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大恩大德
白苏荷愕然一刻,无奈地笑了。这才是许峻心里真正的想法吧,这样的许峻,才让她觉得是正常的。
这么多的矛盾,他怎么可能还是原来的许峻,就像她也不是原来的白苏荷一样。
她其实是想哭的,可是她再也不想为许峻掉一滴眼泪了。
两辈子加起来,她所流下的泪水,基本上都和这个人有关,她真的累了。
“所以,你不用再来跟我道歉,不用再出现在我面前。你看,现在我这张护身符并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不是他的错,那就是自己的错吧,这样可以吗?她只想摆脱自己这可笑的爱情,可以吗?
只是她这样示弱的话并没有熄灭许峻心中忽然涌出来的愤怒,反而是火上浇油。
许峻大声反驳了她:“你胡说,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护身符,我只是想要尽一切努力来救我的父亲,为什么你们都会这么想我?”
“你有你的父母,你为了你的父母可以舍弃我,可以跟我们家反目成仇,为什么我就不能为了我的父亲,做出一点努力?”
白苏荷摇头:“或许你不曾这么想过,但是你做的事情,说的话,只能让别人这么想。还有,我们是不一样的,我的父母,我是要为他们讨回公道,而你的父亲,却是罪有应得。不是说他是你的父亲,我就必须选择原谅。许峻,我没有那样的胸怀。”
许峻狂笑起来:“罪有应得?哈哈,白苏荷,你怎么能这么不公平?你的父母就是父母,你可以为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我的父母就该死吗?我也只有一个父亲啊,他再怎么样最大恶极,再怎么样罪有应得,也还是我的父亲啊,我为了他跟你们苦苦哀求有错吗。我为了他做这些有错吗?你为什么就不肯放他一条生路呢?”
白苏荷忽然意识到。可能她跟许峻之间最大的分歧,就是这个。说来说去,许峻这不是在要求她为了他放过他的父亲,又是什么?
偏偏这个分歧。是永远都无法调和的。这个分歧。足以让他们的爱情灰飞烟灭。让许峻对她充满怨恨。
但是,即使是这样,她也绝不后悔。绝不让步。
“你没有错,你对你的父亲孝顺,维护,而不去管他是什么样的人,作为一个儿子来说你是对的。可是,对我来说,你的父亲,是一个杀人凶手,是毁了我的人生的罪魁祸首,他就是一个该死的杀人犯!”
“他既然敢谋财害命,就要敢承担结果!你现在这样为他四处奔走,想要保他性命我能理解,可是这和我无关,你不要忘记,我不仅仅是你们家养大的孤女,我还是你们的仇人,就因为我喜欢过你,我就要忘记我的血海深仇是吗?许峻,你问我怎么不肯放他一条生路,那你怎么不去问问他当年怎么不肯放我的父母?”
“我的父母把你们一家人当朋友,可你们把他们当什么呢?当可以宰杀的羔羊吗?!”
白苏荷觉得无比的愤怒,干脆不再要走,转过身来面对着许峻,质问出声:“如果现在我们的立场换过来,许峻,你会为了我放过你的仇人吗?你会吗?”
许峻从没见过白苏荷这样冷硬的样子。
不是漠然,不是沉默,是明明白白的反抗。
是带着滔天愤怒的反抗,反抗他的步步紧逼,反抗他的情感施压。
可是,他也没有退路了。
“现在,是你不肯放过我的父亲,不是我……”
白苏荷立刻打断了他的话:“那是因为事实就是这样!许峻,如果你曾经亲手捡拾过你父母腐烂的骸骨,如果你曾经被你的仇人蒙蔽一世,最后凄惨死去,你肯定不会站在这里跟我说这样的话!”
“你不是不明白,不是不懂得我为什么不肯放过你的父亲,你只是不能接受,那个被你们牢牢掌控在手心里的白苏荷,忽然之间不善良了,不心软了,你还是想要我为了你们放弃我的底线!”
“那我告诉你许峻,最后一次明明白白告诉你,死心吧,我不恨你,但是我绝不会放过他。绝不。”
绝不。
这样重重的两个字击溃了许峻最后的坚持。
那么温柔善良的小荷跟他说绝不。
那个曾经叫他许峻哥哥的白苏荷,跟他说我要你的父亲死,绝不原谅。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也要给他这样的惩罚?
“我到底哪里错了,我有什么错,人不是我杀的,有什么样的父亲也不是我能选择的,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许峻的视线渐渐模糊,远去的白苏荷,留给他的背影也一起模糊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我父亲还有一套房子,也可以给你,只求你能放过他……
来不及说,也再不用说了,她说了绝不原谅。
白苏荷一路穿行过医院里的人来人往,周身孤寂萦绕。她向往过的生活,向往过的所有关于许峻的一切,再也不会有了。
她加快了脚步,渐渐地跑了起来,一步也不停歇地跑回了爷爷的病房,关上门,就蹲在门后哭了起来。
她知道一切都彻底结束了。
许峻恨她,他们再也不可能有任何的以后了。
许峻没有错,他没有错,可这就是命运,就是那该死的命运啊!
从前他们一起看过的电影里面,也上演过各种各样的爱恨情仇,可是有哪一样,会是这样的让她痛彻心扉呢?
那些宽容,那些大义。都是别人的,他们终究还是要因为自己的父母,反目成仇。
一双大手落在了她的头顶。
“哭吧,哭完了就忘了吧,这又不是你的错。”林海也很感慨。
他觉得许峻就是个糊涂蛋,既想要爱情,又想要老爹,世界上哪儿那么多的两全其美?
其实从这件事情彻底被翻出来的那一天起,许峻他就应该知道,他和白苏荷完全是没有可能的了。
白苏荷不原谅他的父亲。他们之间就又多了一条人命。任何一对情侣中间。如果横亘着三条至亲的性命,那都是断无可能的。
白苏荷原谅他的父亲,那还剩下两条没法消除的人命呢,如果白苏荷连这都能忍受了。继续跟许峻在一起。那还不如死了算了。活着干嘛呢?活着时时看见安然无恙的许家人给自己添堵吗?
真是不配做个男人,磨磨唧唧,当断不断。就算这样的事情不是他的错,也不应该时时跑来这样折磨白苏荷吧?真是个让他打心眼儿里看不起的蠢货!
林海觉得自己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可是他却深深地同情哭得哽咽难言的白苏荷。
许峻没有错,她也没有错,错的是那些最开始作孽的人啊。
只希望这两个当局者迷的人,再也不要互相折磨了。
嗯,然后,白苏荷就可以心无挂碍地跟他走了。
许峻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接到了阿琴的电话,很是意外。
因为看不见任何的希望了,他也没打算再去卖那套房子了。他需要找许恒志的律师,重新制定方案。
这个时候,只有许恒志的命才是最重要的。至于爱情,不能想……
“许峻,你在一个小时之后赶过来吧,我有事情要拜托你一下。”
电话里的女人声音温柔,丝毫都没有昨天那样疯狂的迹象。
“我没时间。”许峻看了看时间,拒绝了。
他已经和律师约好了,一夜没睡,他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帮这个父亲的情人解决那些无聊的事情。
电话里的女人却瞬间提高了声音:“你必须过来,人命关天!”
人命关天?许峻皱了皱眉头,这么严重?
她们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能遇到什么人命关天的事,如果真的十万火急,为什么又要他一个小时以后过去?
“你到底想玩什么花样?要么我下午过去,要么你随便。”许峻一贯温润的声音冷了下来。
他又不是许恒志本人,他负责救自己的父亲,不代表还要负责父亲的情人。
“许峻,求求你,真的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宝宝,宝宝病了,我找不到车,你现在过来吧,我在找人帮忙,你先去接宝宝好不好,求你了!”
原来人命关天是这个意思?许峻脸色凝重,最后叹了口气挂掉电话出门直奔金池小区去了。
他到底还是不忍心眼看着这个妹妹生病不理会。
而正站在家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大包的阿琴这才挂了电话,悄悄松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咬咬牙,迅速地下楼走出了小区。
许峻一定会过来的吧,他一定不会不管这个妹妹的。没事的,没事的,她走出去,以后就解脱了,这样她才能有新的人生的。
暗沉的晨雾中,一辆提前一天被人定好的出租车来到了金池小区的门口,载着小区里面走出来行色匆匆捂得严严实实的女人悄悄离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许峻赶到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心里一点都没有怀疑过阿琴,因为这个时候,确实是不好找车的。
这个妹妹,起来也是很健康的啊,怎么这么容易生病,许峻心里觉得有些怜惜。
可是当他敲了很久都没人来开门的时候,才觉得不对。
他拿出手机要给阿琴打过去,却看到手机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到的一条短信。
“许峻,我走了,房子我卖掉了,只希望你帮我好好照顾你妹妹,我永远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许峻顿时被这条信息表达出来的内容炸的外焦里内,手机差点摔地上。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走了,房子卖掉了?什么大恩大德?
许峻的脑子里乱纷纷的,唯一明白的是自己被阿琴这个女人给骗了。
骗了!
许峻脑子一热,什么都来不及想,一脚就朝着面前的防盗门上踹了上去。
铁质的门发出沉闷的响声,许峻的腿都发麻。
可是他顾不上这个,他只想打开这扇门,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被人给骗了!虽然他知道有人来开门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但是之前他怎么敲都没动静的门却开了。
门后面露出一张孩子的脸,圆润润红扑扑。只是那脸上的漠然完全就像一个看破世情的成年人。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小女孩冷静地说道,黑曜石一般的双眼尽是疏离,没有像往常那样扑上来抱着他的腿甜甜软软地喊他“哥哥”。
许峻即将冲口而出的责问全部都堵住了。
他知道自己被骗了,知道这个小女孩生病的事十有**也是假的,可是那个女人怎么忍心吧这么小的孩子丢下来,丢着这套她已经卖掉的房子里?!
许峻忽然明白了,阿琴所说的大恩大德是什么意思,她是要他接手照顾这个妹妹?
“你妈妈呢?”许峻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小女孩皱了皱鼻子,不见悲伤也不见慌乱:“不知道,她走了。”
说完还侧身让开路:“不信你自己来看。”
许峻走了进去,屋子里跟他上次来的时候相比,没什么大的区别,唯有卧室里那原本摆得满满当当的梳妆台现在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只有那张大床上,摆满了吃穿玩具。
“看到了吧,她走了,不要我了。对了她还给你留了纸条了,我给撕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许宝婷看了一眼从怒气冲冲转变成失魂落魄的许峻,自己爬上床,重新躺进被窝里,把自己裹得紧紧的,蜷缩成一团。
这样才会觉得暖和嘛。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是几分钟,又好像是几秒,许峻才猛然从这种让他几乎气炸了肺偏偏还满肚子火没处发的愤怒里剥离出来,看向了床上那小小的一团。
这么小的孩子啊。
那么平静地跟他说,她走了,不要我了。好像这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完全没有哭,没有闹,对这个被自己妈妈抛弃的事实接受得这样坦然平静。
许峻走过来掀开被子,看着缩成一团的小女孩:“宝宝,你怎么都不哭不闹呢?”
许宝婷疑惑地睁开眼看着这个并不喜欢她的哥哥。
他怎么还不走啊?
但她还是决定死之前认真回答一下他的问题,算是报答他这段时间给她的照顾。
“我哭闹有什么用,不要了就是不要了,她不爱我。”
许峻被小女孩这样镇定冷静的回答震惊了。他明明从小女孩幽黑的眼睛里看到了伤心的。
这么小的孩子啊。
许峻几乎掉下眼泪来。
“起来,宝宝,起来,跟哥哥走!”
许宝婷愣住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另一个重生而来的人
许宝婷是想临死之前再睡个好觉的,所以敲门声她根本不想理会。
可是后来那阵砸门声,让她幡然醒悟,这样下去,是不可能睡好觉的。
打开门的一刹那,她看见了自己的这个哥哥。
她其实不喜欢这个哥哥,有羡慕嫉妒恨的成分在里面,也有天生的不是一个妈生的那种疏离和隔膜。
这个哥哥也肯定不会喜欢她,更何况她以前还跟着自己的妈妈故意去许家刺激李月来着。
总的来说,她现在妈也没了,房子那个女人走之前估计也不会白白浪费,肯定是没了,许峻就算要把她当成出气筒,她也认了。
命不好,她就摊上这么倒霉催的命,她还能怎么着呢。
所以她任由他一个人四下看,随便找,她缩回自己的世界里安静等死。
可是,忽然被子被掀开,面前出现这个哥哥的脸,他说,起来,跟哥哥走。
许宝婷撇了撇嘴。
开什么玩笑,做梦呢吧。
她就不相信了,自己的亲妈都能把自己丢下一个人跑了,这个天生就是敌人的哥哥能把她捡回去。
她又闭上了眼睛。
耳边也没再听到许峻的说话声。
她就说嘛,走吧,赶紧都走吧,死都不能清净地死,烦人。
但是她烦恼了没有三秒钟,就发现自己腾空了。
“啊!”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被人抱在了怀里。
眼前的许峻还是那样俊朗的脸庞。却让她觉得这个哥哥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走吧,别害怕,以后哥哥照顾你。”
许宝婷愣愣地说不出话来,任由抱起她的这个人笨手拙脚地拿起外衣给她套上,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个大包,收拾起床上堆得满满的吃食玩具和衣服。
一个大男人做这些,竟然也毫无违和感,就像一个尽职尽责的超级男保姆。
等他收拾好了,这才再次抱起许宝婷,在初冬寒冷的清晨里出了门。
一直走到了楼下。被稳稳地安置在车座上。许宝婷才终于找回了自己说话的能力:“许峻,你这是做什么?”
一个三岁的孩子一本正经地跟他说,许峻,你做什么。
正在给这个孩子系保险带的许峻不知道问什么忽然就笑了。
那些郁闷。暴躁。气恨。一瞬间消失了。
“我不做什么,我带你走,以后。你跟我一起生活。”许峻拍拍她蓬乱的头发。
许宝婷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怎么会这样?
