州府进行掠夺。
掠福大将军在张竣自立的琉球国算是三品大员,他上面的还有二品大员元帅,一品大员是宰相。
按琉球国编制,大将军手下有两千多人,元帅手下有一万人,宰相管民事。
张述说道:“那个什么掠福大将军抓住没有?”
郭勇吞吞吐吐地回答道:“那个倭寇大将军没抓到。士卒们到处搜了个遍也没找到。据倭寇交待,这个倭寇大将军水性极好,能够在水中生活好几天。”
四面合围都让人跑掉,他心中这个憋气。
张述哦了一声,“抓不住那也没办法,头子总是狡猾一点。”
郭勇知道张述这是在宽慰自己,感激地说道:“谢大人。”
福州水师的军舰下面,无人注意的废水排口处潜藏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人。他躲在黑洞洞的排水管道里哀声叹气。
“福州水师怎么就这么厉害?那个张述到底是什么人啊?”
“唉!”他狠狠捶了管道一拳头。
哗,一阵水声传来,废水从上面管道滚滚冲下。
这个人闭着眼睛,紧紧抿着嘴唇任由那股水从自己脸上身上流过。
“呸呸呸”他用手抹了一把脸,吐出一些水沫子狠狠地骂道:“还有完没完了?你们这些狗杂种,拉屎撒尿没完没了的。老子在这躲着,就一刻都没停过。”
哗啦,又是一股臭水排下来,这人闭上眼睛,无奈的接受这种臭水冲击。
这股臭水好不容易过去,他看着黑洞洞的上方,想着以前的日子,不禁潸然泪下,
“老子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想我武沧也是堂堂琉球王钦封的掠福大将军。我怎么就躲到这臭水道里和屎尿为伍?我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我怎么就落到这步田地啊?”
到了福州港口时,众多军官来迎接,敲锣打鼓庆祝水师得胜归来。码头上一片欢腾,张述在众人陪同下进城。
军舰上的军卒们也都陆陆续续把船上的东西搬下来,把补养物资搬到船上。
很长时间过后,附近终于清静了,躲在下水道里的武沧偷偷摸摸爬出来,跳入大海美美的洗了个澡。
呆在恶臭的下水道里时间太久了,这会儿他觉得空气是甜的,甚至觉得那苦涩的海水也散发着甜味。
他狠命地洗啊洗啊,直到觉得身上皮都被搓掉一层,才满意地停手。
洗完澡后,他偷偷爬上一艘运送砖石的货船。这艘货船不是大海船,明显是开往内陆河道的。
他打算先找个地方躲躲,过段时间再瞅机会和别的倭寇联系。
第一百二十三章活捉武沧
张述上了岸后,把这些被俘的倭寇照旧被交给西厂,那边有审讯专家对付他们。
何鼎见又给自己送来这么多练手的,非常高兴。他拿出一摞文件说道:“大人,上次那批倭寇的口供出来了。”
“噢?”张述接过来翻了几页,里面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例如某某抢过多少女人,杀过多少百姓之类的。他们都是些小喽罗,有用的东西太少。
而唯一可能给他提供琉球情报的小头目却因失血过多而死,没有留下任何口供。
张述看了几份就扔一边了。他要的是琉球的军事情报,不是这些罪状。
他不是法官,用不着审出罪状然后给这些倭寇定罪。
张述觉得既然招供了,那就让他们去当劳工吧,找点苦活脏活累活,让他们干个几年再说。
没想到他的决定刚下去,就遭到军官们的反对。说到这些做劳工的倭寇,军官们都主张一个不留,城里那么多穷人都想找个苦力活干,怎么还能轮到倭寇干这差使?
张述知道和这些军官们说优待俘虏是说不通的,只说了四个字:废物利用。
于是军官们大喜,纷纷出着各种主意,想把这些倭寇们拆了研究人体器官的有之,有把他们当成活靶子练箭的有之,有想让他们去深海潜水打捞财宝的有之。总之是没有一条能活路的。
张述最后大手一挥,拒绝了他们的提议。
他说道:“抓这些俘虏不容易,让他们干点重活,苦活,累活,脏活,保住一条命。这样,我们自己人就可以少干那些没人愿意干的活。他们不是消耗品,一下子全弄死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他们是我们的战利品,收拾掉他们损害的其实是我们的利益。”
军官们想了一会后,也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虽然还是有些忿忿的,但总算是同意了张述的提议。
于是以后就形成一个惯例,倭寇招供了以后,除了被用刑用得太狠的,其它的都被充做劳工,在军兵的监押下干着苦力活。
从西厂出来,张述骑着马,身后跟着两名侍卫。
张述很少在城中露面,平时也都是穿的便装。城里的军卒认识他的多,但百姓们就不怎么认识他了。
今天的情况不一样,早上出去调兵打仗时,他穿了官服。
街上的人看到他的官服立刻知道这位就是守备大人,都吓得闪在两旁。
他现在的名声在福州在福州可止小儿啼了,百姓们对他这位张守备就一个评价“杀人如麻”。
在百姓们的眼里,他是倭寇也杀,自已人也杀,见了最好离他远远的,免得惹祸上身。
“惹不起呀!”这就是百姓们对张述现在的看法。
“鬼子进村了?”张述看着周围的人们惊慌失措,奔走逃窜,所到之处关门上锁,街面上刹时冷冷清清,也知道是自己出了问题。
他不禁苦笑,“我在这城中的名声就这么差么?怎么这百姓见了咱们都像见了倭寇一样?”
一侍卫傻乐道:“大人何必管他们,都是些胆小怕事的愚民。”
另一侍卫说道:“这是好事啊大人,说明您在这福州城里有威风。”
“威风?”张述笑着摇摇头。
三人走着,百姓们从门缝里窗口打量这位张守备,他们都挺疑惑。这守备年纪轻轻,看着一团和气。乐呵呵地和侍卫有说有笑,不像传说中那么凶神恶煞啊!他怎么就杀了那么多人呢?总不会是大家都说错了吧。
百姓们的想法张述不知道,他马上就要到南城门了。这段地域杂乱无比,两旁的房子又破又旧,属于城中的贫民区域。
突然,张述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这是他在战场上经历生与死的考验中开发出来的本能。
梁芳的锦衣卫百户还潜藏在外,他从未掉以轻心。
眼角的余光中,他看到旁边的一座废弃房间的窗口大开,一个不明物体快如闪电般向他袭来。他毫不犹豫地在马背上一俯身,整个趴在马背上。那个物体带着风声擦着他后背飞过,斜着向上插入对面的屋檐。
咯!那物体是一枝弩箭,深深地插入屋檐墙壁上,还在不停地颤动。
发现有人偷袭,两名侍卫立刻冲上前来挡在张述身边。这会儿他们一催座下马,朝那座射出弩箭的窗口冲去。
那是一座破烂的房子,看起来摇摇欲坠,似乎风一吹就能倒下。
张述喝道:“别过去!”
他一向讲究令行禁止,两侍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立刻把马停住,小心的退了回来。
张述四下扫视一番,说道:“咱们走吧,他人不在这。这只不过是个机关。”
两侍卫疑惑道:“机关?”
张述点点头,说:“是的。这个人应该就是那天埋地雷的人。我曾经见过他射箭,无与伦比的快。两枝箭几乎能够同时射出。如果是他在窗子里埋伏我们,肯定是狂风暴雨一般的箭支,绝对不会是只有这么一枝。你们如果过去的话,可能会触发其它机关。现在你们虽然穿着铁甲,但是马却没有装备铠甲,容易受伤。”
两侍卫恼火地说道:“这个家伙只会暗中下手,真不是个东西!他怎么就不敢出来堂堂正正打一仗?”
堂堂正正打一仗?那天晚上人家十一个人就敢闯庄子,要不是我击毙十个结果肯定是被血洗。张述不想打击他们,摇摇头说道:“对上他一定要小心。他的箭射得太准了。”
两侍卫点点头,说道:“遵命。”
张述说道:“这里适合隐藏的地方太多了,以后真应该少来这儿。”说着话,他露出笑容说道:“不管怎么说他这次是失败了,我们往回走。”
两侍卫疑惑不已,“这都快出城了,怎么又往回走?”
张述说道:“这条路是咱们经常出入的路,他在这里已经准备了好几个狙击点,只需要简单的布置就可以启动。如果再往前走的话还会有偷袭。回头。”
说着,张述转身纵马奔驰而去。
在前面的一家临街面房间里,廖全两眼血红的看着张述离去,紧紧地握紧拳头。
他知道张述身手厉害,不是轻易就可以暗杀掉的。所以他在这个街道上布置了三个伏击点。
第一处只不过是个清除张述侍卫的陷阱,那座房屋已经被他锯断支柱,在地上勉强撑着。用那一枝箭引诱张述侍卫过去查看,然后拉倒支撑房子的支柱,让房子塌下来,把里面的人砸死。
后面的两个陷阱才是针对张述本人的,不想只发动了一个,这个传说中狗胆包天的张述竟然夹着尾巴逃跑了。原路返回?廖全的布置中无论如何没有这个准备。
“又一种刺杀方式暴露了!他怎么就跑了?”廖全心中又惊又怒。他知道,这次失败就表示,这种在街面上布陷阱的方式再不会成功了。
张述从东门出了城,战马奔驰着驶向府地。
路上,经过自己圈定的新建火药厂,那里已经有不少人在施工建屋。工人们热火朝天地干着,忙忙碌碌。
张述停下来看了下,检查他们的工程进度。
工匠的头见守备大人来视察工作,连忙跑过来接受询问。
在张述设计中,这个火药厂子并不只是一次性用品,他想把它建成一个堡垒。
这个堡垒安在安泰河边,既可以监守河道,又可以起到巩卫自己住处的作用。
张述正在把自己的设计理念解释给工头听时,河面上运送砖石的船只到了。
“快搬!”船主指挥着伙计们把砖石往岸上运。
船舱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躲藏着一个满脸络腮胡须的大汉,正是掠福将军武沧。
武沧觉得自己很倒霉,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艘船竟然只开这么点远。要早知道的话他一定选别的。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就藏身在砖石中间,搬运的船工很快就会看到。这会儿再想跳河也不行了,附近都是人,人来人往的一但发现就是大麻烦。
武沧把自己披散的头发拢在一块,用在船板上捡的半根筷子插在一起,作出一副明人的打扮。然后他站起身,也扛着一块石料上岸了。
船主纳闷地看着他问道:“你谁啊?”
武沧指指岸上忙碌的工地说道:“工地上的,上来搬石料。”
“噢,你去吧。”船主纳闷,“刚才没见有工地上的人上来啊,怎么回事这是?”
武沧搬着石料上岸,一步一顿。他一边走一边磨蹭,心里没底儿。这要过去人家工地上人说没见过怎么办?那不就露馅了?
工地上,一个身穿五品官服的人正在指指点点,正是张述。
张述正在指点工头,他用手指划了个大圈,告诉工头这些地方都要用石料扎过,把基础打牢。比划着他就指到了安泰河方向,表示那边要建个小型码头。
这时,他看到了正慢慢磨蹭过来的武沧。他心中冷笑,熟人啊!如果没记错的话上午才见过。上午从望远镜里观察了这位掠福大将军好长时间。还以为他跑了,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
武沧不认识张述,他还在往过磨蹭,想着找个机会溜走。
他看到了张述的官服,所以他更加小心。他怀疑这人就是上午打仗的守备张述,但是又觉得当时离得那么远,谁都不认识谁。所以还存了几分侥幸心理。
张述指着武沧说道:“喂,那个搬石料的,给我过来!”
武沧诧异,“我?”
张述说道:“对,就是你。过来!”
武沧莫明其妙,不知道张述叫他过去干什么,于是走过来放下石料,问道:“大人,您叫草民过来有什么事情?”
张述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又绕着他转了个圈,恶声恶气说道:“本官看你挺壮实的,怎么搬那么点石料还笨手笨脚的?当着本官的面偷懒,你活腻了?”
说着话,举手就打。
武沧心中恼怒,你个狗官真是不顾人死活,我背了这么大一块石料,怎么说也得有一百多斤,你还嫌我偷懒?
但是他脸上还得陪笑,就算被这狗官打几下,也比被人认出来好。像这种好吃懒做的官员能有多大力气?
这么想着,他就没有躲闪还手。
张述抡起右手就是一个耳光,巴掌带着风声呼啸而下,把武沧打得晕头转向。
武沧听到风声,觉得不妙的时候已经躲闪不及了。啪地一声脆响后,他脸上多了一个五指印。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守备下手竟然这么狠!一时间两眼星星直冒,面前人影恍惚。他迷迷糊糊的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张述那巴掌哪是随便挨的,打的都是要害部位,下手分寸拿捏得分毫不差,让他昏迷就绝对不会打死。
打倒这个倭寇大将军以后,不去理会旁边工头和工人们诧异的眼神,张述对侍卫说道:“他是倭寇,把他抓起来。”
两个侍卫恍然大悟,立刻从旁边工地拿了两根绳子,把这个倭寇给绑了个结结实实。
张述从桶里舀了一瓢冷水浇在武沧头上,然后又在他脸上正正反反打了好几下,武沧终于从昏迷状态中醒来。
“扑,”他吐出流进嘴里的凉水,茫然地睁开眼睛,看着张述。
张述怒吼道:“好你个死贱民,偷懒不成竟敢装死!本官非饿你几天不可!站起来!跟我走!”
“这狗官好大的力气!”武沧心中惊讶,想要活动一下手脚,结果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被绑成了粽子。他使劲挣了几下没挣脱,只好站起来惴惴不安地跟在张述身后向前走。
他心中哀叹,真是倒了霉喝凉水都塞牙,只不过是偷个懒就挨了一巴掌,还被绑成这样。这次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要是万一被人认出来,那可怎么得了?
想到这里,他低着头,使劲甩了甩,把那系头发的半截筷子甩出去,头发披散下来遮住脸,跟在张述身后走着。
两个侍卫见这个倭寇傻乎乎的跟在大人身后往前走,都禁不住乐出来。
二人小声嘀咕:“嘿,这傻子!被大人牵着鼻子走。大人也真是的,都到这份儿上了还不肯说明白。让他死了也做个明白鬼。”
要是让张述听到,肯定会教训这两个侍卫,能省力气为啥不省?让他自己跟着走多好,他要是闹起来你们抬他走?
第一百二十四章火烧军港
等回到府里,张述往椅子上一坐,这才慢条斯理地问道:“掠福大将军?”
武沧顿时眼睛就直了,他差点气炸肺,顿时不再做出一副畏缩的样子,横着嗓子问了一句,“原来你早就认出本将军来了,为什么骗老子?”
张述微微一笑,说道:“你现在做了本官的俘虏,还敢给我当老子?希望你能够正确的认识处境,如果不能够端正态度,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
武沧气得呼呼直喘粗气,却不敢再说什么难听的话。他这个人宁愿躲在下水道里逃命,也不肯拼死一搏,他不想死。
张述见状,知道有希望。他说道:“琉球国不会长久,倭寇必定被消灭。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投诚,带着官军去剿灭琉球国,将功赎罪。二是顽抗到底。第一条路的话,本官可以担保你以后平安无事,如果你用处大的话本官可以给你个一官半职的,金银钱财也不在话下。第二条路的话,你会被一点一点拆成骨头。走哪条路你自己考虑。”
武沧没有说话,他在犹豫。
张述让人把他带下去关起来,只要不立刻拒绝,不开口骂人,就说明他有招安的可能。别人不知道小琉球有多大,张述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那么大的地盘要没人带路,根本剿灭不了。
几天以后,武沧投降了,他满脸青灰,看起来老了很多。他说:“张大人没有一上来就动用酷刑,万分感激。我知道自己扛不过酷刑,愿意投诚。但是琉球王待我还算不错,这么干对不起良心。”
既然投降了那就是自己人,张述一向优待。他安慰道:“你不知道三国演义?里面大将投降的多了。关云长投降过曹操,黄忠投降的刘备。有什么对不起良心的?你做倭寇骚扰劫掠这沿海州县,对得起百姓吗?”
武沧争辩道:“那不一样,我是琉球国的将军。用不着对得起明国的百姓。”
张述说道:“你们那个琉球国是自封的。原来也是大明的一部分。”
武沧不服气地说道:“明国的皇帝不也是自封的?只不过是他地盘大,人多点,没人拉得下来。”
张述笑了,说道:“你说的倒也对,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嘛。你们那个琉球国自立,大明的朝廷也没说什么,也没发兵攻打。可是你们老是跑过来劫掠百姓,这就不能容忍了。”
武沧说道:“明国没有派兵攻打是因为北边军事吃紧,它自顾不暇,并不是它就愿意。我们趁机劫掠明国的物资来供养本国百姓,既削弱了敌国又可以快速壮大自己。
至于说劫掠百姓,明军到草原上打瓦剌的时候,不也是烧杀抢掠吗?所到之处血流成河,无论大人小孩一概处死。我们只是抢点东西,并没有像明军那么干。”
这几句令张述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一脸络腮胡子看起来像个大老粗的倭寇,竟然有这种见识。
这个时代读书人很少,绝大部分军卒都不识字,张述手下的百户中有一半不识字。让他们说点理论上的东西,都是说得牛头不对马嘴。
他问道:“你读过书?”
武沧说道:“上过几年私塾,识得几个字。”
张述点点头,“那不错。看你的表现了,以后要是忠诚的话,会按能力和功劳给你职位。”
武沧大惑不解地问道:“你不怕我被人抓了再背叛?”
