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全部诛杀
(-
那个侍卫怒道:“你们这些贼寇,竟然假扮倭人来祸害百姓,杀!”
他冲上去,无视那个倭寇朝他胸部砍来的一刀,一剑刺中对方的心窝,穿了个透心凉。倭寇的那一刀砍在他的盔甲上,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张述一看,这位比自己猛多了。人家全身披挂,就是一个冷兵器时代的坦克。
剩下的那个倭寇见势不妙,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这里有官兵,杀了我们六个弟兄。”
他这么一喊,街上的倭寇立刻呼啦啦涌过来一群,张述举头迎上,一顿猛杀。客栈里的侍卫们也已经披挂好冲出来。与此同时,另外两个客栈的侍卫们听到这边动静,也提着剑杀出来配合。
这一百名陵王精锐侍卫往外一冲,顿时把倭寇杀了个人仰马翻,落花流水。倭寇们大部分都在民居里劫掠,只有三分之一在街道上担任机动部队。
相对于这一百侍卫来说,倭寇当前人数不占优势,身上只穿着薄皮甲,被杀得抱头鼠窜,纷纷向十字街头的头目靠拢。
头目听到这边有官军,提着大刀走过来,边走边喊道:“秀-搞!”。众喽罗一窝蜂地跟在他身后。正在民居劫掠的倭寇们听到集合令,也都纷纷退出来,在街面上聚集。
一个侍卫对张述说道:“守备大人请回,这等毛贼交由我等对付。”他说话的时候,兴奋得声调都变了。
张述不好驳他面子,笑着点点头说道:“你们要当心。”
“得令!”那侍卫扭身跑开,大吼一声,“杀!”挥舞着长剑冲上去,两团人撞在一起。
血花飞溅,惨叫不绝于耳。倭寇头目大吃一惊,他原以为来的是县城里的守卫兵丁,那算个什么?
没想到对方全身精甲,刀剑锋利,只一碰面他这边就倒下十七八个。而他们的刀剑砍在人家身上,就像不起任何作用。
县城里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官军?头目大惊,“有埋伏,快撤,撤。”
侍卫们大笑,“不假装倭寇了?喊开大明话了?你们这些该死的毛贼,一个都别想溜掉。”
众倭寇拔腿就跑,有几个倭寇打开大竹筒子使劲朝侍卫们中间一撒,白茫茫全是生石灰。
众侍卫大惊,“闭眼!退回来,退回来。”侍卫们无奈地退回。
有十几个人措不及防之下被迷了眼睛,双眼流泪,睁不开了。其它人捂着口鼻,一顿咳嗽。
等到风把石灰吹散时,倭寇们已经跑出五六十步。侍卫们全身铁甲,没有对方跑得快,都纷纷返回客栈拉马。
“守备大人,我等请求追击!”侍卫头领对张述说道。
“可以。”张述说道。
“得令!这十几个弟兄,就麻烦守备大人照顾了。”侍卫头领回身牵马,拉出客栈外纵身上马大喝道:“追击!”
“杀!”除了那十几个被迷了眼睛的,其它侍卫大喝一声纵马追出去了。
张述一看,得,我现在是医护兵。洗石灰得用菜油,还得快点洗,迟了他们眼睛受损。他喊了一声:“秦奋,下来!店家,伙计,多来几个人!”
喊完跑到厨房把菜油桶拎出来,一个一个给那些迷了眼睛的人清洁。那些刚才躲在屋子里观战的人们都跑出来,给这些侍卫们清洁眼睛。
侍卫们骑在马上开始追击,众倭寇魂飞魄散。怎么小县城里会有骑兵?上午打探消息的时候根本没有啊,这些骑兵哪冒出来的?
他们拼命跑,兵败如山倒,这时候谁也不敢回头去抵抗,都想着自己跑得比别人快点,让那些跑得慢的在后面抵抗一下好拖延时间。
前面就是树林了,只要进了树林,就算逃过一劫。众倭寇看到树林,都使足了吃奶力气狂奔。
嘣嘣两声弓弦响,“嗖嗖”两支利箭飞过,跑的最快的两个扑倒在地。一个被射中后心,当场毙命。另一人被射中大腿,妈呀妈呀直叫。
一个十人小队的骑兵从侧面跑过,手里的刀剑不停地在身旁的倭寇身上开口子。他们采用的是层层剥皮的战术,像赶羊群一样跟在身后,不追求一下子杀死对方。
借用马跑的力量,根本不需要上面的骑士使劲,他们只要把刀剑对准目标,然后纵马跑过去,对方就会身受重伤。
众倭寇见树林进不去,掉头往庄稼地里狂奔。希望能够借庄稼的掩护,逃出生天。这会儿骑兵大部队已经追上来,一通马踩刀砍,众倭寇倒地不起。除了少数几个机灵的跳进护城河里逃走外,剩下的全被消灭。
倭寇头目手持大刀负隅顽抗,被愤怒的侍卫群起攻击,生擒活捉。他并不服气,一边挣扎一边大叫:“有种的就杀死爷爷!”
侍卫头领拿剑拍拍他脸说道:“听着,你小子能活着不是你厉害,是要给大人留个活口。”
消灭掉所有抵抗者后,众侍卫跳下马背,挨个补刀。半死的和装死的,一个都跑不了。旁边跪着几十个投降的倭寇,听着那些人的惨叫,吓得浑身颤抖。
“投降的怎么办?”一侍卫勒马问道。
“没有投降的!”侍卫头领喝道:“倭寇负隅顽抗,已被我部全部诛杀!”
“是!”众侍卫齐喝一声,拿着刀剑杀向那批投降者。
那些投降者已经被吓破了胆子,听到自己也不免一死,吓得从地上颤抖着爬起来,跑不到两步又摔倒在地。他们腿软了,逃都逃不了。
“驾”众侍卫打马而回,马后面拴着倭寇头目,他刚开始还想硬气着原地不动。
马奔驰着把他拖倒在地,衣服和皮肤顿时磨烂,痛彻心扉。他双手猛力一拉,使劲跳起,跌跌撞撞跟在马屁股后面跑回城去。
地面上,银色的月亮把光辉洒向地面,遍地的鲜血和残肢断臂。
县令在一众衙役的保护下,来到客栈。他们本来打算两面夹击倭寇,结果刚出来就看到倭寇已经败退,也无心追击,追上又怕打不过倭寇,还是过来慰问这些赶走贼寇的将士吧。
众人进入院子,幕僚高声说道:“本县县尊前来造访,请问哪位是头领?”
旁人指着正忙碌的给侍卫们清洁眼睛的张述说道:“这位就是,这位是福州新任守备张大人。”
“新福州守备给侍卫洗眼睛?”县令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新守备这么年轻,连忙施礼。
他这个县正属于福州管辖,虽然文武官员不是一个系统的,但是守备的官衔在他之上。他是七品知县,张述是五品守备。
张述回过头笑道:“你好你好,县令大人。请稍等一下,他们被倭寇用生石灰迷了眼,不快点洗完会损害视力,我给他们清洁完眼睛再叙话。”
县令陪笑,“应该的,应该的。您忙。”说完,他让手下衙役出去清点百姓损失,把死人拖走。自己在一边等候。
等到张述忙完,双方叙话。
第六十二章头目的气概
(-
县令对张述他们赶走倭寇表示感谢,并表示会如实的把情况向朝廷禀报。
他不停地说着客气话:“张守备在尚未就任的情况下能够保全蔽县百姓,真是蔽县之福啊。等到众位将士回来,下官一定带领百姓犒劳。”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张述婉拒道:“不用了,你们今晚损失惨重,被倭寇祸害得不轻,只怕有心也无力。再说我们天亮就要赶路前往福州,时间来不及。”
县令说道:“大人能够体谅百姓,实在是我等之福。不过谢是一定要谢的,知恩怎可不报?敝县父老会赶出来的。”
张述奇怪地问道:“倭寇这么猖獗,为什么不建立民团?城里只有那几十个人够干什么?”
县令唉声叹气,摇摇头说道:“唉,这事儿早就开始商议了,商议到现在都没批下来。听说是吏部和兵部争权,吏部想让民团归地方官员节制,兵部想纳入军务管制。吏部同意了兵部不同意,兵部要同意吏部又反对,反正不归自己管就不行。上边神仙打架,这事儿就耽搁了。”
张述真是理解不了这些朝廷大员的想法,他怒道:“这帮子朝中大佬真是有病,民团这么一点点权力也争。够他们塞牙缝不?”
县令惊讶,左右看看小声说道:“慎言哪大人。”
张述说道:“没事。我在京师也这么说,当着他们面也这么说。”
令点点头,心中琢磨这位大人不知道有什么后台。
他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这民团真要建起来并不是小小权力。大人试想,一县即使只建千余民团,加起来也是一支庞大的军队。
吏部如果握住这支军队,便可文武兼备。兵部当然看得出来。更何况还有锦衣卫、东厂虎视眈眈,意图趁机染指。这只是下官的推测,未必事实如此,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张述点点头,称赞了这位县令几句。这个县令毕竟是个离京千里的小官,京师里的事情他未必就知道多少。背后的真实原因不一定猜测的准确。
张述也懒得去猜测那些朝廷大员在担心什么,反正他把那些人已经得罪狠了,现在根本不想和他们做朋友。既然当了这福州守备就不管那么多,只要是需要就做了再说。
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响,追击的侍卫们回来了,侍卫头领纵身下马,满脸喜色,声若洪钟对张述一抱拳说道:“报大人!倭寇头目被活捉,余者已尽皆诛杀!”
张述听得一咧嘴,怎么只有一个俘虏?“辛苦了,把头目带过来,我要问话。”
卫头领把头目押上来,这家伙被绳子拴在马屁股后面,跑了一路,这会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臭汗。
“自己交待,把知道的全说出来。”张述冷冷地说。对这假扮倭寇祸害百姓的头目,他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那个小头目看看周围,沙哑着嗓子说道:“无非就是一死么!来吧,大爷没有什么可怕的!”
张述还没有说话,那位县令大老爷已经忍不住了,他勃然变色,怒喝道:
“汝岂不知贼心似铁,官法如炉?任你心如铁石,只要酷刑一上,也得开口!尔等祸害本县百姓,本县恨不得生啖汝之血肉!”
他吼完愣了一下,对张述拱手说道:“大人恕罪,下官一时心切。”
“无妨。”张述说道,县令坐下了。
这个时代上酷刑是法律允许的,众人都开始思考怎么让这个顽固分子开口。
张述说道:“听到这位县令大人所讲了吧?如果不说的话,将是酷刑侍候。像你这样的顽匪会被折磨到死,也许十天半个月都死不了。看过水浒传没有?梁山好汉都受不了那酷刑,你自己又算哪根葱?你要是真的有骨气不怕死,刚才就不会跟着马跑,这会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具磨烂了的死尸。”
小头目冷冷一笑,把脖子高高扬起,“爷是大琉球国的军官,今天爷就让你们这些狗官看看大琉球**人的气概!”
顿时把众人气得七窍生烟,本地的衙役都蠢蠢欲动,打算用酷刑好好看看这个顽匪的气概。
门外传来一阵骚动,是本地的受害人聚集起来,他们听说抓到一个活的倭寇头目,都纷纷过来请求把那倭寇千刀万剐。
“大人,把这倭寇千刀万剐,碎尸万断以祭奠亡灵啊!”有个老头哭着跪在门外,众多百姓都纷纷跟着跪下。
小头目脸色不那么自在了。
县令见这情景,说道:“守备大人,这是本县民声啊!民心不好违背。”
张述对头目说道:“最后问你一次,你要是老老实实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斩首。要是不愿意,那我就不管了。”
头目仍旧仰脸看天,只是小腿微微有些颤抖。
张述不想跟他废话了,摆摆手说道:“随你们处置吧,最好把口供问出来。另外处理的时候带远一点,我家眷在里面,别惊了她们。”
“谢大人。”县令喜道,做礼告退。本地的衙役把头目带出去了,众百姓也都跟着。
县令吩咐道:“各位父老乡亲都回去休息,明天当众将此贼千刀万剐,以祭奠受害百姓!”