“许峻,你是不是要把我带走卖掉?你到底在想什么?”许宝婷大眼睛转了几转,想到这么一个可能。
房子没有了,如果把她卖掉,应该还是可以挽回一点损失的。
我到底在想什么?许峻的手顿了一下,但还是很利索地系好了安全带,关上车门,绕到另一边坐进了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其实当他完全确定阿琴这个女人卖了房子,丢下女儿逃了的时候,他心里的那种愤怒和气恨,让他想要打碎眼前的一切。
从什么时候开始,什么都这么不顺利呢?母亲疯了,父亲要死了,就连这个在他眼里没什么分量的女人也这样摆了他一道,丢给他这么一个烂摊子!
这个烂摊子跟他有什么关系呢?被丢下的这个孩子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妹妹,妹妹又如何,又不是李月生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那个时候就是这么想的。
他气得发抖,转过身的时候,却看到这个小孩子,缩在被窝里,小小的一团,却不哭不闹。
她才不到四岁,却被自己的母亲无情地抛弃,她却这样平静地接受了。
说到抛弃,他那一瞬间忽然想起了自己。
他何尝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呢?
她被母亲抛弃,他被白苏荷抛弃。他们曾经心心念念,觉得要陪自己一辈子的那个人,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抛弃了他们。
什么都是重要的,只有他们不重要。
以后的日子是重要的,所以这个孩子被抛弃,白苏荷的父母是重要的,所以他才被抛弃。
他那一瞬间看着这个孩子冷静的眼神,心里忽然觉得痛。
他们的一切遭遇,不都是因为他们姓许,都是那个人的孩子吗?
他忍着自己的眼泪,抱起了这个孩子,这一刻,他终于从心底里承认,这是他的妹妹。
他们同样姓许,同样背负着因那个人的罪孽而起的命运,他怎么忍心抛下她,让她自生自灭呢?
没有人要他们了,那他们就相依为命吧。
他一边开车一边对身边这个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满脸警惕却还偏偏强做镇定的妹妹笑了笑:“放心,不会把你卖掉的,以后,我们相依为命吧。”
“没有人要你,哥哥照顾你。”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毕竟,爸爸最后一次见我的时候,跟我说过,要是他不在了,要我好好照顾你。”
许宝婷猛地转过头,紧紧地盯着许峻:“他真的跟你说过这样的话?”
那个根本就不在意她的人,还会记着她这个女儿吗?
“我没必要骗你啊,再怎么说你也是她的女儿,他心里还是惦记你的。”
许宝婷摇摇头,喃喃地反驳他:“怎么会呢,他怎么会惦记我呢,你一定是骗我的……你看,连把我养这么大的妈妈都可以这样抛下我,他又怎么会惦记我呢,你又怎么会真心实意对我好呢?我只是个多余的人,没有人爱我的。”
所以。都是骗人的吧?一定是的。
许峻心里忽然觉得一阵酸痛。
这么小的孩子,都已经被这样的现实折磨得如此理智和绝望了吗?
他停下车,尽力地放柔了自己的声音:“宝宝,你妈妈丢下你,那只是因为她想过更好的生活,那是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我们的爸爸如果不是去坐牢了,他一定不会丢下你的,我也是,我是你的哥哥。我们有同样的血脉。现在这样的情况,你就是我的责任,我必须要照顾你,也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照顾你。宝宝……你。你听的懂吗?”
许宝婷一眨不眨盯着他的样子。让他忽然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在说服这个心理充满绝望,不愿意相信他的小女孩,还是在说服自己。找出一个必须要管这个小女孩的理由。
曾经他痛恨这个孩子和她的母亲,痛恨他们的出现让自己的家支离破碎,让事情越来越糟,尤其是现在这孩子的母亲还卖掉了原本属于许家的最后一笔财产,独自远走高飞。甚至,他刚刚已经决定,一定要报警,追回这笔钱,全部赔给白苏荷,也不能便宜了那个女人。
可是这一切,都不能告诉这个孩子。
他不能把这一切的仇恨和情绪都加诸在这个孩子身上。她也只是一个孩子,是一个和他一样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出身的人啊。他们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他抹了抹自己的眼睛,转开脸,打起精神准备继续开车。
这么小的孩子,时间久了她总会懂得的,总会知道这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她的妈妈那样,无情无义,没有责任心的。
但是他还没发动车子,就听见小女孩清脆响亮的声音:“哥哥,我听得懂。”
许峻转过头,看见小女孩粉嘟嘟的脸上,大颗大颗掉落的泪水。
哥哥,我真的懂了。
那样桎梏了她两世的不甘和藩篱,一朝散去。
她从自己的父母身上都得不到的亲情和爱护,竟然从这个她敌视不屑的哥哥身上得到了。
多可笑是吧?可是她现在一点都不觉得可笑。
终于有一个人,愿意在所有人都抛弃她的时候,跟她伸出手,带她走,说我会照顾你。
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从此我们相依为命,你就是我的一切,我的哥哥。
许宝婷伸出短胖的小手去抱许峻,大哭起来的样子在许峻的眼里却充满了喜感。
果然长得可爱的孩子无论做什么看起来都是萌萌的啊。这是他除了父母以外,最亲的人了。
许宝婷抱着许峻大哭特哭的时候,许峻也悄悄地松了口气。这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啊,可怜的孩子。
许峻请的律师只尝试了一次,就彻底放弃了。
脸色灰败的许峻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听着他无奈的解释。
“许先生,这个真的不是我不尽力,实在是,这件事没有一丝可以松动的地方啊。白家呢,你也知道,原本就根基深厚,这种事情是不可能松口的。再加上他们背后,有林家的支持,恕我说话难听,别说这是你的父亲实实在在谋财害命,就算不是他,现在白家和林家加起来都能把他置于死地。这事儿,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许峻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最终也只能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一声善意的提醒:“许峻,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这个案子很快就会宣判了。我也跟你说句底话,你也别再找人白费力气了……”
律师接下来说得什么许峻不想再去听了。
他四处奔走,苦苦哀求,却还是抵不过这样的命运吗?
许峻眼前有短暂的眩晕,可是他很快站直了身体。他不能倒下,他除了牢里需要去救的父亲,还有身后庞大的责任。
疯了的李月,年幼的许宝婷,还有完全没有赚钱能力偏偏还挑剔吃喝穿戴的许志娟,樊琪琪和樊康康。
许峻回想起自己报警的那一刻,恍然如梦。
那个时候,自己在想什么呢?时至今日,他再也说不清,那个时候,他到底是为了自己的母亲,还是为了白苏荷,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所以这就是报应吧。
他亲手毁了自己的家,所以才会背负这些留下来的压力。
他促成了白家的悲剧,才会有了现在白苏荷的复仇。
哦,对了,许恒志和白苏荷都说过,许恒志最开始那些罪恶的念头,和他有关。
偏偏他还完全不记得。
许峻蹲在律师事务所的门口,觉得神经都要崩溃。
绝望,委屈,压抑。
他觉得自己的心理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这个时候一个人蓦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姚斌!
对,就是那个心理医生!
他还记得小荷恢复记忆的那一天,一片混乱,他带着晦涩难言的恨意离开那里,完全没把那人说的话放在心上。
那人说,你有时间来一趟,我给你看看。
难道说,自己现在已经到了要去看一看的地步了吗?
还是这个不起眼的门面,许峻犹豫再三,还是上前敲了门。
姚斌看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的时候,好半天没想起这是谁。
毕竟只是一面之缘,再怎么记忆深刻也会觉得陌生。
“我是许峻,白苏荷的……前男友。”
说出前男友这三个字,许峻心如刀割。
姚斌这才点点头,算是想起了这是哪颗葱。
“你早就该来了。”
他的师父巴远山,当年在业界赫赫有名,但是这样的手段,很多时候却不是用在正道上。就如同他最近接手的这么多桩生意,根本说不清是好是坏。
上次许峻坚持说他不记得说过什么,白苏荷却说他说过,这样关于记忆的纠纷,他出于职业习惯就说了那么一句。
他也很想知道,当年出手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的师父。
许峻不喜欢姚斌,但是他也不抗拒姚斌对他进行的一切手段。
他觉得就要崩溃了,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静谧的治疗室里,时间一分一秒流过。
姚斌一边做着心理暗示,一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真的,真的是师父的手笔。
治疗结束之后,许峻还没醒来,他无力地坐在了治疗室里的椅子上,思绪乱纷纷。
造孽啊!
躺椅上的许峻,睫毛微微动了动,在姚斌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时间里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里?
许峻看着头顶温暖柔和的光线,一阵恍惚。
医院?还是家里?
小荷,小荷!
他猛地坐起身子,睁大了双眼。
小荷她,没有跳下来吧?她不能死,不能被卫燕那个贱人害死!(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 你到底是谁?
许峻猛然起身的动作很大,一下子就惊动了正在哀叹自怜的姚斌,他迅速看了过来。
原本应该是半小时之后才能醒来的患者许峻,已经睁大了双眼在四下打量,并且眉头紧皱,目光锐利,一点都没有迷茫愣怔等等从催眠中醒来的应有表现。
姚斌心里打了个突,这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你有没有感觉什么不适应?”姚斌第一次在面对患者的时候会结巴。
只见四下打量的目光倏忽有了目标,一下子盯紧了他,眼神里,却是全然的陌生和戒备。
怎么,怎么会这样?难道是他知道了什么?
姚斌脑子里一冒出这个想法,立刻又甩了甩头,不,不可能的,他就算是恢复了全部的记忆,也不可能知道他和当年的师父之间的关系的!
还好姚斌心理素质强大,很快就镇定下来,刚要开口对许峻再次询问安抚一番,就听见许峻沉沉的低喝:“别说话!”
姚斌调整好的表情立刻僵在了那里。
许峻重新闭上了眼睛,重重地倒了回去,躺椅一阵震动,这样的震动一点一点传到了姚斌的心里去,他觉得很是怪异。
怎么会有这么怪异的感觉?重新闭上眼睛的许峻也是这么想的。
脑子里一片纷乱,好像多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似梦非梦,明明只是昏迷了一瞬间,哪里多出来的这些他根本就没经历过的东西?
姚斌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躺椅上捂着自己额头眉毛拧成一团仿佛是在思考高深人生问题的许峻。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这人醒来了,但是没哭,没闹,不喜,不悲。这,这像是一个恢复了童年记忆的人吗?想想当初白苏荷,那可是直接就把许峻打入地狱了啊!
姚斌看了看许峻的脸色,又等了十来分钟,躺椅上的许峻还是没动静。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
许峻的皮肤挺不错,有着属于小白脸类型的光滑触感。
但是外貌小白脸一样的许峻却没有小白脸的好脾气。一声暴躁的怒斥脱口而出:“出去!”
姚斌一个哆嗦。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就脚底生风地出去了。
知道关上了门,他才觉得恍然大悟,这到底是谁的地盘啊,到底谁是医生啊?
暴躁的许峻听见关门声也没睁开眼。因为他的脑子里正像电影快进一样闪过一幕幕匪夷所思的画面。
那种感觉。就好像他的人生全部都不对了。明明是这样的,大脑却告诉他是那样的。
比如说他从来就没能还白苏荷光明正大牵过一次手,多出来的记忆却告诉他。他和白苏荷曾经甜甜蜜蜜相恋了很多年。
原本白苏荷差点另嫁他人,多出来的记忆里他却用一枚地摊儿上买来的戒指就得到了白苏荷的婚约。
最为匪夷所思的,是那些掩藏在平静生活下面的暗流。
明明白苏荷从来都没发现过她自己的身世的,可是现在却好像一切都摊开了,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不,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一团糟的?
明明他已经计划好了,只要蛊惑卫燕让他哥哥抛弃了白苏荷,等白苏荷忘得差不多了,他就想办法排除万难和白苏荷求婚的,怎么会闹到这一步的,怎么会这样的?
明明他只是安排那辆车把自己撞骨折然后装瘫痪威胁父母娶白苏荷的,怎么醒来却完好无缺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许峻脑子里出现的记忆越多,他的心就越沉。
好像是他的人生里出现了一条偏差的线,结果这样的人生和他计划好的人生越差越远,直到彻底回不去!
对了,最大的差别在于小荷,这些记忆里的小荷,不是原来的小荷!
对,就是从小荷的变化开始的!
原来的小荷,胆小怯懦,怎么会那么勇敢盯着许家上上下下的压力和他谈恋爱,怎么会面对许家的所有人不退让不害怕,最后抽丝剥茧发现所有的异常的?
太可怕了,这个记忆太可怕了,那么温柔善良的小荷怎么会执意要让许恒志去死!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姚斌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许峻有动静,他再次推开了诊疗室的门,却看见躺椅上的男人眉目焦躁地坐了起来,一阵风似地和他擦身而过,直接冲出门去了!
“许峻,你怎么……”
他的声音消失在空气里。
人都没影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不过,这混蛋不会真的穷的诊费都付不起了吧?他还没给钱哪!
姚斌在哪里捶胸顿足干生气,许峻却已经奔波在去找白苏荷的路上。
这个新出现的人生太让人害怕了,他必须要找到白苏荷,他要立刻见到她!