张述笑了,“现在说这个太早。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从来没指望过哪个被俘的兄弟能熬得住酷刑。我另有其它预备机制来解决这种问题。”
武沧半懂不懂地点头称是。
张述说道:“你下去洗澡换衣服,把那一脸络腮胡子给刮掉。你那胡子简直是海盗和倭寇头目的标志,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
武沧下去了,再见时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虽然因为常在海上,脸色被海风吹得黑乎乎,但是看起来也还算正派。看起来虽然有点忐忑,却眼神坦荡。
察颜观色,张述满意地点点头,他接受过专业的审俘培训课程,有相当强的判断能力。他已经看出这个武沧是真投降,要是假投降的话再怎么伪装眼神和动作中都会带出来的。
张述问道:“那批被俘的人中有你多少亲信?你可以把他们调出来,照旧做你的部下。”
武沧摇摇头,“都死了。”
张述拍拍他肩膀说道:“你先去吃饭吧,顺便想想该说些什么。等有空的时候我再问你。”
武沧下去了。
给张述加爵的圣旨终于到了福州,差不多一起来的还有兵部的批文。
在批文中,兵部尚书王复严厉申斥了张述自建抗倭民团的事情,说他目无法纪,自作主张,让他马上解散民团。
张述看了付之一笑,然后随手扔一边去了。
原来他的计划是只听皇上宪宗的,别人爱怎样叫唤就怎样叫唤,根本不管。他已经通过西厂向宪宗汇报了福州的真实情况,只要皇上不下令让解散民团,他就绝对不会解散。至于给兵部的审批不过是例行公事,随便汇报一下。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用不了几天倭寇袭杀府县两级朝廷命官的消息就会报上去,到时候看他们还建不建民团。府台被杀,这还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宣圣旨的还是那一套形式,不过这次来宣旨的太监就有眼色得多了,他没要求张述下跪,一直都是和颜悦色的念完圣旨。
接了圣旨以后,水师的军官们都来恭喜,张述摆了桌酒席大家吃吃喝喝,热热闹闹的事情就算过去了。
这天,从陵王那里采买的战船开到福州,不过只有一艘。
陵字号的掌柜解释说王爷那里只有这么一艘快速战船,而且目前并没有正在建造的船只。
张述有点遗憾,如果是两艘快速战舰的话,一起出去可以相互支援,组成火力网共同打击敌人。还可以一艘看家,一艘出迥。现在只有这么一艘,他的计划无疑会大打折扣。
把这艘快速战船交到水师,选取了一批有经验的水兵安排上去。另外在上面安装了八架投石机,把船上占得满满的,除了那些投石手和炮弹外再装载不了任何东西。这是一艘远程炮舰,近战能力为零。
硝石和定制的劣制铁罐也一同拉来了,火药厂的房子早已经建好,张述让把这些东西都搬进火药厂内。
木炭和琉璜本地就有,采买够以后火药厂开始动工。
与此同时,前往兵部报信的军卒也上路了,他会在路途中生病,然后坐马车前往京师。回来的时候还会再生一次病,以此拖延时间。等到兵部不允许修建火药厂的的批文下来,这边早已经完工了。
张述对火药厂的安全问题重视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他亲自设计,亲自监督修建的厂房安全无比,即使有人用投石机发射汽油燃烧弹进去,一时半会都着不起来。
至于火药的比例问题,由于这些士卒都不识字,讲比例更是听天书,他干脆按比例制作了一批木箱。哪个是放硝石,哪个是放木炭,硫磺,都给他们讲得明明白白。一箱硝石一箱木炭一箱硫磺兑起来就可以了。
每天制造的成品都被分批送出,一部分送到水师库房,一部分搬到张述的庄园,提高防御力量。至于军舰上,当然是满载炸弹,随时准备出击。
琉球王张竣终于得到了掠福军团全军覆没的消息。他在皇宫里暴跳如雷,“报复!报复!朕一定要报复!福州的明军竟敢杀我大琉球国的将军,立刻发兵报复!山岛义雄,你和福海元帅带军舰出击!”
倭人舰长山岛义雄上次回来就讲述遇到神秘武器,一下子炸掉自己一艘军舰的事情。
但是其它人都不怎么相信山岛义雄的话,他们觉得怎么可能有那种武器?要真是那样的话明国早就打过来了。山岛义雄想找人作证都不行,毕竟那两艘军舰上当时只有倭国人。
山岛义雄说道:“琉球王陛下,臣上次已经讲过,明军有一种可以摧毁军舰的神秘武器,我不认为现在可以出击。请您慎重的考虑。”
琉球王大怒,说道:“上次让你买三艘军舰回来,结果你只带回了两艘!还编织谎言欺瞒朕,难道朕就那么好骗么?朕不愿意追究你,你还死不认错,到现在都不肯改口,一口咬定有什么神秘武器!你既然不愿意去,那朕就派别人前往,你以为离开你朕就没办法了?朕手下有的是人才!福海元帅,你独自率领这两艘军舰前往,一定要打出个样子来给朕看!让朕好好出出这口恶气!”
“遵旨!”胖大的福海元帅立即应诺。掠福大将军毕竟是他的部下,一下子损失了五分之一的部下让他相当恼怒,一心想要报复。
于是山岛义雄带着他招募的倭人雇佣军上岸,两艘从倭国购买的军舰换上琉球本地人出海。
福海元帅是掠福将军武沧的上司,这次他底下损失了一个将军,两千人全军覆没,他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一心想干出点成绩来。
两艘军舰开到福州附近放下小船,让探子上岸后到福州打探军情。
倭寇探子刚到福州就被那些军港里的大船晃花了眼睛,那么大的军舰那么多停在港里。
他立刻马不停蹄的回报,告诉头目军港里有大批明**舰,可能都是新造的,崭新的油漆锃明闪亮。
福海元帅大吃一惊,“明国什么时候造了这么强大的战舰?武沧那个掠福大将军居然一点都没往上报。不过这倒是个好机会,只要我们冲进去点一把火,那些明国的军舰再也不用出来了。”
于是两艘军舰掐好日程,趁夜驶入军港对那些已经报废了的军舰大开杀戒。
“冲!冲!”福海元帅站在船头意气风发,“哈哈,进来了!明军完全没有任何反应!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众倭寇一阵欢呼,两艘军舰分别停靠在大船旁边。
他们把油倒在废弃的军舰上,然后扔下火把,顿时军港内一片烈焰雄雄,漫天火光。
福海元帅仰天大笑,“想当初诸葛亮火烧赤壁时大概就是现在这种景象吧!哈哈哈哈。”
水师都知道军港里停的船只是些什么货色,根本没有防范,更没有想到居然会有倭寇对这些船只感兴趣,很轻易的就让对方得手了。
看到大火起后,能打仗的那六艘军舰才从其它地方赶回来包抄。
张述接到报告以后火速赶到水师营寨,登上那艘新买的快速战船出击。
倭寇这会儿已经点了十几艘船只,他们见好就收,点完火觉得差不多后马上撤退,逃出了军港。
几个千户望着漫天的大火悲痛欲绝,这可都是军饷哪!这么多船一下子被烧掉,以后怎么弄军饷?
“追!一定要把倭寇给干掉!”千户们化悲痛为力量,怒吼道。
他们现在船上有汽油燃烧弹,又有开花炸弹,根本不惧怕任何敌舰。
大明的军舰跟在倭舰后面猛追。
倭寇的军舰比大明的战船速度快,再加上天黑看不清楚,等到天亮的时候那六艘普通舰只已经拖得看不到了。
唯一没有摆脱的只有张述乘坐的快速战舰,这艘舰只比倭寇军舰的一半稍大点,和那两艘倭**舰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两个倭寇舰长见到身后只有这么一艘明舰在追赶,而且越追越近时,都不禁大笑起来。
在他们眼里,这艘轻型快船侦察逃跑都可以,可是追上来打仗那就是找死了。
“真是自不量力的家伙。”福海元帅轻蔑地说道:“减速慢行,让它追上来。本帅要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倭舰立刻打旗语通知另外一艘,两艘军舰同时减速慢下来。
快速战船上,张述举着望远镜观察前面的敌舰,和上次遇到的没有区别,还是那种样式。不同的是上边的不是倭人,换成了琉球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火烧敌舰
眼看就要追到敌舰,甲板上的水兵都已经把投石机准备好,正一批一批的往外搬炸弹。
见到敌舰竟然主动减缓速度,水师官兵都乐了,“嘿,这倭寇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竟敢停下来等咱们。”
张述严肃地说道:“不要轻视敌人。我们还没有战胜对方,现在就高兴太早了点。”
水师官兵说道:“大人教训得是,这骄兵必败。不过咱这船上有汽油燃烧弹和开花炮弹,倭寇这不是找死吗?”
他们仍旧神态轻松。
张述说道:“好了好了,都别傻乐呵,马上就要进入战斗,都准备吧。现在听我军令!各就各位-——”
水师官兵立刻停止嘻笑,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装填弹药。按张述的吩咐,他们第一波装填的是开花炮弹,张述要在实战中检验一下这批炮弹的性能。
张述判断一下距离,说道:“一号投石机石弹最大射程预备!准备试射!”
一号投石机的操纵手立刻装填石弹,试探能不能打到倭舰。
海面上人的视力容易出错觉,有时候看着挺近,实际上很远。有时候又正好相反,这种错觉受各种因素制约,比如天气,人的情绪等等。所以必须要有试射这个程序。装填石弹试射当然是为了省银子。
张述看着差不多了,发令道:“一号投石机,放!”
水师官兵拉动横杆,石弹立刻呼啸着飞出,斜斜的砸在倭舰的船体上。
“好!”张述喝道:“投石机以二号开始,次递打击,十数发射!放!”
二号投石机上立刻腾起一枚开花炮弹,这颗黑乎乎的铁家伙在空中飘飘悠悠落到倭舰上,落地后一声清脆的爆响,弹壳碎成无数小碎片向四处飞洒。
炮体上制造时刻的格子就是为了让炮弹爆炸时变成碎片,如果不刻这些格子,薄厚均匀的话,可能只会炸成几瓣,两者的杀伤力差得相当远。
众多的倭寇正在嘲笑明军的自不量力,就被一颗炮弹炸得浑身是血。其实他们已经躲开了炮弹的落点,只不过没想到这东西会爆炸,躲得不够远。
轰隆一声炸雷般的声音响过后,硝烟弥漫。倭寇们当场倒下四五个,哼哼呀呀的站不起来,血流满地。爆炸的碎片漫天飞舞,伤了二十多人,一大堆人在惨叫。
“啊!”在左侧倭舰上观战的福海元帅大惊,“什么东西?!”
快船上,张述正在计数:“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放!”
三号投石机放出了自己的炮弹,随后快速恢复投臂,装填炮弹。
又一枚劣质废铁做成的开花炮弹落在倭寇群中,又倒下去四五个,负伤的十几人,倭寇们被炸得心惊胆寒。他们不知道该躲到底舱去还是继续呆在上面准备跳舷战斗。
张述点点头,这些炮弹的杀伤力还算不错。毕竟只是些黑火药加废铁壳,倭寇们站位又散,每次能够重伤五六个倭寇不错了。
这种炮弹对人员杀伤力巨大,但是对军舰的影响就微乎其微了。
单射试验已经完成,两次都是同样的效果,没必要继续耽搁时间了。
等到装填完毕后,张述下令道:“511刻度。集群齐射!放!”
八架投石机同时发射,八枚开花炮弹在倭寇船上炸裂,众多倭寇都被这轮炮火覆盖,倭舰上一片鬼哭狼嚎。几乎在甲板上站着的所有倭寇全受伤。
倭寇舰长在硝烟弥漫中不住的咳嗽,“咳咳,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明军的炮弹怎么还会爆炸?快快,用火炮还击!”
倭寇们给火炮中装填火药,瞄准张述的快速战船点燃了引线。
“轰!”一排火炮同时开火,四枚铁球在海面上飞翔。
火炮的准头很难掌握,倭寇们只能是用这种多炮射击来蒙,看能不能撞上一个。
他们的运气相当不好,这一排火炮都打到张述他们后面去了。
检验战果,张述摇摇头,爆裂弹排炮射击的威力虽然比单发要大,但是对船只造成的影响依旧很小,海战依旧要依靠汽油燃烧弹。火药爆裂弹用在陆战效果更好一点。
他下令道:“换汽油燃烧弹。”
水师士卒都兴高采烈的把燃烧弹换上,心中偷乐,嘿,倭寇们,有你们好瞧的了。等着被烧成烤猪吧!
张述计算一下距离,说道:“452刻度。集群射击!放!”
八枚汽油燃烧弹晃晃悠悠飞出,砸在倭寇的军舰上,碎裂成八团雄雄燃烧的大火。
旁边军舰上观战的福海元帅再次大惊,“这又是什么东西?!”
倭寇们大惊失色,“着火啦!着火啦!快点救火啊!”
众倭寇们顾不得再还击,都在甲板上奔走,举着脸盆水桶扑火。
张述下令:“保持距离!平行前进!”
高速战船与倭寇右侧船只保持距离和速度平行着前进,左侧的倭舰眼看着右舰上烟雾弥漫,火光冲天,却无能为力。隔着中间的倭舰,它打不到张述的船只。
等到八架投石机装好汽油燃烧弹后,又是一轮齐射。
汽油燃烧弹落到船上正在救火的倭寇群中,一大片一大片的倭寇身上着火,他们痛苦的叫着从船上翻滚着跌入大海。
刚被烧过又掉入凉水,水火攻心,这些跳下大海的倭寇们就算被救上岸也只剩死路一条。更别说现在大海茫茫,根本就没有船只来救他们。
倭舰火面积虽然很大,看起来壮观无比,好像整只倭舰都浸入了漫天的火海中,但是张述知道远远不够。
军舰上都做过防火处理,不是那么容易点燃的,现在燃烧都是汽油。
要完全点燃这样的一艘大船,至少需要五六十枚燃烧弹,如果落点位置不好的话,上百枚也未必能行。
他继续下令发射,“自由发射!”
投石手们听着对面倭寇船上的惨嚎,个个兴高采烈的装填,发射。“倭寇们,让你们再祸害百姓,尝尝爷爷的燃烧弹吧!哈哈。”
张述继续观察敌舰动向。
现在被大火燃烧到的倭舰已经停止前进,未受攻击的那艘敌舰正绕过倭舰朝他们的高速战船驶来。
福海元帅指挥着这艘未受攻击的战舰前进,他肥胖的身子暴跳如雷,“前进!冲过去撞!撞沉他们。”
张述看到倭舰像座大山一样朝自己的战船开过来,立刻下令道:“加速!放弃着火舰只,与完好倭舰周旋。”
他们的这艘快速战船个头小,转动起来非常灵活,在海面上划了个半圆,远远的和那艘完好的倭舰保持距离。
张述瞄了一会,下令道:“刻度615,一号投石机试射石弹。”
一号投石机立刻换上石弹,对准标尺刻度,张述下令“放!”石弹腾空而起,这次石弹没有击中倭舰。
快船正在转向,船只倾斜得厉害,所以角度超出,那枚石弹超过倭舰击落在海水中。
投石机手立刻重新换上石弹,等到船只转舵完毕后,再次试射。这次正好击中倭舰的船头,蹦跳的石弹砸烂了船栏,跳下海去。
众投石机操纵手们不等张述下令,都纷纷对准标尺刻度,安装燃烧弹准备发射。
现在的战场上形势是一艘倭舰停止前进,众倭寇们拼命救火。另一艘倭舰追逐张述的快船。
张述他们顾不上痛打落水狗,只能是朝前方躲避大得像座山一样的倭舰。
快船在前边跑着,倭舰在后面追逐。
张述下令:“以一号为基准次递打击,十数发射。一号,放!”
一号投石机立即放出汽油燃烧弹,落在倭寇船头。这首还算完好的倭舰也立刻着火。
十秒钟过后,又是一枚汽油燃烧弹射出,又砸在倭舰上。
次递打击是为了防止击空,集群射击是在最短时间内给予敌人重大打击。
追逐战中容易落空,所以用次递打击。只有在确定可以击打到敌舰时,才用集群射击。
福海元帅看到自己这艘军舰也着了火,感觉不妙,这要是再追下去不是和前边那艘下场一样了?
他当机立断,下令道:“转舵!离开战场,朝琉球方向前进!”
舵手大喜,元帅这是要撤退了,元帅英明啊,要打下去大家都得完蛋。明军用的这是什么狗屁武器?太凶残了吧?他忙不迭地转舵,朝东南方向逃去。
倭舰转舵的时候,张述所在的快船上又发射过来一枚燃烧弹,没有打中倭舰,落入海中。
投石机操纵手们见炮弹落空,都把眼神投向张述。
张述下令道:“倭舰要逃,跟上它。”
快船匆忙转向,船体倾斜得厉害,上面没有固定好的物品全都滚来滚去。那些汽油弹和火药炮弹都是被固定好的,它们是重点防范对象,所以没有发生翻滚。
水师官兵们都抓着船体保持平衡,张述也不例外。
船只转变以后,继续追着那艘逃跑的倭舰攻击。
福海元帅见状,急得大叫:“快!快!”
可是倭寇的船只就那么快,哪能逃得了。
张述他们保持着距离,不停地朝倭舰上抛射汽油燃烧弹。
在一次攻击中,一波燃烧弹直接砸到船帆下面,大火熊熊燃起,船帆虽然也做过防火处理,但是却绝对无法抵御这种程度的烈火,顿时白帆变成了火帆。
燃烧中绳子被烧断,二十多米高的白帆覆盖下来,盖住船体。正在救火的倭寇们被盖了个正着。
船上的烈焰把白帆处处点燃,船上火势再也无法扑灭。
福海元帅见势不妙,放下救生小船带着亲信卫兵离开倭舰逃生。
张述他们见倭寇们不再救火,只顾各自逃命,都不再发射汽油燃烧弹。
这一次战斗一直追击了两个多小时,所有人都累得要命。特别是那些搬炮弹和上投臂的水兵,更是累得浑身骨头都快散了架。
海上战斗就是这么漫长,这是倭舰没有装上铁皮,只是木头军舰。如果是铁甲战舰的话,火攻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那样的话战斗更加麻烦。
张述他们的快船追到福海元帅所乘坐的小船旁边,水师士卒喊话:“小船上的倭寇听着!自动靠过来投降,否则我们就撞沉你们!”