“谢青天大老爷。”众百姓都散回去了。
县令带着一众衙役回衙门,严刑拷打那个头目,他下了死令,一定要在天亮前把口供问出来。
一顿严刑过后,那个头目终究没有硬气过酷刑,招供了。
负责刑讯的捕头一脸鄙夷,“人是苦虫,不打不行。你真是个贱骨头,守备大老爷好好说话你就不行,非得让爷们拾缀你一顿就觉得舒服了。
让爷们看你的气概?这话说得,啧啧。真牛气!怎么不硬了?你让爷们看气概,爷们让你看手段!这大刑之下就没遇到不招的。”
张述回到房间,杨絮正在等他。
她也是早就醒来了,只是乱边乱哄哄地打仗,只能躲在屋子里干着急。
见张述毫发无伤地回来,她忍不住念了声“佛祖保佑!”随后使劲抱住了张述。
张述抱住她柔软的身躯,一身疲累顿时全消。他安慰道:“让你受惊了。以后再有这事儿别担心,你家夫君厉害得很呢。”
两人正在温存,突然门外有人煞风景地猛咳着走近,“咳!咳咳咳咳……”声音假的不能再假。
杨絮顿时从张述怀中脱出,脸红红地低头不语。
张述差点把鼻子给气歪,真是不长眼啊,这时候捣什么乱?
笛儿从外边施施然地进来,说道:“小姐,太晚了,您该回去歇息了。”
杨絮对张述施了个礼,随后无声地出门回房去了。
把张述给恨得,笛儿这死丫头又犯病了这是!过了长江才老实了没几天,又死性不改!
气了一会后,他闭眼睡觉。
搏杀过后人都很累,众侍卫们在兴奋了一阵后也都各自回房休息。
本地百姓整夜未眠,处理尸体,收拾被打坏了的家具器物,准备各种劳军物资。
收到第一张评价票,第一次总是值得纪念的。感谢大鱼儿77同学。
第六十三章关老爷的歌
(-
等到第二天张述他们起床的时候,县令已经带人在外面等候。他带来了头目的口供。
这个小头目是大琉球国掠福大将军武沧手底下的人,掠福大将军武沧负责福州这一片地区的劫掠。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在南方成灾已经好几年的倭寇,里面仅有几千个真的倭人,大部分都是琉球人和明人。倭人在里面并不是真正的头领,最大的头领是一个叫张竣的硫球人。
这个张竣是小琉球人,原来是海盗,后来召集裹胁百姓,势力越来越大。现在已经聚集有十余万人,老弱妇孺被安置在小琉球。有一半以上的青壮打扮成倭寇四处劫掠,以供养家属。
张竣早已经自立为王,成立了一个琉球国。
只不过是大明没有承认,仍旧把小硫球划分在大明的境内。
事实上小硫球岛上早已经没有大明的官吏,那里早就完全脱离了大明的统治。
至于他们打扮成倭寇的原因有两个,张竣为了表示自己不是明人,所以不再穿戴汉人的衣服。他对倭国人更为亲近,所以琉球岛上的众匪以倭人衣饰为标准,都是这种打扮。
另一个原因:如果是倭寇,官员朝上的汇报是边寇犯境,不是官员责任。如果是草贼,那就是官员自己的责任,自然要拼死肃清。
张述不知道小琉球是哪儿,众人解释了一番,大概指出了个方位,才明白是福州对面的台湾岛。
张述点头,“原来如此,我一直想不明白为啥在中国流浪的就是乞丐,倭国流浪的就是武士,都落魄到叫花子的地步还能跑中国来劫掠。还以为倭寇有多了不起呢,原来还是自己人内乱,倭人是被收编的打工仔。”
县令带着众百姓已经做好早饭,香喷喷的尽捡好的上。众侍卫们馋得受不了,眼巴巴地盯着张述。
“那就吃吧。”张述也知道这不是讲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军队,于是允许了。
吃喝完毕后众人上路,县令和众百姓远送出好几里路,为了不耽搁张述行程,才返回城内。
至于那个小头目,他的下场是被百姓折磨至死。县令没有处死人犯的权力,哪怕是个贼寇,得汇报到京师下批文才行。所以县令做了这么个结局,以便在向上面汇报的时候好说话。百姓杀死的,法不责众,我这个县令也没办法啊。
“义不负心泰山重,忠不顾死何言轻……”一路前进,张述在小声哼歌。
“大人,昨天我们打得怎么样?”侍卫头领黄浩跟在身后,兴高采烈地问。毕竟是群年轻人,心里藏不住话。
张述看看他迫切希望赞扬的眼神,笑笑说道:“很好。能够不损失一人消灭全部悍匪,非常好!”
当年他们也是这样希望得到教官的认可,结果却是被批得狗血喷头,不是这里不对就是那里出错,把他们打击得体无完肤。
这话如果让教官回答,保证是“穿着这么精良的装备打一群残匪,还让人撒石灰迷了十几个眼睛。蠢得不可救药了!这要是在战场上,你上哪儿找菜油洗眼去?一次瞎掉十几个还想要表扬?自己去做战术动作五百遍。”
“嗷!!”众侍卫兴奋的欢呼。
“大人,你刚才唱的什么曲子?听着挺好听得。”黄浩问道。
张述说道:“好江风。唱关云长单刀赴刀的。”老三国演义的插曲。
黄浩一听来了兴趣,“关老爷单刀赴会唱的?那您给弟兄们唱一下吧。没想到这关老爷不但大刀耍得好,还会唱曲子。”
……好吧,那就算成关老爷自己唱的。
张述把《江上行》唱了一遍:“好江风……义不负心泰山重,忠不顾死何言轻。”
后世的很多音乐放在这个时代是嗓音,这个时代的曲调也不那么对后人的胃口。但是像这种具有英雄气概、靠歌手唱出韵味的歌曲还是很合乎这个时代审美观的。再加上歌词豪迈,十分完美。
众侍卫听了直叫好,“这曲子真好听,比那些娘们吚吚呀呀唱的有味道多了。”
“那些学究们唱的也都是些愁啊愁啊的,说叫什么《牢骚》?”
“呸,那叫《离骚》,不懂装懂。”
明朝的军队里没有曲子可唱,行伍讲究的是个默,静默的一点声音都不出,各行其事叫做训练有素。鼓噪纳喊的时候也无非是个杀。
这些侍卫平时也只能是学着哼几句戏曲里的调子。这会见守备大人竟然唱出这么好听的歌曲,都围拢过来。
黄浩听得摇头晃脑,眉飞色舞,“大人,属下想学这曲子。行么?”
述开始教众人唱歌,杨絮在车厢内听得痴了,“夫君还会这么有古风的曲子。”
在以后的路程上,众侍卫走一路唱一路,张述让他们集体合唱,这样有跑调的也能给纠正过来。
“好江风
将这轻舟催送
波翻浪涌
添几分壮志豪情
龙谭虎穴
何足惧
剑戟丛中久鏖兵
非是俺藐群雄
一部春秋铭记
义不负心泰山重
忠不顾死何言轻
桃园金兰誓
弟兄山海盟
早把这七尺身躯青龙偃月
早把这七尺身躯青龙偃月
早把这七尺身躯青龙偃月
付与苍生”
张述教会侍卫们唱这首歌,无非是一时高兴。但是传到京师的时候,宪宗皇帝就不这么想了。
“义不负心泰山重,忠不顾死何言轻?这个张述还挺有忠心的么!教士卒们唱这种忠君之曲。不过也够狂的,非是俺藐群雄,一部春秋铭记。他这志气不小啊!”
福州终于到了,张述一行骑马过桥,守门兵丁惊异地看着这队边走边唱曲子的队伍,拦住问道:“来者何人?”
张述上前答道:“我是新任福州守备张述,前来上任。”说着话拿出文碟。
兵丁大吃一惊,怎么新守备上任竟然没人通报?他们没敢接文碟,跪倒在地说道:“大人恕罪,大人请进。”
张述一行进入福州城内,城里还算整洁,两旁的屋顶上瓦都成了黑色,透着那么股子沧桑。海风吹过来,一股子腥气。
总算到了,张述长出口气。带了这一百侍卫以后,他又快变成穷光蛋。
虽然说这些人的薪水都由陵王发放,但这一路上的伙食住宿费总得自己解决。
这一百个年轻小伙子都是二十来岁,正是胃口好的时候,从南京到福州一路这个吃啊!
以前人家在陵王府吃得都是大鱼大肉,到了张述手下也不能亏待人家不是?所到之处都是捡好的上。
他们这些人对战马的照料那就更别说了,马吃的根本不是什么草料,直接啃粮食,吃大豆,食物里边还掺蜂密,掺香油。这一路上侍候的真是比兄弟还亲。
路上光吃饭住宿就花了一千多花银子。这还是没到发零花钱的时候,薪水在陵王那边,张述这边多少都得给人家点零花吧,要不然怎么拢络感情?
张述一共两千多两银子,走过来就折腾了一半。得快点弄点银子,要不然到发零花的时候就完蛋了,每人十两银子的零钱他就身无分文了。
天色已晚,得等明天再行交接了。他们找了客栈住下。客栈里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一些海商。
第六十四章新官上任
(-
晚上,那些海商喝得大醉,一个个哀声叹气,“这日子真是没法过呀。生意越来越难做。海上有倭寇,城里还有大人们盘剥。”
另一人接道:“可不是。文武衙门还不一起来,各抽各的。府台大人那边刚收了税,守备衙门又来了,守备衙门刚抽完,督司衙门又来了。唉。”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客栈掌柜的压低声音说道:“我说你们俩位能不能小声点儿?在城里说这种话,想进大狱呢?”
海商说道:“发发牢骚有什么大不了的?”
掌柜的苦笑,“您发牢骚不要紧,带累了小店可不是闹着玩的。”
“得得得,怕你了。”海商压低声音骂:“草特么地守备衙门,收钱的时候往死里收,说什么收钱打倭寇,就没见他们和倭寇干过一仗!”
“唉,他们那堆烂船,要出海就得被风浪吹翻。和倭寇干仗?他们才没那么蠢呢。”
“是啊是啊。这些大老爷们精明着呢,别管那船有多烂,只要有那么个东西,就能够让上面拔维护银子。拿了钱都揣自己包里,谁管咱们百姓去死噢。”
客栈掌柜冷笑,“你们也算百姓?在咱大明,百姓是说地里刨食的农夫。你们海商也想算百姓?别想了,我这开个小客栈都没敢拿自己当良民百姓,你们倒想了?
在大人们眼里,你们就俩个字,奸商!无奸不商!你们从南到北的坑蒙拐骗,不找你们要钱找谁要?找那些穷苦庄稼汉?还是找这店里跑堂的伙计?”
“这掌柜的,我日。”海商们大为扫兴,“不就是不想让我们发牢骚么?算了算了,不聊了。喝酒喝酒!”
张述暗想,听起来这守备衙门的官声好像不怎么好啊。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一路上就没见哪个地方官声好的。大明的治下,实在是乱成一团糟。
张述下楼,那帮子海商都在闷头喝闷酒。张述向客栈掌柜打听道:“听他们说守备衙门全是烂船,真的假的?”
掌柜的愣了,上下打量张述一番笑道:“这位客官,别听他们瞎说。喝多了放牢骚屁呢。咱这守备衙门,三天一小胜,五天一大胜朝上报呢。要都是烂船,哪打得了那么些胜仗?”
张述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他压低声音说道:“不瞒你说,我就是新任的福州守备,来这里为的是消灭倭寇。明天会去衙门交接。怎么说我也是住在你店里,连句实话都不肯说?”
客栈掌柜擦擦头上的汗说道:“大人哪,既然您这么说了,小老儿就给您交个底。确实有很多战船上不得呀,都是些多年的旧船,里面的木头都烂了。
停在港里每年刷一遍漆,看起来跟新的一样。历任守备大人来了都是在港里清点一下数目,没人敢放出去打仗。不用说打仗了,海上稍有点风浪就能全给沉海底去。”
张述问道:“不是说设卡子收钱么?怎么不把船修修?”