白老爷子只是一时的心绪激动晕倒而已,醒来之后就怎么也不肯在医院住下去,非要白苏荷陪着他回酒店去住。
白苏荷的不情不愿全部都写在脸上,但是白老爷子人老成精,深知现在这种时刻就是他恃病生娇的好时候,在他几番悲伤过度,想要晕倒的作势之下,白苏荷还是妥协了。
白苏荷做人的宗旨里有一条,已经妥协的事情,她是不会再矫情的。
既然已经做了跟他们走的决定,再矫情地跟白老爷子保持距离,那是要惹得天怨人怒的。
白苏荷暂别了葛羽,住进了金碧辉煌的天源大酒店。
天源大酒店和姚斌的小破诊所,可以说是一墙之隔。
所以在白苏荷下楼来送走再次前来关心白老爷子的林海的时候,就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自己眼前呼啸而过。
那已经熟悉得深深刻在脑海里的车型和车牌。让她一瞬间就看出了那是谁的车。
许峻啊。
尽管已经正式宣告两个人再也没有什么过往和以后了,但是她还是凝视着那辆远去的车苍白了脸色。
一边的林海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看到她脸色发白,但是始终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最后只能看了看天色。
秋季碧蓝碧蓝的天空已经不复存在,渐渐进入冬季的天空已经开始了有了阴霾重重的迹象。
林海皱眉看了看白苏荷:“你穿的太少了,我带你去买衣服吧。”
要是前几天,林海还不敢说这样的话,但是这几天的白苏荷跟以前比起来,过于乖巧听话。时不时还会对他露出个对他来说难得一见的笑容来。这让他的自信心空前地膨胀起来。不自觉地也就更加地自来熟了。
白苏荷摇摇头拒绝了。
她愿意跟这个人虚与委蛇,并不是稀罕这个别人眼里的钻石王老五的任何体贴爱护。
她只是想要找到那个重要的人而已。
林海被拒绝了,但是他也不觉得意外,要是白苏荷一下子转变太快。那他才会觉得诡异呢。不过白苏荷可以拒绝。他可以买。互不干扰的吧?
所以他还是脾气很不错地跟白苏荷挥挥手告别,开着自己的车离开了白苏荷的视线。
白苏荷目送着林海的车消失在大道的尽头,才觉得胸口的闷气略略散去了一些。
每天跟一个自己毫无好感的人相处。真的不是一件她能擅长的事情。
她转身抬脚,正要走回去,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大喊。
“小荷!”
她的脚顿住了,想要回头,又想要往前走。
这短短一瞬的迟疑,她就被人扳着肩头转了过来,直直地撞上了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眸子。
“小荷,你怎么,你怎么……”
面前的人面容扭曲,却又透着几分疯狂绝望。
他该怎么说呢,他能怎么说呢?
他刚刚坐进了自己熟悉的车子,发动之后,才发现面前的路,根本不熟悉,他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他脑子里太乱,他记得白苏荷被卫鹏甩了之后的住处,但是又记得白苏荷在医院跟他说过绝不原谅。
他该去哪里找她,是医院,还是她租的房子,还是许家?
他的车开得飞快,却在无意中瞥了一眼后视镜之后一脚踩下了刹车。
亮晶晶的镜面里,一个苍白瘦削的女孩正在静静凝视着他。
白苏荷不知道许峻怎么会忽然之间又回来了,她很快地压下了心里的一丝难过,神色不变:“许峻,有事?”
她以为昨天已经是结束了,可是这才不到一天,许峻怎么又出现了,还是要让她原谅许恒志,还是要指责她的无情无义吗?
白苏荷的眼角隐隐透出了几丝倔强。
紧紧扣着她双肩的手松开了,下一刻一双强有力的臂膀却紧紧地箍住了她,硬生生把她箍进了怀里,她的脸撞在男人略有些坚硬的胸膛上。
“小荷,小荷,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这样的?”
许峻紧紧抱着白苏荷,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再也不敢撒手。
有谁能体会,当他看见白苏荷差点被卫燕推下天桥的那一瞬间魂飞魄散的恐慌,和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来不及跑过去拉着她的悔恨!
卫燕那个贱人!
他只是让她把白苏荷带到这个地方来,把卫鹏的一切告诉她的,并不是要她真的害死小荷的啊!
他闭上眼睛之前,看见小荷远远跑来的身影,终于放了心,可是,可是他觉得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她该怎么办呢?
这个被他的父亲害的家破人亡,在这世界如同浮萍一般飘零的女孩子,又该怎么办呢?
可是当他再次睁开眼,竟然什么都不一样了,全都不一样了。
小荷没有跟许家的人妥协过,她勇敢坚强地长大了,她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她安然无恙,但是她却要离开她的许峻哥哥了。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聪明勇敢,爱憎分明的小荷,真的是他的小荷么?
她是谁?她到底是谁?
“许峻,你,你怎么了?”
白苏荷很想像昨天那样,义正言辞地跟许峻保持距离,但是她太了解这个人,她清晰地感觉到许峻的烦躁和不安。
发生了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安抚这个看起来六神无主的男人,就听见头顶传来沉沉的质问:“你到底是谁?”
她仰起头,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眼睛。
眼前熟悉的面容,俊朗的轮廓,还是那个许峻啊,可是这样陌生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他的眼底带有疏离和防备。
你是谁?
他在问她是谁。
她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情,好像是林乐被抓走以后,卫燕问过她,然后许峻就来问她了。
难道,许峻还是一直把卫燕那时候的话深深记在了心底?还是怀疑她了?
有浅浅的悲怆在心上蔓延开来。
可是,只是浅浅的。
现在许峻想什么,她都不在乎了。她连他恨她这件事都可以不在乎了,她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呢?
她伸手,轻轻推开他,嫣然一笑,冷意盎然。
“我就是白苏荷啊,你忘了,你问过的,只是,很抱歉,我不是你的小荷了,我是苏苏。”
你忘了,你问过的。
许峻的脑子轰然作响。
新出现的记忆里,那个夜晚,白苏荷跟他说过,许峻,我十六岁的时候做过一个梦。
“我梦见我们长大了,我爱上了你,你应该也是喜欢我的,可是叔叔阿姨说我配不上你,让我远离你。那时候的我,即使是在梦境里,都对他们不敢违逆。我远离了你,和卫燕的哥哥卫鹏在一起,被他们全家欺骗利用,卫燕也爱上了你,可是她没能跟你在一起,她想把我从天桥上推下去,你却来了,你被……”
“你被一辆车撞到,当场身亡。”
“许峻,那一年你只有三十岁。”
那个夜色朦胧的夜晚,白苏荷的话一句句,言犹在耳。
她梦见过,还是真的经历过?
那明明就是,明明就是他经历的一生啊!
再往前,他还记得他们的第一个拥抱,她抱着他大哭,许峻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许峻睁大了眼眸。
难道说,难道说,眼前的这个白苏荷,依然是他的小荷,只是,只是更早地来到了这里!
到底怎么回事,这里又是哪里?怎么会这么乱?
许峻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张了张嘴,什么也问不出来,骤然间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能思考了。
“许峻,许峻!”
天源大酒店的大门外,一个瘦削的女孩子,紧紧抱着倒在地上的人,凄厉地哭喊着。
不要死,不要死啊,许峻,我只是不能再和你在一起,我不是要你去死啊!
那个倒在血泊里的身影和怀里的人重合,白苏荷只觉得整个世界一片血色。(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章 所谓的为她而死
许峻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时候,看到周围的环境,愣怔了半晌之后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才是对的啊,他就是应该在医院才对的,之前的那些乱纷纷的记忆,肯定都是在做梦,绝对是在做梦!
那么小荷呢,梦里那个陌生的小荷呢,也一定是不存在的吧,一定是的!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地握着,一片黏糊糊的湿润,但是触手冰凉。
他努力坐起身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孩子形容优美的侧颜。
“小荷……”他的心口剧烈跳动起来,发出干哑的呼唤。
正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女孩子转过头来,空洞的眼神好似慢慢在他脸上找到了焦点。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一眨,一串串的泪珠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许峻,你这样……你到底是怎么了?”
她在天源大酒店的门口陷入慌乱绝望之中,那一瞬间她抱着倒下来的许峻,像是回到了前世许峻死的那个时候。
万念俱灰,心神俱碎。
后来是酒店的保安带着她,把许峻送到了医院,直到医生亲口跟她说许峻身上没有任何的外伤,只是心力交瘁晕倒,她才渐渐清醒过来。
是的,这一次的许峻,没有被车撞到,不会死的,不会死。
可是,他还是因为她成了这个样子。
白苏荷在许峻昏迷的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耳边总是在回响着许峻的那句话。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
许峻那时候起了疑心,但是后来就没有再提起了,那么现在,无缘无故的,怎么忽然又开始这么问她?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许峻的一只手还被白苏荷紧紧地握在手中,微微颤抖。
他抬起另一只手去擦白苏荷的眼泪。
“小荷,别哭,我没事,没事。我跟那司机说好了。只会把我撞骨折,我不会死的……”
他面对白苏荷这样纷飞的眼泪,心中慌乱,不由地就把事情说了出来。
白苏荷怔住了。
许峻说的什么意思。她怎么听不懂呢。他。他没有被车撞啊?
“许峻,你怎么会被车撞?”
白苏荷觉得自己这是一个疑问加反问的句式。
可是,在脑子里乱纷纷的许峻听来。这毫无疑问是一个质问的句式。
他的脸立刻就红了,作为一个一直品行不错的人,对白苏荷隐瞒这一切无异于撒谎。
在白苏荷那双澄澈中带着好奇的眼眸的注视下,许峻心一横,决定老实交代。
“我,我只是想着,我要是被撞了,我就,就装瘫痪,然后,就可以娶你了,我爸妈肯定不会再反对了……你不要生气,我知道让卫燕去告诉你这些是我不对,可是我想着你总该忘了那个人……卫鹏他配不上你,我,我是不会让他跟你在一起的,你千万不要生气……”
许峻说得断断续续并且不好意思,但是白苏荷的眼睛却越睁越大,许峻这是在说什么,他到底是在说什么?!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许峻怎么还会想着娶她,怎么还是相信她和那个卫鹏有关系?
还有,卫燕,怎么又会牵扯上已经消失在这个城市的卫燕?
白苏荷脑子里一波又一波的震荡,落在许峻眼里自然就是吃惊,责备和生气。
他清楚地记得小荷向他奔过来的时候那绝望的神情,她现在知道了这些事情,知道自己被车撞只是一个骗局,她肯定是要生气的……
白苏荷完全看不到许峻的脸上有一点点昨天来见她的时候的恳求和怨气,就好像两个人从来就没有撕破脸,还是从前那样和和美美的关系,许峻这是想做什么?
白苏荷心头一乱,质问出声:“许峻,你到底想怎么样?到了现在,你觉得这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就还能回到从前吗?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回去了!”
如果可以,谁不想把这发生的一切不堪当作一场噩梦,醒来以后,她还是为爱重生的白苏荷,许峻还是她最大的梦想,可是,这可能吗?白成安和苏蝉的骨灰还是殡仪馆放着不得安息,这些她怎么可能会忘?
至于卫鹏……
白苏荷更是觉得心上又被扎了一刀。她不在乎的,不在乎被许峻误解的,都没有任何的以后了,还怕这个么?
只是终究意难平啊!
她再次红了眼眶:“许峻,我和卫鹏,从来就没有任何的来往,你怎么从来都不问一问我,就这样一点都不相信我?”
她知道现在计较这个根本毫无意义,可是,可是她就是忍不住自己的悲愤,想要问一问许峻。
许峻被白苏荷这一句接一句的质问彻底打击得懵了。
再也不可能回去了!这是什么意思?
小荷是不是全都知道了,她一定是都知道了!卫燕那个贱人,她到底跟小荷说了什么?
是了,卫燕想要拆散自己和小荷还来不及呢,她肯定把自己跟她做的交易全部告诉了小荷,只是,小荷没能理解他的一片苦心!
心里一急,许峻就再次晕了头地解释开了:“小荷,你听我说,我知道我让卫燕蛊惑卫鹏抛弃你不对,可是,可是卫鹏那个人根本就配不上你,你怎么能去喜欢那样的人?现在他滚蛋了,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你相信我,这一次就算我没事,我也会装作瘫痪的,这样我爸妈再也不会反对我们在一起了,你相信我!”
白苏荷的脸色并没有随着许峻的解释好起来,反而越来越差。
她是不是听错了?还是许峻记错了?
怎么会是他让卫燕蛊惑卫鹏抛弃她呢……他让卫燕蛊惑卫鹏抛弃她?
卫鹏这辈子哪来的机会抛弃她。那不是上辈子的事情吗?!
白苏荷心里忽然升起一个荒谬的念头来,上辈子,上辈子!
只有上辈子的她才会被卫鹏抛弃,只有上辈子的许峻才被车撞了,这都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白苏荷瞬间觉得有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了她的心头,砸得她几乎站不住脚。
上辈子的许峻……
“许峻,你今年多大了,多少岁了?”
白苏荷忽然一把抓住许峻的肩头,嘶喊着问道,那样恐惧慌乱的眼神忽然让许峻觉得没来由地害怕。
可是这样的问题来的既诡异又突然。最重要是的许峻因为心里的愧疚立刻就答了出来。
“我今年三十岁了啊……”
小荷这是怎么了。她会弄不清楚他的年龄?
许峻犹在疑惑,白苏荷却陡然松开了自己的手,一步一步倒退着,直到碰到身后的凳子。才停下了脚步。眼睛死死地盯着许峻。惊愕地张着有些干燥的嘴唇,不可置信的样子格外清晰。
“三十岁,许峻。你怎么会是三十岁……”
天啊,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许峻明明只比她大了两岁,她的实际年龄才二十二岁啊!
白苏荷捂住了自己的嘴,阻止了自己想要尖叫的冲动。
上辈子许峻死的时候,就是三十岁。
一股凉意随着她仔仔细细回想许峻刚刚的每一字每一句,从她的脚底泛上来,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扔进了一个冰窖里,冻得无法呼吸。
这是许峻么?这是那个死在她面前的许峻么?
他告诉她,上辈子卫鹏对她的抛弃是出于他和卫燕的联手,他还告诉她,上辈子她以为的那场意外车祸,原来是提前安排好的……
甚至可以进一步说,卫燕和她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个天桥上,他也是知道的,卫燕对她做的一切,他也是知道的……
怎么会是这样的,怎么会是这样的!