福海元帅惨白着脸无可奈何地下令,“告诉他们,我们马上过去。”
他身边的亲信倭寇高声喊道:“别撞,别撞,我家元帅说了,我们马上过去。”
福海元帅大怒,“你怎么把本帅的身份给暴露了?”
亲信倭寇说道:“元帅,我怕他们没耐心直接撞过来,您身份尊贵,说出您的身份他们就不会撞了。”
福海元帅一想也是,反正自己都准备投降了,爱怎样怎样吧。于是没再吭气。
水师士卒听到倭寇们自报家门,回头向张述禀报,“大人,他们说那个小船上有个什么倭寇元帅。”
张述说道:“抛锚停船,让他们靠过来。”
大船开动的时候海浪翻滚,小船如果靠近会直接被水浪掀翻,所以张述下令停船。
福海元帅乘坐的小船靠到大船旁边,船上的水师士卒放下绳子让倭寇一个一个往上爬。
第一个爬上来的倭寇刚落地,旁边的水师士卒扑上来两个人直接把他按倒,拿绳子五花大绑起来。爬上来一个捆一个,这些倭寇们垂头丧气的束手就擒,没有再做任何反抗。
唯独那位福海元帅又胖又大,体重超标,满身肥肉,根本爬不上来。
水师士卒们只好跳人下去,拿绳子把这位福海元帅捆猪一样捆了个结实,然后上面的人一起用力才扡上来。
福海元帅一上船,立刻喊道:“我是硫球国福海元帅,我知道很多军情,你们不要杀我。”
“行了行了,都带下去。”张述不耐烦地说道。为了抓这些人浪费了很多时间,他们还要赶着回去消灭另一艘倭舰。
水师士卒把这些俘虏都押到底舱去,严加看管。
又观察了一会,确定这艘倭舰已经完全不可救药之后,张述他们的快船开始原路返回,驶向另一艘倭舰的海域。海面上留下燃烧得轰轰烈烈的一只大火炬。
第一百二十六章军功
开了一个小时以后,张述从望远镜里看到远海处有一道青烟,立刻指挥着船只朝那个方向驶去。
进入他们视野的倭舰正在极速前进。他们竟然已经把明火全部扑灭,只剩下被烧焦的地方还在冒烟。整个倭舰上边是一道信标似的青烟指向空中。
水师官兵颇为惊讶,“那么大的火倭寇竟然能灭掉,刚才真小瞧他们了。嘿嘿,来吧,咱再喂你们一回,这次给你们管个饱。”
张述瞄了距离以后就不再管那些投石机手,刚才已经累得要死要活的他们见到倭舰后竟然立刻变得龙精虎猛起来,个个神采奕奕的跑来跑去。
“都是一群好小伙啊!”张述发出和他年龄极不相称的感叹。他才二十二岁,和这些士卒们差不多的年岁,但是他的心态却已经不是那种无忧无虑的青春少年。
他带领过二十人的秘密小队,他多次经历出生入死的战场,他经历穿越这种无法理解的怪事,他一路从北杀向南方,他现在是一府的守备。种种经历,种种责任,让他变得更加沉稳。
投石机嘎吱嘎吱响着,把一枚一枚的汽油燃烧弹砸过去。
敌舰上面的倭寇一见这种形势,都崩溃了,死了一半人才扑灭刚才的大火,这才一会怎么又回来了?
“各自逃命去吧!”众倭寇喊一嗓子,都跳海逃生去了。但是这茫茫大海,他们求生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
有的倭寇向张述他们的船只游来,试图做个俘虏保住性命,但是这个时候可没有日内瓦公约,水师士卒理都不理他们直接开船走人。
打完仗,在回去的路上张述审讯了那位福海元帅。这个琉球国的元帅一张胖脸被吓成青白色,走路哆哆嗦嗦,一身的肥肉都在颤动。
张述好笑道:“请坐吧!”
福海元帅哆嗦着坐下,说道:“这位大人,本帅……小的有啥说啥,您要问什么吧?”
张述问道:“你们琉球国一共多少人啊?”
福海元帅诚惶诚恐回答道:“大概有十三万吧,这个不一定的,不时还有其它人加入。比如倭国雇佣浪人,山上的部落归顺,还有沿海的明人归顺。”
张述又问道:“军队呢?”
福海元帅回答:“六万人。每个元帅管一万人,除了我还有其它五个。”
张述点点头,和武沧说的一样,他问道:“你们琉球国的王都在哪里?”
福海元帅回答:“南投。”说完又补充道:“我们国王叫张竣。”
张述笑笑,这个福海元帅精神有够紧张的,这种众所周知的问题都急着补充。
福海元帅见张述在笑,以为对自己提供的情报满意,于是急不可待地说道:
“琉球国虽然有六万兵,但是武器缺少,盔甲也不足。各处掠夺部队只能掠夺乡民小县,劫掠的钱并不多。劫来的钱财大部分都买了船,那边现在很穷的。我手下一万人,只有一半的人有武器,其它人都是耕种打鱼,维持生计。”
一半的人有武器?张述笑容变了。这个福海元帅真是个好演员!要不是武沧投降早就告诉了琉球国的实力,他还真有可能被这死胖子骗过。
琉球国的武器是有不足,但根本没有这个死胖子说得那么夸张。琉球国六万以上的军队中,有五万是正规军。其它的一万也有着自制武器,比如竹弓竹枪什么地。
再加上那些不算军队的青壮,拿起武器就是军队。倭寇势力很强,单凭手上这点人根本不济事。
福海元帅讲完以后说道:“大人请马上发兵攻打吧,小的愿当前驱带路。只要事后大人能保住小人一家姓命,小的愿意将功赎罪,报效大明。”
“这么大的官只能当个带路党?”张述哈哈大笑,问道:“你这个福海元帅就只知道这些事情吗?有没有秘密军情报告?”
福海元帅开始陷入思考状态,呆呆地坐在那里,好像一直在沉思。
等了半个多小时没见动静,张述摇摇头,看来这胖子真是个顽固不化的家伙,这种人是弄不过来的。他在那边是元帅,投降了大明能有什么?
张述说道:“想不出来的话,你就不用想了。不要浪费本官的时间!”
福海元帅大惊失色,扑通跪下鼻涕眼泪齐飞,哭诉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小的已经把知道的全说了。半点都没有隐瞒啊。”
张述不耐烦地说道:“起来!本官什么时候说要杀你了?”
福海元帅止住悲声,睁着一双绿豆眼仰起头看张述,“大人是说?不杀小的?”
张述点头说道:“不错。虽然你是个没用的货色,毕竟身份在那里摆着,怎么说也是个元帅。慢说本官不杀俘虏,就算是杀也不能把你给杀了吧?等上岸后本官就送你去京师。路途上没人会难为你,本官的功劳全在你身上呢。你好吃好睡,等到了京师要是运气好还能见见我大明的皇上。”
福海元帅欣喜若狂,连连磕头说道:“谢大人,谢大人。”
张述说:“把他带下去。”
“走吧,死胖子!”在旁边看了半天的水师士卒强忍着恶心把这个福海元帅给带下去了。一边走一边骂,“这是什么狗屁元帅?完全是个窝囊废嘛!”他们已经完全被这个胖子的演技给骗过了。
至于张述,他已经有了武沧,对琉球国的情况差不多该知道的全知道了,没必要大刑侍候这个福海元帅。
把这胖子弄京师去,一来这是战功,可以弥补昨天晚上军港的损失。那些船虽然是废船,可是在兵部的档案里面那可都是战舰,一下子全毁了,总得有个功劳相抵。
二来嘛,让这死胖子送到京城,让皇帝砍掉他出出气。
胖子是没好结果了。像这种造反被抓的俘虏,历朝历代都是凌迟处死。想被砍头都不容易。
张述他们的快船回到海港时,军港里的船只还在烧着。那些废弃军舰没有救火的价值,也没人愿意去救。
乌腾腾的青烟笼罩着整个码头,隔着稍远一点就看不见人。
烟雾中不时传来咳嗽声,张述无奈地摇摇头,“倭寇把烂船都烧光,这回也算一了百了。省得以后再有人借那些破船做文章。”
众军官已经港口迎接守备,张述下船后一眼就看到他们脸色不好。
张述笑道:“都怎么了?这么沉闷?”
郭勇连忙陪笑脸,笑得比哭还难看,“大人胜利归来,卑职等高兴万分。只是这天杀的倭寇竟然把咱军港中这么多军舰都给烧掉了,真是罪该万死!”说到后半句,他已经是咬牙切齿。
张述这才明白他们难过什么,原来是心疼这些废弃军舰。这些船只虽然不能用了,但是在水师的帐目上那可都是完好的军舰,每年都要拔下来银两维修,多的上千两,少的也有几百两。
这下子全部被倭寇烧光了,不光以后的维修银子没了,而且报上去后这就是大败。上边如果追究责任的话,不那么好脱身。
张述安慰道:“民港码头在咱们的管辖,已经足够弥补你们以前从这些船上捞到的费用。不用太在意。再说督司衙门已经搬到杭州,近几个月根本就没有给我们发过军饷,就算这些船在也没什么用处。烧了就烧了吧,军港空出来我们能够停泊其它的船只。”
郭勇抱拳说道:“多谢大人相劝,卑职感激涕零。只不过这么多舰船被毁,这往上边怎么报啊?”
张述说道:“昨天晚上倭寇舰队攻击我水师军港,战况激烈。我水师士卒以寡敌众,干掉敌人大小船只无数。无奈敌舰实在太多,最终我军官兵视死如归,用军舰奋勇撞击敌舰与敌同归于尽。我水师壮哉!哈哈。”
众军官大喜,守备大人这么一说不但无罪反而有功啊。
郭勇眼神激动,“守备大人这么说,水师上下定然众志成诚,万众一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
张述笑道:“你们回去以后速速拿个名单出来,把那些同归于尽的英勇士卒人数报上来。我水师损失了这么多英雄,自然是要补充士卒,把新招收的名单填进去。”
众军官喜形于色,这样做不但可以得到一笔赏赐银子,还能够不声不响地把以前吃空饷的人名给勾掉,真是一举三得。守备大人高啊!他们心悦诚服地报拳行礼道:“遵命!”
张述说道:“这次大战俘获倭寇元帅一名,琉球国一共只有六位元帅。这也算是大功一件吧。上边还不得赏点什么?你们看这个功劳怎么分派?”
众军官连忙推辞,郭勇说道:“擒获倭国元帅全是大人功劳,我等绝不敢贪心。我等有护卫军港之功就够了。”
张述哈哈笑道:“既然众位推辞,那就这样吧。功劳薄尽快交上来,好押解倭寇元帅上京。”
众军官抱拳告辞。
当天下午这些军官就把有功士卒和阵亡士卒名单呈交张述,他红笔一挥,勾掉了无数虚领军饷的空名。至于那些真实立下战功的士卒,当然是要奖励。银子从军库里出。
这些军官的功劳和他自己的功劳,则写了文碟快马送交兵部。上面虽然未必会有多少实质的奖励,但总也是个功劳吧。
第二天,那位琉球国福海元帅被押解上京。张述吩咐押送士卒路上好好看待他,这是一个活功劳,死了就不值钱了。另外千叮咛万嘱咐,这死胖子是个演技派,千万别让这小子自杀掉。
押送的士卒们领了不少路上的盘缠银子,高高兴兴地辞别张述朝京师进发。
为了防止别人路上捣鬼,害死这个俘虏。临走时张述给了押送士卒们一份请求协助公文,每到一地都首先联络府官,让他派兵护送到下一站。
俘虏死在哪儿都是当地的官府的责任,他们不敢不从。为了不让俘虏死在他们管辖的范围内,这些地方官都会尽快把俘虏送到下一站。
北门送走押送人员,张述返身回城。
今天他穿了便服,一身长袍,看起来文质彬彬,风度翩翩。
进城后百姓不认识他,没有像上次那样奔走逃亡。
张述很满意。今天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所以他和两个侍卫都没有骑马,步行走着。
他说道:“咱们来到福州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好好转悠一下,对这福州地面都不熟悉,不如今天咱们转转?”
侍卫有点担心的说道:“那个刺客还没有抓到,万一他暗中出手,岂不是很危险?”
张述无所谓地摆摆手,说道:“给他个机会,让他出手。要不然老这么暗中盯着,杨絮都不能上街,她呆在家里实在是太闷了。”
两个侍卫说道:“大人是要引蛇出洞?可是我们没有任何准备,恐怕很难抓到他。”
张述说道:“要是我们有了准备,他也能够看得出来,那样就不会出手了。只有我们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才能诱使他攻击。这是一个赌局,生或者死,大家凭真本事来吧。”
两个侍卫不再多说,眼睛警惕地开始向周围打量。
张述看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禁好笑,“你们至于那么紧张吗?这样会把人吓跑的。”
两个侍卫为难地说道:“他暗中下手,很难防啊。”
张述笑着摇摇头,说道:“这次和上次不同,他并不知道我们要去哪,无法预设埋伏。放松一点,你们这样子谁都看出来不对劲。把百姓都吓跑了,何况刺客呢。”
两个侍卫放松下来,跟着张述向前走。他们心中仍旧不安,随时保持着警惕。
张述在街头转来转去,福州城的大街小巷都过去溜溜。
在他们身后,远远地吊着一个尾巴。这人离得太远,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忽隐忽现。他正是廖全。
廖全一直在看着他们,只是不知道张述在搞什么鬼。他本能的觉得这是个陷阱,但是又不舍得放弃这个机会。他耐着性子跟来跟去,一直都没看出来陷阱到底在什么地方。
由于张述他们逛街完全是随心所欲,廖全根本无法提前埋伏。他不敢打草惊蛇,生怕再一次浪费机会。
第一百二十七章县令小姐
第一次收到打赏,感谢仪式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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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了,张述带着两个侍卫去酒楼吃饭。还没进门,就感觉有点不对劲。
酒楼饭馆到中午的时候一般都是嘈嘈杂杂,人们吆五喝六的大声谈笑,热热闹闹。可是现在却静得有点过分了,寂静中只有一个年轻的声音在大声训斥。
张述进门一看,里面众人都低着头吃饭,鸦雀无声,声音从楼上传来。
他们不明白怎么回事,走上木质的楼梯,上了二楼。
靠窗的位置坐着三个年轻人,其中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打扮的像个书生模样,穿着文士衫。
这个年轻人是郭勇的儿子郭文,郭勇一心想让他念书识字,将来摆脱行伍做个文人。可惜事与愿违,郭文书没念多少,倒成了一个正宗的纨绔。
郭文正在大声训一个小姑娘,“你少给我摆你那县令小姐的派头!莫说你爹已经死了,就算活着本公子也不惧。本公子哪点配不上你?我爹也是堂堂的从五品副守备,比你爹那七品强得多,你耍什么架子?”
那小姑娘手里紧紧地捏着一根洞箫,低着头一声不吭。
张述扫了他们一眼,认出了那个小姑娘。她是前些时死了的那个齐县令的女儿齐雨,在张述去吊唁的时候还抱着他胳膊咬了几口。他心中疑惑,她们不是在连江县么,怎么跑到福州来了?
二楼楼梯口站着一个店伙计,见他们上来连忙陪笑小声说道:“三位客官,请随便坐。”
张述选了个安全靠墙的位置坐下,免得吃饭时被刺客给偷袭掉。
三人坐下后,他拿起菜单点菜,那边的郭文还在大声喊叫,像是在和谁嗓门大:“小丫头片子,你到底答不答应?没死的话给本公子吭一声。”
齐雨抬起头说道:“不!”声音很小却很坚决。她说道:“我是来卖唱的,您要是不听曲子的话我走了。”
郭文当即变了脸色,他怒气勃发的站起身来,一把揪住齐雨的胳膊说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爷就是在这奸了你都没人敢说句不字!再问你一次,到底跟我回不回去?你要是老老实实跟我回去就给你个妾室的名份,否则的话就别怪爷不客气了!”
旁边那两个人都淫笑起来,对齐雨说道:“我说小妹子,你要是乖乖从了郭大哥,那就是我们兄弟的嫂子。以后在这福州谁见了你都得叫一声少夫人。你要是不识好歹的话,结果就是我们兄弟几个一起上了你。好好歹歹的你自己思量。”
齐雨说道:“你爹是副守备,也不能在这城里胡作非为吧?你就不怕张守备吗?”
郭文给气乐了,“怎么着?你搬张大人出来吓我?我爹是副守备,和张大人那关系铁得很!莫说张大人从来不管民事纠纷,就算你告到张大人那里去又怎么样?张大人会为了你一个丫头片子怪罪我爹?做梦呢你!再问你一次,走不走?”
齐雨说道:“绝不!”
郭文恼羞成怒,说道:“拿绳子,把她捆上带走。”
旁边那俩人掏出绳子就要捆人。
张述在旁边一看闹得太不像话了,这大白天的当着他面强抢民女。遇不到也就算了,遇到了怎么能够不管?
“梆梆”他用筷子敲了敲桌子,提醒众人自己的存在,然后说道:“我说齐雨,人家要抓你,你怎么不喊救命?”
齐雨正在郭文手里努力挣扎,闻言抬头看到张述,顿时眼圈红了,泪珠大颗大颗掉下来。
张述纳闷,这丫头怎么回事?刚才又吵又闹的被人骂了那么长时间依旧镇静,要拿绳子捆都没事,怎么我说了句话就哭了?
齐雨不再挣扎,呆呆地只顾自己流泪,让郭文有点摸不着头脑。
张述指指郭文问道:“你爹是郭勇?”
郭文虽然见过张述,却一时没有认出来,他点点头问道:“啊!你是哪位?”
张述笑了,“你回去告诉你爹,就说张述在这里请他吃饭。”
“张述?”郭文一愣,上下打量了张述两眼,认出了他。
凑过来嘻皮笑脸的说道:“啊呀张大人,您和我爹是一个辈分的,小子斗胆就称您张世伯了。张世伯啊,我爹在家常提起您哪,您和我爹那交情可真是非同一般哪。那个词怎么说来着?莫逆之交!今天有幸见着您老人家,真是三生有幸。”
张述呵呵笑着,说道:“不用套近乎了,去请你爹来,我在这里等他。那边那个丫头我认识,你就别为难人家了。”
郭文回头看了一眼齐雨,有点不甘心,终究没敢多说什么,下楼去了。
张述招手,“齐雨,过来。站在那里发什么傻呢?”