客栈掌柜说道:“这个小老儿可不敢胡乱猜测。”
张述见他不敢再透露,回客房去了。
第二天,张述穿好官服,带着侍卫前往守备衙门交接。
原来的副守备,现在的代守备郭勇听说新守备到了,没好气的走出来,瞪着眼睛一迭声骂道:“本官倒要看是哪个王八犊子顶替了格老子的功劳。”
周围的幕僚,军将都不敢劝。一个个低头脑袋假装没听见。
代守备郭勇心中怒火腾腾的,对面倭寇势力那么大,格老子把这福州护卫得固若金汤。那些刁民又隔三差五的闹事。好不容易理顺了,新守备来了!弄个肥缺容易吗?合着格老子给别人做嫁衣裳。
三天一小胜,五天一大胜的军功报上去,硬是没把这差使给保住!这还他娘的有天理没有?还有那个监军死阉货,拿着老子的银子拍胸脯说没问题,结果就这样?
张述一行到了守备衙门时,代守备郭勇已经在那里等着。
他一看到那百人侍卫,心中大为惊诧,哪来的这么多精锐家将?莫非是哪位王公世子来上任?在没探清楚之前,先别轻举妄动。
再见到张述时他肯定了自己的推测,哪有二十来岁就当水师守备的,甭问哪,这准是京师里哪位王公世子下来镀金的。呆个一半年,就回去升官发财。嘿嘿,要是搭上这么条线那以后还了得?
郭勇顿时就把自己满腹的怨气抛到九宵云外,他满脸陪笑抱拳说道:“代守备郭勇见过张大人。”
张述也抱拳说道:“郭大人好。”
郭勇显得无比豪爽亲切,那张黑脸上满是笑容,“张大人里面请!”
周围的军将们都心里骂娘,什么玩意儿?平时你叫得凶,要把新守备怎么怎么着,等到现在了你那狗尾巴摇得最欢。
正式交接文书,按照程序把一切都交接完。
守备衙门大堂内,张述坐在正中,身后是一只下山的大老虎,张着血盆大口。
郭勇在右边座位,他现在的身份是福州副守备。左边座位空着,那是监军的座位,监军生病,没来。
“千户程茂参见守备大人!”
“千户刘奇参见守备大人!”
……
下面参见的声音喊成一片,千总把总一大堆都跑来参见新任顶头上司。
张述等他们喊完,说道:“各位,咱们今天就算认识了。我这个新任的守备还很年轻,一切仰仗各位了。”
“不敢,不敢”底下众人谦让。
张述说道:“既然今天大伙都到齐了,那就把福州的情况介绍一下吧。”
众人纳闷,怎么新守备刚来就让介绍军情?人家别的官到任,都是各衙门走走,拉拉关系,摆上酒席和同僚们乐呵乐呵,再开个盛大的庆祝仪式,让城里的名流、头面人物都聚聚。一方面认识了人,一方面还可以收点礼金。
张述不知道他们的想法,照他看来,既然是一方的军事长官,那就得为这一府安危负责。军事当然是第一位的,哪有到任不过问军情的道理。
见众军将都面有难色,奇怪地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不妥,大人一心为公,我等自当效力。”郭勇欠欠身,对下面说道:“把你们下面的那些事情,都给大人报上来。”
经过众人乱七八糟的一顿汇报,张述知道了福州的大概情况。这是座大的港口城市,每天要有上百艘海船进出,对面的倭寇经常在海面上拦截福州出海的船只。
福州主要的军事任务有三条。一是保护港口安全,二是顺便保护出海船只,三么,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可以打击倭寇。
既然明确了任务,那就去看看自己管辖的这一亩三分地吧。张述站起身,“诸位,我们去港口看下吧。”
底下的千户百户心中纳闷,新来的这守备大人到底要干啥啊?督司衙门不去请示,巡抚衙门不去拜访,刚上任就跑港口去。就算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也烧得太猛了点吧?就算你去港口,能干啥?。
第六十五章破烂的战船
(-
张述带着自己的侍卫,身后稀里哗啦跟着部下军将,到了福州港口。
码头上巨帆遮盖了天幕,各式各样的大海船停靠在石制码头边。搬运工人和骡马忙忙碌碌搬运物品。远处,可以看到有片片白帆,那是福建的水军舰队在巡防。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军港和民港离得不远,也就两三里地,他们首先去的是军港。一排排的船只停在港内,上面连水手都没有,只在岸边有一些人巡视。
张述一看就不满意,这军港的船只明显不如民港的海船大。在没有导弹的情况下,这个时代的海战完全是大船欺负小船,这种小战船人家只要冲过来直接撞翻。
郭勇介绍道:“大人请看,除了出巡的舰只,其它都在这里了。”
张述看着那批新漆的船只,想到昨晚上掌柜的介绍,他心中冷笑,朝那些船走去。他要看看这福州水师是不是真的已经腐烂到出海就翻的程度。
他朝最大的一艘战船走去,众人只得跟着。
这只战舰是最大型号的一艘大福船,在海里停着就像城一样高耸。
明朝的海军也曾经有过辉煌的历史,郑和下西洋时候的船队就无比强大,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船只到现在差不多都烂光了。
登上这舰船,一股霉味扑面而来。船上泥灰盖了一层,不少地方都发了霉。船帆用的布又旧又薄,这种布挂上去风稍微大点就会吹烂。
桅杆在风中吱呀叶响着,好像随时可能倒下来。这种种情况让张述忍不住想起电影中的幽灵船。
每年一千二百两银子维修费用,养得就是这样的战舰。怪不得倭寇能够猖狂到这种程度,福建广东浙江三省糜烂。
要知道海军打的就是船和钱,没有大船什么都玩不转。倭寇只不过是一群渔民造反,以海盗掠夺模式生存,根本没有大船。
原来一直想不通倭寇一群乌合之众,为什么能够让大明焦头烂额,现在明白了。
张述一语不发转悠着,郭勇心情十分忐忑。要早知道这位新守备这么心急来看船,他就吩咐别人打扫船只了。结果搞了个突然袭击,突然来上任,突然来看船,事先连个招呼都不打。
这官场上讲究花花轿子大家抬,你过得去我也过得去。应付应付就得了,他这是要干什么啊?
看张述停在栏杆前面,凭栏远望。郭勇凑上前去陪笑说道:“大人,您看咱这水师战舰还雄壮吧?”
“雄壮,雄壮。”张述笑着,拍了拍栏杆。
“嘎吧”胳膊那么粗的栏杆折了,露出里面腐朽的断茬。
静默,众人屏住呼吸,连气都不敢出了。郭勇的脸色一片灰一片白,脑子里一片迷糊不知道该说什么。
静了大概有半分钟,突然有人高声喝彩:“好!大人好功夫啊!”
顿时众人如梦方醒,纷纷称赞守备大人的盖世神功,
“胳膊那么粗的硬木轻轻一掌击碎,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大人神功盖世,羡煞我等啊。”
“大人身手不凡,英姿勃发。”
“大人英雄盖世,举世无双啊。”
“大人少年英雄,他日必定不失王候之位啊。”
……
张述听着他们的溢美之词,笑得愈发欢畅。众人见状,更是马屁如潮。
侍卫头领黄浩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这官场真不是人能做的,太无耻了点吧?
“诸位,”张述笑着说话了,“我福州水师战舰如此雄壮,令人热血沸腾,激情澎湃。本将决定,今日便乘此战舰出海,以壮我大明军威!现在,召集水师!开船出海!”
众人傻了。这新守备长得人模狗样的,看起来不傻呀,他怎么犯混呢?这破船能出海吗?他是真以为自己功夫高还是存心找死呢?
“等什么?本官命令吹号角,召集水师!没听到?”张述高声喝道。
“召集水师,召集水师。”郭勇转身,对下面使了个眼色。有个传令兵跑步下去了,他这一去自然不会再有消息。郭副守备的意思很清楚,让他回家休息。
“嘿嘿,”郭勇凑上来说道:“大人初来水师,可能有些事情不晓得。这战舰出海并不是仓促可就,每次出海都要检修,多则十天半个月,少也得几个时辰。咱在此等着,不是白白耽搁大人的时间么?大人日理万机,不妨先回去处理其它公务,等到这边事情备好再行出海。”
“是啊是啊。”众人连连附和。
“倒也是这个道理,那咱去看看民港防务。”张述很好说话。
众人松了口气,这位大人虽然有点二百五,但还是能听得进大伙的意见么。这就好啊。
一行人到了民港码头,远远看到有那么几伙穿着各衙门衣服的人在谈笑。一艘海船刚刚靠岸,他们纷纷走上船头,向船主收钱。片刻以后,都心满意足的从船上下来。
张述看到里面有几个穿军服的士兵,于是招手叫过来问道:“收了多少银子?”
那个士兵疑惑地看着这位新上任的守备大人,怎么管起多公公的事情来了?他答道:“十两。”
张述问道:“一天能收多少银子?”
士兵想了下回答:“多的时候五六百两,少时也有二三百两。”
“这么多?”张述问道:“以什么名目收的?”
“咱福州水军打倭寇,护航。”士兵回答道。
张述扭头问郭勇:“刚才接收的帐本上没见有这个名目,这些钱都入到哪个帐里了?”。
郭勇面色尴尬,“这个,这个……”
张述把脸沉下来,问道:“郭副守备,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郭勇回头看看,那些军将们都赶紧扭过头去,三三俩俩地开始聊天。郭勇压低声音说道:“这银子是监军多公公收的,拿去孝敬京师里的贵人。不走咱的帐,收多少都是人家的。”
张述沉吟不语,郭勇附耳劝道:“大人,这监军一职有密奏的权力,多公公又是大内总管梁公公的亲信。这关系不好打点呀。”
梁芳的亲信?张述乐了,梁总管的人收拾起来没压力。
正为银子发愁呢,这边就有了款项。
他放声说道:“郭大人,这事儿不地道啊。挨骂的是是咱们这守备衙门,银子却都被多公公截走。以权谋私,贪没财物一类的话本官就不说了。他多少总得给咱水师留点吧?一个人吃独食,也不怕撑死他!”
水师众将一听,两眼放光。他们瞄着这块肥肉已经很久了,却只能干咽唾沫不敢插手。听这位新守备的意思,是要虎口夺食?
“这事儿成么?”众人小声嘀咕,梁公公权势滔天,这新守备大人背后不知道有多大的后台,竟敢起这种想法。万一搏虎不成再被倒咬一口,那可就惨了。
郭勇着急了,“大人,三思啊。三思。”
“有什么可思的?”张述不以为然的一摆手,“回城!本将这就去找监军商议。”。
第六十六章监军多益半
(-
雷厉风行啊!众军将都怀着复杂的心情看张述。
他们当然希望能把钱弄到手里,可是又怕得罪了监军不好收拾。唯一能说得上话的郭副守备,张守备理都不理。唉,看这意思福州要变天喽。变好变坏谁知道呢?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张述回到城里,说道:“各位都散了吧,各忙各的。明天把队伍带齐,本将要检阅。另外过几天等事情了结,本将好设宴招待各位,大伙聚聚。”说完带着侍卫走了。
这才像话嘛!众将官心里想着,都行礼恭送守备大人。
郭勇对众将乐呵呵说道:“新守备大人虽然开始闹了那么一出,终究还是回到咱老规矩上来了,可喜可贺呀!”
千户程茂上前抱拳:“您还别说,刚才差点没把卑职吓死。那艘大船可是记在卑职名下的,要是真开出港,咱水师将官都得喂鲨鱼。说起来真是得感谢郭守备,您老有急智,我等不及啊。”
郭勇哈哈大笑,“彼此,彼此。”
千户刘奇上前恭维道:“郭守备您这是救了大伙儿一命啊!卑职真是感恩不尽,五内俱焚。”
“感激不尽,感激不尽。”众将官一听,都连忙拱手感谢郭勇,心中大骂刘奇,你个阿谀奉承之辈,自己拍马屁干吗把我们都捎带上?