眼前的许峻,怎么会知道这一切,他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么残忍的事情?
不会的,怎么会是这样的……
那些就像是梦一样的上辈子,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原本应该只有她自己知道的!
白苏荷摇了摇头,想要否决自己的判断,想要当做什么都没听到过,但是许峻眼睛里那些和昨天完全不同的神采却阻止了她的自欺欺人。
昨天的许峻,愤怒,颓然,憔悴。
今天的许峻,眼睛里却只有愧疚和不安。
他甚至一个字都没提许恒志的事情。好像一切都还像上辈子那样,她一直都没有发现过这些真相,她和许家的关系从来都没有破裂过。
怎么会这样!
他问她是谁,那他又是谁!
他们到底算是谁呢!
“啊……”
白苏荷一个踉跄,摔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捂住了脸,痛哭起来。
病床上的许峻心里一着急,直接就拔了自己手背上的吊针针头,扑向了地上的白苏荷。
“小荷,你怎么了,你别哭,别哭啊……”
他知道错了,他知道自己不该瞒着她,可是计划很顺利,从此以后他们可以在一起了,她怎么反倒这么伤心。
白苏荷却一把打开了他的手,怒声问道:“许峻,那我爸妈是被许恒志害死的,你是不是都知道?”
“是,我知道……不,我不知道!”
想要重新去握住白苏荷手的许峻,在自己下意识地回答了白苏荷的话以后,忽然像被开水烫到一样从地上跳了起来,矢口否认。
“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许峻刹那间觉得自己怎么说都不对。
要说知道,那简直就是自己找死,要说不知道,好像就意味着真的是有这回事的!
最关键的是,小荷怎么会知道,她怎么就想那个可怕的梦里一样,知道了那个许家最大的秘密?
白苏荷的手不再挡着脸了,她红肿的眼睛看向许峻的目光充满着凄然。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真的是这样啊。
病房里响起白苏荷似哭似笑的声音。
原来那真的只是可笑到死的一辈子啊。
许峻果然只是把她当做一张护身符而已啊。
她在卫家无私奉献三年,却被许峻这样轻轻巧巧就全部抹去了,不管理由是什么,那都让她成了别人眼里最大的笑柄,让她痛苦难过。
而她心里最害怕的梦魇,原来也是他提前安排好的啊。
这就是那可笑的爱情的真面目啊,这就是所谓的为她而死的许峻啊!
“小荷,你,你怎么了?”
许峻没来由地感觉到,自己好像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坐在地上的女孩子泪流满面,却大笑不止,这样陌生而怪异的小荷让他心头发慌。
错了,原来都是错的,全部都是错的。
白苏荷哀恸的哭声在许峻的声音响起之后戛然而止。
她摇摇欲坠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再也没有往许峻这个方向看上一眼。
她一路飞奔,全然不顾头发散乱,双眼红肿的自己引来多少好奇的目光。
她跑进天源大酒店,打开那间豪华包间的门,在房间里面两个人惊愕的目光里一头扎进了白老爷子的怀抱。
“爷爷,带我走,求求你带我走吧!”
白老爷子被孙女这突然的热情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地他就看出了白苏荷的不对劲。
“苏苏,你这是怎么了?”
怀里的白苏荷却只是摇头,伴随着沉默的还有温热的眼泪,和她冰凉的脸颊形成鲜明的对比,让白老爷子心头莫名地一酸,眼眶也不由地热了起来。
“苏苏,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爷爷……”
白苏荷只觉得这是她唯一的亲人温暖的怀抱,但是她什么都不想说。
被人骗了两辈子,蠢了两辈子,她有什么可说的?
一边的林海一点都没有为这爷孙终于摒弃前嫌,抱头痛哭的场景而感动,他只是皱了皱眉头,插在西裤兜里的手伸了出来拿出手机,拨打了前台电话:“把你们酒店所有的保安都给我叫过来!”
他就是离开了半天,办点小事顺便给白苏荷买几件衣服,回来就找不到人了,这会儿人回来了,却像是被人欺负惨了一样伤心成这个德行。
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这么不长眼?
医院里面对着空荡荡的病房的许峻,终于在白苏荷离开之后醒过神来。
这到底是怎么了?
还没等他追出去,就看见一身白衣的护士从门口急匆匆跑进来。
“许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然后看到他胳膊上正在流血的针眼,惊叫起来。
“许先生,就算你只是晕倒,你也得好好的把这瓶药打完啊!”
许峻猛地看向她,心神震荡。
什么晕倒?不是被车撞了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 你没有心
“许先生,你回床上躺好,我给你重新扎针!”
小护士最不喜欢的就是不听话不配合的病人,总是会给她们带来麻烦。
许峻像是没听见小护士没好气的声音一样,只是低下头把自己全身上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一个伤口都没有。
没有任何的擦伤和疼痛,什么都没有。
不是车祸,在这之前,不是车祸……是他从心理诊所出来,然后遇到了白苏荷!
许峻的脑子里瞬间只觉得像是烟花散开一样,满满当当的记忆碎片散落开来,炸的他如坠万丈深渊。
他刚才跟白苏荷说的那些,是不是都不对,是不是都是错的?
许峻陷入了没有知觉的恐慌和回忆,直到小护士把他按在床上,扎好针,又观察了许久,他都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糟了,糟了,老大,我负责的那个病人好像脑子坏掉了怎么办!”
走廊里传来小护士惊慌的喊声,许峻烦躁地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似乎有脚步声走到床边,低头观察了一番。
“你胡说什么啊,他这是睡着了!”
护士长恨铁不成钢地训斥着自己手下大惊小怪的小护士,带着她悄悄地掩上门走了。
许峻还是没有睁开眼睛,他必须好好想一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握了握拳头,感觉很真实。
他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生疼。
他没有死,也没有任何的伤。
如果顺着脑子里多出来的那些记忆往下想,是对的。
他的父亲就要死了,他的压力很大,去了姚斌的心理诊所。
再往前,他和白苏荷幸福甜蜜地爱过,然后许家的罪孽被翻开,一切的幸福都不复存在。
可是他明明没有啊,他和白苏荷从来都没有在一起过,他做了那么多努力。也只堪堪把卫鹏那个人渣从白苏荷身边赶走。然后自导自演了一场车祸。
然后,然后他就莫名其妙地醒来了,多了那些匪夷所思的记忆。
也不能说是匪夷所思,因为他一想起来都会觉得。那确确实实是他自己经历过的事情。每一分每一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刚刚跑出去的小荷,在多出来的记忆里所说过的梦,和他原本的记忆契合的一丝不错。难道说,她也是有两份记忆?
还是说,这就是所谓的,重生?
许峻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
重生?!重生!
这是说他已经死了,而他的一辈子全部都重来了一遍吗?
难道说是小荷重生在了十六岁那年,而他,直到现在才重生?
可是小荷怎么会重生的,她,她也死了?
不,他不相信,他要亲口和她问清楚!
许峻再次拔了自己手上的针头,冲了出去。
走廊里又传来小护士的大呼小叫,但什么也没能阻挡许峻冲往天源大酒店的脚步。
许峻站在天源大酒店高耸矗立的楼下,脑子里就自动跳出了白苏荷的电话号码。
他拿出手机拨打了过去,没人接。
他一直拨打了五遍,都是没人接。
他想起自己的车还在这里,他也顾不上思考为什么白苏荷会出现在天源大酒店,回头开上车,直奔白苏荷租住的地方而去。
一开始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他还觉得有些陌生,但是很快通往白苏荷住处的路线就自动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那条他走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路,清晰如许,让他悚然心惊,打消了最后一丝侥幸的念头,切切实实意识到,这些都不是梦,而是活生生的现实。
白苏荷窝在沙发里,望着空荡荡的屋子,觉得孤单又悲伤。
葛羽已经找好了工作,又开始了朝九晚五时不时再加个班的生活,她回到这里,一边觉得孤单,一边又觉得庆幸。
她不用让葛羽第一时间看到自己这样狼狈的样子而担心,自然也就不用想借口来掩饰自己最大的秘密。
可是她很快就要走了,她就要离开这个伤害了她两辈子的城市,离开这个热情爽朗的姑娘了。以后的葛羽,一个人呆在这空荡荡的屋子,会不会也是这样孤单,她会不会怨恨她的说话不算数不守承诺呢?
那无时无刻不在缠绕着她的悲伤此刻越发浓重。
她以为上辈子的自己是个傻瓜,原来不止啊,这辈子的自己也是个傻瓜。
她上辈子过得那样凄凉,莫名其妙地死了,这辈子一直心怀内疚,努力的去追逐许峻的爱情,到最后,却得到了这样的真相,多么残忍的真相啊。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许峻的爱,或许她从未得到过。
手机铃声一直在响,她拿起来看了一眼就关了机。
她不想见到许峻,不想和他说话,不想面对蠢得无以复加的自己。
她再也不要,让任何人有任何伤害自己的机会了。
她从白老爷子怀里停止哭泣抬起头来的时候,就是这样想的。
所以她拒绝了白老爷子和林海的挽留,坚持避开他们探询的目光,回到了这个她和葛羽共同的家。
她要好好想想,该怎么跟葛羽说。
白苏荷离去之后,白老爷子和林海同时在心里觉得松了一口气。既然白苏荷已经决定要跟他们回临海去,那对许恒志的处决可以不用再拖了。
秦梓梁归案之后,这个案子就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许恒志的死刑也就没得更改了,他们能早一天带白苏荷离开。就早一天离开。
林海拨通了办案人员的电话,一改之前对这个案子的进度放任自流的态度,很快就得到了会尽快做出判决的承诺。
许峻昏迷过去之后,是酒店的保安一手帮白苏荷把人送到医院的,所以林海很清楚地知道了到底是谁招惹了白苏荷,但是他怎么问也没问出来许峻到底跟白苏荷说了什么。他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许峻肯定又犯蠢了,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意外的惊喜。
他不喜欢随着许恒志的死,许峻从此成为白苏荷心里的一个死结。现在好了。许峻自己犯蠢一再招惹白苏荷,能够怪得了谁?
许峻一路飞驰,脑子里混乱繁杂的记忆越来越清晰,那些他一开始根本体会不到的愤怒。悲伤。渐渐地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知道自己的躯体是温热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正因为是真的,所以才显得更加悲哀。
他不想死的,不想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时间点。明明他只要没死,就能达成所愿的!
而这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辈子,到底是有多糟糕啊!
虽然这这一世他和白苏荷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时光,可是以后呢,再也没有任何的以后了!这样根本无法调解的境地,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挽回?
愚蠢,为什么这一世的他会这么愚蠢!
那些记忆在他的脑海里翻腾,他真的想不通,这多出来的一世里面的自己怎么会蠢成这样,竟然能让白苏荷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就在他低咒了一声之后,他的脑海里凭空出现了一个声音。
“你难道就不蠢吗?你才是个蠢货!”
许峻一脚踩下了刹车,回头四顾。
“谁?”
车内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狭小的空间此时却让他觉得格外空洞。
“谁在说话!”
许峻狠狠地锤了一下方向盘,脸色铁青。他不信鬼神,可是这一刻,他觉得后背发凉,真是见了鬼了!
这个时候那道声音又清晰地在他心底响起:“我就是你啊,你这样占据了我的身体,还在大言不惭骂我蠢,呵呵,你怎么不知道你自己到底有多蠢呢?”
许峻怔住了,我自己,哪个自己?
他打了个冷颤,低下头看着自己心口的位置。
那道声音明明就是他说话的声音!
“我没有你聪明,不像你能瞒了小荷一辈子,我尽管只和她拥有过那几年的爱情,我也不觉得后悔,至少我还曾经拥有过……”
他自己的声音充满了怀念。
“我和她真心爱过,我拿着一枚假戒指,她都愿意答应我的求婚,我一无所有,她也根本不在乎,如果不是阴差阳错的仇恨,我和她,会幸福一辈子……”
“可是你呢?你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胆小无能,你到死连她的手都没敢再光明正大牵过,你还妄想什么一辈子,你要真的能和她在一起,干什么现在突然来占据我的身体!”
因为怀念而散发着温情的声音突然变得怒不可遏!
“你滚开,你给我滚,你这个蠢货!你为什么要告诉她你那一世该死的一切,我现在才知道她是重生的,她是爱我的,可是你这个蠢货,你把一切都告诉她了,我在她心里的位置就一丁点也不会有了,你为什么要告诉她!”
许峻瞬间觉得脑子里一阵剧痛,好像身体里有两股力量在撕扯,几乎能把他撕碎!
他趴在方向盘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睛都因为那股剧痛而睁不开了!
他喘息几声,低声嘶吼:“不,我绝不会让给你,我来了,我就要扭转这一切,你既然把这一切弄成这样,你就不配支配这具身体!这是我的身体,我才是他的主人!”
他绝对不会滚的!
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这一世的许峻,他不仅仅是一段记忆,他竟然还没有泯灭意识!
可是那道声音更加强烈:“你能扭转什么,你什么都改变不了!血海深仇不管她知不知道,都在那里,谁也改变不了,可是你呢,你把一切都说了,她对我的爱,就都没有了,没有了!”
许峻心里一寒,看来不仅仅是他看到了这一世的记忆,这个不肯消散的意识也看到了他所有的记忆!
可是那又怎样,就算他无意中说漏了嘴,也轮不到把这一切搞得一团糟的他来主导以后的一切!
许峻强忍着脑子里要炸开一样的剧痛,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片虚无,咬着牙反驳道:“说你蠢你就是蠢,没有了又怎样,我到死都没有再牵过她的手又如何,只要我想办法,总会把她留在我的身边的,不爱了又如何!”
凭空而起的那道声音忽然就没了动静。
许峻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他直起身子,扶着额头往后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额头上的汗珠涔涔而下。
他觉得好累,好像真的是和别人恶战了一场一样。
那个声音不说话了,是无话可说了吧?