齐雨紧抿着嘴唇过来了,眼泪还在不停地流着。
张述示意她坐下,然后笑着摇摇头说道:“真是个小孩子,上次咬我那劲儿哪去了?现在哭得唏里哗啦的。为什么每次我见到你时都哭得像个大花猫?”
齐雨呜呜地哭泣出声,说道:“你不是好人!你不是好人!他光天化日强抢我,你为什么不抓他?你和他一样是坏蛋!”
张述说道:“你以为我叫他父亲干什么?我和他爹天天见,有什么事情不能说非得请出来吃饭?还不是为了解决你这事情?把这事告诉他爹,让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以后你才可以安心过日子。”
齐雨问道:“他强抢我,你就只是告个状吗?你这是在纵容他。为什么不按律治罪?”
按律治罪?张述苦笑。明明可以和平解决的事情为什么非要弄到不可收拾?
张述费了很大力气才把这个副守备拉拢住。郭勇最近表现相当不错,和他走得很近,就算是冲两人的交情也不能那么干。
抓了他儿子除了弄得两人反目成仇还能有什么效果?到那时张述又得对水师动大手术,那就真的是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了。
张述说道:“你还是个小孩子,不懂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不过你也不需要懂,就这么纯洁快乐的长大,然后找个人嫁掉相夫教子,过你的幸福生活吧。要想在这世界做事,都得是我这样的坏蛋。”
齐雨没听明白,她问道:“你在怕他父亲?你不是守备吗?他爹只是副守备,你为什么要怕他?”
张述当然不怕郭勇,只不过是抓他儿子有害无益。
他说道:“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一个小丫头,懂这些事情干什么?一会饭菜上来了你吃点,然后回家去当你的千金小姐。对了,你不是在连江县么?怎么又跑到福州来了?还有你不在家当你的大家闺秀,跑出来唱什么曲子?”
齐雨又开始掉眼泪,她哽咽着说道:“上次倭寇把家里的东西全抢光了,爹爹也被他们杀了,我爹安葬的时候靠乡亲们才埋掉,然后就一文钱都没有了。我姥姥家在福州,娘只好带着我回姥姥家。姥姥年纪大了,我娘又病倒了,家里没吃的也没柴,我只好出来唱曲子,好换点吃的。没想到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坏蛋。”
一个官家大小姐,转眼就变了贫家女。张述听得直叹气,他安慰道:“你爹以身殉职,也算是个英烈,我当时就报上去了。你不用太过担心,抚恤银子很快就下来了。”
齐雨突然站起来走到张述身前,然后一下跪倒在地说道:“您帮帮我家吧!我娘的病要是不赶紧治疗,怕是等不到抚恤银子下来了。我知道您是好人,上次我不懂事那么咬您,您都没有怪罪我。求您帮帮我,只要您帮了我们这一回,小女子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您。”
张述连忙扶起她来说道:“快起来,我受不了这礼节。一会去你家看看。”
齐雨哭得梨花带雨,“谢谢大人。”
这时候郭勇从楼下上来了,见状有点不明所以。他没有多事的询问,而是冲张述一抱拳,豪爽地笑道:“哈哈。大人,卑职来了。这事儿怎么说的?怎敢劳您破费?我那蠢小子不懂事,见了您都不知道尽点孝心,真是个蠢才哪!”
张述起身微笑道:“请坐请坐。这个也是偶然遇到令公子,才想起来请你过来吃个便饭。好好叙叙。”
郭勇坐下,二人推杯换盏,两个侍卫也坐着大口吃菜,酒却一滴不饮,他们怕喝酒误事。
至于齐雨,可能是饿得狠了,一开饭就抱着小碗不停地夹菜,再没其它动作。
吃得差不多以后,张述婉转地把齐雨和郭勇儿子的事情说了,他最后说道:“这位齐小姐也是我认识的,过一会我要去他家里看看。今天呢我给做个和事佬,你们两家要有什么误会就此消除了吧。”
郭勇听明白以后怒气勃发,他恼怒地说道:“这个蠢货,书不好好念,大白天抢起别人家小姐来了。我这就回去收拾他。”说着对张述抱拳说道:“大人,卑职这就回去收拾那个不肖之子。”
张述连忙挽留,郭勇说什么都不行,怒气冲冲的下楼去了。临走时顺便帮张述把帐给结了。
他回到家里立刻把儿子找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
“你这个不孝子!竟敢当着张守备强抢民女,抢的还是人家熟人!你简直是找死!张守备那是什么脾气?监军说打就是打,巡抚说打就打。他手上出多少条人命了?你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你老子我还算有点薄面,今天你就死了!
你老子我整天给人家卖命容易么?跟着担多大风险?一桩一桩的事情那都是杀头的罪过,好不容易才换了点好印象,今天全被你毁了!”
郭文嗫嗫地低声分辨,“他当时也没说什么啊。”
郭勇大怒,“人家和你说什么?你算个屁!人家有事直接找你老子我头上来了。你以为事儿那么轻松就过去了?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死了郭家断子绝孙!你下次做事前想清楚点,要是再遇上这种事情老子打断你的狗腿!那样起码还能留住你的狗命!”
郭文连连点头,“是是。爹,您消消气,孩儿知道错了。”
郭勇吼完以后气消了点,思索了一会缓缓说道:“张守备这算待咱家不错了,你可别不知好歹。人家把我请去好吃好喝,就是顺便提了下这事儿。以后这事就算掩盖过去了,下次见了你该叫世伯还得叫。学得伶俐一点没坏处。”
“是是,孩儿懂了。”郭文把头点得跟鸡吃米似的,连连应诺。
齐雨的母亲得的是心病,本来她们一家和和美美的过着安乐日子,哪想到祸从天降,一夜之间丧失了丈夫,家里的天塌了。
所有值钱的物品全被倭寇抢走,县衙也被倭寇纵火焚毁,一时间孤女寡母竟然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靠着街坊邻居安葬了亡夫以后,他们真的是连饭都没得吃了。好在连江县的士绅百姓念在县令拼死抗倭的份上,多多少少接济了她们点银两。
丈夫已经去世,夫家远路迢迢,就算是去了也没有活路。她和女儿只好回到福州娘家。路上的风寒加上伤痛欲绝的情绪,刚回家就病倒了。
她父亲已经早亡,家里只剩老母亲在世,头几天依靠家里的那点积蓄还请了大夫治病,这几天已经连饭钱都没有了。齐雨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出去唱曲子吹箫赚饭钱。
张述他们吃完饭,一起到齐雨的家里去。离开酒楼前张述让伙计给齐雨打包了两份饭菜,让带给她母亲和姥姥吃。
她家住在一条小巷子里,院落不大,倒也整洁。
张述跟着进入院子,齐雨高兴地率先跑进屋去,嘀嘀咕咕地和母亲姥姥轻声说话。
随后,出来一个老太太郑重其事的要给张述磕头行礼,张述连忙拉住阻止了她。
老太太把张述邀请进入屋内,齐夫人已经收拾得从床上坐起来。
张述把自己的随身零钱拿出来,也就十几两不到二十两放在桌子上,然后安慰了一下齐夫人。大概意思无非就是些好好养病,保重身体之类。
第一百二十八章击杀
齐夫人感动得热泪盈眶,齐雨和老太太都在不住地抹眼泪。她们这些日子可以说是叫天无门叫地无路,没有什么能比在这种危难之际伸出援手更让她们感动了。
张述起身要告辞时,齐夫人突然说道:“张大人且慢,民妇有一件事情恳请大人。”
张述有点奇怪,他坐下说道:“请讲。”
齐夫人把齐雨拉过来,她拉着女儿的手说:“民妇死不足惜,只是尚有夫君骨血在此。雨儿今年已有一十四岁,自幼也算得上知诗书懂礼仪,懂琴棋书画,在烹饪方面也颇有专长。
齐家也可谓是诗书门弟,我家夫君这一去雨儿又如何托付终生?必然是高不成低不就,若是耽搁了她的终生大事,民妇将来死后何颜面见九泉之下的夫君?”
齐夫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顿时有点喘不上气来,张述耐心地等着,等她喘匀了气才问道:“夫人的意思是让本官为令爱作媒?为令爱选取青年才俊许配?”
齐夫人轻摇螓首,说道:“民妇岂敢有如此想法!观大人为人仁义,行事端正。民妇只求大人能够将雨儿收为妾室,她也算后半生良人有靠,可保她衣食无忧了。”
张述笑着摇摇头说道:“夫人的好意张某心领了,我明白您的意思,您这无非是为了报恩。可我还不至于无耻到那个程度,区区十两银子就想买个官家小姐回去。这件事情不要再说了,我不会同意的。你安心养病,银子不用发愁,我会时常派人送钱过来的。告辞了。”
张述说完转身出了屋子,对在外面把守的两侍卫挥挥手,三人走路。
齐夫人一阵咳嗽,随后有气无力地说道:“雨儿,跟着张大人。大人不愿意收你为妾,你就给大人做个使唤丫头吧。受人滴水之恩,须当涌泉相报。他这是救咱两次了,可咱家也实在没有什么可侍奉大人了。”
齐雨满脸泪水跪倒在地,轻轻地给她母亲拜了几拜,随后起身追了出去。
张述还没有走出院子,齐夫人的话他也听到了。他加快速度大步往外走,两个侍卫穿着重甲行动慢,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齐雨穿的是仕女长裙,行走奔跑都无法迈开大步。出门以后她迈开碎步猛追张述,可是张述的速度很快,她毕竟是个小姑娘身体瘦弱,再加上近日吃得不好,没有多少精力,追了一会就追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述消失在前面。
张述以为她追不上就没事了,他实在是太小看了齐雨的决心和毅力。这个小姑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咬守备大人,实在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打发掉的。
她跟丢了以后没有气馁,稍歇一歇就开始快步朝南门走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张大人总是要回家的。
摆脱了齐雨的纠缠后,张述心情非常好。小姑娘齐雨自强自立赢得了他的尊敬,齐夫人知恩图报让他感动。他倒没有图谋人家的报答,不过仍然感觉不错。
张述出了齐家以后,没有顺着来时的路走,他怕刺客设埋伏。
他往另一头走,这边完全是居民小巷,七拐八绕的路很窄。
廖全在后面看着张述三人走入小巷,终于下定了杀人的决心。他对这些地方很熟悉,来了以后就到处都转遍了。
他立刻抄近路飞跑到街道前边,堵截张述。他在跑路中正好遇到一个走街串巷卖菜的小贩,于是拿出一块碎银子把小贩的菜担子给买了下来。他穿的衣服本就普通,倒也不必再换。
当张述三人出现时,廖全已经是一个游商小贩的打扮。他不会福州味的吆喝,干脆不开口,就那么慢慢悠悠的朝张述接近。
他不知道做出这个杀人计划是多么失败。他知道自己在京师时曾经在张述面前露过脸,但是那么长时间了,当时距离又远,他不认为张述能够认出来他来。他并不知道前些时埋地雷时,曾经被张述用望远镜仔细地打量过。
双方接近了,张述眼睛带笑地打量着廖全,脑子里刷刷地列举着此人的可疑之处。
这个小贩挑着担子像个卖菜的,可是动作却并不熟练,担子晃晃悠悠。经常挑担的人那担子都是稳得放杯水都洒不出来,这样做可以节省很大的力气。他本人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点,显然是个生手。
他的行走动作都很轻松,完全没有那种重担压肩的感觉,就好像肩膀上扛的是根棉花糖。说明他力气很大,普通的庄稼汉是不可能在这么大力气的。
他走路时胳膊和腿都协调得近乎完美,每一步的距离都分毫不差,只有严格的军伍训练才能有这种效果。
最让张述感觉好笑的是,他曾经从窗子里和望远镜中两次见过廖全,而廖全却不知道这点,以为张述不认识他。
廖全用那种看陌生人的眼光平静地扫视张述一眼,正好看到张述带笑的眼眸。
两人对视的瞬间,廖全有种被人看破伪装的心寒。但是事到如今,已经无路可退。他用力平复心情,做出一付若无其事的样子走着……
双方相遇的刹那,几乎同时动了手。
张述一拳击向廖全的太阳穴,廖全竖起扁担格挡。
双方出手都快得眼睛看不清,完全是在凭本能和经验格斗。
张述全力击出的拳头根本来不及收回,他也没想收回。这一拳击打在扁担上,扁担在大力推动下狠狠地敲到廖全脑袋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廖全被这一拳头击打得脑袋猛甩一下,他已经有点视野昏花。
张述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又是一拳击向廖全的咽喉部位。
寥全不闪不躲,只是稍稍侧了下身,避开要害。
高手相争,一点点优势都能决定胜败。廖全知道今天失败了,他本能地选择了一命换一命的方式。在张述攻击他的同时从左手袖子里洒出一包细石灰粉,狠狠地抛向张述脸上,然后一道寒光从担子的菜叶下突起,直奔张述的咽喉。
啪!张述的拳头击中廖全的右侧脖颈。随后他身子快若闪电般朝前一窜,已经跳到廖全来时的方向,空出了那片石灰区域。
廖全的石灰洒空,刀光走空,他没有倒下,眼睛血红,状若疯狂。事实上他的伤势相当严重,完全是靠一股子毅力在坚持。
大仇未报,怎能身死?!廖全心中像惊雷一般的闪着这句话,他猛力朝张述冲去。
张述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朝后退了一步。
廖全终于冲到了张述面前,但是他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刚才那一拳打烂了他的右侧脖颈,阻碍了动脉供血。
他大脑已经极度缺血,根本没有思考的能力,但他仍旧强撑着一刀刺出,随后不甘地倒地。
刀尖停留在张述身前一尺远的地方,猛然落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
从出手到死亡,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沉默着来,沉默着死去。
张述轻叹一声,“你曾经执行过保护我的任务,却最终死在我的手里。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令人遗憾。你服从指挥官的命令,而我也不想让你杀死。愿你安息。”
刚才的战斗实在太快了,不到两秒钟已经打完,两个侍卫眼睁睁地看着前边打架,可惜根本没有伸上手。
等到他们跑到近前时,战斗已经结束。
他们看看廖全的尸体,脸上的表情呆若木鸡,半晌才傻傻的问道:“大人,这就是高手的境界?只需要一下?”
张述点点头说道:“杀人,确实只需要一下。生或者死,就在刹那决定。不是敌死,就是我死。”
两个侍卫问道:“大人,那你杀我们呢?”他们想问问自己在张述手下能走几招。
张述失笑,他不愿意打击他们的自信,说道:“瞎说什么呢?把他的脸盖上,别让人看见。把他抬到前边角落。”
两个侍卫把廖全的尸体抬到小巷角落里,然后张述到街道上买了个箱子,把廖全装进去抬出了街道。叫辆马车一直拉到军营,然后让人把箱子海葬掉。
忙完了这些事情,张述回家。然后他看到了齐雨。
张述回去的时候,齐雨正在门房等着。她到了守备府以后,告诉侍卫说:“我是张大人新收的丫头。”
侍卫见她青春俏丽,虽然身子还未长成却已经美丽至极。再看她的手,五指洁白纤细,完全不像个做家务的。他摇摇头心说,这哪是什么丫头?明明是小夫人。
侍卫不敢怠慢,说道:“小姐先进屋吧,等大人回来看怎么安排。”让她在门房等着一方面是热情接待,另一方面也是监视。总不能随便来个人就放进去吧。
齐雨在门内等不多会儿,张述就回来了。她见张述进门,连忙站起来走到院子里行礼。
张述诧异,“你怎么来了?”
齐雨身子微蹲,轻声细语说道:“奴婢遵从母命前来拜见大人,日后为大人洒扫铺床、奉持箕帚。”
张述左右看看,好些侍卫都在院子里往这边瞅,他挥手说道:“你们都看什么?干自己的活去!有什么可看的?”
众侍卫嘻嘻哈哈地笑着闪人了,边走边议论,“府里又要多一位少夫人了。哈哈,大人的眼光总是这么好,这位新来的小姐真漂亮。”
张述听着侍卫们的议论,怒吼一声,“瞎嚼什么舌头呢?是不是嫌操练的你们少了?”
众侍卫都不敢再议论,压着笑声跑了。
张述微笑着对齐雨说道:“齐小姐,你这不是陷我不义吗?以后别人还不得说我趁人之危,拿十两银子威逼官家小姐为奴为婢?这样不合适,坏我名声。回去吧,啊。”
齐雨说道:“我可以去城里喊话,就说我是自愿的。那样就没人误会大人了。”
张述听得一脑袋冷汗,“要那么干的话我趁人之危的名声算是彻底坐实了。我说丫头,不就是十两银子么?你至于这样吗?回去吧,过些天我再去看你们。”
齐雨摇摇头说道:“我不会回去的。十两银子在大人眼里或许不算多,可是却可以救我一家人的性命。救命之恩,我一定要报。”
张述见劝她无效,不再徒劳费力。干脆喊出两侍卫说道:“你们两个去备车,把齐小姐送回家去。”
俩侍卫不情不愿地看着张述,真是不理解自家大人的做法。这么美丽的千金小姐自己送上门来,为什么不要?
他们没说出口的原因是不想掺和到张述的家事中去,毕竟府里现在还住着一位杨小姐和笛丫头。
张述见二人没动静,说道:“你们两个想什么呢?赶紧的!”