郭勇点头微笑,“大家的心意郭某明白,但是以后在新守备大人面前,还是要称呼我郭副守备,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众将纷纷点头。
“过几天咱们都得祝贺新守备大人到任,回头商量商量看备什么礼物,别太过出格,你多我少的不是个事儿。好了,今天就到这,没别的事,都回去吃饭吧。”郭勇说着摆摆手,众人作礼告退。
张述刚交接完职务,住所还没有安置,仍住在客栈。他回到住处,把秦奋叫过来,问道:“打听清楚了没有?这监军怎么回事?”他有汪直给的官员资料,到这里后仍然让秦奋出去打听了下,多方汇总比偏听偏信更准确。
秦奋回答:“打听清楚了,这些官员的喜好不是秘密。他们本人都很喜欢散出风去,让大伙儿投其所好。”随后把监军的情况讲了一下。
下午张述陪杨絮在城里转了转,第二天上午前去见多公公。
多公公的名字叫多益半,陕西人,说话的时候那啥那啥的。
此人才华横溢,年轻时候爱写点文章,曾经写过一本《唐朝好太监》来吹捧梁芳。梁公公一高兴,就提拔他做了太监。从此文章断绝,把那些等着看他书的人给急得没法没法的。
他现在城里养病,没有出席新守备的就职仪式。其实他并没病,这样做只不过是拿拿架子,给新守备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这福州守备衙门还有自己这一号的存在。
监军生病了,新守备得来看望吧?来看望就得带礼物吧,这么一来,你还能得瑟个啥?
监军啊,在大明各军队里都是耀武扬威的存在,哪个不得退避三舍?
多公公正在家里美滋滋的想着,翘着二郎腿,桌子上摆着众将们送来的礼物。他嘴里哼着小曲,爱不释手的一件件翻看着。
他这人有个毛病,喜欢显摆。自己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得摆桌子上,让人看了称赞说声好,他就高兴。要是别人不称赞,他回头能记恨一辈子。
张述带着两个侍卫进了院子,下人连忙进屋禀报,“公公,新守备张大人来探病。”
多公公问道:“怎么来的?”
下人知道自家公公那爱好,陪笑道:“拎着个小匣子,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多公公乐了,“嘿嘿,咱家又要收礼了。”他吩咐道:“把张大人请进来。”说着话,他往床上一躺,被子就不盖了。现在这天气,七月能热死个人,多公公是装病,不是为了受虐。
让两个侍卫在门口等着,张述进来了,手里提着个小盒子。进门就被桌上的珠光宝气给晃花了眼睛。他围绕着那张桌子开始转圈,嘴里不停的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多公公得意地笑着,心想:“还守备呢,看你这小家子气,这点东西就能让你失态,可见你也没见过什么世面。”
等了好大会儿,张述终于看完了,像是才清醒过来一般说道:“哎呀,多公公啊,这些宝物真是美不胜收,让下官目不暇接。”
多公公半闭着眼睛,听得心里美滋滋,嘴里谦虚道:“哪里哪里,都很一般,一般。那啥,守备大人快请坐。”
张述坐下,抱拳说道:“下官刚刚上任,听说多公公病了,特地前来探望。”
多公公说道:“唉呀,守备大人上任,怎么没人来通知我呢?要早知道,就是咱家这病再重一倍,也得强撑着去啊。”边说,边从床上撑着坐起,结果好似力不从心,又跌了回去。
张述连忙上前扶住,说道:“多公公这里哪里话来?有病就需养病,有什么事情都等好了再说么。”
多公公叹气,“唉,要说咱家这病哪,十天半个月怕是好不了喽。”
张述惊道:“竟然如此严重?”
多公公点点头,语气哽咽,说道:“可不是?这海边风大,咱家陕西人氏,水土不服。这一到海边哪,就生病。天天吃药,医生又缺德,老给咱家开那些死要钱的方子,全是贵重药材,咱家现在快连药都吃不起了。”
说完以后,多益半盯着张述琢磨:咱家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不快点把银子送上来?
张述面色沉重,像是在深思。
多公公一看,这守备还有点舍不得,看来得继续,多加点份量。
他摇摇自己那张尖嘴猴腮的瘦脸,叹气说道:“人生在世,最怕的就是得病。这得病哪,最怕的就是不能及时治疗。医生说咱家这病,要是治得不及时就会卧床不起。咱家命不足惜,只是那啥,只怕耽搁梁公公派下来的事啊。”
张述满脸沉痛的点点头,说道:“其实下官也粗通医术,多公公这病确实非常严重,必须得及时疗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为了多公公的身体,也为了不耽搁梁公公的事情,下官决定尽力帮助多公公把这病治好。”
成了!多公公心中大喜,嘴上说道:“那啥,那怎么好意思呢?那些药材都是很贵的嘞。怎敢太过劳烦守备大人?”
张述微笑,“不劳烦,不劳烦。不过举手之劳,多公公千万不要客气。您要是再客气,就是看不起我张某人。”
多公公心满意足地笑笑,说道:“那咱家就却之不恭了。”
张述猛地站起说道:“好!等的就是多公公这句话,下官这就为多公公诊治!”说着话,他打开随身携带的小盒,里面是一排长短不一的金针。
多公公愣了,“那啥……那啥?”这守备想干啥?
“诊治的时候有点疼,请多公公忍着点。只要忍下去,这病还是可以治好的。”张述冲多公公微笑着,朝病床走去。
第六十七章治病?
(-
多公公这时候反应过来,“咱家不需要你给诊治。”
“公公何必客气?”张述一伸手,掐住多公公咽喉,顿时多公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惊骇欲绝,这人莫不是为了要咱家小命?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双手玩命的把住张述的胳膊拉扯,多公公就像蜻蜓撼石柱一样想板开那只掐住咽喉的大手。
“首先呢,这第一式叫制气!”张述像模像样的说着,对多公公温和的微笑,“必须得制住气两分钟,然后才能下针。这是为了保养病人的正气不至丢失。”
“呃,”多公公使劲想从嗓子里挤点声音出来,却只发出一声微弱的喘息。血液上头,他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毕露,两条腿开始无意识的踢蹬。
“时间差不多了,但是这个治病呢要保持安静,一定不能说话。多公公,您明白了吗?”张述不紧不慢地对多公公说,
说着话,手稍稍放松了一点,让多益半能够少量的呼吸。
“呼哧,呼哧”多益半气喘如牛,他现在明白了,这个守备哪里是要给咱家治病,他这是来给咱家下马威呀!
窒息的感觉绝不好受,他有心答应,出不了声。想点头,脑袋动不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你好歹给咱家留个投降的方式!
“这第二步呢,就是下针了。”张述左手从盒子里取出一根长针,斜侧着照着多益半的大腿根皮肉就刺下去。他手指慢慢地捻着,一针下去把大腿给扎了个对穿。
多公公养尊处优惯了,什么时候受过这个?嗓子里一声闷叫,要命的是想喊都喊不出来,张述又掐住了他的咽喉。
多益半用两条瘦弱的胳膊玩命地拉扯张述胳膊,新一轮较量开始。
张述用针刺的地方是大腿根部,内侧的皮肉。如果这位多公公愿意拉下裤子给别人验伤的话,那就有证据控告他了。不过多公公恐怕不愿意那么做,那地方是他的痛啊。
张述又从盒子里取出第二根针,慢慢刺到多公公腿上。
好汉不吃眼前亏,多益半这会服软了,他瞪着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乞求地看着张述。
“公公为何如此看着下官?有什么话要对下官讲述?”张述松开掐他喉咙的右手问道。
“咳咳”多益半一骨碌坐起来这顿猛咳,张述不紧不慢地给他捶着后背。
等到他咳得差不多了,张述沾沾自喜地说道:“下官这家传的治病方式虽然野蛮了点,但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刚才公公连床都起不了,这会已经可以坐起来了。岂不是大有成效?”
多益半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恨不得把他那张伪善的脸撕得粉碎。“多谢守备大人了。”
张述笑着介绍:“这治病方式讲究个一气呵成。这一个疗程呢是七天,连续七个疗程,七七四十九天不间歇治疗。保证可以让公公健步如飞,身强体壮!”
多益半颤抖着拱了拱手,用哭腔回答道:“守备大人好意心领了。这事儿咱家实在是受不起呀!”
张述正色说道:“公公何必客气?要说公公身负监军重任,这福州府的军务上上下下都要公公处理。若是久病在床,难免耽误军事。对大明,对公公都不利。公公还是忍着点儿,让下官把这疾病给您彻底去了吧。”
多益半回礼说道:“咱家重病在床,事情不能处理。这福州府的事务,就劳烦守备大人了。”他心如刀搅,这句话说完等于把福州府军务一手出让。
张述推脱道:“这如何使得?”
多益半说道:“绝对使得!”
张述继续推脱:“绝对使不得!”
多益半哭了,“难道大人非得置我于死地才甘心么?”
张述连忙道歉,“公公说的这是哪里话来?既是公公吩咐,那下官只好把这些事务一力承担起来。”他对门外喊道:“来人哪,给多公公上文房四宝。”
多益半愕然,“大人这是何意?”
张述笑笑,“写个条子。这福州府的事务公公说是由下官处理,可万一别人不信,那不是还得来麻烦公公么?与其到时候再来打扰公公养病,不如干脆直接立个字据。也免得日后生事。您说对不对?”
多益半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他颤抖着嘴唇,“那啥……那啥……”
门外侍卫早就等着,听张述叫,立刻走进来送上笔墨纸砚。
监军府的下人刚往过凑凑,另一站岗侍卫呛郎一声利剑出鞘,喝道:“滚开!守备大人和监军正在商谈军务!再敢靠近以刺探军情处死!”
那下人吓得扭头就跑,到没人的地方骂道:“守备府的丘八跑我们监军府来逞威风!你再怎么横不也是个丘八?你家老爷见了我们公公都得老老实实的,你算什么东西?”骂归骂,他可没胆子上去试试。
“公公,写吧。这字条一写呢,您就安心养病。再不会有什么麻烦事情了。”张述扶着多公公,语气那个亲切劲就甭提了。
多公公颤抖着笔,立下了字据。表示自己因为生病,暂时离开工作岗位,一应事务全部交由守备大人负责,不必再来监军府请示。
“很好。”张述看着字据,忽然问道:“公公真的不用下官再给治疗一下?”
多益半猛地抖了一下,脑袋猛烈摇晃,“不用,真的不用。”
张述很遗憾,“那就算了。等到公公想找下官治病的时候,下官一定登门治疗。说起来下官这也是第一次给人治病,经验不足啊。有什么得罪之处呢,还望公公见谅。”
“见谅,见谅。一定见谅。不必客气。”多益半语无伦次。
张述抱拳,“下官这就告辞了。”
多益半条件反射般的从床上下来,送行道:“守备大人好走,好走。”
张述很满意,“公公继续养病,不用送了。”说完出门,两侍卫立刻跟上,走了。
等到张述走了好一会儿,有个下人小心的探出头,“公公!”
多益半猛地打了个哆嗦,回头看到是下人,怒道:“什么事?”
下人陪笑,“小的来看公公有什么吩咐。”
多益半强压怒火,问道:“刚才你为何不进来?”
下人回道:“刚才守备大人的侍卫说公公正在和守备谈军务,不让小的靠近。说再敢靠近以刺探军情处死!”
多益半用尖利的声音怒喝道:“你给咱家滚出去!咱家要你这等贪生怕死之辈何用?滚!滚!”
下人忙不迭的退出去了。
“张述!咱家跟你没完!”多益半怒气冲冲的在屋子里开始写密报。
大概意思是张述野蛮无礼,胆大妄为,上任第一天就殴打监军!这属于明目张胆的对抗皇室!性质十分恶劣!
而且他还夺取监军正当权力,不允许监军过问福州军务!这是在挑战大明天子设定的监军政策。
监军是万岁分派在全国的耳目,让万岁能够真实知晓所有军政事务的眼线,张述这种行为绝对不可容忍。
其人斩断万岁眼线,隔绝万岁耳目,必然居心叵测,图谋不轨。据说他与对面的倭寇有着某种联系!