他的心神终于有一瞬间的轻松,整个人松懈了下来。
可是就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心口一痛,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捂,却发现自己的胳膊抬不起来了!
他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
他的手,他的脚,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什么都没有了!
“你,是不是你!”
一定是那个不肯消散的意识,一定是他,可恶!
竟然这样故意示弱,趁人之危!
随着他的暴怒,他听见自己不屑的冷哼。
“哼,原来是我高估了你……什么趁人之危,我能重新掌控这具身体,只是因为你比我少了一样东西……你没有心。你根本就没有心,你根本就不爱她,难怪你这么无所谓!”
“你不怕被她知道,你不觉得她知道了你做的那些好事会怎么样,原来根本就是因为你并不是真心爱她,所以你根本不在乎!”
“既然如此,那你就给我滚吧!这是我和她的一辈子,你和她的那一世,从你死去的那一刻就结束了,你也别再纠缠了!”
许峻再次抬起头,眼神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烦躁不安,而是一片清明。
前世今生,宿怨已明,怪只怪,自己一直都不够决断,才一再让两个人在这洗不清的烂泥沼里挣扎不止!
被压制下来的许峻简直要疯掉了!
他没有心吗?他不爱白苏荷吗?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对白苏荷没有心!
这一次不用他呐喊,那个不肯消散的意识就已经洞察了他的想法。
没办法,两个意识,说来说去,还是一个人。你想什么我知道,我想什么也根本瞒不过你。
所以许峻看着车窗外的流云,语气嘲弄。
“你有心?你爱过?可笑!你爱的只有你自己!”(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你是你,我是我
“你见过谁会在自己真心爱着的人面前演一场又一场的戏!我曾经对她做过的事情,我已经后悔了,后来瞒着她,我也是满心愧疚,只有你,不仅在她面前演戏,让她死了都不得安宁,还没有一点点的愧疚,根本不顾忌一点她的感受,这样的你,许峻,你也配说爱?你配么?”
他冷冷地说着自己的名字,痛斥着另一个自己,心头疼痛。
这就是小荷那一年,忽然努力变得坚强勇敢的原因吗?这就是她那么害怕失去他,对李月的羞辱一忍再忍的原因吗?
最后她终于失望了,绝望了,忍无可忍,才会对他再也不屑一顾了。
说来说去,还是上辈子的他对不起她。
躲在黑暗里的重生者气得直跳脚,却发现自己怎么努力都破不开周身的黑暗,一动不能动,被死死禁锢在这里!
“别折腾了,你没有心,就老实呆着吧,谢谢你的到来为我解惑,但是你休想再重见天日。你骗了她,你伤害了她,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
他终于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该珍惜的时候没有好好珍惜,该果断放手的时候没有果断放手,才让这一世如此糟糕。既然如此,就让他得到自己应得的惩罚,而这个上辈子伤害了她的自己,也休想再靠近她!
“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神经病,难道你不想再靠近她吗,难道你不想最终得到她。跟她一直在一起吗?你和我本就是一体的,你这样装清高给谁看!”
脑子里不停地有愤怒的咆哮声响起,但是许峻根本不为所动。
没有对比就没有差别,没有差别也就根本不知道自己偏了多远。
现在他看到差别了,也彻底清醒了,他再也不要像上辈子一样,再给她带去无尽的伤害。
他得到过那个女孩最真诚勇敢,最炽热纯粹的爱,他已经不会再奢望那些根本得不到的未来了。
他也不会再后悔不甘了。
他转了个弯,踩下油门。向着自己的住处飞奔而去。任凭新来的这个灵魂在黑暗里不甘地叫嚣。
葛羽拖着沉重的脚步推开门的时候,简直都不想抬头去面对那黑洞洞的客厅。
从前白苏荷在的时候,她回到这里,感到人在异乡的孤独的时候。至少还有白苏荷在这里陪着她。可是现在白苏荷去陪她爷爷了。她上下班没有人再和她一起,回来之后也还是一个人。
都说人类是群居性动物,这话果然不错。
可是当葛羽走进客厅。甩掉脚上的高跟鞋以后,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按下玄关的灯,但是屋子里却充满光明。
“白苏荷!”
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做梦,惊喜地大喊了一声,扑向了那个站在厨房门口笑盈盈地看着她的女孩子。
“小白,你还知道回来啊?你爷爷好了吧?他什么时候走啊,他走了你就用再去他那边了吧?”
一连串的问题伴随着葛羽的笑声,热情地围绕着白苏荷,但是白苏荷却无言以对。
这要怎么跟这样开心的葛羽说她即将离去的事情啊?
白苏荷把像个小孩子一样勒着她脖子的葛羽用力扒开,这才恢复了镇定:“葛羽,先吃饭,吃完了我们慢慢说!”
葛羽早就闻到了家里弥漫的饭菜的香味,白苏荷别的不说,做饭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她一声欢呼扑向了早就摆好饭菜的茶几,连手都没来得及洗就直接开吃。
“小白,你做饭真好吃,你都不知道,你不在家,我过的都不是人的日子,天天就是泡面加泡面!你说说,都是人,怎么差别这么大,我怎么就做饭那么难吃……”
葛羽一边毫无淑女形象地狼吞虎咽,一边含糊不清地喊着。
这么漂亮的美女,这吃相,怎么能这么惨不忍睹……白苏荷脸上不由地浮现出笑意。
但这笑意也只是短暂地一闪而逝。
做饭的手艺么,上辈子不说在许家的艰难度日,仅仅是伺候卫鹏爸妈的那三年,就足以把她锻炼成半个大厨了。
或许,决定离开除了要去寻找林乐,也能离开这个城市无时不刻带给她的关于上辈子的印记吧。
还是让葛羽好好吃完这顿饭吧,她把自己想说的话吞回了肚子里,笑眯眯地回应:“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好好吃,小心噎到!”
葛羽明媚的大眼里全都是幸福的笑意,一边点头,一边猛吃。
看,没有陆钟其,她会生活的更好,生活的更开心。
等到葛羽风卷残云一般把肚子填饱了,才发现白苏荷一直都没怎么动筷子。
葛羽不好意思地拿起纸巾擦擦嘴。
“小白,我,我是不是吃的太多了?”
她平时饭量没这么大的,这次肯定是太久没有吃小白做的饭了,才会像个饭桶一样几乎把白苏荷做的几个菜吃了个精光。
白苏荷摇摇头,沉默地收拾碗筷,拿去厨房洗。
葛羽被泡面荼毒的胃得到了满足,她也才发现,白苏荷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开心的神色。
“小白,你怎么不高兴啊?”
葛羽知道白苏荷最近遇见的事情一件比一件过分,但是,这也不足以让白苏荷一直不开心,一丝笑意都没有啊,这不是白苏荷的作风啊!
白苏荷不说话,只有哗啦哗啦的水流声让葛羽更加闹心。
葛羽直觉白苏荷心里有事儿,而且事儿还不小。
她也没那个耐心去东猜西猜,冲到厨房里劈手就夺了白苏荷手里的碗。
“小白,你说话呀。你到底是怎么了?”
白苏荷抬起头,葛羽眼睛里的疑惑像是一根针,扎进了她的心里,细细密密地疼,让她更觉得话到嘴边说不出口,可是她又能瞒到什么时候呢?
白苏荷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葛羽,我要走了。”
“你说什么?”
葛羽眯了眯眼睛,觉得自己是不是耳朵出现了问题。
“我是说,我要走了。我要跟我爷爷回临海去。”她尽量波澜不惊地重复了一遍。
葛羽手里拿着那个夺过来的碗。僵在了原地。
白苏荷等不到葛羽说话,越发感觉提心吊胆,瞬间觉得自己成了等待宣判的罪人,低下头不敢去看葛羽的眼睛。
沉默了好一会儿。葛羽才掂了掂手里的碗。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小白你是不是开玩笑啊。你到底是怎么了?”
“是不是我平时总是让你做饭洗碗,你生我的气了,我以后一定改。咱们不开这样的玩笑行吗?”
白苏荷不说话。
葛羽步步紧逼:“你说话啊,我哪里惹你生气了你说话啊!”
白苏荷抬起头,看向葛羽的目光中带着无尽的内疚:“对不起葛羽,我是真的要走了,你知道我爷爷他年纪大了,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
下一刻,葛羽手一扬,有清脆的碎裂声在白苏荷脚边炸开。
“啊!”
白苏荷下意识地捂着耳朵往旁边跳了一步。
伴随着地板上的碎碗片渣子的,是葛羽迎面而来的愤怒。
“白苏荷你这个骗子!白苏荷你说的话你自己相信吗?你那天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了你不走的!你说过的你都忘了?”
葛羽只觉得委屈,愤怒,伤心。
她被骗了。
被白苏荷这个最好的朋友给骗了。
刚刚还萦绕着她的那些幸福开心全都成了莫大的讽刺!
白苏荷低头看着地板上四溅的碎瓷片,低眉垂目还是不说话。
葛羽砸了手里的碗,心里的愤怒得到了发泄,尤其是看到白苏荷受惊躲闪的一刹那,她心里也涌上来一丝后悔,但是这丝后悔很快就被她心里这些难过和委屈淹没了。
骗子,都是骗子!
葛羽跺跺脚,转身衣角带风地回了自己的卧室,“咔擦”一声甩上了门。
空气静默了一会儿,有断断续续的哭声从葛羽的房间里传出来。
这出租屋的房间门,隔音效果基本为零,葛羽边哭边骂的声音清晰在耳。
“白苏荷,你这个骗子……呜呜……你就是想回去做你的大小姐……你去好了,我不挡你的路……骗子……呜呜呜……”
白苏荷站在狼藉的厨房里,始终没有出声,也没有去安慰葛羽,最终只是轻叹一口气,默默地拿了扫帚来收拾这一地的碎片。
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她确实是失信于葛羽了。
自从认识以来,葛羽从来都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平时一直是高冷女神范儿的葛羽,此时像一个赌气的小孩子一样摔碟子砸碗,说明她心里的愤怒真的是到了顶点。
她也不想离开这个朋友啊,可是,她不能这样再在这个城市待下去了。她再也不想被命运牵着鼻子走了。
总有一天,她还会回来的。
白苏荷吸了吸鼻子,抹去了眼角的一行泪水。
夜深了,白苏荷还没睡,她一直在竖着耳朵听隔壁的动静。
葛羽哭着骂着,现在声音终于渐渐低了下去,可能是睡着了吧。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微微有些红肿的眼睛在暗夜里睁的大大的,怎么也闭不上。
她还在想着许峻说的那些话。
当她听到许峻那样轻易地说出了前世的一切真相,那么轻易地解开了她心里所有的死结,她只顾得上震惊和伤心,完全没有想到为什么许峻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
现在想想,许峻他,也是重生了吧?
难道说老天爷就这么慈悲为怀,死了的人动不动都能重生?她觉得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如果许峻不曾对她说出那些话,现在她得知许峻重生了,该会有多么欣喜,多么感激,可是许峻就那样坦白地说出了那些她从来没想过的真相,她的心里只剩下了绝望。
她以为的爱,她以为的为她而死,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笑话啊!
那样的许峻,她要怎么面对?
这一切的一切,她要怎么面对?
白苏荷想起许峻的时候,许峻的心里也还是在想着她。
许峻回到家,看到家里乖乖抱着毛毛熊看电视的许宝婷,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挽起袖子去厨房做饭。
他现在总算是没了爱情以后,有了新的寄托。
他还有一个需要他抚养的妹妹,唯一真正和他相依为命的人。
许宝婷乖巧地跑过来抱抱他,不吵不闹,安静地看着他淘米洗菜,做着原本该是她的父母要做的事情。
这是她的哥哥啊,她梦寐以求的亲情啊。
许峻做着饭,一抬眼就看见小女孩专注的眼神。
他温和地笑了笑:“宝宝,是不是饿了?很快就好。”
他想了想,又加了几句:“对了,我明天帮你找个幼儿园吧,宝宝已经快四岁了,需要上幼儿园了。”
许宝婷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不置可否。许峻低下头笑了笑,可能她是听不懂吧。
其实许宝婷真的无所谓的。
她不是实际上的三岁小孩子,她一个人在家也不会饿死的。
上辈子上幼儿园的经历,对于当时只是一个私生女的她来说,真的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而现在,她只是想要纯粹地当一个小孩子,享受一下哥哥的照顾和保护,至于幼儿园什么的,真心兴趣不大。
不过如果许峻要坚持,她也只好去上学了。
她绝对不能让许峻发现,她是一个不对劲的孩子。
许宝婷转身去了客厅继续看电视,许峻身体里的另一个声音又开始蠢蠢欲动。
“你是不是傻啊,怎么把她领回来了?我怎么都不知道还有她的存在?”
许峻开了火,调好火势,洗了洗手,嘴角弯起不屑的弧度。
他没有说话,但是他的想法清晰地传给了那个蠢蠢欲动的意识。
“我和你是不一样的,我们是一个人,但是我们没有一样的人生,以后我的事情,你少插嘴。”
那个黑暗中困守的意识却不肯闭嘴:“你高尚吗?你看看你自己这过得什么日子?你把我的脸都丢光了!”
许峻不为所动。
那缕强行感受了他所有感知的意识有些挫败:“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不愿意和我化作同一个人呢?我们原本就是一体的,你这样跟我较劲有意思吗?”
就算那个意识没有形体和表情,许峻也能感觉到他的循序善诱。
他低下头想了想,摇了摇头。
“我们不一样,你是你,我是我。”(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章 反常
“有什么不一样的,小荷也和我一样,重生了,她怎么就没有出现我们这样的分裂?”
这是黑暗中的许峻最想不通的地方。
同样都是死了之后重回这个世界,同样都是回到自己的躯体里,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难道说重生后的白苏荷其实也和他一样遇到了这种事,困守在这黑漆漆的空间里?