“遵命。”两侍卫不情不愿地备车去了。
齐雨突然跪下说道:“您要送我回去,奴婢自然不敢抗拒。不过回去以后我还会再来,我会在府前跪到您愿意收我为止。”
张述愣住了,他原以为这不过是个小女孩子,哄一哄再赶回家去,也就过去了。可是现在看着她一脸的坚决,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扑上来咬胳膊的场景,想起了她被三个男人捆绑时奋力挣扎却不肯呼救的情景。
两个侍卫回来了,低声说道:“大人,车备好了。”
张述犹豫了,他沉吟着没有说话。如果齐雨真的在府门外长跪不起,那她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两个侍卫看看跪在地上的齐雨,又看看自家大人,不知道他们离去时这位齐小姐说了什么,大人现在好像要改变主意。
这时笛儿出来了,她刚才听到侍卫们议论新来了位小姐,于是赶紧到前边来看。过来时正好看到齐雨跪下说一定要进门。
她顿时怒火中烧,为自家小姐忿忿不平。她怒气冲冲的走过来冲齐雨斥道:“真没见过你这种贱女人!你还要不要脸?趋炎附势也不是你这样的,赶都赶不走,你以为这是哪儿?我家大人已经有夫人了,你以为进门就能当少奶奶?”
说着话,她对两个侍卫说道:“你们等什么呢?还不快把她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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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齐家
听笛儿说得难听,齐雨一阵委屈,大颗大颗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她又使劲把它们眨了回去。
两个侍卫看看笛儿,没有说话。这位笛儿姑娘丫环不像丫环,小夫人又不像小夫人,不知道是怎么个身份。
张述的脸顿时沉下来了,他冷冷地对笛儿说道:“这儿没你的事,回去侍候你家小姐去!”
笛儿见张述生气,有点心虚,但她还是强撑起胆子嘴硬道:“我正是为我家小姐不值!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男人都没有一个好东西。喜新厌旧,贪得无厌。”
张述心头火起,他不再理会笛儿,弯下腰对强自镇定的齐雨温和说道:“既然你这么坚决,那就留在这里吧。”
齐雨喜不自禁地仰起头,两眼泪珠又涌了出来。
张述伸手轻轻地替她擦掉眼泪,笑道:“记住,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以后不许后悔。”
齐雨哽咽着说:“奴婢绝不后悔!”
张述把她扶起来说道:“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的衣食住行全由你一手打点。你的责任重大知道吗?要是打点的不好,本官可是会在外面丢人的。”
齐雨呜咽着说:“奴婢会尽力的。”
张述对那两个侍卫说道:“你们去她家里,把她母亲和姥姥都接到咱府里。顺便再请个高明的大夫给她母亲看病。”
两个侍卫高兴地应了一声,“遵命!”赶着马车出去了。他们边走边想:这才对嘛,这么美丽的小姐被扔在寒窑里受苦,怎么看都不忍心。现在好了,跟着大人吃穿不愁,身份也尊贵。
看到事情突然变成这样,笛儿傻了眼。她怎么也想不通刚才张述还在坚决拒绝,怎么一会就变卦了。
她扯着嗓子说道:“大人,你怎么能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在身边?万一她要害你怎么办?”
张述看看这个不懂事的丫头,强压火气说道:“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的职责是侍候好你家小姐。”
他一向有涵养,心中发怒但脸上却看不出来。
笛儿不知道他已经快爆炸了,还往过凑乎,说道:“大人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笛儿可以侍候您哪,哪用这个丫头?笨手笨脚的,一边去。”说着话,她伸手去推齐雨。
张述实在看不下去了,伸出手指在她手背上叭地敲了一下。
顿时笛儿惨叫一声捂着手背蹲下了,她的手背上一片青黑色,很快就会鼓起一个大包。
张述不理她,对齐雨和气地说道:“走吧,到我房里来。”
“嗯。”齐雨伸手拂拂秀发,整理一下衣裙,跟在张述后面朝他房里走去。
张述一样一样地把自己房间中的事物介绍给齐雨,告诉她哪些可以动,哪些不能动。哪些需要收拾,哪些不需要。
介绍完后,他笑着说:“有你在的话,我的侍卫们就轻松了。他们再也不用进来做这些家务事,都是一帮子大老爷们,做这些事情能把他们烦死。”
“噢。”齐雨奇怪地问道:“怎么是您的侍卫收拾?刚才那位姑娘不是说她侍候您吗?”
“她?”张述斥之以鼻,说道:“她就是嘴皮子说说,指望她收拾?等我死都未必看得到。这几个月以来她从来没有收拾过,还阻拦着不让杨絮收拾。”
说着话张述笑道:“以后这里就交给你了。说实话,你还这么小,我老有种雇佣童工的感觉。”
齐雨微笑着开始收拾屋子,很快就把屋子收拾得整整齐齐。
毕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女孩子,她比比划划地告诉张述屋子里还欠缺些什么装饰,怎样摆设才能够让屋子更加美观、雅致。
张述从小在军校长大,只知道怎样摆放更加简洁,实在不懂得怎样叫雅致。
他笑着说道:“这些事情不用问我,你直接找几个侍卫摆放就可以了。不过今天就算了,你刚来,别累坏了。一会你们全家都在这里了,你还得过去安顿家人。明天吧,明天我去军营的时候你想怎样设计就怎样设计,到时候叫侍卫帮你搬东西。”
齐雨高高兴兴地行了个礼,又跑过来给他捶肩膀。
张述笑着拒绝了,这小姑娘今天累得够呛,也该让她好好歇歇。他指指床说道:“你过去坐会儿,休息休息。我写会东西。”
齐雨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张述铺开纸张,开始刷刷点点地写字。不一会儿,她困乏了,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张述正在写的是他记忆中的知识,现在都记下来,免得将来忘记。
他写了一段时间后,感觉屋子里静得奇怪。扭头看时,齐雨歪靠在床上睡得香甜。
他笑着摇摇头,拿了件长袍轻轻给她盖上,然后继续去写东西。
笛儿被张述敲了一指头后,疼得在院子里蹲了半天,然后她站起来跑回去向杨絮告状。她把自己肿得老高的手背让杨絮看,说道:“小姐,大人竟然为了一个新来的女婢打我。”
“新来的女婢?”杨絮奇怪地问道:“她什么样子?”
笛儿说道:“那女人简直就是个狐狸精,长得一股子狐媚相。大人是被她迷上了。刚开始大人还能把持得住,让侍卫送那狐狸精回去。后来那狐狸精眼泪一抹,大人就心疼了。”
杨絮不怎么相信笛儿的话,她问道:“那为什么夫君要打你?”
笛儿抹着眼泪说道:“我想让侍卫送她回去,大人就打了我。大人也真是的,他就不想想那女人来历不明,要死要活的非要进咱家门,肯定没安什么好心眼子。大人竟然把她安排到了自己房间,让她帮助收拾屋子。迟早有一天会被那个狐狸精害死。”
杨絮说道:“笛儿,你不要老说夫君的坏话。他做事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笛儿不满地嚷道:“小姐啊,都到这时候了您还护着他。男人都是喜新厌旧,您才跟了他多长时间,他就又勾搭上别的女人了。您想想,以前他哪次回来不是先到您屋里来?这次都这么长时间了还不见人影。”
听笛儿这么说,杨絮也有点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朝张述的房间走去。“我去看看夫君。”
身后,笛儿在得意地笑,“哼,我就不信一个新来的丫头能比小姐在大人心里还重。非得让小姐把那个狐狸精赶走不可。”
杨絮无声地走入张述的房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张述头都不抬地轻声说道:“杨絮?今天有点事儿,没有顾得上去你那里。抱歉。”
杨絮走到张述身后,轻轻按摩着他的肩膀,温柔地说道:“我知道您忙,所以自己过来了。”
张述闻着她身上传来的清香,心旷神怡。他不想写了,站起身把她抱在怀中,拿额头蹭她的脸颊。
杨絮轻声说道:“那位姑娘还在呢。”
张述无所谓地说道:“她睡着了,看不到。”
杨絮问道:“她是妾身的妹妹吗?”
妾身?张述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这是在宣布自己的大夫人身份。在问齐雨是不是小妾。
张述笑着说道:“你看我像那种人吗?她才十四,比你还小两岁。她父亲是连江县令,抗倭时死了。家里值钱东西全毁了,没米没柴。她先跟着我做个侍女挣点钱养家,等过几年长大了,有了合适的人家,再把她嫁出去。”
杨絮默然,夫君总是想得很好,可惜却不明白女孩子的心理。真要过几年长大了,她还会愿意嫁别人吗?看来家里真的是要多个妹妹了。
张述抱了她一会儿,满足地叹口气问道:“笛儿的手不要紧吧?”
杨絮说道:“鼓了,肿得厉害。您为什么打她?”
张述叹气,“一时没忍住,我太冲动了。替我向她道歉。”
杨絮笑了,“您是大人呀,是家主。笛儿只是个丫头,她怎么能受得起您的道歉?打了就打了,骂了就骂了。您一向平和,肯定是她不懂事,把您气得狠了才动的手。我回去会说她的。”
张述把她搂得更紧了,“你们是同一个家里出来的,却差异这么大。你知书达礼,她却蛮不讲理。”
杨絮说道:“她是……”
她刚想为笛儿辩解,齐雨醒了,张述连忙放开杨絮。
杨絮脸红了,她觉得搂搂抱抱的被别人看到了,很尴尬。
齐雨其实没注意到他们,她醒来看到身上盖着长袍,轻轻把长袍叠起来放在一边,随后站起来看看张述,又看看杨絮。
张述知道她是在等着介绍,于是说道:“齐雨,这是杨絮,我的未婚妻子。”
齐雨施了个蹲身礼说道:“奴婢见过杨小姐。”
杨絮连忙还礼,郑重地说道:“不敢。齐小姐以后还是叫我姐姐吧,另外请不要再自称奴婢了。”
齐雨忽闪着大眼睛看向张述。
张述拍拍脑袋笑道:“忘了,以后在咱们家呢都自称我,不要再叫什么奴婢啦,奴家啦,妾身啦这一类的。我听不习惯。既然杨絮让你叫她姐姐,那就叫吧。你岁数比她小,这么叫也是应该的,更显得亲切。”
齐雨说道:“杨姐姐,我到这里来,给您添麻烦了。”
杨絮微笑着说道:“不要这么说。以后在一起的日子还长着呢。”说着话,她对张述说道:“您这里要是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带齐妹妹出去一下。她初来乍到,有些事情总得有人教。”
张述笑笑,“好了,你们去吧。”
杨絮和齐雨对他施礼,告退。出门后二女嘀嘀咕咕着轻声笑语地走了。
她们走后,张述立刻出门去找武沧。把他安排到卫戍第一团黄浩那里去了。
齐雨曾经见过武沧,虽然他现在刮了胡子,但也难保会认出来。
两个人得隔开,等以后时间长了慢慢淡忘,或许就记不起来了。防患于未然。
琉球王张竣坐在皇宫里,他的右侧是宰相,左侧是倭人山岛义雄。下面两边分列着五个元帅,广东元帅,浙江元帅,南海元帅,北海元帅,西海元帅。福海元帅的位置空着。
广东元帅和浙江元帅、福海元帅都是在明国有实际地盘的。琉球王认为以敌国的地盘封官更能显示出琉球国的强大。
这些大臣都是张竣的老朋友加老兄弟,他当了皇上以后在宫殿里设了座位,所有人坐着议事。
“朕刚接到消息,福海元帅率军夜袭福州军港,烧毁大量明朝水师军舰。后来被福州守备张述追赶击败,福海元帅被生擒后押解进京。我两艘军舰全部被击沉。”琉球王沉痛的宣布消息。
山岛义雄低着头沉默不语,心中暗想:明人的那种武器实在太可怕了,一下子可以毁灭一艘战舰,福海元帅肯定是被这种武器击败。
底下的几个元帅大为震惊。
南海元帅讶然说道:“那两艘军舰是新购置的甲级战舰,就算是遇到明舰围堵,打不过总能跑回来吧。怎么竟然全部被摧毁,连元帅都被生擒活捉了?”
北海元帅叹气说道:“福州水师实在是我琉球国大敌啊!这附近海域有这么一个钉子在,我们处处受制,实在难安啊。”
浙江元帅握起拳头在空中猛挥一下,说道:“我们应该调集全军,干他娘的。只有消灭了福州水师,才能够安枕无忧。”
广东元帅疑惑道:“以前福州水师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怎么突然把爪子伸得这么长了?”
西海元帅也纳闷地说道:“说得是啊,以前福州水师只在他们附近游巡,从来没有主动攻打过我们。这几个月来却行动频繁,一次又一次攻击我军。”
琉球王说道:“静一静。”
众人都不再议论,琉球王说道:“朕收到消息,福州水师数月前换了一个新守备,名叫张述。这几个月来连续攻打我军,都是他指挥的。”
几个元帅立刻七嘴八舌地说道:“此人不可不除啊!只要除去他,我们就又可以相安无事。”
浙江元帅说道:“消灭一个守备有什么用?我们还是应该调集全军,灭掉福州水师。”他负责浙江的所有事务,最希望能把福州水师消灭掉,那样他的手下就可以去浙江大肆掠夺了。
第一百三十章忍者夜袭
浙江元帅说道:“消灭一个守备有什么用?我们还是应该调集全军,灭掉福州水师。”他负责浙江的所有事务,最希望能把福州水师消灭掉,那样他的手下就可以去浙江大肆掠夺了。
广东元帅说道:“你说得轻巧,我们这么多人怎么跑到明朝的地盘上打仗?打完仗还撤得回来吗?这一路上吃什么喝什么?千里行军,明军能不知道?到时候他们往城里一缩,我们怎么办?去打城?”
浙江元帅鄙夷地说道:“那就这么算啦?你个胆小鬼。”
广东元帅大怒:“你说什么?”
浙江元帅冷笑道:“我说你是个没卵子的货。”
广东元帅跳起来大骂:“你放屁!”
宰相眼见二人有打起来的迹象,连忙阻止,“二位元帅不必动气,都是一心为了这琉球国的江山嘛。哈哈。这争论归争论,就事论事就好了。何必意气相争呢?二位都是位高权重,身份尊贵,这样做实在是不合适啊。”
“哼!”广东元帅怒气冲冲地对浙江元帅哼一声后坐下了。
浙江元帅得意地一笑,对宰相拱拱手也坐下了。
琉球王见众人都静下来了,说道:“据探子报道,福州现在政局诡异,巡抚总督都不在福州。城内好像是被水师一家掌控,也就是说都被他们的守备张述掌控。这个张述却没有住在城内,也没有住在军营,而住在城南,离安泰河五里远。”
琉球王说了这话以后,停下来看着众人。
浙江元帅跳起来兴冲冲地说道:“皇上的意思是不是说,能够偷袭那个什么守备一次?把他全家杀光?然后福州就群龙无首,咱们大军压境就可以趁乱拿下?”
“这个……”琉球王沉吟一下说道:“杀张述全家是可以的。大军压境这个还需要计议。”
“遵旨。”浙江元帅怏怏地坐下了。
广东元帅扬起脸来对他做个不屑的表情,气得浙江元帅就要发作,旁边的两个元帅连忙把他拉住。“这是金銮宝殿,你就消停点吧。把你那火爆性子收收,别惹皇上不高兴。”
浙江元帅忿忿地坐下了。
琉球王说道:“各位爱卿,怎么杀那个守备全家,你们有什么主意?”
群臣都开始苦思冥想,
山岛义雄心中冷笑,一群酒囊饭袋!他说道:“皇上,只需要派一队精兵坐船进入安泰河,就可以夜袭守备府了。”
琉球王疑惑地问道:“就这么简单?”
山岛义雄说道:“不错。”
琉球王摇摇头说:“安泰河入海口有军舰封锁,很难混入。退一步说,就算混入了,杀了守备,怎么回来?到时候明军肯定大肆搜捕,无路可逃。”
山岛义雄说道:“可以把人伏在货船中进入安泰河,待到夜间上北岸杀守备,完成后乘船到南岸,从陆地行至海边。如果南岸能有马匹等候,那就更加容易。”
琉球王点点头,说道:“山岛爱卿所说倒是可行。只是这马匹难以凑齐,多了凑不起来不说还会惊动明人,少了又带不回人来。”
山岛义雄问道:“敢问皇上,守备府有多少军兵保护?”
琉球王看看字条,说道:“据探子报道,守备府由不到五十名军卒护卫,但都是以一当十的精兵。”
山岛义雄不屑地笑道:“以一当十?我大和武士英勇无敌,五十名军卒只需要派二十武士足够。”
琉球王喜道:“山岛爱卿是要派你的人去?”
山岛义雄说道:“不错。只去二十人的话撤退的时候也容易,二十匹马总不难凑齐吧?”
琉球王欣喜地站起来说道:“二十匹马绝对没问题。一切仰仗山岛爱卿了。”
山岛义雄立即下殿去安排他手下的人准备行刺,他在所有人中挑选了二十名最为优秀的忍者。这些忍者接受过严酷的训练,可以潜伏在水下和泥沼几天几夜,可以为了等候一个目标蹲在土坑里数日之久,他们拥有极佳的忍耐力和刺杀技能。
这二十名忍者一个个身材矮小,精瘦精瘦的。他们穿着花花绿绿的伪装服列队。
山岛义雄一个一个地拍打着他们的肩膀,“这次去福州,我要你们活着回来。你们都是大和民族的精英武士,担负着训练琉球国战士的重任。即便完成不了任务,也要活着回来。这是我对你们的要求。”
“哈依!”忍者们弯腰鞠躬齐应一声,随后说道:“请山岛阁下放心,我们会活着回来!请您示下。”
山岛义雄说道:“这次去福州的任务目标是杀死福州守备张述,如果敌人很强大就马上撤退,你们一个都不能死。”
忍者们感动地说道:“感谢阁下的关照!我们一定努力。”
这二十名忍者辞别山岛义雄,坐海船到福州附近海域,有内线的货船过来接应,把这些忍者都安排到了自己的船上。
他说:“要刺杀张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守备家中有一种很猛烈的火油,一但燃烧就无法扑灭。上次他们明国内讧,锦衣卫两千多人都死在这种火油下。”随后就把他打听到的当时情景讲述了一遍。
忍者们惊讶地问道:“竟然有这么厉害的火油?那请问怎样才能杀死张述?”