请求万岁一定要严肃处理此人,把他清除出大明官僚队伍,追究他所犯下的一切滔天罪行。
第六十八 章庄总督
(-
多益半的怒火暂且不说,一心想搞不正之风的张述,终于弄到了大明第一张领导批条。
他拿着这张条子去守备衙门找管事的,要求把监军收的银子都给入帐。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管事的主簿一头冷汗,这新来的守备老爷好大的杀气,刚上任就把监军的权给夺了。他没敢多嘴,老老实实的把监军最近几个月收的银子全给上了水师的帐。
福州府的监军是个肥差,以前每天从海船上苛捐杂税,多的时候五六百两,少时也有二三百两。多公公每年春秋季节往京师里送一次银子,四月份八月份初一上路。现在仓库里还留存着四万多两银子。
四万多两银子,再加上以后源源不断的收入,支撑这个水师差不多了。
张述满意的回客栈去了。
银子上在水师的帐上就可以购买陵王店铺的货物。陵王那边的新产业有他二成干股,等于得了五分之一。
如果不这么干,那一百侍卫他就别想要了,就凭他的俸禄一年一百多两银子,养一个侍卫都不够。
他可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清官,如果清官这些银子就都得退回给各船主,守备衙门根本没有收税的权力。
他从小接受的是军事教育,不是法制教育。
这两者的区别大了。军事教育,一切都是以暴力手段解决问题。而法制教育,一切都是在法律框架内解决问题。
多公公闻此噩耗,当时就晕了过去。他醒来后在屋子里跳着脚的骂张述,“不知道死活的猴崽子,做死呢!梁公公的银子你也敢动,等着进诏狱吧!”
骂了一顿后,他立刻起身,去督司衙门告状。密报进京需要个把月,等到把这个狂妄的守备参下来,黄花菜都凉了。要想先保住这银子,就得去告状。
官场是个大筛子,风传的那个快。没一顿饭功夫,守备夺了监军权,把梁公公银子全吞了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福州各衙门。
上到督司衙门、巡抚衙门,下到千户、百户所,锦衣卫,东厂这些特务机构,再加上不相干的府台衙门都在琢磨新来的这位守备大人是要干啥子?监军在哪个衙门没有?打监军就等于打皇上的脸哪。
快马流星一般从各衙门出发,朝京师奔去。福州要出大事儿。
督司衙门主管福建、浙江、广东三省的军务。督司衙门的主官是总督庄鉴,他外号“庄孙子,庄乌龟”,都是大伙对他的美称,形象的说明了他的性格。
倭寇横行他不管,三省糜烂他不管,部下贪赃枉法他也不管,只要别惹他,就让一切都随风随风。
庄鉴接到汇报时,正在练字。身边跪着两个丫头,身上披着薄薄的轻纱,露着胸前雪白的嫩肉。
“总督,新任守备张述殴打监军,大伙儿都在琢磨这件事。”幕僚把消息报上去,
庄总督眼皮子都不抬,“有什么可琢磨的?此人在京师从天而降,掉到皇宫大内。万岁不但没有治罪,反而委为五品守备。虽然外放了,圣眷正隆啊。锦衣卫和东厂屡次欲置其于死地,皆被此人逃脱,杀伤将士不少。京师里人都管他叫扫把星,形容得形象。万岁欲用此人,锦衣卫想除掉他。惹他保他都不是个事儿,此人正是扫把星,谁挨着谁倒霉,咱不去触他的霉头。”
您老爷子总是有理由,幕僚心中嘀咕,他也明白自家总督的习性,他老人家恨不得把脑袋缩在乌龟壳子里,万事不管就天下大吉。
幕僚连连点头,“庸生懂了。不过那个守备衙门的多监军还在前面等候,他来告张守备的状。”
庄鉴搁下笔,在身旁的丫头胸口擦擦手,又抬起她下巴,仔细打量她娇美的容颜,嘴里随意地问道:“他告什么?”
幕僚回道:“告新守备殴打监军,篡夺监军权位,不许监军参与军务。”
庄鉴挥挥手,说道:“权是他自己出放的,条子是他写的,病也是他得的。告什么?让他回去吧。”
幕僚迟疑,“总督,他来告状的真实原因恐怕不是这个,是为了港口收的那些银子。那是京师梁公公交付给他的事情。毕竟这张述是您的部下。总督若是不管的话,这梁公公那边……”
庄鉴笑了,他缓缓说道:“我已经是这三省总督,还需要做这些事情么?凡事稳重为上,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眼下正是万岁和锦衣卫角力的时候,偏向哪边都不好。
再说那张述哪是老夫能管得了的?他是钦命的守备,接了圣旨下来的,不是吏部委派,那算半个钦差!咱能管得了?撤他的职还是治他的罪?这事儿咱不管。让他去找钱公公,都是监军,想必他们更有话题。”
幕僚说道:“总督不管,只怕他怀恨在心哪。”
庄鉴站起身说:“就说老夫正在玩女人,你自己给他出的主意。”说着话,开始搂抱那俩丫头,嘻笑亲热。
僚连忙点头退出,到客房见多益半。
多公公等的着急,天气热,他脸上汗一股接一股的出着,忽见幕僚出来,立刻起身问道:“总督可有空闲?”
幕僚叹气摇头,“多公公久等了,总督新得了一对小姐妹,正值巫山**,乐不思蜀之际。这个时候实在不好打扰。”
多益半沮丧,准备告辞。
幕僚说道:“要不,公公去找钱公公?”
钱公公是钱能,督司衙门的监军。监军只有监督的权力,一但主官不鸟他就只能是朝京师打密报。虽然可以笑在后面,但眼下却也无能为力。多益半摇头叹气,死马权做活马医吧。“多谢。咱家这就去找钱公公。”
多益半去找钱能,这次倒顺利,钱能很快接见了他。
钱大监军微笑着品茶,“多公公,说来咱们都是梁公公门下,可平素里却交往得少哪。”
多益半连忙赔罪,“都是小人罪过,请钱公公恕罪。”
钱能尖笑,“哈哈。你也是监督一方大员的监军,重任在身,怎能自称小人呢?”。
第六十九章监军钱能
(-
多益半说道:“在公公面前,小人岂敢狂妄。不过是一府小监,公公监督三省军务,才是重任啊。”
钱能点点头,满意地问道:“来见咱家,有啥事情?”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多益半立刻哭诉,“新任守备目无王法,刚上任就夺取监军权力,不让小人参与福州府事务,他还殴打小人。小人虽然死不足惜,但却身负皇命在身,有监督一府军事之责。他如此作为,哪里还把皇家看在眼里?”
说着话,他仰起自己的下巴,让钱能查看他的伤势。
“那张述卡住小人咽喉,差点让小人窒息而死。若非家人抢救急时,小人哪里还能来公公面前鸣冤啊?”
钱能立刻感觉到了威胁,他也是监军,唇亡齿寒。如果张述这件事情他不管的话,将来别人效仿可怎么得了?
他恼怒的一拍桌子,对外面吩咐道:“拿咱家的帖子,把新任守备给咱家叫来。”
军兵接了帖子,骑马去找张述。
多益半问道:“公公打算如何处置?”
钱能冷笑道:“小小一介守备,竟敢不把内臣放在眼里。咱家非得让他给你磕头认错不可。他若不肯,就别怪本监军心狠手辣!他能打你,本监军就打不得他?到时候让侍卫把他拿下,任你处置。”
多益半大喜,感激涕零拜谢道:“多谢公公为小的做主。那啥,那啥,此间事了,小人一定多多孝敬公公。”
钱能尖笑,“好说,好说。”
张述接到钱能的帖子,奇怪地问道:“钱公公找我做什么?”
那军兵回道:“小的奉命行事,其它不知。”
张述笑笑,“什么都不知的话,就没赏钱可领,你自己回去吧。”
那军兵立刻陪笑,嘻皮笑脸地说:“小的确实不知。不过小的见多公公进了府里,现在还没出来。”
张述点点头,拿出一块碎银子来给了他。
“守备大人您收拾,小的在外面等着。”那军兵高兴的出去了。
多益半告状?这一去保准是鸿门宴。张述把自己的军用背包拿出来,突击步枪装在里面。腰间挂上长剑,背上背包准备出门,一回头看见杨絮正担心地看着他,笑了笑说:“没事,我去去就回来。”
杨絮轻轻行了个蹲礼,“嗯。”
张述出门,吩咐黄浩好好保护家眷,如果有人胆敢闯入格杀勿论。安置完后,带了两个侍卫骑马朝钱能府跑去。
到了钱能府门,两个侍卫被门口的卫兵拦住了,不让进去。
张述一人朝里面走,俩侍卫朝他一伸手,“把武器交出来!”
他微微一笑,把腰间挂的长剑交出去。俩卫兵冷声说道:“背包!”
张述笑了,“里面是给钱公公带的礼物。”
“礼物?”俩卫兵互相看看,说道:“我们要检查。”
“本守备给监军的秘密礼物,他亲自点名要的。”张述说道:“你们可要想好了,像这种事情,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俩卫兵听了,犹豫了一会后不再堵门,把身子让开说道:“请。”
张述笑了笑,进去了。
钱能的府弟很大,到了第二道门前,站着的兵士明显比外面的要精锐,盔甲精良,年轻气壮,像冷面神似的往门口一站,**的说什么也不让张述进去。“不管你是谁!把包放下才能进去!”
张述把帖子亮出来说道:“本守备是你们家公公请我来的。”
俩士兵冷冷说道:“把包放下才能进去!”
见这俩士兵坚决不肯让路,张述决定干点什么,他扯开喉咙大声喊道:“新任福州守备张述应邀前来面见钱公公!!!守门的士兵不放本官进去,麻烦钱公公亲自来接哎~~~钱公公要是不来接,下官就回去啦!!!”他连喊三次。]
钱能正在府里喝茶,听多益半的吹捧恭维,突然就听到张述那中气十足的叫喊声,“这些士兵狗眼看人低不放本官进去,再不出来接我就回去了!”
什么什么?钱能立时就站起来了,“这个守备好大的胆子,竟敢让咱家亲自去接!”
多益半挤出勇气说道:“公公,他这是狗胆包天,连公公都不放在眼里呀。”
竟敢连咱家都不放在眼里!钱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让那个守备进来!”门外有人通知去了。
张述背着包进了屋子,微笑着朝钱能一抱拳说道:“钱监军好,多监军好。”
钱能抓起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啪!瓷片四处飞溅。
这动作把张述吓了一跳,我靠,刚进门就摔杯为号,这是要动手啊!他刷地四下观察,却没看到埋伏的刀斧手出来。
只见钱能用手点指着他,尖利的嗓音怒吼道:“大胆!你一个五品守备,见了本监军竟敢不下跪?”
张述微笑道:“万岁特许我不跪!在万岁面前都不曾下跪,钱监军自认为比万岁还尊贵么?”
钱能冷冷笑道:“你信口开河,竟敢伪作圣意。你这是矫诏,论罪灭族!”
张述见他不承认,也不着急,反正不跪你能怎么地?你要斗嘴皮子那就斗吧,谁怕谁?
他反驳道:“当日在皇宫大内,很多朝臣都见了。钱监军拒不承认,这是抗旨不遵啊。”
钱能问道:“旨意何在?”
张述答道:“万岁口谕。”
钱能冷笑道:“那就是无凭无据了?”
张述恍然大悟状,“原来钱监军是这样看待万岁的口谕,领教了。”
多益半在旁边见两人扯来扯去不得重点,而且钱能还不占便宜,立刻提醒道:“公公且莫与其争辩,徒逞口舌。”
钱能一听对啊,我为什么要和他争辩?办正事。他冷眼盯着张述问道:“张述,多监军投诉你殴打监军,篡夺监军权力,不许监军过问军务,可有此事?”
张述惊讶,“哪有这种事情?”
多益半气得腾身而起,仰起下巴说道:“你这无赖,竟然不承认?本监军被你扼住咽喉长达一盏茶时间,有你指印为证!”
钱能也怒喝道:“张述,你还有何话可说?”。
第七十章殴打上司
(-
张述说道:“多公公这是怎么说话呢?我那不是为了给你治病么?你卧病不起,用了我这家传的诊治方式,现在已经能够跑到钱监军这里来告状了,这是何等神效啊!