站在厨房窗前的许峻也觉得这事情真够乱的,他尽量地抱着平常心把这件给他的心灵和认知带来很大冲击的事情仔细分析了一下,得出了一个比较靠谱的结论。
“你别想多了,小荷她没有出现我们这样的情况的,我想,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了。”
“怎么会这样!”黑暗中的意识立刻就感知到了他的想法,发出愤怒的尖叫,“你凭什么不愿意接受我?”
许峻笑了笑:“我为什么要接受你?我的人生和你的人生是不一样的,我们的轨迹从小荷重生回来的那一刻就出现了偏差,从此以后,就不是同一个意识了,我又凭什么要任凭你来代替我?我们和小荷不一样的,小荷她回来的时候,她十六岁以前的人生根本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动,她还是她,没有任何的差错。可是你现在才重生到这个世间,我已经不是你了。你明白了吧?”
“或许,正是小荷的重生,才会像蝴蝶效应一样,造就出了现在的我。我过的没有你风光,但是这才是我本应该得到的人生。不管这人生是苦是甜。我都不愿意对一个没有心的你拱手相让!想让我消失,乖乖被你抹杀,你就做梦吧!”
黑暗里的意识恍然大悟,原来,并不是每一个人的重生都能顺顺利利,他居然这么倒霉地遇上了来自自身的叛变和排斥!
“你怎么能这样,明明这是我的身体,我比你活得时间长,比你懂得多,你为什么就不能让给我!”
太可恨了。他也是许峻啊。凭什么就这样被打入地狱,不能重回世间!
许峻看了看自己心口的位置,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这颗心对于那个重生的意识无与伦比的禁锢能力。
“为什么不能,你说呢?真是可笑啊!”他有些嘲笑那个不甘心的意识。
“如果你在上辈子没有死。然后我活到了五十岁。我去跟你说。我是二十年后的你,我要重生在你身上,你消失吧。你会愿意吗?”
他没有再得到任何的回答。
黑暗中的那缕意识瞬间清醒,无话可说。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就像一个好好的人,活得好好的,然后来了一道孤魂,跟你说,我是未来的你,我要抹杀你的意识,霸占你的躯壳,放在谁身上,谁都会不愿意的吧?
可是他既然回来了,就不想这样放弃,等着吧,等他积蓄够了足够的力量,他一定不会再跟这个愚蠢的家伙多说一句废话的!
深夜降临之后,许宝婷早已经熟睡了,只有许峻,还在辗转反侧。
今天发生的一切早就颠覆了他的世界观,他从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风轻云淡,短短的时间里经历的真是一个无比艰辛的过程。
在上辈子的许峻未曾到来以前,他还有很多的愤怒,抱怨,甚至是恨意,可是当他接收到那缕意识全部的记忆之后,不得不承认,如果他再固执下去,许峻对白苏荷来说,可能就不会再是她爱过的人,而是比她的仇人还要讨厌的人。
不管是上辈子的许峻,还是这辈子的许峻,都曾经想过用自己的感情来要挟白苏荷放弃复仇,无论是明着来,还是暗藏这种心思,现在看来无疑都是卑劣的。
他不要再做卑劣的人了。更何况,综合两辈子的记忆,他有一种感觉,白苏荷的重生,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对许峻的愧疚,最大的原因很可能就是她的身世中埋藏的鲜血仇恨。
他从前是不信鬼神的,但是现在,他不得不信。
白苏荷的重生,会不会是她的父母有冤难鸣,才会出现这样逆天的事情?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如果白苏荷这辈子还是不能够替父母报仇,那以后又会发生什么呢?
“哼,你想多了,要是因为她的父母的缘故,那我为什么又能重生呢?”那缕意识越来越忍受不了这个跟自己迥然不同的人了,婆婆妈妈,优柔寡断。
许峻感觉头疼,他怎么又在说话了?是不是以后他都得面对着这种精神分裂一样的痛苦?
他不想说话,可是无需他说话,他想什么那缕意识一清二楚。
他干脆给了那黑暗中的孤魂当头一棒:“你的重生充其量就是来解开我和她心里所有的疑惑的,其他的,你就别想了!”
“呵呵,看来你也知道么,我就是想要跟她在一起,这是我死之前没完成的事情,我一定要做到!你难道不想吗?我就不相信,你真的会放弃!”
许峻闭上眼,冷冷地低语:“那就走着瞧吧!”
他不会再去强求了,他已经知道了强求的结果会是什么,所以才不会去一错再错呢。
白苏荷迷迷糊糊半睡半醒地度过了难熬的一夜,一听见葛羽那边有响动,她立刻就爬了起来。
冲出房门,正好对上葛羽烦躁阴沉的表情。
“别理我,我不想跟你说话!”
没等白苏荷说什么,葛羽就先发制人,一眼看穿了了白苏荷的解释和讨好。
那些解释的话白苏荷只好默默地吞回了肚子里,眼神幽怨地目送着葛羽早饭都没吃地走出了家门。
葛羽的不谅解和气愤白苏荷都明白,但是她现在想说也无从说起。
她因为许峻所受的伤害是明面上的理由。但是这对葛羽来说远远不足以成为她忽然间要离开的理由。
而她去临海的最终目的,现在却是万万不能告诉葛羽的。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林海这个人的本性的,如果被他发现一丝端倪,那她就再也不可能见到林乐了。
罢了,先这样吧。
不用上班,也不再计划着找工作,白苏荷第一次觉得自己也可以无所事事了。
没有喘息余地的生活一直对她步步紧逼,她一直在各种跌宕起伏的情绪里挣扎着,一点都没有体会到别人找回失散多年的亲人的那种幸福感,更没有什么突然之间变成富家千金的眩晕感。
她有的。只是伤心。仇恨,绝望。
现在,又多了一样离别。
她跟葛羽许下的承诺,她新树立起来的人生目标。又一次粉碎。
空荡荡的屋子。每一件熟悉的东西都在嘲笑她的言而无信。
白苏荷洗了脸。有些像是逃离一般地出了门。
她就要走了,除了跟葛羽交代,还需要跟她新的梦想有个交代。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换乘公交车。白苏荷终于站在了昔日的苏家大宅不远处,默默地眺望着那栋一如往昔的宅子。
白色的墙体还是那样优雅,树叶凋零的树木还是那样高大。门口的门卫还是那样四下巡视,戒备负责。
那天她跟葛羽说过,这是我的家。这是我新的人生目标。
可是,现在,她却要像一个逃兵一样离开了。
她拨开一丛地上的枯草,坐了下来,瘦削的身影几乎埋藏在了冬日荒芜的山坡上。
“爸爸妈妈,外公外婆,我就要走了。我想我现在跟他走,你们一定会不高兴的吧,可是,我想要去寻找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你们原谅我一次好吗?我还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回来的。”
“只要找到他,知道他过得好好的,我就一定回来陪你们。”
“总有一天,我会把我们的家买回来,我们还像从前一样,住在这里,我还是你们的小公主,我们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说了好多好多的话之后,白苏荷抬起头,广袤无垠的晴空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可是她的心里,却还是感觉到寒冷。
其实她说什么都没用了是吧,她说什么,他们都听不到了对吧?
其实那么多的从前和最最美好的童年,她都回不去了是吧?
再也回不去了,只是她还想要紧紧抓着自己仅剩的一点执念不肯放开。
不能放开啊,如果连这都放开了,她还有什么?她这样可悲的人生里,还能剩下什么?
清晨的阳光溢满了让人迷醉的金色,但是她却低下头,感觉眼睛一阵刺痛。
她抱着自己的双膝,闭上眼,好像这样就能听到儿时的那些欢声笑语。
苏苏,苏苏。
他们都这样喊他们的小公主。
草丛里面的女孩默然悲伤,似乎要和周围的荒芜融为一体,草丛外面站着的两个人也静静伫立,不言不语。
时间静静地在这毫不相干的三个人中间流淌,天上的流云聚了又散,阳光一寸一寸笼罩满大地。
两个人中,站在后面的那个年纪大一些的人终于忍耐不住出声打断了面前背对着他的年轻人的无端静默:“二少爷,我们该回去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他面前背对着他的高大身影立刻就回过头,看着他的目光带着莫名的愤怒和狠厉。
他毫不怀疑,如果他再多说一个字,面前这狠厉的年轻人就会撕碎了他。
他发自心底地打了个哆嗦,这才真正意识到,他来跟着的这个人,真的不是一个任由他们摆布的人。
还好面前的人只是默默地往山坡上又看了几眼,就脚步轻而稳地离开了。
他急忙跟上去,一直到进了家门,那人都再也没说过话。
他心里的惧意这才去掉了不少,赶紧走开去张罗早餐。
餐桌上,依旧是一人独坐,他恭谨地站着。
面目俊美的年轻人似乎对眼前丰盛的早餐毫无胃口,眼神却沉沉地扫向了他。
他不知为何后背一阵发凉,越发站得笔直。
但是年轻人却忽然笑得如沐春风,语气也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向伯,我想问您个事儿。”
他微微躬了下腰,语气越发恭谨:“您请说。”
“听说我们林家的这栋宅子有些年头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啊?”
他微微松口气,这个他知道,还以为这个小爷又要问什么不好回答的问题呢。
“十四年前,那时候a市最好的房子都在这一带,十分地不好买,但是凑巧当时a市的富商苏家败落,这栋房子才到了我们林家的手里。”
他在林家呆的时间不短了,有将近二十年了,这栋宅子的来历自然是很清楚的。
十四年,苏家。
年轻人不再多问,心中却已经了然。
难怪她会出现在这里,难怪她看起来会这么伤心。
这原本,是她的家啊。
他笑了笑,心情好了起来,也不再去做无用的忧心,愉快地吃起了面前的早餐。
这时候门口传来了汽车进入大门的声音,年长的佣人透过窗玻璃向外看去,看见那辆熟悉的车,不由地脸上就带上了笑容,忙忙地迎了出去。
那个人才是林家真正的少爷呢,不像里面这一位,感觉跟林家根本就是格格不入。
他情真意切地迎接着从车里下来的人,脸上的皱纹都笑得挤成一团:“大少爷,您怎么回来了,早餐吃了吗?”
关上车门的林海摇摇头:“没吃呢,人都没找着,还吃什么饭啊!”
一想到大早上的他去找那个二百五,偏偏还没见着人,他就憋屈不已。他堂堂林家大少,早饭都顾不上吃,想着她昨天的情绪不好,屁颠屁颠地想去安慰她一番,却没想到这么早居然还扑了个空!
被称为向伯的佣人更开心了:“那赶紧吃饭吧大少爷,我特意吩咐厨房多做了一份。”
林海大步地向房子门口走过来,却又停下了脚步,回头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二弟他,没什么反常吧?”
这属于每天一问的例行关心,佣人很快摇了摇头:“没有,就是跟往常一样出去在山坡上溜达了一圈,问了问这宅子的情况,其他的,没有。”
那突然间的沉默和后来瞬间爆发的狠厉眼神,应该不算吧?他默默地盘算了一下,终究没把这个说出来。
林海这才点点头:“那就好。这小子死赖着不肯回去,我觉得不太放心。”(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一起走
林海一边说一边向前走去,向伯紧跟其后没有吭声。
其实要他说,对这个半路找回来的二少爷没必要这么客气,越是客气越容易惯出那些跟林家家风不符的坏脾气。毕竟这个二少爷不像大少爷,教养,学识,谈吐都差得太远了。
只是这话他想想还行,总归是不能对大少爷说的,大少爷对这个半路找回来的堂弟倒是有几分真心的照顾。
林乐对专门来照顾自己的佣人抛下自己跑去迎接林海这件事并不介意,只不过他从这件微小的细节上也能看得出林家这些高傲的下人对他的不认同。
可惜了,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人,也不会为此感到失落难过。
他注视着风度翩翩推门进来的林海,脸上露出真诚的笑意:“哥,你怎么回来了?”
林海回应性地笑了笑:“没什么事我就回来了,听说你刚才出去了?”
林乐嘴角的笑瞬间有些冷。这到底是爱护,还是监视?
他低下头吃饭,态度变得漫不经心。
“哦,出去随便走走,这也有问题吗?”
林海一滞,表情有些不自然,这话说的,让人感觉不对,他是要掌握林乐的一举一动,但他可不是想让林乐对他心生怨言的。
他赶忙解释:“你想多了,我没那个意思。”
但是林乐已经开始埋头吃饭,再也不理会他了。
对林乐的这种态度。林海已经习以为常了,虽说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过去,但是他还记得当初得到的资料里,自己这个堂弟那就说非常不好的脾气。
人的记忆可以改变,但是性格脾气这些最基本的东西,却是很难改变,由他去吧。
与林海的淡然相比,佣人向伯的意见可就大了。对他来说,林海才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正正经经的林家大少爷,独一无二的林公子。对于现在才找回来的这位二少爷对大少爷的态度。他是非常不满的。
他心里有了这样的成见,不管理智上怎么控制,难免就带了风声出来。他殷勤地送吃完早餐林海再次出门后,回来面对着在他看来无所事事的林乐。就不由得劝戒:“二少爷。大少爷也只是关心你你以后对他最好恭敬一些。你要知道林家的未来都是要靠大少爷的。”
这话说得恭敬,但是向伯神态间的不满和倨傲还是挥洒得淋漓尽致。
林乐没有立刻做声,而是眯着眼睛对着向伯看了又看。忽然冷笑起来。
“向伯,真是没看出来你对大哥是真恭敬啊,不过你说这话……呵呵,现在要是有外人在,不知道的,肯定不会以为你是我们家佣人,而是要把你当成我们家的祖宗呢——你算什么东西,也来教训我!”
随着林乐忽然高起来的声音,他一拍桌子跳了起来指着向伯大声质问。
在林家尽心尽力将近二十年的老佣人被狠狠地吓了一跳,随后气的浑身直哆嗦!