琉球国内线说道:“水克火。各位可以等到下雨时再去进攻。到时候,再猛烈的油也燃烧不起来。”
忍者们鞠躬谢道:“您说的很对!”
随后这些忍者们在船上等着老天下雨。等了两天以后,这天早上起来,琉球国内线说道:“下午就要开始下雨了,到晚上会下得比较大。可以行动了。”
忍者们疑惑地问道:“您是怎样知道今天会下雨的?”
琉球国内线笑道:“明国有句谚语:早看东南,晚看西北。早晨起来看东南方,阴云密布,必定是要下雨啊。”
忍者们赞叹道:“您真是一位智者!怪不得琉球王会派您在这里埋伏!”
“寻常,寻常得很。”琉球国内线呵呵笑着,把这些忍者们都装在了酒桶中。
桶里的酒被倒掉一部分,他们蹲在桶内,再盖上盖子。
泡在酒里时间长了人会受不了,但是对于这些忍者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已经习惯了。
忍者们鼻子露在酒面上,桶盖上有出气孔可以不被憋死,但是货舱中空间狭小,又不通风,憋闷无比,他们在黑暗中忍耐着。
安泰河的入海口设着水师的卡子,两艘大船分列河道两岸,只留下允许一艘船只经过的水道。
每艘经过的船只都要被检查,如果有不合规矩的时候还要罚钱。事实上几乎每艘进入的船只都会被罚钱。
张述知道底下士卒的这些事情,但是他也不好管,只能是睁一眼闭一眼。在原来的世界的都避免不了这种事,在明朝又能和谁说理去?
这些士卒们为了罚点银子,搜查得总还算仔细。如果不让他们罚钱的话,恐怕就是拉着火药桶进去他们也只会装作不知道。
倭寇忍者们乘坐的货船经过卡子,士卒们从大船上跳下,开始到处翻拣。
这是一艘运送酒的船,货舱里满满的都是酒桶,根本过不去人。
检查的士卒们看到这种情形,皱了下眉,随后出来朝大船上喊道:“拿根棍子来,这底下全是酒桶。”
大船上的军卒扔下一根长木棍,检查的士卒开始拿着棍子挨个敲酒桶。装满酒的桶和空桶声音不一样,他们靠这个来分辨里面是不是放了其它东西。
如果是空桶里边装人的话这下就能检查出来,但是倭寇的内线对这种检查手段已经熟悉得很,把忍者们都藏到了酒内,声音并没有不同。
检查完毕后,检查的士卒喝道:“装载货物过多,罚钱!”
琉球国内线心里乐开了花,总算是蒙混过去了,但表面上他做出一副苦脸掏出银子上交,好像万分不舍似的。
关卡放行,货船开入安泰河内,一直朝上游正常行进。为了不引起怀疑,他们没敢直接在守备府附近停泊,等到天黑时早已经离开了福州附近。众忍者都从酒桶中出来,饮食休息。
整个白天都阴沉沉的,到了晚上果然下起雨来。
装载倭寇的货船顺流返航,等到深夜时靠岸停泊,忍者们跳下船只,朝守备府前进。
守备府的高坡上有一座观察哨,是张述建立起来为了观察警戒的,每天都有侍卫在里面轮值。
像这种警戒哨白天能看得清,到了晚上就不管用了,特别是今天还下雨,更是黑咕隆咚一片。
张述并没有把他的夜视镜交给这警戒哨,那东西需要精心的保养,而且有使用寿命,不可能天天晚上都开着。
守备府还有一种预警装置,狗。
听到忍者们的脚步声,院子里的狗又开始狂叫,扯得铁链子哗哗作响。
被狗叫声惊动的张述立刻拿出夜视镜凑到南面窗口观察,这个方向他重点防范,离河道太近了。
一眼他就看到了那些忍者,立刻喝道:“敌袭,都起床!立即组装投石机!”
他话音刚落,立刻有几名侍卫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只穿了条裤子跑到院子里,刷刷地把投石机零件从箱子里取出,组装起来。
张述在上面不停地报标:“开花炮弹预备!323刻度,315刻度,305刻度……”
二十秒钟不到,两架投石机已经组装完毕。侍卫们把标尺刻度对准刻度,吼了一嗓子,“好!”
张述喝道:“放!”
两枚开花炮弹发射出去,飞向正在排着一字长蛇阵前进的忍者。
这些忍者们小跑着前进,速度很快,他们听到了目标地点的狗叫声,顾不得再保存体力。
张述的每一次报标都是对准他们前面的路段,报的是计算好提前量的刻度。
今天下雨,多少影响了投石机的准确性。两枚开化炮弹突破重重雨帘,正落在忍者们队伍前方,轰隆,轰隆两声爆炸,忍者们倒下两个人,被弹片擦伤的有五六人。
“什么东西?”忍者们大惊,都停下脚步查看伤员。
张述看得清楚,立刻报道:“202刻度。”
又是两枚开花炮弹飞出,经过前面那次较弹,这次张述报的靶标位置就准确多了,一枚开花炮弹落在忍者们身边,轰隆爆炸。另一枚直接砸到了一个忍者的背上,连砸带炸,直接把他变成了一堆烂肉。
这次的爆炸引爆了忍者们身上携带的火药炸弹,又连着响起几声爆炸。
硝烟散去后,只剩下一名忍者还站在原地。
“快走,回去告诉山岛阁下,我们……失败了!”负伤的忍者压着声音吼道。
那名唯一没有受伤的忍者立刻撒腿如飞,向来时的路跑去。
“我们……没有失败!”另一名重伤的忍者睁开无神的眼睛,断断续续说道:“我们……绝不会失败!”
“对!我们还没有死,我们绝不会失败!”他们的头领咬着牙说道:“所有人站起来!前进!”
慢慢地站起两个忍者,头领看着那些在地上躺着的人怒道:“只有我们三个了吗?你们为什么不站起来?想想吧!我们忍了那么久才来到这里,我们为了什么?现在敌人就在前面,你们却不敢站起来!懦夫!你们不配做一名英勇的武士!你们甚至不配做一个大和的男人!”
“站起来……”地上的一个忍者两眼流泪,他的一条腿被炸断了,无论怎样用力都站不起来。他双手抓着地面开始向前面爬行。
这一刻,所有的忍者都流泪了。他们眼眶中泪光闪闪。
“好样的!和田君!”头领哽咽道:“现在,像我们以前做过无数次的那样,前进吧!诺兹给给——”
“诺兹给给!!”忍者们低声齐道。
三个相互搀扶着的忍者向前挪移,地上,四个缺胳膊断腿的忍者爬着跟随。两颗炮弹呼啸着飞落,一片硝烟过后,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大地重归沉寂。
第一百三十一章大人是好人
守备府,张述喝道:“一名敌人向安泰河边逃走,正南方向,东偏角八度有一艘货船,一队步行追击!二队骑马包抄河南岸,路上顺便通知河道巡逻舰缉拿。”
侍卫们这时候已经备好马匹在院子里等候,听到命令后立刻有两个十人队冲出府门,朝着货船方向追去。
下雨天气不适合重骑兵出击,走路上还行,要是走荒地容易把马陷进去,忍者们来的那个方向泥土松软,不适合骑马。所以负责追击的十个人是跑步出去的。
他们几乎是直线冲向船只所在方向,远远地看到又是两枚开花炮弹飞过头顶,落在前面的忍者群中。把那些负了伤还试图以命搏命的忍者们炸得七零八落。
这些侍卫们跑得飞快,却怎么都追不上那个未负伤的忍者。他们毕竟身着重甲,跑不过对方。如果不让他们着甲的话,他们的战斗力就会大打折扣,又可能会负伤。
忍者冲到货船上,琉球国内线看到他一个人回来,联想到刚才的爆炸声,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脸色变得刷白。
琉球国内线一声不吭地撑起船,朝河南岸靠过去。
另外十个人骑着战马从路上跑到安泰桥边,火药厂和河道巡逻舰都在这里。
刚才的爆炸声已经惊动了他们,这些士卒都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十名侍卫奔驰而过,边跑边喊道:“守备大人有令!巡逻舰艇马上向西缉拿一艘货船!”
巡逻舰艇上的士卒们大声回应道:“得令!”巡逻舰立即向西开去。
全副武装的十名侍卫飞马跑过安泰桥,直奔河对岸。
南岸已经有倭寇的接应人带着二十一匹马在等着,他也听到了北岸传来的爆炸声,他不禁得意地笑起来,“这一定是忍者们的轰天雷吧!声音真大,隔着这么远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没多久,他听到了沉重的马蹄声,疑惑地伸着头去看。桥上跑来了十匹马,全副武装,杀气腾腾。顿时吓得他魂飞魄散,明军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侍卫们见他深更半夜出现在这里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十人队长二话不说抓起硬弓,伸手就是一箭。
咻!扑!正中倭寇接应人,他栽倒在地,死不瞑目。到死都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搜!”十人队长一声令下,十匹战马哗啦啦从接应人尸体边跨过,四下撒开搜索。
他们四下粗略搜索一番,没发现在隐藏的敌人。这时候就听到河水响动,一艘货船朝南岸靠过来。
这时候下游的巡逻快船也上来了,船头上的军卒大声喝道:“前面的船听着!立即停下接受检查!否则格杀勿论!”
两名倭寇哪肯停下,拼命的朝南岸划,好不容易才靠了岸。巡逻船也已经赶过来了。
忍者刚跳上岸,就听到风声不对,他拼命的往旁边一扑,一支长箭正中他左边肩膀。
“啊!”忍者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呻吟,随后不再去管肩膀上的伤势,伸手入怀中取炸弹。
扑扑,这时间又是两支长箭正中他左右两腿,这名忍者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栽倒在烂泥里。
他终于把炮弹拿了出来,使用竹筒中的松香点燃炮弹引线后使劲朝前一掷,炮弹轰隆爆炸,烂泥满天飞。他伸手又去摸下一颗,一枝长箭飞过来,穿透了他的右臂。
忍者强忍着剧痛把炸弹点燃,放到自己的脑袋旁边,“山岛阁下,很抱歉我不能回去报告您了。”
轰隆一声剧响,把他脑袋炸了个稀巴烂。
这名忍者自杀身亡去见他的神了。
后面上岸的琉球国内线目睹这一切,吓得瑟瑟发抖。他手里抓着一柄单刀,茫然地四下看着。他的脸上到处是水,分不清是天上落下的雨水还是冷汗。
岸上,十匹战马从黑暗中缓缓出现,沉重的气势压迫着他的神经。
“啊!――”琉球国内线长长地惨叫一声,而后把心一横刀刃返回,对着自己的脖子狠狠就是一刀。
扑哧,血花四溅,他的身体倒在泥水里。鲜血骨都骨都冒出,他不停地四肢抽搐。
巡逻船终于靠了过来,军卒们迅捷地跳上货船,四下搜索着。
三名侍卫从马上跳下,在死亡的忍者尸体上一阵翻检,把他身上的东西全部带走了。
“这两家伙倒聪明,直接把自己弄死了事。想抓个活口都没办到。”侍卫们嘀咕。
“回!”十人侍卫队长见没有敌人了,带着部下赶着那二十一匹马回到守备府。
张述听了他们的汇报后,沉思了一下说道:“杀手小组和接应人全部死亡。敌人已被全部消灭。没事了,都回去睡吧。明天开庆功大宴,大家伙吃好的!”
众侍卫放松下来,都嘻嘻哈哈地休息去了。
别人都走了,张述饶有兴致地翻着那些侍卫们捡回来的物品,七星飞镖,倭刀,炸弹,烟雾弹……
他把倭刀抽出来空劈两下笑道:“这是真正的倭人武士来了,看来琉球国已经注意到我这个守备了。呵呵,我就像那夜空中的一盏明灯,在吸引着萤火虫自投罗网。”
他又抓起七星镖来比划几下,“可惜还是没太看得起我,只肯派这么点人来。要是来得多点,源源不断地来,我就不用去寻找他们了。”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张述问道:“谁在外面?”
“大人,我是齐雨。”齐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齐雨?张述开门一看,她手里抱着一个大大的陶罐,阵阵香味四溢。
见他开了门,齐雨微笑道:“大人,我晚上给您炖了蘑菇鸡汤,本来打算明天早上再给您热热喝的,可是刚才见您灯光一直未熄,就热了热,现在可以喝了。”
张述看着她纤细娇弱的小身子,心头涌起一阵酸酸的感觉,这还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一个本该在父母膝前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却半夜起来炖鸡汤。
他一手揽住齐雨的肩膀,一手接过她手里的陶罐,说道:“来,进来一起喝。”
齐雨本想拒绝,却感受到张述扶她肩膀的手那么有力,透着不股子不容抗拒的意味,于是乖乖进屋。
张述推开桌上的那一堆破烂,把陶罐放在桌子上。回过头时,发现齐雨还在怯怯地站着,他说道:“坐,不要拘束。以后除非来了客人,否则你什么时候都可以坐着。”
齐雨小小的咧了下嘴角,算是回了个笑容,在椅子上坐下来。她坐得规规矩矩的,双膝并拢,双手交握着放在腿上。
张述打开陶罐,屋子里顿时溢满了香气。他凑近鼻子闻闻,享受地深吸一口气,赞道:“好手艺!”
齐雨听到他夸奖,小脸顿时神采飞扬,嘴角的笑容怎么都掩不住。她赶忙低下头,免得被大人看到她喜不自胜的样子。
张述看她娇怯的样子感觉挺有趣,这小姑娘在外人面前强得要命,在亲近的人身边却又羞涩成这样。她和笛儿正好相反,笛儿是窝里横,在家人面前强得不得了,上次过长江遇险时却吓成一堆。
张述夹了个鸡腿放在茶杯里,放到齐雨的桌前说道:“你做餐有功,本大人赏你一只鸡腿。”
齐雨本想拒绝,抬头看到张述一本正经的严肃表情,她不知不觉就把拒绝的话给忘掉了,说出来的是“是。大人。”
陶罐里的鸡汤温度正合适,不烫也不凉。齐雨是个有心人,她本就是等晾好了才端来的。
要说有什么缺陷的话就是她只带来一双筷子,两个人总得有一个下手抓。
张述把筷子递给她,看着她吃完那只鸡腿后又给她夹了一茶碗,说道:“把这些也吃掉。”
齐雨眼圈红了,她接过来默不作声地吃着,一边吃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张述伸手抚摸着她的长发,叹道:“哭什么啊?乖乖吃饭。没看你瘦成什么样,还这么劳累。半夜三更的起来做什么宵夜?再让我看到你这样非得狠揍你一顿不可。今天就算了,我不追究你,下不为例。”
齐雨哽咽,“奴婢……知道……大人是好人。”
张述笑着摇摇头,说道:“这满福州恐怕也就只有你觉得我是好人了。”
他两眼宠溺的看着这个美丽的小姑娘在灯光下秀气地用餐,一股温馨的感觉充满心头。
齐雨食不知味地吃着,她满心地感动,吃饱喝足以后站起身用柔软的嗓音说道:“奴婢已经吃好了,您也快点吃吧,要不然凉了。”
张述说道:“不是告诉你不要用奴婢了?怎么还这样称呼?”
齐雨轻轻地笑了一下,背过身去用手背抹眼睛。
张述抱起陶罐开吃,一边吃一边说道:“我呢是个军人,从小就被隔离了,没和女孩子打过交道。对你们这些小姑娘的心思猜不明白。你要是心里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要不然误了事大家都不痛快。”
齐雨回转身说道:“没有。我觉得很好,在这里很好。真的。”
张述点点头说:“那就好。”
天亮以后,那两个死亡的琉球国内线尸体被送到城里,让百姓相认。认出他们身份的给奖励十两银子。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两人身份,随后带着军卒前去抄家。
琉球国,金銮大殿内。
琉球王张竣看着山岛义雄,消息已经回来了。二十名忍者无一生还,两名内线也被全家铲平。
山岛义雄恨得咬牙切齿,对于他来说这次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一切都是臣的错。我不应该心急,不应该让他们冲击戒备森严的守备府。我应该让他们用最擅长的方式解决那个守备,只需要派一两个人埋伏在路上,就可以杀死那个守备。”
琉球王安慰道:“错不在你。守备府本来就不是少数人能打得下来的,敌情不明,我们实在是太大意了。还是商议一下怎么使用大部队吧。”
山岛义雄弯腰说道:“不!皇帝陛下,臣请求再给予一次机会。这次我们一定不会失手。拜托啦!”
琉球王看他这种坚决的态度,为难地看向周围,他觉得再试一次也只能是多死点人,不会成功。可是山岛义雄这种样子,让人怎么劝?
宰相见琉球王为难,连忙站起来打圆场,他说道:“山岛阁下,你们的武士都有教习军队的任务在身,实在不应该去做这种冒险的任务。他们都是珍贵的种子啊,现在留着种子在,以后还怕没有粮食吃吗?”
山岛义雄朝宰相鞠躬说道:“感谢您的夸奖,但是我们还是必须去完成这件事情。事关武士的荣誉!拜托啦!”