你怎么能够这么无耻的诬陷我呢?幸亏我是给你扎针,要是给你拔罐儿,你还不得说那是殴打你的血痕?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真是好心得了驴肝肺,多益半,要早知道你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就不给治了!当时可是你自己要求我帮忙的,现在又返咬一口。养不熟的白眼狼。”
多益半气得浑身哆嗦,口齿不清,“那啥,那啥……”
钱能怒问:“那你为何扼住多监军的咽喉?”,
张述无奈地说:“祖传医术啊监军,祖传下来的法子就那样。我也没办法。”
钱能再问:“你为何逼迫多监军写下条子,不许过问军务?监军身负皇命,岂是你能够剥夺的?”
张述回答道::“冤枉啊公公。那是多监军自觉身体不适,所以才委托我一并处理所有事情。”
钱能冷笑道:“任你舌灿莲花,也蒙骗不了本监军!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是给多监军赔礼认罪,怎么吃下去的银子怎么吐出来。二就是执迷不悟。”
张述笑道:“当然是选第一条。”
听了这话,多益半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怀疑的看着张述。
钱能倒是放松下来,他往椅子上一靠,心想你嘴皮子利索管什么用?还不是得乖乖地按本监军意思办?官大一级压死人哪。他得意地说:“那就给多监军赔罪吧?”
张述对多益半抱拳,无比诚恳地说道:“多监军,这件事呢都怪我。怪我没认清你是这么一个人,要早知道你是恩将仇报的白眼狼,我是说什么都不会多事的。”
“啊?”钱能傻眼了,你这是赔罪吗?
多益半看看张述,再看看钱能,“钱公公,这这……”
钱能跳起来说道:“死皮赖脸,执迷不悟,顽固不化……本监军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种货色!今天要不好好治治你,你就不知道这官场的规矩!来人哪!”
门外站岗的两个卫兵进来了,浑身都是甲胄,**的,走路咚咚响。张述见他们进来,连忙闪在旁边,给他们让开路,保持安全距离。
钱能指着张述说道:“把他拿下!”
多益半大喜,连连冲钱能拱手。“公公英明啊。”
两个卫兵朝张述走过来,伸手想扭他胳膊。张述一个转身,避开对方的攻击。
钱能见状更加生气,“还敢反抗?打!给本监军狠狠地打!出了事咱家顶着!”
两个卫兵立刻朝张述猛扑过来,他们身上都是铁甲,打不动,硬碰肯定吃亏。张述在刹那间就决定了攻击方式,摔!
两卫兵朝张述冲过来,他脚下踩着三角步,往右侧一转,俩卫兵立刻成了一前一后的阵型。
穿着铁甲行动笨拙,俩卫兵还没转过身,张述已经一矮身,横着踹在前面那人的小腿上。
那条腿正好是他的支撑点,他的腿被张述大力一脚蹬空,卫兵顿时失去平衡,扑嗵倒地。他穿着盔甲,这一脚对他并没有什么伤害,只不过爬起来就费劲了。
另一卫兵绕过地上的同袍朝张述猛冲,同时猛力一拳朝张述面部击出。
张述身子朝后面退了一小步,这一拳走空,正好横在他面前。
在对方力气没有用尽之前,他左手揪住对方的腕子,朝前一扯。卫兵顿时制止不住身形,朝前面猛扑过去。
张述闪身躲过,给他让开前扑的路线。顺便在他经过的时候推了一把,那卫兵就像一辆铁甲坦克一般呼隆隆撞向后面。
张述的身后是钱能和多益半,这俩位大太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见卫兵朝自己猛扑过来。
咣当,咔嚓,扑通,一阵杂乱的声音夹杂着惨叫。
钱能被这卫兵压在身下,两百多斤重量加上惯性,钱监军被压了个半死。
太师椅倒在地上,桌子也翻了,若不是椅子撑住那个卫兵,钱能非骨折不可。就这样他也受不了,脑袋磕在地上,后脑勺鼓起一个大包,眼睛星星直冒。
多益半幸运点,只被桌子砸了一下,胆战心惊的站在旁边。
“公公恕罪。”那个卫兵见闯了大祸,吓得魂飞魄散。
“疼死咱家了。”钱能哀嚎。
早先摔倒的那个卫兵爬起来,缓慢的朝张述进逼。他打算把张述逼到墙角,然后慢慢打。
张述朝后面退了两步,他退的方向是多益半那边。
多益半这会学乖了,见张述居心不良,立马跑开。张述很遗憾。
那卫兵继续进逼,张述突然抄起地上的椅子,照着卫兵没有盔甲防护的面部猛砸过去。
卫兵左臂往面前一横,挡住这次攻击。椅子砸在他胳膊上,顿时散了架,木头断裂开来。盔甲的保护相当有效,他甚至没有感受到一点疼痛。
想赤手空拳打一个全身盔甲的人,那真是狗咬刺猬无处下手。盔甲也有保护不到的地方,但穿甲的人更清楚那些地方需要重点防护,他只需要把身子侧侧,或者是挡一下,就可以完全抵消伤害。
这时候另一个卫兵把钱能扶起来,不住的道歉。
钱能哀叹,“你这个废物……还不快上去把他拿下?”
两个铁甲卫兵朝张述包抄逼近,多益半扶着钱能打算溜之大及,“钱公公,咱先避避,等他们打完了再进来。”
这俩货可不能放他们跑掉,张述冲过去一个扫膛腿,两个太监翻身栽倒。“哎哟我的妈呀,疼死我了。”
接下来的时间,屋子里一片混乱。两个卫兵想抓张述,却不敢跑得快了,又要防备误伤地上的这俩位公公。
张述则是不停地引导着他们朝俩个太监靠近。
混乱了一阵过后,钱能反应过来,想凭这俩废物抓张述是不可能了,再这么下去咱家的骨头都能给拆喽。他大呼道:“来人,来人哪!卫兵!卫兵!”
在院子外面警戒的卫兵听到钱能呼叫,都跑进来,进门就被眼前的混乱景象给弄蒙了,怎么了这是?
钱能见自己人来了十几个,心中大定,指着张述说道:“拿下,把他拿下!”。
第七十一章开枪
(-
张述一看不好,这么多铁皮疙瘩可不是容易对付的,他大喝一声:“本官乃本城守备,你等袭击朝廷命官,欲谋行刺,死罪!”
众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起看钱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钱能怒不可遏,尖叫道:“拿下,拿下!出了事本监军顶着。”
众卫兵还没有动手,张述已经冲到钱能面前。
刚才他不想落个殴打上官的罪名,但这会事情已经不能善了,非得好好给这位钱监军上一课不可。
张述一伸手揪住钱能胳膊,叫道:“你等让开!钱监军疯了,急诊需要就医!”
钱能大怒,跳着脚嚷道:“本监军何曾害疯?拿下,拿下!”
众卫兵往前走,张述大喝一声,“都给本将军滚出去!钱监军需要就医你们没听见?”
新来的这位守备大人是活宝啊!众卫兵想笑又不敢笑,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以为随便胡诌个理由我们就会让开?今天非让你知道知道厉害不可。
钱能见状,心中有了底气,他得意地说:“本监军好得很,根本不需要就医。”
“真的吗?”张述左手一用力,钱能的胳膊发出“咯”的一声,钱能顿时惨叫出声。
那些卫兵见状大吃一惊,领头的把手一摆,众人都停止前进。
张述关心的说道:“监军就莫要强撑着了,你看你都疼成啥样了?怎么还不赶快去就医呢?这公务虽然重要,身体却也耽搁不得。治好了身体是为了更好的工作。”
“你竟敢,竟敢胁迫本监军……”钱能恨声说道。
张述微笑说道:“监军说得哪里话来?下官这也是为监军考虑啊。”
钱能咬牙说道:“咱家就不信你真敢谋杀!拿下!”
卫兵们这次不再犹豫,都冲张述猛冲过来。
张述右手一转,左手轻摁了钱能胳膊一下,钱能右臂脱臼,立刻猛烈惨叫。
卫兵们不管不顾,朝张述猛冲过来。
张述身子朝后猛退,右手探入背后,刷地一下把突击步枪抽出来,叭啦打开保险。这时候他身子已经靠在客厅墙壁上,幸好这位钱监军的客厅有够大,才让他有这么充足的时间腾挪。
他从取枪到打开保险没用一秒钟,下一刻,枪口已经喷出火舌。呯!沉闷的枪声在屋子里回荡,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离他最近的一个卫兵仰身栽倒,胸前射出一股血箭。其它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呯!又是一枪。又一个没有停下脚步的卫兵栽倒在地。
屋子里众人都停下脚步,一片静默,被刚才的枪声所震,所有人耳朵里嗡嗡的耳鸣着,一时间众人都听不到任何声音。
咕嘟咕嘟,地上的两具残破尸体在冒血,还不时的抽搐几下。
卫兵们震惊,他们不敢置信地看着张述,这个守备真敢杀人,他真敢杀人!
“怎么了?怎么了?”钱能忍着疼痛问道,他坐在地上,眼光被卫兵阻挡,看不清楚那边的情况。
“出人命了。两条人命。”卫兵队长涩声回答。
“谁死了?谁死了?”钱能想要站起,站了一下没立好又向地面倒去,旁边一卫兵连忙小心掺扶住。
“所有人退后!”张述清朗的声音传出,他的枪口指向一个地方,那边的卫兵就朝后退去。他的枪划了个扇形,所有的卫兵都把场地让开了。
钱能看清了场中惨死的卫兵,他两脚发软,身子往倒出溜,那个扶他的卫兵连忙加了把力,他才没摔倒在地。
他哆哆嗦嗦的用左手微微抬起,遥指张述说道:“张述!你好大胆!你好大胆!竟敢当着本监军面杀人!竟敢当众杀人!”
“袭击朝廷命官,欲谋行刺,按律当斩。本官警告过他们了。”张述清冷的声音震摄着在场的人。
众人茫然,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将官打架是常事,但是大家都很有分寸,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一下两条人命。而下手的却又是这福州府的军事主官。
张述冷冷宣布道:“刺客冒充钱公公的卫兵行刺本官,已被当场格杀!”
钱能从牙齿里挤出两个字,“放屁!”
张述问道“那么,是钱公公派卫兵刺杀本官?”
钱能不吭声了。
众卫兵心中戚戚,看样子钱公公是不可能帮那俩个兄弟讨回公道了。他们白死了。
“那啥,那啥……快朝府衙报案哪!”多益半指指点点。
“闭嘴!”钱能冷喝一声。
慢说府衙没有抓守备的权力,告上去这话怎么说?
守备在自己府里遭遇袭击,怎么解释?
说张述行刺本监军,叫卫兵进来护卫?―――守备单枪匹马进来行刺监军?有人信吗?
“钱监军,你府上有宵小潜伏,太过危险。本官这就告辞了,麻烦你送我一程。”张述朝钱能走过来,那个士兵连忙掺着钱能后退。
钱能不愿示弱,另外他也知道自己无路可退,退后只能是让自己有众卫兵面前失了面子。他挣了两下,挣脱士兵的掺扶,原地站立。在挣扎的过程中带动了脱臼的右臂,咬着牙苦苦支撑。
张述抓起他右臂,轻轻转了两下。钱能表面强硬,心中恐惧到了极点,他眼皮子直跳,不知道张述要怎么收拾他。
“咯”地一声响后,张述把钱能的右臂接上。钱能抵制不住的惨嚎一声“啊!”
“钱公公,麻烦你送我一程。”张述盯着钱能的眼睛,冷冷说道。
钱能心中恐惧,嘴上硬道:“休想!”
张述单手揪住钱能的左手腕朝后一扭,再把他手心朝上一折。被疼痛驱使,钱能立刻弯下腰去。
张述朝前一推,钱能本能的迈步前行。张述施展单手擒拿术控制住钱能,压着他向前走。
“你等着,你等着!咱家若是让你这官儿坐得安稳了,就不是人养的!”钱能一边走着,一边威胁。
他们向院外走去,卫兵们在后面跟着。
沿途碰到的下人见气氛不对,都躲的躲藏的藏,实在躲不了的跪倒在地,低着头不敢看。
第七十二章钱能的报复
(-
一行人出了门外,张述的两个侍卫连忙迎上来,诧异地问:“大人,这怎么了?”