太过分了,林家怎么会出这样粗鲁不堪的后辈!
向伯在林家这些年,一直都是最得力的佣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等被人指着鼻子呵斥的羞辱?就算他说话有些越了界,那也不能受这样的气呀!
深深感觉老脸被林乐打得啪啪响的资深佣人,终于恼羞成怒,脸红脖子粗的高声宣布:“你这样听不进去的人言的少爷我是伺候不了了,我问没脸呆在这里了,我还回去跟老爷说,我无能,让他另选人来伺候你!”
这是威胁谁呢?林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随后丢下一句“您自便”,就优哉游哉地上了楼,看都没看一眼气的老脸通红的向伯,更不去管他要如何去告状。
既然把他强行带回到这个他不喜欢的环境,强迫他硬生生变成另外一个人,还想要让他感恩戴德,委曲求全,这也想得太美了吧?
这个藐视他的佣人有胆子给他添堵,那就要有胆子承受他的怒气。
是他们非要把他按在这个二少爷的位置上的,还偏偏从心里没把他当主人,那就活该被打脸!
林海又如何,大哥又如何,那只是哥哥,又不是亲爹,还要他夹着尾巴做人吗?
向伯被这前所未有的羞辱和无视气得几乎晕过去,但是他就算是要晕过去,也不得不承认,他根本就没那个胆子去告状。林家上上下下都觉得欠了这位爷的,谁又会真的为了他去责备林乐呢?
说不得,他只好生生咽下这口气了!
真是失算了!他恨恨地想道。
许峻是在送许宝婷去了新找好的幼儿园之后接到法院的电话的。
许恒志的案子终于要宣判了,那把一直悬在那里的刀终究是要落下来了。
毫无意外,许恒志和樊永平的判决是死刑。秦梓梁因为并没有参与杀人,只是判了二十年的有期徒刑。
法庭上,许峻和白苏荷遥遥相望,各自心情沉重。
这是许峻一直想要阻止却根本徒劳无功的结果,他心如死灰。
这也是白苏荷一直想要的并且不顾一切坚持的结果,但是她也一点都不开心。
这场无声的战争没有赢家,所有人从这里面得到的,都只有永远抹不去的伤害。
樊永平当场就发了疯,歇斯底里的哭嚎起来,立刻就被带了下去,许恒志虽然没有崩溃,但是看向许峻的目光却是充满了惊愕和怨恨。
这真是他的好儿子啊,他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还是没想起来他的父亲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的吗?
他为什么不想尽一切办法救他?许恒志心里的不甘和愤怒因为覆盖上了死亡的阴影,燃烧得格外炽烈!
于是他被执行死刑之前唯一的要求。就是再见许峻一面。他一定要问个清楚,不然他死不瞑目!
肃静冷清的会见室里,许恒志目眦欲裂:“许峻,你当真忘了你曾经说过什么吗,如果不是你说过那样的话,我何止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落得这样的下场!”
许峻久久凝视着自己已然老去的父亲,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那个时候我说过什么了。”
那天在姚斌的心理诊室,他得到的。不仅仅是那一缕重生的意识带来的记忆。同时恢复的,还有自己儿时的那些灰暗无光的记忆。
谁也说不清一个一直生活在穷乡僻壤之间,整天和泥巴打交道的自卑小男孩,忽然之间看到一个从天而降一般的小公主的时候。那种无法遏制的羡慕。嫉妒和扭曲的喜欢。会有多么强烈。
那个叫白苏荷的小公主又骄傲又漂亮,粉嫩香软,就像是他贫瘠的世界里永远无法触及的一个梦。
那个年幼自卑由别扭的小男孩。想要接近她,又没有勇气,于是就像所有想要引起自己喜欢的小女孩的小男孩一样,用了最拙劣的方法。
揪她的辫子,拽她的衣服,有事没事故意欺负她。
直到后来天真的说出那样恶毒的话。
如果她的爸爸妈妈都死了,她的一切就都是自己的,包括她在内。
想要永远把她留在身边的小男孩却万万没想到,这样幼稚的想法,会成为一切恶念的引子,造就了他们从此以后永永远远的悲剧,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
许恒志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难以言说的沉寂过后,许恒志激动的扑到了两人之间相隔的铁窗上,愤怒的地嘶吼:“为什么,你既然全都想起来了,你为什么没想办法救我,你应该知道,都是因为你,我才走到这一步的!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许峻觉得嘴里苦涩得厉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一切的一切,真的是因为他吗?还是原本就有无穷的贪欲藏在人的心间,遇到这么引子,就长成了罪恶的大树?
说来说去,终究……
“你并不是为了我,你只是为了你自己而已。”
是你想要凭空过上豪富的生活,是你想要夺走他人的一切归为己有,却把一个十岁的孩子的童言无忌做为自己遮挡罪恶的理由!
许恒志先是呆了一呆,然后疯狂地大笑起来:“我是为了我自己,原来我是为了我自己!”
我怎么会只为了我自己,我明明是为了你啊!
许恒志终于崩溃了。
如果许峻从来不曾记起,那他还可以安慰自己说,他是因为不记得了,他不是有意的,可是为什么要让他听到这样的回答?
为什么要让他满怀着这样的悲凉和绝望死去!
如果能重来,如果能回到那个时候,他一定不会再听到自己的儿子一句无心的话,就走上这样的路!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
不管许恒志如何想,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后悔,他和樊永平的死刑还是如期执行了。
两声枪响以后,他们沾满罪恶的人生到此结束了。
许峻为他们收了尸,火化以后安葬在了镇坪老家。
既然生前是被这花花世界迷了眼,那么死后就离这里远一些,回到那片安静的山水之间吧。
许峻安葬了许恒志和樊永平的骨灰,匆匆回到市区的时候,才想起来李月还不知道这件事。
最近李月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虽然没再提起过她那天对许峻的以死相逼,也没再提起过关于许恒志的事情,但是许峻却越发心惊肉跳。
李月那天疯狂的模样还停留在他的脑海里,这样的冷静沉默就越让他觉得诡异。
但是直到许恒志下葬两天之后,李月都没有再提起过许恒志的名字。许峻越发坐立难安,却只能强自忍耐。
这天中午,许峻正在吃午饭,医院那边忽然打来电话,李月不慎摔倒,一只圆珠笔正好穿透了她的太阳穴,当场身亡。
许峻手脚冰凉地闯进医院的时候,就看见李月安静的躺在病床上,盖着白布,前所未有的平静。
保姆吴阿姨战战兢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旁边解释:“中午太太忽然说她想吃西大街的米线,我不去买她就跟我吵闹,我只好去买,没想到回来就看见这个样子……”
病床旁边的桌子上,还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线。
是了,许峻想起来了,李月说过的,她和许恒志一起吃的第一顿饭,就是两个人分吃了一碗米线。
“那个时候穷嘛,我和你爸吃一碗米线,心里还高兴得不得了。”
旁边的医生护士也满脸紧张地说着当时的情况:“李女士找我们要圆珠笔,说是要写几个字,我们就在旁边看着呢,她写完了字我们就赶紧去拿笔,没想到她忽然转头就跑,然后一声大叫就看见那只笔穿透了她的太阳穴,我们尽力抢救了,可惜……”
这样的叙述有些干巴巴的,可是这就是事实啊,只希望这位家属能够理智一些,不要闹起来。
许峻缓缓地把视线从那碗米线上移开,看向了说话的护士:“她写的那张纸在哪里?”
这是最关键的证据了,护士连忙小心翼翼的把那张纸递了过去。
纸上面的字迹并不怎么样,和李月的文化程度还是成正比的。
但是这些并不好看的字迹组成的字句,还是让许峻瞬间眼泪飙了出来。
许峻,我走了,不怪任何人,只怪我答应过你爸爸,要一起走的。我知道他已经走了,那我就不等了,免得晚了跟不上,找不着了。你好好过日子,忘了我们吧。
许峻趴在李月的身边大放悲声。这就是爱情吗,他走了你也不会独活,即使他背叛你,伤害你,你也还是牢牢记得你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值得吗,这样真的值得吗?
从此以后我就是一个真正的孤儿,无父无母,一个人独自活下去!
白成安,苏蝉。许恒志,李月。
四条人命,永远阻隔在这里,再也无法跨越了。
他终于体会到了白苏荷的痛苦和无奈,体会到了那样没有任何别的路可以走的绝望!
许峻再次返回了一次镇坪,将李月和许恒志合葬。
现在草木凋零的山间,簇新的坟前,许峻和他身体里的那个不肯消失的意识都沉默不语。
他的感情,从此灭亡。他的小荷,从此陌路。(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八章 摆脱
李月是如何知道许恒志的死讯的,没有人知道,或许她是又去看了医院大厅里的报纸,或许她只是爱到极致那种冥冥中的感应。
许峻也没有追究医院的责任,毕竟为了防止病人自我伤害,医院里已经做了很多努力,谁又能想得到一支最普通的圆珠笔也能成为结束自己生命的利器。
许恒志和李月的死,终于让这段长达十四年的罪孽画上了句号,只是由此带来的影响却远远没有被消除。
樊永平的死许志娟根本就不在意,她因为这个男人受到的羞辱和难堪,早就已经毁灭了她原本就不那么深刻的夫妻情分。只有在儿子樊康康哭闹着要找爸爸的时候她才会暴躁地吼一声“你爸早就死了”,其余时间,她都在考虑要怎么从许峻那里拿到更多的钱,好让自己生活的更舒服一些。
从前大山里淳朴勤劳的那个农家少妇,早就在优渥生活的浸润下成了一个根本没有赚钱能力的寄生虫。
从前有许恒志分给她们的那些钱,她过得恣意潇洒,可是如今面对着根本不愿意去工作的女儿和年幼的儿子,她只剩下烦躁和抱怨。
尤其是樊琪琪和樊康康因为这种生活的落差不时哭闹的时候,她是实实在在恨透了许峻的。
都是他的错,为了白苏荷那个小贱人,毁了她们的一切,他就该养着她们,这是他欠她们的!
以前的许峻也的确是这么想的。面对着这孤儿寡母的三人,他有深深地负罪感,但是重生而来的许峻却不这么想。
他没有这辈子的这个许峻这样优柔寡断的善良心肠,他早就腻烦了这母子三人。
所以当许志娟再次找上许峻的时候,他强势地要求许峻让他来对付这个人。
许峻也被许志娟越来越大的胃口弄得烦不胜烦,想了想答应了这个意识的要求。
“许峻我告诉你,就算是你爸死了,你妈也死了,你也不能不管我们,我们这辈子都是被你毁掉的。你别想摆脱我们!”
或许是因为许峻内心交战而外在显示出的沉默。让许志娟逐渐烦躁不安起来,她不由地又开始了歇斯底里的抱怨。
许峻和那个意识达成一致之后就闭口不言暂时退居幕后,那个意识一被放出来,这么久以来的压制累积的烦躁瞬间就对着许志娟爆发了:“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许志娟被许峻这突然的一声大吼镇住了。喋喋不休的抱怨指责戛然而止。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一直以来对她的言语攻击从来没有异议的亲侄子。懵懵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许峻。你,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许志娟的表情几度变换,让一声大吼之后心里畅快不少的许峻心中冷笑。
现在觉得惊愕了吗?觉得难以置信了吗?她怎么不想想这话最开始是谁整天挂在嘴边的?
她就不觉得这话耳熟吗?这可是当年樊琪琪跟白苏荷说话的经典开场白啊!
其实最惊讶的人是他好不好。当他从这一世的许峻记忆里翻找出关于这个姑姑的所有记忆之后,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个刻薄虚伪的女人,竟然会是上辈子他一直觉得和蔼慈爱的姑姑,他们家唯一的亲戚!
这世上总有些人,便宜占够了,却还是嫌你给的不够多,嫌你没有一直让她把这个便宜占下去!
趁着许志娟发愣的空档,许峻干脆把心里的怒火一股脑儿地发泄了出来:“我欠你们的吗?我爸我妈欠你们的吗?这么多年你们享受了我爸用命换来的好处还不够,现在还想怎么样?要欠我也是欠白苏荷的!”
“罪有应得你懂不懂?你们这些年享受挥霍的都是白苏荷的东西,那根本就不是你们应该有的一切!什么你们这辈子被我毁了,你们配有这样的一辈子吗?”
“我现在明明白白告诉你,我没有该着你们的,也没有欠着你们的,以后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跟我再也没有任何的关系!从下个月起,房租我不会再帮你们付的,生活费也一分都不会给的!你自己也有双手,你也有个二十一岁的女儿,你们自己养着自己吧!”
许峻一口气把自己想说的话全部说完,很是解气地看着许志娟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原本这也不是他的说话风格的,但是这么多天以来,他被压制在那个黑漆漆的空间里,满心满肺的郁气正不知道找谁发呢,许志娟这样让他看不上的行为,正好成了他迁怒的对象。
为了这场镜花水月梦一场的富贵,他们已经付出了家破人亡的代价,这些享受了这么多年好处的人到底是凭什么来这样指责他,赖上他!
况且,在这一世的许峻的记忆里,白苏荷最开始发现这一切的端倪,就从那场不成功的订婚礼上樊康康说漏了嘴开始的。明明上辈子一切都好好的,这辈子却被樊康康给点燃了导火索,他还没找他们算账呢!
许志娟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自己的这个侄子说的意思。
她立刻就急了:“许峻,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难道不是你为了白苏荷把你爸送进监狱才造成的吗?你不能不承认!”
许峻就知道她没这么容易打发的,嘲讽一笑打消掉她最后的痴心妄想:“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对你们?事情最开始是怎么成为这样的,你难道真的不清楚吗?不是你的儿子最开始说漏了嘴,才引来白苏荷的怀疑,引发的这一切吗?你如果不服气,尽管去满世界嚷嚷,你看看白苏荷会不会因为这个想起来追回你们挥霍掉的财产!”