宰相无语,四周看了下后坐下。心想:倭人就是这么死脑筋,明明是送死的事情非要坚持。
琉球王无奈地说道:“那就依山岛爱卿的想法吧。只不过这次一定不要派太多的人去了,死哪一个都是我们的损失啊。”
山岛义雄鞠躬说道:“非常感谢陛下对我们的关照。臣这便去做行动安排。”说完,他退出大殿。
琉球王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我们还是来商量一下怎么样派兵去吧。”
于是琉球国的众元帅们都开始商议,怎么样把军队派过去踏平福州守备府的事情。
山岛义雄这次派出的是他的弟子,一个琉球国人,名叫曾师雄。他的名字是在拜山岛义雄为师后起的。
“你这一去很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山岛义雄看着他的弟子曾师雄,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那边没有内线接应你,没有人带你去刺杀地点,你埋伏下后没有人给你送吃的。守备府里说是五十人,实际有多少人我们不知道,上次那些忍者是怎么死的我们不知道,两名内线是怎么暴露我们也不知道。唯一能告诉你的是,那个守备住在城南的一座小山上。其它的全靠你自己去察探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刺杀之旅
曾师雄鞠躬拜道:“弟子从五岁跟从老师学习,现在已经十五年,即使是按幕府最严格的考验也都已经合格。您曾经说过,一个合格的忍者可以任何条件下杀死任何要杀的人。执行这种极难的刺杀任务正是老师对弟子的信任和考验。如果完成了,那么说明弟子可以出师了。如果未能完成的话,只能说明弟子辜负了老师的训导和期望。”
山岛义雄凝视着他的这个最心爱的弟子,久久无语。最终,他把自己的腰刀摘下,递给曾师雄说道:“你已经出师了。这柄刀是老师送给你的出师礼物,你收下吧。”
曾师雄欣喜地接过佩刀,激动地问道:“这就是您说起的菊花一字纹吗?”
山岛义雄点点头说:“不错!在整个东瀛,只有熏将军府下有这种利刀,它可以切金断玉,每一个武士都渴望拥有它。我在熏将军名下曾经做过二十年的武士,最终得到了这样的一柄赏赐。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得到了它,可惜他在来琉球的路上死了。他的军舰被明军用一种奇怪的武器给炸掉了,刹那间就毁掉一艘顶级战舰。”
他的表情陷入茫然,自从那天看到战舰被毁的一幕后,他就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他毕生的修习在那种威力的武器面前,什么都不是。
曾师雄惊讶地问道:“那是什么武器?”
山岛义雄摇摇头,“不知道。明军的武器隐藏得很深,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这一次千万要小心。”
曾师雄说道:“我一定遵从老师的教导,把那个守备的人头给您带回来。”
山岛义雄朝他弯下腰鞠躬说道:“老师祝你成功!拜托啦!”
曾师雄咬咬牙说道:“老师,请把那颗毒药给我吧。”
山岛义雄愣住了,他抬起头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徒弟。“要使用那颗药,你自己也会死!”
曾师雄说道:“老师抚养我十五年,没有老师我早死了。我会尽全力击杀那个守备,哪怕和他同归于尽。”
山岛义雄进里间屋摸索了半天,拿出一颗腊封的药丸交给曾师雄,郑重地说道:
“这是很剧烈的慢性毒药,但是使用时需要用你的血来激活。然后把你的血沾到对方就可以让敌人缓慢而痛苦地死亡,甚至是全家死亡。制造这颗毒药的人已经全家死亡了,连他效力的幕府大名也全家死亡。这是种很残酷的毒药,中了这种毒药的人死得很慢,他会受尽折磨而终。”
“弟子明白了!”曾师雄使劲鞠了个躬,随后挑起帘子头都不回地走出门外。
他昂着头走向蔚蓝的大海,像每一个壮志满怀踏出家门的少年一样,总觉得外面有很多的事情没有解决就是在等待自己出手。
曾师雄乘坐大海船开到福州附近海域。
船长告诉他不能再往前走了,再往前就有福州水师的战舰巡逻,遇到船只就会过来盘问。
曾师雄要了一艘救生小船,他在船上装了少量的饮用水,少量食物。船的载重有限,尽量装载也装不了多少,这些东西未必能够维持到他上岸。然后他乘坐小船向福州方向进发。
他并没打算就这么开着小船直接靠岸,那样做的话他到不了福州。小船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他想做的是找一艘大船,装作失事船员混上去到港口。
在小船上的日子绝不好熬,太阳毒辣辣的照射着他,也不断地蒸发着他的饮水。
没多久,他看到了明军的巡逻军舰,大的像座山一般。
军舰没有看到他,他的船小得实在引不起人注意,而且也没必要注意这么小的船。
曾师雄在船上挂起了小帆,试图引起军舰的注意。但是军舰没有理睬他,自顾自地开走了。
他有点郁闷,本想在军舰上面试试身手的。他的计划是等军舰开过来以后,他跳入海中,留给军舰上面的士兵们一艘空船,然后钻到舰底的排污孔,在那里一直等到军舰进港,就可以直达福州。
曾师雄的小船在海上飘了一夜,第二天清晨,他又看到一艘军舰。
他不断地摇动白帆,那艘军舰这次看到了他,开了过来。
大船如果靠近小船,激起的波浪会把小船卷入海底。所以军舰从曾师雄的小船不远处开过,水师士卒们警惕地看着他,大声喝问:“下面的,你是什么人?”
曾师雄说道:“我是一个落难的船员。我们的的货船被海盗抢了,只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水师士卒们高兴了,“会说咱大明话,不是倭寇。”
旁边有人泼冷水,“说什么呢?就算是会说咱大明话,也不一定就不是倭寇。倭寇那边也有很多人会说咱大明话。”
前边说话的人不满,“那你说救不救?”
“救,当然要救。上来如果是倭寇,咱这么多人砍死他。”
说话间,士卒们从船上把绳子扔到小船上,曾师雄抓着绳子往上爬。
船还在开着,军舰不会为了救一个人抛锚。抛一次锚再启航至少要一个小时,太浪费时间了。
曾师雄边爬边兴奋地想着,上了船就给这些明狗们一点颜色看看,砍他十个八个的。
水师士卒们一边拉着绳子一边观察,他们看到了曾师雄的菊花一字纹,
“咦,他背上背的好像是倭刀!十有**这是个倭寇!”
“准备鱼网,等他上来网了再细细审问。”
很快曾师雄被拉上船头,他刚爬上来打算歇歇气,就见一张大鱼网铺天盖地一般扣下来,正好把他罩在中间。随后下边绳子一拉,鱼网收起,把他拉倒在地。
曾师雄蒙了,“你们这是干什么?”
水师军卒嘿嘿冷笑,“你说干什么?你家军爷抓倭寇。”
曾师雄明白露出了破绽,也不再多说,反手抽出菊花一字纹砍向鱼网。
刀很锋利,一下就砍出个大口子,曾师雄脱了身。
网他的两个水师军卒看得目瞪口呆,怎么会有这么锋利的刀?
曾师雄正想扑过去杀死这两个明军,就听见崩的一声弓弦响,他立刻知道不妙,本能地在地上前翻了个跟头,躲过了这枝箭。
他回头一看,那名弓箭手已经在取另一枝箭,船上的其它军卒也正纷纷朝这边赶来。
曾师雄不甘地几步奔回船沿,纵入大海。
他跳入海水中,先抓了会船底的木板,习惯了船的速度后潜入军舰底部,找到了排污管道,钻进去。
这底下虽然臭气熏天,但总算是安全了。
外面的水师士卒正在观察水面,他们寻找了半天,没看到人影。
“那小子跳水以后就不见了,你说是不是潜到臭水道去了?”
“管他是不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烧点开水往里边浇。在里面就烫死他,不在里面就当消毒了。”
“哈哈,好。”
水师士卒们兴冲冲地跑到厨房烧开水,然后一桶一桶地往排污管里倒。
曾师雄在排污管里正惬意地休息,这种臭味他从小就经历过多次了,根本不在意。
远处哗哗哗地不停有水声传过来,他有点纳闷,上面的明军干什么呢这么多水一起倒?
随后他就顾不得考虑这些了,那水流过来浇到他腿上,把他烫得闷叫一声。“往下浇开水?你们这些天杀的明狗!”
曾师雄拔出腰刀狠狠砍在管道顶部,一用力把身子紧紧贴在管道上边躲避这些开水。
躲过一波以后,他用双腿撑住管道两边,拿着刀在顶部使劲挖木板。
他的刀很锋利,力气也大,几刀就挖出了一个可以藏人的空间,他躲在上面,呼呼喘气。
“谢谢老师,要不是你送我的这柄宝刀,今天我已经死两次了。”
水师士卒浇了半个小时开水后停手了,“嘿嘿,就算烫不死那倭寇,也让他脱层皮。”
军舰终于回港了,曾师雄从船底爬出,身心疲惫。他开始感觉到这次的任务或许没想像中的那么容易。
他潜水扒在船底下过了关卡,进入安泰河。路上顺便翻上船去偷了点吃的。
等到晚上他终于站到了福州城南的目标地点。他站在北河岸,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历经千难万险,我总算是来到了。”
借着月色,他向北走,很快看到了张述的守备府。他没有靠近,四下转悠一遭后,选择了树林隐藏。
他在树林里呆了两天观察张述,寻找破绽,观察生活习惯。
张述第一天出门时感觉到有人窥视,只是提高了警惕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他在等着杀手出击,结果白等了一天。
第二天出门时还是窥视,他怒了。“带狗出去寻找!”
张述返回府内带了嗅觉灵敏的狗开始出击,出门就直奔小树林,他感觉到窥视的目光就是从那边过来的。
狗在前面汪汪地叫着,后面张述带着侍卫们杀气腾腾地奔小树林而来。
曾师雄立刻撒腿就跑,边跑边拿出一个小竹筒来打开,把里面的粉末往身上洒。这种粉末可以掩盖自己的气味,是忍者们对付狗的办法。
药粉很有效,狗迷失了方向。
这次追踪,以曾师雄落荒而逃为结束。他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张述怎么知道他躲在这里的。
他不再躲到小树林偷窥,晚上偷偷跑到路边挖了个坑,然后把自己埋进去,等着天明行刺。
根据两天观察的结果,那个守备每天早上去军营时都从这条路经过。
张述像往常一样起来,吃了齐雨为他准备的早点后带了两侍卫上路。
这次曾师雄埋在土里,靠一个小镜子反光来观察外面的情况,张述没能感觉到他的窥视。
马儿嗒嗒地小跑着,张述和两个侍卫不紧不慢地前往军营。他的眼睛习惯性地扫视着前边路面,突然发现路边的草丛有些不自然,仔细打量下还有浮土。
伪装与识破是一门极其重要的课程,张述以前曾经多次揪出隐藏在暗处的狙击手。但这天早晨雾太大了,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离得很近。
“吁!”张述连忙拉住马,这底下肯定有埋伏!
两个侍卫也连忙拉马停下。
曾师雄从镜子里看到三人停下,知道被识破了。这时候张述三人已经离他不远,他从土坑中纵身跳出,顺手扔出四颗点燃引线的炸弹砸向三人。
“卧倒!”张述立叫一声从马上跳下,两个侍卫也准备下马。
张述的速度非常快,瞬间已经跳入路边的沟渠里。那两个侍卫就慢了点,炸弹接二连三爆炸,炸得他们的铠甲叮叮当当响。
三匹马当场被炸死一匹,惊了两匹。死的那匹正是张述的,曾师雄的那些炸弹主要都是冲他砸过来。
另外两匹被弹片炸痛的战马一阵惊叫,撒开蹄子顺着路就奔下去了。两个侍卫怎么拉都拉不住。
炸弹刚响完,曾师雄就挥舞着腰刀扑上来。
他来时在背上的竹筒中携带了四颗炸弹,现在已经全部用完了。
四颗炸弹只杀死一匹马,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两名侍卫马被惊走,一时半会回不来。
曾师雄往上一扑,还没进入攻击范围,就见张述冲他一抖手,掌中飞出一枚七星镖。这枚飞镖正是前些时缴获自日本忍者。
他把头一侧,躲过了这枚飞镖,双手抡刀斜着朝张述左侧肩膀劈砍下来。
却见张述两腿一蹬,突然像陀螺似的斜着向右转了个圈儿,身子已经腾空,让过他这一刀,没等他变招已经凌空一脚斜着抽下,正砸到他肩膀上。
曾师雄被这一脚抽得在地上打了个滚,他试了下右臂,发现已经疼得握不住刀。他惊恐欲绝,“这个守备怎么这么厉害?就算是老师也不能在一招之内击败我。”
张述在空中刚一落地,立刻朝前冲扑过去,飞起一脚踢在曾师雄腰腹间,把他给给平着踢起一人多高。
曾师雄身子在空中被踢成个对虾形状,他强忍疼痛,用左手掷出一把黑红色粉末,在空中飞飞扬扬。
第一百三十三章常使倭寇泪满襟
曾师雄身子在空中被踢成个对虾形状,他强忍疼痛,用左手掷出一把黑红色粉末,在空中飞飞扬扬。
这些粉末是辣度极高的辣椒磨制,如果呼吸到人鼻孔里会立刻不停歇地打喷嚏,无法抑制。大量呼吸的话鼻孔粘膜会剧烈肿大,堵塞呼吸道,导致人无法呼吸。
如果进入人眼睛里,会立刻流泪不止,根本无法睁开眼睛。不及时清洗的话会导致失明。
忍者们执行任务时都戴着头套,为的就是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这一类粉末。
张述立刻抽身退回,随后迅速转向上风头。他曾经在战场上遇到过无数种稀奇古怪的武器,粉尘炮弹,石墨武器等等,对粉末类武器敏感得很。
曾师雄弯着腰拖着刀撤退,他并不认为自己是逃跑,他只是暂时撤退保存实力,养好伤后再一次完成任务。这也是他所受的忍者训练课程。
张述和他中间隔着一片黑红色的粉尘带,他不想去亲身体验那些粉末究竟有什么效果,他甩手再次掷出一镖,正打在曾师雄的肩膀上。
曾师雄痛得朝前扑倒在地,随后又爬起来朝前奔逃。他的腿并没有受伤,跑起来很快。
这种大雾天气如果不能快速阻止他,他就会很快消失在茫茫白雾里。
张述返身到死马上取下弓箭,照着曾师雄开弓放箭。他的箭术是到了福州才开始练的,并不怎么好,连续放了十几箭才把曾师雄射倒在地,中箭处大都是胳膊和大腿。他老射偏。
两个侍卫终于拉住了战马返回,然而战斗已经结束,这一切不到半分钟。
“打完了?”俩侍卫傻眼。
“打完了。”张述笑道:“这种生死搏杀,有时候只需要一秒钟。”
两侍卫惭愧地说道:“我们没保护到大人,请大人责罚。”
张述笑着摇摇头说道:“不是你们的错。像这种刺杀行动,对方动手前就已经准备好调开你们了。好了,打了胜仗还这么垂头丧气的干啥?过去看看那小子,好像还没死。”
两侍卫这次说什么都不让张述过去了,刚才没帮上忙,这会总得表现一下。他们两个人跑过去,拖住曾师雄像拖死狗一样给拖了回来。
曾师雄很想反抗,可惜胳膊已经没有力气了,他甚至拿不动那柄七斤重的长刀。
身上的伤口碰触到地面一路摩擦,疼得他冷汗直冒。
他被拖到路上,张述问道:“会说大明话不会?”
曾师雄微弱地回道:“会。”
张述说道:“你现在已经被俘虏了,最好能够和我们合作,不要再做无谓的抗拒。本官一向优待俘虏,如果你好好配合的话,可以保你性命无忧。”
曾师雄很勉强地笑了下,低低地说道:“好。”
张述问道:“那你有什么要交待的?”
“我有,我……”曾师雄突然猛烈地咳嗽,他用手掩着嘴咳嗽,趁机塞了一颗蜡丸进去。
他苦涩的咀嚼着这颗药丸,想着老师的话:这是很剧烈的慢性毒药,只需要让你的血沾到对方就可以让敌人缓慢而痛苦地死亡,甚至是全家死亡。制造这颗毒药的人已经全家死亡了,连他效力的幕府大名也全家死亡。
他的声音逐渐低微下来,小到根本听不清,眼睛也闭上。
见他这个样子,两个侍卫顿时着了急,他们上前一步,就想弯下腰去把耳朵贴到曾师雄嘴边听他说话。
张述一把揪住二人,拉着他们后退。
两侍卫大惑不解,张述淡淡说道:“这是个很顽固的忍者,悍不畏死。他这是想临死前再拉上一个垫背的。”
听了他的话,曾师雄突然睁开眼睛,满眼的不甘心,满眼的仇恨。
他望着张述惨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张述说道:“你身上的伤口并不致命,而且流血不多。不至于连几句话都说不了。”
曾师雄凄然说道:“我学艺十五年,前几天才刚刚出师。这是我第一次执行任务,却一个人都没能杀得了。我不甘心,不甘心哪!”
张述说道:“那我给你念两句诗作悼词吧。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倭寇泪满襟。”
曾师雄把眼一闭说道:“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两个侍卫大怒,拔出刀来就要上前。
张述再次拉住二人说道:“别过去,他这还是在引诱我们。真想杀他一箭就可以了,干吗非得离他那么近?”
两侍卫恍然,立刻从马背上取弓箭。
曾师雄刷地睁开眼睛,身子猛地从地面上站起,朝张述狠命吐出一口黑血。
张述闪电般地后退几步,躲开了这口黑血。他本就离得远,再加上速度快,分毫没有沾到。
曾师雄见最后一击也落空,绝望了。他的体力再也支撑不住他的身体,两腿一软,再次倒下。这次,他终于颓唐弱委顿,一蹶不振,不再开口说话。
一个侍卫拉弓射出,箭支斜着穿入他的胸口,把他钉在地面上。他手脚抽搐一阵后,终于不再动弹。
“大人,他死了。”侍卫说着,就想过去拔箭。
张述说道:“别过去,那箭不要了。”
“遵命。”侍卫有点不明白,但他也没有多问。
张述又看了会儿,确定他真的死后说道:“这个尸体不能海葬了,你们回去带四罐汽油来,我们把它烧掉。”
“遵命!”两侍卫立刻翻身上马。
张述指着血迹说道:“小心,不要碰到他的血迹和尸体。”
两侍卫坚决地执行了命令,跑回去取来四罐汽油。
张述担心他们不当回事,自己上去浇了汽油,点燃火焰。曾师雄的尸体化作雄雄火炬。
张述看着尸体,久久无语。
两侍卫疑惑地问道:“大人,为什么不能碰触他的血?还有,不能碰触他的尸体?”