他们都很喜欢这位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守备大人,随和没有架子,平时说话总是笑眯眯的。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这会大人平和不见,竟然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这种样子他们从没见过。
张述说道:“在钱府遇刺,刺客冒充钱监军的卫兵行刺本官。”
“行刺?”两个侍卫大惊,他们上下打量张述,关心地问道:“大人,您没伤着吧?”
张述给他们露了个宽慰的笑容,说道:“本官倒是没事,钱监军却受了伤。好在并不严重,只要将养几天就可以恢复。”
“您没事就好。”侍卫们说道,他们才不关心钱监军的死活。
俩侍卫把马牵过来说道:“大人,请上马。”
张述松开钱能,纵身上马,扭头说道:“钱监军,卑职这就告辞了。”
钱能面如死灰,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张述,你等着!本监军要不把你参到死,咱家就不叫钱能!”
张述哈哈大笑,“钱监军尽管参,本官等着。驾!”说完以后,他打马扬长而去。
钱监军绝对不是好惹的,当年在宫里侍候的时候就以心狠手辣著称。他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右臂疼得要命,钱能就像是不觉得一样,这个狠人连自己的胳膊都不请医生看一下,立刻去找总督庄鉴。
庄总督到汇报后很不高兴,“怎么又有人来?真是难得清静!”
但他还是三步并做两步到了客厅。
他在门外酝酿了一副笑脸,才走进客厅,双手抱拳笑道:“哈哈哈哈,钱监军,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当面恕罪,恕罪恕罪啊。”
钱能来得太快,庄总督还不知道他府里出了命案的事儿,仍在以平常的礼节客套。
钱能勉强从脸上挤出笑容,干巴巴地回道:“总督大人,是咱家打扰了。”
庄总督察颜观色,看出钱能有点不对劲,他奇怪地问道:“钱监军,你这帽子来得好奇怪啊,怎么后面还突出了那么一块?看起来倒有点像寿星佬啊!莫非这也是什么雅事?”
“后脑勺突起一块?”庄总督要不说,钱能还真没注意。钱能用手一摸后脑勺,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他心中大骂,雅?雅你奶奶个嘴儿!你个庄乌龟除了附庸风雅还会干什么?你是成心看咱家的笑话是吧?
钱能想起来了,刚才被那个卫兵撞倒在地,后脑勺磕了一下。现在这效果出来了,鼓起老大个包,刚才没注意没发现。这会稍微一碰,疼得要命。
钱能的动作让庄总督迷糊了:扶扶帽子吸口气,钱公公这是出的哪门子洋相?
他上下打量钱能两眼,心中嘀咕:这钱公公怎么弄得衣冠不整的?要不是知道他是个阉人,老夫倒想到妖精打架上去了。
钱能也不解释,他这人自重身份,很爱面子。他这个监军负有监督责任,连庄鉴也在他的监视之下。这要是在庄总督面前丢了脸,以后还怎么坐监军这个位置?
钱能说道:“总督大人,咱家此次来为的是新任福州守备的事情。”
“是吗?”庄总督打个哈哈,在一边坐下来。心中奇怪,这多一半到底给钱能送了什么礼物?怎么这钱能巴巴地为他跑来出头?
钱能说道:“张述刚刚上任,就敢殴打监军,篡夺监军权力,不许监军过问军务。可谓罪大恶极!于公来说,他此举有违圣意。于私,他把多监军孝敬梁总管的银子全给侵吞,那是梁总管亲自安排下来的。
他这种种行为,可谓自寻死路!咱家准备写折子参他!不知总督意下如何?”
“这个?”庄总督捻着胡须,半天无语,像在深思。
心中冷笑,多益半给你送了礼,老夫这边可半点都没收着。凭你一句话就想让老夫出头,你拿老夫当冤大头哄呢?
钱能知道这位庄乌龟是半天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他根本就没指望对方回答,自顾自说道:
“如果总督能够秉公处理此人,咱家也就不必再打扰圣上。梁总管那边,想必也对总督颇有好感。”
庄总督等了半天,见钱能没有继续说下去,才摇摇头,叹口气说:“难哪!难!”
“嗯?”钱能不悦的看着庄鉴,“何事为难?”
庄总督摇头晃脑说道:“此事监军有所不知啊。那张述并非吏部委任的普通官将,他这五品守备是圣上钦封的呀。他身负皇命,携带圣旨前来上任。
我这个总督能拿他怎么样?撤他的职那叫抗旨不尊。骂他几句他又未必当回事。他自从到了这福州,还从未来见我这上司,我亦对他无可奈何。”
钱能一愣,诧异地问道:“圣命钦封?咱家怎么不知道?”
庄总督点点头,说道:“是呀。除兵部行文外,他还接了圣旨。老夫也是听京师里传来的消息,才知一二。”
他心说话,你怎么不知道?你眼睛都顶在头顶上了,你哪会去关心这些?
只有像老夫这样小心谨慎的人,才会对下面所有官僚知根知底。哪个敢惹敢个不敢惹都一清二楚。小心使得万年船,诸葛一生唯谨慎,这些金玉良言你又怎会知晓?
钱能顿时像霜打了一样,他喃喃低语:“原来是圣命钦封的差使,怪不得如此胆大妄为。如此说来,事有难办啊。”
庄总督见钱能的样子,说道:“唉,摊上这么个下属,这差使难做呀。”
钱能当然不会就此放弃,他心中不断思索着有什么地方可以拿捏住张述的,想了一会问道:“本月的饷银发下去没有?”
庄总督一惊,问道:“银子倒没发下去。监军的意思是要克扣饷银?”
钱能冷笑道:“钦命皇差?他终究还得到这督司衙门来。咱家向总督请个令,以后他守备衙门的饷银都由咱家拔放。这样总督大人也不会难做。”
“可以倒是可以。”庄总督像是吞了个苦瓜,连连叹气:“唉,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和和气气的不好么?”
钱能起身微笑道:“总督,咱家告辞了。”
庄总督依旧苦着脸,“监军走好。”。
第七十三章纵火犯
(-
钱能走了,庄总督露出笑容,坐山观虎斗,哈哈。这两个刺儿头自己死磕上了,真是天助我也!
自从得到京师里传来的消息,知道张述那个扫把星要来福州,老夫就担心得要死要活。此人身负皇命在身,谁知道上面给他的密令是什么。也许他只是来镀金,可是有更大可能,是来整顿这福州军务。这种人老夫惹不起呀。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要是来镀金,时间到了回京做高官,老夫就当他个过客,拉拉关系留条后路,为啥要得罪他?
若是为了整顿福州这军务,那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敢再往过凑乎。
老夫已经是三省总督,放着好日子不过,和人家斗那个闲气干啥?
他以前还是白身的时候,梁芳和尚铭就拿他没奈何,何况现在已是五品守备。守备一职实在是重任,掌管这福州一府人马。
钱能处处压着老夫一头,趾高气扬,这次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他们恶斗,自然不会再有闲心找老夫麻烦,反倒有求于我。老夫陪陪小姑娘,看看风景,玩玩琴棋书画,这日子过得滋润。不声不响间,身价就可以水涨船高,任谁都不敢小瞧老夫。
“哈哈哈哈。”庄总督放声大笑,“人家都说老夫是个缩头乌龟,却不知这官场的奥妙。看起来老夫好像处处小心,活得窝囊,却不知老夫宦海多年从未退步。稳中升迁,长立而不倒。道德经有云:柔胜刚,弱胜强。善利万物而不争,几于道。”
钱能从督司衙门出来后,又去了巡抚衙门,府台衙门,他把福州上上下下的衙门都跑遍了,所有的官员都打了招呼,让这些人给张述难看,给他添堵。
福州府台为了讨好这位督司监军大人,立刻想出一个鬼点子,下了一道条文,大概意思是:因为最近倭寇猖獗,为了防备倭寇探子在城内建立据点,所有房产地皮的买卖都要经过府台衙门的审批。
下了这道条文以后,府台得意地对钱能说:“钱监军,那张述初来乍到没有屋产,下官有这道条文在,看他如何在城中定居?”
钱能大喜,连连称赞。
半个时辰后,各衙门的快马又出发了。他们把各种形式、各种关系的密报呈送京师。
各衙门里的人都有点恼火了,这张述正式就任守备第一天,衙门就发了两拔子快马。
上午他殴打守备衙门监军,放了一拔。
下午倒好,又把顶头上司督司衙门的监军给打了,还出了两条人命。又放一拔。
今天晚上他要是再闹点什么事情,是不是再放一拔?拿我们这些送信的不当人使唤,谁家这么干事的?
这些大人们多虑了,晚上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就是张述的侍卫们抓住一个前来放火的士兵。
他是下午被打死的那俩人中一个的弟弟,想放点火给新守备个惊喜,让这位胡乱杀人的大老爷见识一下草民的愤怒。
夜深人静的时候,此人推着一车子菜油来到客栈下面,借着明晃晃的月光拿油往门窗上泼,打算把客栈整座楼都点着。
不走运的是,他没有看到张述安排的暗岗。
暗岗二话没说就下去把他揍了个满地找牙,一边打一边骂,“好你个丧心病狂的东西,打算把这么多人一起烧死,打不死你个狗东西。”
这些侍卫都是陵王精心挑选训练出来的,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那个纵火犯只是个普通卫兵,完全没有还手余地,被打得满地翻滚。
张述被惊醒,下去查看。“怎么回事?”
侍卫怒气冲冲的猛踢了纵火犯一脚,说道:“大人,这家伙打算放火烧咱们。”
张述上下打量着那个纵火犯,这人穿着军兵的服装,应该是这府里的士兵。他问道:“为什么?”
“大人?”纵火犯问道:“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守备张述?”
张述点点头,“不错,是我。”
纵火犯眼睛顿时就红了,他爬起来冲着张述猛扑上去,嘴里吼道:“老子杀了你!”说着话,他手里已经抽出一把匕首,在月光下寒光闪闪。
侍卫大惊,他再想上去已经来不及了,嘴里叫道:“大人小心!”
张述待那人扑上前时,不退反进,身子朝前边进了一步,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刺客没有想到张述还敢靠近自己,他的匕首还没来得及刺出,张述已经横着一巴掌正甩在他脸上。
这一巴掌打得力气太大,刺客被打得在空中翻了个身,骨碌出去。匕首脱离手掌,掉落地面。
他的身子倒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撞到墙上才停下来。
“呕……咳咳,咳…客的牙齿被打落了一排,有颗卡了喉咙,吐不出来咽不下去。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吐出来,一起吐出来的还有他的晚饭。
侍卫大喜,惊叫道:“大人好身手!”
张述见他关切的样子,笑道:“打这样的真不叫个事儿。”
侍卫眼中全是艳羡,说道:“大人,怎么能够把他打得骨碌出去?那得多大的劲儿?”
张述笑着说:“不需要多大的力量,只要掌握住对方的劲道。对方的力量用的足够大的话,借力打力,很轻松的就可以做到。”
侍卫说道:“大人有空了一定要教我们啊。”
张述说:“好,有空教你们。现在先处理这个刺客。”
那个刺客咳了一会儿,嗓子眼通了,他呆坐在地上,气喘如牛。
侍卫走过去照着他猛踢一脚,“你个龟孙子,谁派你来行刺的?!”
刺客突然嚎啕痛哭,对着张述怒骂不已:“你这狗官,视人命如草芥!我家兄长是兵,你是官。兵保着你这官,你还胡乱杀人!你这狗官不得好死!”