张述说道:“他吐出来的血里有一种致命的传染病菌,一但沾上就会患绝症,无药可救,所以不能碰触他的血。不能碰尸体的原因是我们站在上风头,他自己吐的那些血沫子都被吹到他尸体上了。”
两侍卫更加疑惑,“传染病菌?那是什么东西?”
张述笑道:“你们就当是毒吧。一种极其厉害,神仙都救不了的慢性毒药。”
俩侍卫顿时变了脸色,后怕道:“刚才我们两个把他拖过来,这不是已经中毒了?”
张述说道:“不用担心,那时候还没事。”
两侍卫纳闷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张述说道:“他刚才往嘴里塞了个什么东西,就是他在咳嗽的时候。刚开始我以为是自尽的药品,这并不奇怪,所有的忍者都有这种药品。奇怪的是后来发现他一直不死,还在不断地引诱我们走近。一推测就知道了。”
两侍卫恨恨地朝火里吐了口唾沫,“死倭寇,临死还想着害人!”
张述抽出菊花一字纹来仔细观察,雪亮的刀身上片片花纹,透着一股寒气,锋锐无比。
两个侍卫眼馋地看着那柄刀,问道:“大人,这就是传说中的百炼钢吗?看这花纹,是打铁的时候折回来的吧?”
张述笑着挥舞了两下,再看看两侍卫眼睛里的羡慕,说道:“都别想了,这刀不是你们能用的,我也用不了。”说着话,他把刀插回鞘内,满足地叹口气说道:“这刀啊,送你们王爷。”
张述作为一个火器时代的军人,对冷兵器没有什么偏爱,再好的刀在他手里都不如一杆火枪。
陵王不缺钱,却特别喜欢兵器盔甲来满足小时候的将军梦,像这种好刀正该当礼物送给他。
两个侍卫听到送陵王,都豁然开朗地点点头,“大人所言极是。王爷他就喜欢收藏宝刀宝剑。”
琉球国,琉球王张竣和众位元帅根本没把希望寄托在山岛义雄身上,他们在答应山岛派人刺杀的同时,就已经在研究如何派军队踏平福州守备府。
他们在地图上比比划划,看派遣哪儿的军队,从哪个方向下手。
琉球王说道:“广东元帅,这次出击就由你部负责如何?”
他们在广东的军队势力大,浙江的军队势力小,至于福建的军队已经被打残,福海元帅也被俘。因此琉球王想让广东的军队去办这个差使。
广东元帅说道:“广东的军队确实多,但是千里跋涉,难以保密,这是第一个难点。第二个难点是我军必须要过安泰河,安泰桥边有个卡子,很容易惊动对方,打草惊蛇。第三是我军打完以后如何撤退?如若城内明军堵住西北,水师守桥断我后路,我军势必会全部覆没。如果不能解决这三个问题的话,臣反对。”
浙江元帅听了讥笑道:“我上次就说了你是个没卵子的货,还不承认。”
广东元帅大怒,“你说什么?”
浙江元帅说道:“不是吗?上次本帅说把福州水师尽皆剿灭,你就不敢,拿些什么吃的喝的之类的理由来反对。这次说要消灭一个小小的守备府,你又不敢。还捣鼓出什么三个难点来。什么都不是,本帅看就一个原因,你熊!”
广东元帅跳起来就要动手,其它人连忙抱胳膊抱大腿把他按下去。
琉球王也不生气,呵呵地笑着看二人,心中琢磨:他们还是满有精神的么,都这么大年纪了,勇气不减当年啊。
广东元帅被人按着,嘴巴不住地咆哮,“你要是有种的话,就派你浙江的部下去,别想指望本帅的人!杀不杀那个守备与本帅有什么关系?福州水师出不出击又与本帅何干?杀了他也无非是你浙江的人得便宜。爱谁去谁去,本帅绝对不会再发一兵一卒!”
宰相不住地安抚他,“消消气,消消气。何必呢?都一辈子的老兄老弟了。”
浙江元帅勃然大怒,跳起来说道:“你以为本帅不敢?本帅的兵留着是要下浙江的城!福建和广东都掠这么久了,什么油水都没了。浙江大片大片地方都没去过,本帅不留着那点兵是怎么往回抢东西?你要是有种的把福州水师给剿灭,本帅就敢给你打下州府来!”
广东元帅吼道:“放你老母的屁!明军水师军舰强大,我军只有一些小木船,你让本帅拿什么去剿灭明军水师?”
众人连忙拉住不断的劝说,好几个劝一个,终于把两个给劝下去了。
琉球王说道:“广东的军队过去看来是有不妥之处,浙江元帅你看是不是你的部下去做这事比较好?”
浙江元帅立即说道:“臣遵旨!”说完回头看了广东元帅一眼,狠狠地哼了一声,用谁都可以听到的语句自语道:“本帅才不是那种胆小鬼窝囊废!”
广东元帅冷笑道:“那你去啊!到时候福州明军齐出,打你个翁中捉鳖,那时你插翅难飞。”
浙江元帅哼道:“还在嘴硬。你以为本帅会被你吓住吗?”
“咳咳……”宰相咳了两声说道:“浙江元帅勇气无双,不过事先确实要多加谋划。从哪里进军,从哪里撤退,都要考虑清楚,才能够万无一失嘛。咱再议议?”
浙江元帅不情不愿地坐下了,一边说道:“有什么可议的?就是派兵过去打呗,谁要挡着就连他打。杀他个血路出来。”
他已经同意用自己的部队出兵了,所以其它人也没跟他计较,不再和他多说什么,开始聚在一起为他谋划战术。
琉球王和其它元帅商议了一会后,给出了行动计划。
浙江的军队南下,沿途换上抢来的军服冒充明军。打完仗以后向安泰河边撤退,到时候在河上安排三艘装木板的大船,用这些宽阔的木板直接搭个浮桥出来。撤退到河南岸以后,再向海边靠拢。
浙江元帅虽然是个大老粗,喜欢干干脆脆地砍砍杀杀,但也知道这计划不错。他没有抗拒,点头同意了。
计划好以后,浙江元帅就出发了。他从琉球岛上带了一些精壮的部下和抢夺来的明**服,乘坐货船前往浙江海域。在那里的据点汇集起一千军队后,登上了明国的陆地。
他们有着齐全的伪造手续,兵部行文,借口执行秘密军务,拒绝和沿途所有州府接触。
一路正常行军,到了福州。
第一百三十四章地道战
浙江元帅带军队在离城四十里处扎营下寨,休息整顿,等待到黑时好行军打仗。
他们的计划相当不错,如果是正常情况下,这将是一次突然袭击。谁又能想到一支上千人的军队会把作战目标定为一个守备府呢?
但是他们忘了一件事,张述和锦衣卫的过节。
张述时时刻刻在提防着其它方向的明军,早就把自己的探子给远远放到周围府县。这些探子们知道有这么一支诡异的军队时,都迅速报了回来。
接到汇报的时候,张述正在卫戍第一团观看黄浩操练新军。
听说这支军队在离城四十里扎营,张述和黄浩都笑了,这些倭寇肯定不知道前面有一支军队就是这么干的。
团长黄浩笑道:“大人,是不是等他们过来的时候趁机让新兵练练手?”
这位卫戍第一团的团长现在对自己一手训练的部队很有信心,非常想在张述面前表现一下证明自己的能力。也让别人看看,咱这民团一点都不次于正规军。
张述想了下说道:“先不忙。他们肯定是夜袭,黑洞洞的看不清楚,让新兵上去敌人和自己人都分不清楚,容易误伤。再加上新兵没有什么战场经验,万一再打了败仗那就太不值了。”
黄浩听他说得有理,说道:“大人所言极是。不过守备府里兵太少了,只有五十个原来的弟兄。他们这次肯定不会再像上次来的锦衣卫那样,被汽油浇到身上都不跑,傻乎乎地等着放火了。要不,从新兵里抽一些信得过的人,偷偷放到大人府上去?”
张述笑了,说道:“用不着。才一千人。”
黄浩很担心地说道:“那是一千人啊大人。要是他们再来,府里可抽不出五十重骑兵了。达不到这个数目对他们就形不成压力。他们要是不摆枪阵,包围了守备府一齐往上冲,四面爬墙。那时候您怎么办?”
张述说道:“你忘了以前府里改造的壕沟?”
黄浩疑惑地问道:“壕沟?对了,当时挖那个壕沟时我们都不明白是干什么用的,还以为大人是要挖护庄河,可是结果大人却把那些壕沟给用砖垒起来,挖成了地道。可是那东西除了打不过藏人,还能干什么?”
张述笑着摇摇头说道:“你呀,你的思维还停留在骑着马重骑冲阵上。壕沟用来干什么的?里面埋伏几个人,就可以点炸弹。到时候来个四面开花,有多少人都得完蛋。”
“您是说把那些开花炮弹埋在墙边?这东西除了装在投石机上,还可以这么用?”黄浩佩服地说道:“大人奇计,用兵真是出神入化。”
张述连忙阻止,“不要吹捧了,这是最简单的火器用处,和出神入化没关系。你慢慢看吧,以后的战争中还会出现更多的用法。”
接到了军情,那自然就得布置好礼物迎接他们。从卫戍团部出来,张述立刻回了自己的守备府。
他带着侍卫绕墙埋设了不装起火装置的开花炮弹,然后接了八根导火引线通到地下绕庄通道里。
为了防水,这些导火索都用油纸紧紧包裹,然后再塞进竹管里埋到地下。
这样的话,即使是有人踩过去也不会影响引线了。
那些侍卫一边布置,一边忍不住地笑。
张述纳闷地问道:“都笑什么呢?”
侍卫们乐道:“大人,以前都是骑马砍杀,现在却是埋陷阱等着别人自己过来。这暗地里埋伏陷害人的感觉真好啊,就像小时候玩躲猫猫,别人找不到的时候再猛地跳出来吓他一跳。”
张述失笑,“你们啊,都是些小孩子,埋炸弹这种危险的事情都能想到游戏上边去。不过你们岁数也确实不大,乐呵就乐呵吧。不过都得小心点,这炸弹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可不希望没陷害到别人却把你们给炸死。”
张述在这边紧锣密鼓的布置,浙江元帅也在那边做战前准备。
他在军营里设了一尊龙王像,每天烧香叩拜祈求能够下雨。
其实浙江元帅是知道上次锦衣卫袭击守备府的事,可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军队必须进入四五十里这个范围,才能夜袭守备府。至于那个守备知道不知道他们过来,那就只有天哓得了。
浙江元帅带着军队在山沟沟里等了好几天,不下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上次火烧锦衣卫的事情探子已经回报得清清楚楚,他们当然不敢小看那些汽油燃烧弹。
盼啊盼啊,终于下雨了。浙江元帅大喜:“龙王终于显灵了,下雨了。出发!”
这天下午快黑时,一千琉球**兵踏着泥泞的道路开始行军。
半夜,他们到了福州城西,他们没敢靠近,远远的走荒野绕过城墙,划了个孤形路线直扑守备府。
守备府中的狗听到声音开始狂叫,旁边的侍卫立刻抚摸它们的头,给它们放上肉和骨头,让它们安稳下来。
院子里,侍卫们已经全副武装在等待战斗。外边下的雨很大,泥土松软容易把马陷进去,不能够再骑着马重骑出击了,这让他们多少有点郁闷。
浙江元帅带着军兵大大地绕了个圈子,把守备府包围起来,随后下令:“冲!”
众多倭寇立刻默不作声的开始冲锋,他们的战术很简单,就是人多欺负人少。守备府的重骑兵和燃烧弹都发挥不了作用的情况下,一千人打五十个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这个浙江元帅的想法很天真,他不知道守备府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单薄,里面人是不多,但是主要的防御力量是炸弹和燃烧弹,只需要点个引线就可以了。
守备府,张述正在戴着夜视镜观察。下雨的晚上,黑古隆冬,别人都看不清远处。
张述说道:“敌人正呈包围阵型朝我们靠拢,他们的阵型很散,没必要使用投石机了,容易打草惊蛇。采用二号防御方案,进壕沟。”
一号防御方案是针对敌人集团冲锋设置的。院子里现在多加了两架投石机,如果敌人排起队来冲锋的话,四架投石机抛射的炸弹会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二号防御方案指的是院墙外的壕沟。立刻有八名侍卫钻入院子里的地道,到了外面的壕沟里。他们负责外面点火,每两人负责一个方向。
张述在买到这个院子以后,就已经做了改造。建造了大量防御工事,要不然他也不会拿自己当诱饵。
看起来他似乎身处险地,却是给众多敌人布下的陷阱。他做出兵力空虚的假象,引诱敌人一次又一次地朝他进攻。
侍卫们躲在壕沟里,听着上面倭寇们渐渐走近的脚步声,都忍不住想笑。以前打仗都是跃马冲锋,偷偷摸摸躲起来陷害人这还是头一回。“嘿,这样打仗真是轻松,躲在地道里点点火就万事大吉了。”
众倭寇终于越过壕沟,围到了守备府的院墙外。
院墙高达六米,上面一米宽,可以两人并排通行,几乎就是一个缩小的城墙。
“冲啊!杀啊!”众倭寇齐声鼓噪。他们用这种喊话声四下联络,四面配合。同时起到迷惑和威吓敌人的作用。让敌人不知道该去哪边防守。
他们开始朝上面扔绳勾,准备翻上去。
这时候他们的人聚集的最密,张述在城墙上把起火装置安到一颗开花炮弹里,随后旋紧盖子再顺手推下去。
炮弹从高空坠落,砸在地上。强大的惯性让里面的火石激烈摩擦碰撞,生出大量火花,顿时点燃了火药。
轰!开花炮弹爆炸,在静寂的夜里声音传出老远。爆炸的火光照亮了附近的场景,随后又重归黑暗。众多倭寇被这突然的光亮刺得眼睛生疼,半天都看不清东西。
附近的十几个倭寇被弹片炸伤,正发着各种各样的惨叫。
这是点火的号令,听到爆炸声,壕沟里的侍卫们立刻点燃导火引线,墙下的地面突然爆炸,一处接一处,火光冲天,烟尘和泥水漫天飘散。
只一瞬间,这一千琉球**卒只剩下十几个运气好得逆天的还站在当地,他们位置好,正站在大门方向。这地方是大路,人来人往埋不得炸弹。
其它方向上的倭寇尸横遍野,烂体残肢飞得哪儿都是。
那十几个幸存者见势不妙,马上转身奔逃。
张述蹲在墙上开始报坐标,这片地方他都熟得不能再熟了,瞄一眼就知道哪儿是多少刻度。
“87刻度,放。”张述冷漠的声音传下去。
院子里的投石机嘎啪一声响,两枚开花炮弹正落在人群中。两声轰隆以后,泥水漫天飞舞,那些人再没有站起来。
浙江元帅在远处看着,心如刀绞。他喃喃地自语:“火雷阵?我怎么就忘了还有这一招?我最精锐的部下,一千士卒……”
他身边的亲卫连忙拉着他奔逃,“不好,我们中了埋伏。元帅快走,趁现在还没人注意到我们,逃回去。”
浙江元帅任由他拉着,跌跌撞撞的奔跑。
他们跑到安泰河边,河面上已经有三艘船上铺设好木板,架起一座临时性的浮桥。这三艘船都是他们从安泰河上游抢来的,没有经过军舰的卡子。
桥上的人见浙江元帅只带着几个人逃回来,都大惊失色。
浙江元帅也不说话,只顾闷头朝前奔跑。
桥上的接应倭寇问道:“大人,这桥怎么办?还等不等其它人?”
浙江元帅身边的亲卫答道:“不用等了,你们也拆掉木板快跑。”
这些倭寇立刻拆掉桥板跟在浙江元帅后面奔逃。扑通,扑通,船板落水的声音在夜里很响,声音顺着河面传到下游。
桥边,一个水师百户听到声音大吼:“他娘的,倭寇从上边跑了。咱们快追。”
水师士卒从桥上追击,他们在这里埋伏准备收拾残兵败将,没想到的是人家倭寇另有撤退路线,他们一个人都没等到。
黑洞洞的夜色下也看不清楚,要不是上面那些倭寇们着急逃跑弄出了大声响,他们还会傻傻地在这等着。
泥泞的雨夜中,双方士卒气喘如牛地拼命奔跑。
福州水师士卒在桥边等了半夜,以逸待劳,气力足得很。
琉球国的这些人先是跑了四十里路来打仗,然后又急急如丧家之犬般逃命,他们精神和体力都不及水师士卒,很快就被追近了。
浙江元帅的亲卫呼呼喘气说道:“他们追近了,这样谁都跑不了。元帅……你快走,其它人和我……留下来掩护元帅。”
那些逃跑的琉球人都停下脚步,不停地弯着腰喘气。
浙江元帅也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你们……你们打完以后马上跑来和我会合。”
亲卫点头,“一定。元帅你快走吧。”
浙江元帅一个人朝接应地点跑去。
亲卫对众人说道:“只有我们都死在这里,才能让明人以为我们全死了。才能让元帅平安地到达接应地点。愿意这么干的,就和我一起厮杀。不愿意的,一会明人过来以后,你朝另一方向逃跑。千万别把元帅的方向暴露出来。”
众人脸色各异,随后咬着牙说道:“死就死!临死也要拉个明军垫背。”
亲卫慷慨激昂地说道:“好!为了琉球王,为了元帅,我们今天就死在这!”
水师士卒冲了过来,齐声喝道:“降者免死!”
亲卫叫道:“降你奶奶个嘴儿!杀呀!”挥舞着腰刀扑上去厮杀。
水师人多,跑在前头的当然不愿意和他们拼命,立刻朝后退去,让更多的弟兄加入战场。
“杀!杀杀杀!”一百人砍这几个疲惫的士卒,眨眼功夫就把他们全部刺倒在地。
水师百户朝还没有死透的他们冷笑一声,“顽固不化就是这种下场!收队!”
天亮以后,张述在安泰河边看那三艘搭浮桥的船。这种搭桥方式他一点都不陌生,以前在军事战例中看到过很多次,不过亲眼见到这还是头一回。倭寇中也有聪明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