“打不过了,就想讲理了?你是喊给周围百姓听的吧?好吧,那我就和你讲讲理。免得落个仗势欺人,欺压百姓的名声。”张述摇摇头,慢慢的说道:
“我身为这福州守备,你和你哥哥都在军中服役,都属于我这守备的管辖范围,虽然你们并不直接隶属于我。你哥哥试图攻击我,警告无效后击杀。这是法律允许的。
,你哥哥死了,你现在又犯纵火罪,刺杀朝廷命官罪。你的父母一下失去了两个儿子。对于你们家我很抱歉,但我并不内疚。人做事总要承担后果。”。
第七十四章讲理
(-
纵火者怒骂:“别假惺惺装模作样了!杀了人一句抱歉就行了?你抱歉?你拿什么还我哥哥命来?苍天无眼啊,你怎么不劈死这个狗官啊?说什么我哥哥攻击你,那你为什么打监军?”
“官将斗殴不是死罪,其实这只是摆在官面上的原因。”张述叹气,“我没有要求你原谅,我是个军人。自从我穿上军装那天起,就学的是怎样杀人。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杀人,所有的思维方式都是以杀人作为优先考虑手段。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你有自己的情意,我有我的行事方法。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和你们家钱监军哥俩好的,更不是来挨打不还手的。我是来杀倭寇,卫这一方水土的。”
纵火者声嘶力竭的大哭,“你当你的官,我们做我们的兵,为什么要害我家人?为什么?你卫这一方水土,就连一个小卒子也容不下吗?”
张述蹲下身说道:“近二十个全身盔甲的侍卫攻击我一个,我能怎么着?让他们狠打一顿?乞求他们下手轻点,别打成残废?杀鸡给猴看,只能是谁冲在最前谁死。你哥哥他太积极了,他太想打我了。”
纵火者吼道:“打你是监军的命令,你怎么不把他杀死?你不敢!你不敢!!你只敢杀我们这些小卒!说什么官将斗殴不是死罪,我哥哥打你是死罪,你就没有犯过法?你所作所为都是大明律允许的?那么多官员都在贪赃枉法,有哪个追究了?”
张述点头说道:“不错。要按某些人解释的大明律,我这两个月的所作所为足够上法场了。可是为什么还好好的站在这?这是个很深奥的问题,涉及到实力、价值、关系、人情、对法律的解读等等好多方面。
我们只是众生中的一员,只能遵守游戏规则,我无意和你探讨这个永远没有结果的哲学问题。我只说一点,作为一个军人,你的这次军事行动实在是太失败了。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要是今天杀了我,那么你就是正确的,你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但是你没有,所以你错了!你哥哥也一样。”
纵火犯吼道:“天啊!为什么让恶人活在世界上?我家祖祖辈辈烧香礼佛、行好学善,为什么得这么个结果?贼老天!你何其不公啊?”
张述看着他两泪纵横、满脸鼻涕眼泪的样子,说道:“善恶其实都是利益关系。利于你的,你就会认为是善。不符合你利益的,你就会认为是恶。你给佛烧香,却要求老天负责任,唉!谁告诉你烧香礼佛可以得好结果的你骂谁吧。
不要骂老天了,我觉得老天只维持食物链的公正,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老天没有让你来干蠢事,自己做事要学会承担。”
纵火者哭道:“你为什么不像杀我哥哥那样一下打死我?你想让我不恨你?你想表现自己是个善人?你想说我们是自己找的?”
“唉!你多心了,我并不在乎你对我有什么看法。和你讲道理是因为你在和我讲道理。”张述摇摇头说道:
“你要是一开始就来和我理论,我自然不会拿你怎么样,只会和你讲道理。但是你没有,你想把这个客栈的所有人都烧死,所以你也别希望有什么太好的结果。”
纵火者仍旧痛哭,一边哭一边挣扎,“你总有理!我这小卒子说不过你,可我知道天地良心!你也别想就这么算了。我非报仇不可!”
侍卫看看张述,“大人,留这么个祸害干啥?直接弄死得了。他行刺未遂被当场击毙,而且还拒捕。”
“还是先看押着吧,”张述说道:“等到天明交给捕快。刑事案件,他这犯的是纵火罪,行刺朝廷命官罪。看官府怎么判决吧。”
纵火犯仍旧吵吵不止,侍卫恼了,拿刀鞘猛砸几下,把他打晕过去,然后用布团堵住嘴巴,把他捆起来。
这人吵吵的声音太大,整个客栈都惊动了。这时候的窗户都是纸糊的,隔音效果十分不好。
等到张述上楼的时候,杨絮已经在等他,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的整个事情。
张述冲她微笑了下,“天晚了,快去睡吧。”
杨絮微微行了个蹲礼说道:“谢谢夫君关心。刚才那人挺可怜的。”
张述点点头,“是啊!”
杨絮问道:“要不,明天我去他家看看,给他家里点银子?”
张述摇摇头,说道:“不!”
杨絮一脸不懂,但还是乖乖的嗯了一声。只要是张述吩咐的,她不会反对。
张述轻轻地搂住她肩膀,他现在心有点累,要是连身边的女人都不理解的话,那就太失败了。别人可以不解释,对她却必须说清楚自己的行为方式。
他说:“絮啊,这世界有很多角色,我们只能扮演其中一种。就像一个大舞台,演员再好也只能演一个角,他不能唱完黑脸唱红脸,好人坏人都演完。我现在的定位是军人,可怜他们家不符合我们家的定位。我们并不欠他们家的!你明白了吗?”
杨絮轻轻摇摇头。
张述苦笑,他换了个角度解释道:“他们效忠的是监军钱能,奉的是钱能的命令攻击我。是敌人!我们不去怜悯敌人,不可怜他们家。他们既然听从的是钱能的命令,那么他们的事情应该由他们效忠的钱能负责!这回明白了吗?”
杨絮缓缓点了下头,“明白了。各为其主。”
“是的。我们只对身边的人好,不去怜悯要伤害我们的人。那些人由他们效忠的人负责,这是道理。”张述轻轻抱住她,总算打消了她无谓的同情心。
“还有更为现实的不能理由,你如果给他们家银子,那给不给侍卫们呢?侍卫们保护着我们的安全,你不奖励他们却去给敌人银子,他们会怎么想?如果用在军事上,这种行为叫做资敌。”
絮迷迷糊糊的点点头,“原来帮人也不容易,这么多道理都得理清。”
笛儿在外面叫道:“小姐,天色不早了,该休息了。”
张述咬牙切齿,“又是这个丫头!”
杨絮低下头笑着退出房去。
第七十五章阅兵
(-
这件事给张述敲响了警钟,客栈不能再呆了,人来人往的太乱。天明就得赶快找房子住下。
天亮后他宣布纪律,如果有上街外出之类事情,所有侍卫必须十人小队为单位行动。以防其它军队下黑手。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
他让秦奋带着黄浩速度出去找房子,买或者租都可以。不求豪奢,重要的是容易防卫,安全第一。院子要够大,毕竟要住百人侍卫,还要能够进行一些军事训练。
上午,张述到守备衙门升座,除了监军多公公外,所有将校都到了。
这些军官们已经听说了这位新守备昨天干下的丰功伟绩,房间内是肃穆非常,没有谁敢发出什么多余的声响。
他们心里畏惧,打自己衙门的监军就已经不得了,这位倒好,连上司衙门的监军都敢打。还顺便杀了人家两个侍卫。这样的二百五谁敢惹?他这不是二百五,简直是不要命。
军官们对张述是又畏惧又瞧不起,这新守备不会做人啊!监军那是随便打的?
他们心里嘀咕,忍吧,再忍忍,这新守备没几天活头了,不定哪天就被俩监军弄死。
张述看到众军官整齐肃穆的样子,很满意。这样才有点军人的样子么!军人就该是行如风,站如松。原来那样集合的时候都嘻嘻哈哈的,那不是军官,那是官僚。
昨天已经交待清楚,今日要检阅队伍。点名以后,一行人启程前往码头。
因为今天新守备要检阅士卒,所以水师没有出港,所有辖下士卒全部站在码头等候检阅。
福州府守备辖下六个千户,按大明满编制应该是六千士卒。现在稀稀拉拉的站了一个方队。
经过昨天的军舰事件后,张述对这个水师的**已经深有认识,但是现在看到这支队伍的时候,仍然有点不敢相信。这些人连花名册的一半都不到。
“大人,所有士卒都在这里了。”郭勇介绍道。他现在已经没有昨天那么殷勤,态度有点敷衍,这新守备不用几天就完蛋了,随便应付应付得了。
张述问道:“这就是六千士卒?”欺负我不识数还是怎么地?
郭勇见他目光冷冽,被惊的顿了一下,随后解释道:“守备刚从上面下来,不知道咱这边疆的事情,这不奇怪。咱这军户卫所都是世袭的,下面的军户好多人家没有男人,就断了线。现在只剩下这么些人了。”
张述问道:“为什么不补充?那些穷苦人家宁愿逃难乞讨也不愿意当兵?”
郭勇说道:“军饷不足啊大人,补充不起来,养这么些士卒都已经很勉强了,新军户当差的银子不够养家,没人愿意来。”
军饷不足?张述嗤之以鼻,只怕是都进了你们的腰包。填名额吃空饷,以为我不知道?
他不是来反腐的,所以不会说出这种打击面太广的话,这种话一说,下面的这些千户百户再没一个人会听自己的。
他问道:“怎么回事?”
郭勇解释道:“朝廷的饷银只发放一半,另一半用的是大明宝钞支付。您也知道宝钞那东西,他没人要。发下来全是废纸,只能堆在咱自己手里。”
宝钞是明朝发行的纸币,由于大量印刷,日益贬值,没有了信用支撑。他说的这种倒也算个理由,张述点点头,“知道了。”
这就是大明的正规部队?
张述打量着这些士卒,目光涣散,举止松散,连基本的站姿都不能保持。有的麻木不仁,有的嘻皮笑脸,有的晃来晃去,还有的在猛盯着新守备打量。站这一会儿已经有不少士兵嫌热,用手揪着衣领子来回扇风。
这是什么部队?流氓团伙也比这有纪律。
张述盯着士兵,士卒们也盯着他。这个新来的守备穿着一身官服,连盔甲都没有。嫌穿了甲热吧?自己都不以身作则,还小瞧我们?啊呸,什么鸟守备。
士卒和将领互相鄙视。
旁边一步三摇的走过个女人,有一半的士兵扭头一起观看。
张述面色不善的盯着他们,“你们看什么?那个女人都快八十岁了你们还盯着人家看?就这审美水平?丢死人!”
众兵丁哄笑,那女人扭扭腰肢,细声细气发嗲,“官爷~人家才刚十八,哪有八十哦?您可别砸了小女子饭碗。您要不信的话,到小女子床上来试试呀。”
明朝的妓女不好惹!
众兵将窃笑,张守备脸很黑。
竟然有兵丁不顾场合,朝那女人招手,“妹子,别想勾搭大人,人家看不上你。还是跟着我们兄弟吧。晚上老地方见,非干得你起不来床不可。省得你出来勾三搭四的。”
郭勇见张述脸上表情不对,连忙替士兵开脱道:“水师嘛,和陆军不一样,他们随便惯了。水上打仗,不需要严整的队形。”
好吧,这也算理由。毕竟某霸权国的海军世界最强大,秩序也很松散,经常出去和当地少女联络感情,人家照样打胜仗。
张述说道:“我第一次见这些士卒,不会以自己的标准要求他们。”
身后的将官偷偷向郭勇抱拳,郭勇面带微笑,得意地看了他们一眼。新守备毕竟是嫩啊,随便诌个理由他就相信。
张述的目光一个一个从众士卒脸上划过,他竟然发现里面有不少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人,这是军队还是敬老院?
他喝道:“所有四十岁以上的士兵,朝左一步,齐步――走!”
里面有一半以上的人在动,他们哗啦哗啦走出队列,一直向前走,直到两支队伍彻底分开,张述才喊“停!”。
现在他面前的四十岁以下士兵,只有一千几百人。
郭勇连忙解释,他今天充当着紧急灭火的重任,随时扑灭新守备心中的怒火,“按咱大明朝的军户制度,老子不当兵儿子就得接替。这些老兵们都不想回去,他们都是可怜人。
有的是家里没有儿子,只能在这呆着。有的是回家也做不了事儿,留在军队里还能赚点闲钱,让儿子在家好好过日子。
就说他们当兵这么些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咱水师也不能对不起他们不是?让他们留在这里混个饱饭,也算是对得起天地良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