说起来白苏荷对报仇的态度那么坚决。但是对这些财产却没有什么追回的心思。他知道白苏荷不是因为觉得他们两家拿不出这个钱而放过他们,白苏荷放过他们的真正原因恐怕是因为她心里对他的最后一点温情。
许志娟以前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现在被许峻这么一说,仔细一想,也慌了神。
她们已经快要走投无路了,要是再被白苏荷要求赔偿,那还有她们的活路吗?
她之前那么理直气壮地指责威逼许峻,不过是仗着许峻心软又糊涂而已,现在许峻这样强势起来,她很快就领悟到了自己的劣势:这些事情真要论起来。她根本就站不住理!
惶恐了那么一会儿。许志娟又泪眼朦胧地哭了起来。
“那我们怎么办,康康还那么小,这不是逼着我们去死吗?”她不禁懊悔自己是不是对许峻逼得太紧了,造成了反弹。现在她只好动用最后的招数。看看许峻会不会再次心软。
但是许峻依然冰冷的脸色很显然让她失望了。他才不是这一世这个心软的糊涂蛋呢,他是莫名其妙重生而来却受了一肚子窝囊气的许峻,他不会对这些能够光明正大生活在阳光下却还各种不自在的人有任何的心软和同情的。
他已经能感觉到许峻本尊对他这样的态度的不满了。
这个心慈手软的蠢蛋!他恨恨地暗骂了一声。最后打击了一把许志娟:“那你们就回镇坪老家去吧,该种地种地该干嘛干嘛,你们都是大活人,怎么会死!你走吧,别再来烦我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眼前一黑,又回到了那个让他几欲疯狂的黑暗空间里。
混蛋,这个混蛋!他愤怒地挥舞着拳脚,但确实徒劳无功全都落在了一片虚无里。
骤然觉得眼前一片光明的另一个许峻暗暗地变换着自己的脸色,尽量让自己缓和下来的神色变化看起来不是那么突兀。
“姑姑,你们……”他缓了缓慢慢开口。
但是许志娟根本没在意刚刚还冷血无情的许峻怎么会突然叫她姑姑,她只是快速站了起来,指着许峻愤愤地撂下狠话:“走就走,但是我们花掉的钱,你告诉白苏荷,她想都不要想!”
说完就气冲冲地直奔门口,摔门而去掩饰着自己的落荒而逃。
她就知道自己这个糊涂的侄子眼里心里只有白苏荷,为了她让大哥和丈夫都被抵了命,她这个时候再不甘心再怨恨许峻,都害怕许峻真的想一出是一出,万一惹急了他,他再去撺掇白苏荷跟自己要这些年花掉的钱,那才真是要了老命了!
许峻脸色怪异地坐在沙发上,久久没有反应过来。他就这样摆脱了自己这个难缠的姑姑吗?
他其实是觉得那毕竟是自己的姑姑,他想跟她说他会帮她和樊琪琪找工作的,没想到许志娟却根本听也不敢再听下去。
感觉到许峻心里的各种滋味和吃瘪的表情,黑暗中的孤魂终于畅快地笑了一回。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你以前的样子真是太蠢了?你看看在,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神鬼怕恶人,你从前的样子,就差脸上写着‘我好欺负’四个字了,难怪她们竟然这么嚣张!”
是这样吗?许峻摸了摸自己的连,心里莫名悲伤。
许峻的沉默给了黑暗中的孤魂乘胜追击的勇气,他接着劝说这个在他眼里烂好心的自己:“你看,你厉害一点,许志娟这样的人都要绕着你走了,我看,你不如把家里的这个累赘也丢掉吧。”
“丢掉她吧,丢掉她,我们就去找白苏荷,一心一意赎罪,赚钱还给她,将来一定还有机会接近她的!”
“总有一天,她会被感动,一定会回头的,那个时候,我们和她,不就又能在一起了吗?”
性情日渐扭曲的这个意识徐徐善诱,所说的话,所描述的将来,都那么让人心动。
许峻久久不语。然后他摇了摇头。
他感知得到这个意识所有的想法,但是他完全不赞同。
“宝宝是我的妹妹,不是什么累赘。你想错了,我把她送去幼儿园,并不是因为我不想照顾她,而是因为她到了需要上幼儿园的年龄,仅此而已。再说她去了幼儿园,我才能有更多的时间去赚钱,把她养大,再把欠小荷的还给她。”
“至于你所说的将来还能跟小荷在一起,我不会再去强求了。你不要忘了,是她教会了我,这个世界上不仅仅是有爱情的,从前她做不到为了爱情放弃她的仇恨,现在我也做不到为了爱情忘记爸妈的死。”
“许峻,我已经放弃了,你也放弃吧!”他对自己说。
黑暗中的意识几乎气疯了,一直英明神武的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这辈子会成了这样让他想一头撞死的蠢样?
放弃白苏荷,放弃了以后他又算什么?他到底为什么会重生,他现在都想不明白,和白苏荷在一起,成为了他现在唯一可以用来安慰自己的执念,要是连这都放弃了,他到底又是因为什么才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存在着?
这次不等他说话,许峻的警告就随之而来。
“我告诉你,你最好是不要再胡思乱想,你要知道,我们现在的分歧是越来越大了,这说明,我或者你,将来必定有一个会消失,另一个掌控这个身体。你再这样下去,我不保证我会不会立刻去找个和尚或者道士来收了你!”
刚想愤怒大喊的那抹意识呆住了,谁说这个许峻心软的?他为什么就能对自己这么狠呢?从前和尚道士之类的话许峻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可是现在,他自己成了一道说不清来历的孤魂野鬼,他不得不相信,并且畏惧这世间未知的力量。
想来想去,自己现在是劣势的那一方,他不得不咬紧了牙屈服了:“好,随便你,但是你以后不要后悔!”
我们是同一个人啊,你对白苏荷的喜欢和我是一模一样的,我就不心你以后真的能就这样忘了!我不信!
随后他又提醒许峻:“这个随了你,但是赚钱的事你必须听我的,照着你现在这样的进度,累死你都还不清白苏荷的钱!”
这个建议许峻从善如流。上辈子的许峻事业上是成功的,虽然还是在王大头的手下做事,但是比他现在不知道强了多少倍。也是,那个时候的许峻根本没有遭受这一世的任何挫折,他的事业怎么能不成功耀眼呢?
而他,现在才能一心一意来打拼事业,自然是经验多多的这道意识能够做得更好。
早一点还清欠她的一切,他也能早一点少些痛苦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章 菊海
自从许恒志被枪决之后,许峻就彻彻底底消失在了白苏荷的生活里,没有了任何的踪迹。
林海对此觉得很满意,看来要么许峻终于成了一个识趣的人,自己知道没有任何希望以后就不再纠缠,要么就是他那天在天源大酒店门口彻底惹毛了白苏荷,即使他后来晕倒住院,也没能让白苏荷对他回心转意。
不管是哪种,都是林海喜闻乐见的,因为这意味着白苏荷能够更容易地同这个城市彻底割裂开来。
如果可能,他甚至想要向对待林乐那样把白苏荷的记忆彻底抹去,塑造一个新的她出来。可惜姚斌说了,白苏荷已经经受过一次那样的催眠了,如果再来一次,那就非发疯不可。
真是可惜啊。
林海不由地再一次感叹起来。
他侧过头看着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女孩子,眉目低垂,安安静静,长长的睫毛阻挡了车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仿佛镀了一层耀眼的金色,在她白皙的脸上形成一道阴影。
还是这样安安静静完全不把他放在心上的样子啊,林海觉得有些惆怅起来。
至今为止,除了面对许峻,和寻找林乐,他很少看到这个女孩子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
他的豪车停在她的眼前,他买的名牌衣服包包摆在她的面前,她都是这个样子,最多微微一笑,多抬一下眼皮子,然后客气地跟他道谢。然后拒绝。
表面上看,好像是因为这个即将回归白家大小姐身份的女孩子不稀罕他买来的东西,这些东西虽然她从前不曾拥有,但是以后会有数之不尽的华贵衣饰。
可是林海心里清楚,不是的。
她跟这些东西没有仇,她只是还是不喜欢他而已。
尽管她已经开始对他时不时露个好脸色,开始对跟他一起离开a市回临海表现出期待的态度,但他就是知道,这个女孩子就是不喜欢他。
从前他觉得他对此不忿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被一个女孩子无视地这么彻底。可是后来,他想想葛羽。葛羽对他更是无视加挑衅。他却没有多用一丁点的心思在葛羽身上。
尤其是现在,一想到白苏荷根本对他没有任何的好感这个残酷的现实,他竟然觉得忧伤。
在他林大公子声色犬马的二十八年生涯里,忧伤是个什么鬼东西。他从未体会过。没想到现在倒是知道了。这真不是个好滋味啊!
罢了罢了,反正等以后回了临海,他的机会多得是。
林海开着车。一路上思想都在开小差,东想想西想想,竟然也一路顺风地把车开到了a市的殡仪馆。
白苏荷打开车门下来,还是那么安静地站在路边,等着从后面车上下来的白老爷子。
白老爷子自从出院以后,心情一天比一天好,身体也一天比一天硬朗。
失去儿子的时间毕竟太长了,他已经慢慢习惯了这种沉淀进入骨髓的痛苦。现在白苏荷答应回临海去,并且把白成安的骨灰带回临海安葬,对他来说,竟然也算得上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三个人加上现在寸步不离白老爷子左右的助理小田,四个人一起走进了殡仪馆。
抚摸着儿子的骨灰盒,白老爷子又是哽咽又是感慨。
“成安啊,爸爸来接你了,咱们这次回家,就再也不分开了,我的儿啊——”白老爷子到底是没撑住又大哭了一场。
反观白苏荷,她仍旧是那样的面无表情,如果不是林海一瞬不错地看着她,发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悲伤,肯定也会被她的冷然所震惊。
她只是默默转过身去抱起了她母亲苏蝉的骨灰盒,固执而倔强地开了口:“等我把我妈妈的骨灰安葬好我再跟你们去临海。”
白老爷子现在找到了儿子的下落,心结也算是解了一部分,听到白苏荷这么说反而体谅起逝去的儿子的心意来。
“苏苏啊,你妈妈要是安葬在这里,你爸爸一个人在临海也会不安的啊……”
按照他的想法,白家的儿媳妇还安葬在苏家的墓地,算是怎么回事啊。
白苏荷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觉得这话从白老爷子嘴里说出来真是讽刺。
多年前人活着的时候,白老爷子恨不得拿根大棒直接拆散他们,甚至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失踪,都能狠下心,只找儿子不找她们母女,现在人都化成灰了,又何必假惺惺说这种话?
但是她到底是把这些话咽回了肚子里,没有和白老爷子撕破脸吵起来的打算。
她只是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意见:“我想妈妈一定更喜欢在这里陪伴着外公外婆,爸爸他,会懂得的。来之前,我已经让人去苏家的墓地给母亲建造房子了。”
为了爱情,父亲白成安抛弃了自己的家人,母亲苏蝉更惨,搭上了整个苏家,甚至外公外婆因此郁郁而终。
他们可能没有后悔过在一起,但是他们一定到死都是心怀愧疚的。
所以说,爱情啊,这是个多么可笑的东西。她相信自己的母亲苏蝉如果还活着,一定会选择葬在父母身边。
白老爷子看看白苏荷的脸色,很快也想起来了自己这个孙女对于他当年的做法肯定还是不能释怀。
他抿了抿嘴角,脸上深深的皱纹更显得严肃。真的不愿意就算了,他只要他的成安,其实对于他认定的罪魁祸首苏蝉,他又何尝没有一段解不开的心结和怨怼呢?
他长叹一声,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妥协了。
白苏荷也点点头,抱着母亲的骨灰盒率先走出了殡仪馆。
白苏荷走出去之后。白老爷子抹了抹眼泪,抚了抚儿子的骨灰盒,低语起来:“成安啊,不是我要拆散你们啊,是你们原本,原本就不该啊……你再等等,爸爸很快就能带你回家了……”
林海却没有耐心在这里看白老爷子对着骨灰盒表达父子情深,他看着白苏荷的身影,几步追了上去。
前方的女孩子脊背挺直,牢牢地抱着手里的骨灰盒。表情肃穆无泪。
但是他却一瞬间就感觉到了巨大的悲伤。就好像那一天。白苏荷站在父母挖开的坟坑里,泪雨滂沱,却还亲手把父母的骸骨一点一点捡拾起来一样。
她那么坚强,又那么悲伤。一个人行走在阳光下。却像是独自走在荒漠里。悲哀苍凉。
而他。却是一个外人,什么都不能做。
他只能几步赶在前边,替她打开车门。神情恭谨尊重:“让阿姨坐我的车回去吧。”
白苏荷停下脚步,深深地看着林海不说话。
她的眼神不是往常的漫不经心,反而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林海只觉得像是有一根羽毛从他的心上拂过,痒痒的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就在林海觉得受不了想要开口问问自己哪里做的不妥的时候,白苏荷说话了。
“谢谢你,林海。”
表情肃穆的女孩子抱着母亲的骨灰盒,对着林海深深弯下腰,九十度鞠躬。
谢谢你对我母亲的尊重,谢谢你不在意任何的忌讳愿意对我表达这样的善意。
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不管你曾经对我做过什么,至少这一刻,我是真心实意想要谢谢你。
林海手足无措地想要阻拦,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阻拦。
他不喜欢她这样客气地跟他说谢谢,但是他却又喜欢这一刻她眼里透出的真诚。
好像这么久以来,白苏荷现在才正眼看他一样的感觉,真是奇怪的感觉。
林海犹豫的一瞬间,白苏荷已经行完了礼,第一次对他的安排没有任何推拒,没有任何抵抗和质疑,迈步上了他的车,捧着手里的骨灰盒坐得端端正正。
林海看了看后面终于走出来的白老爷子,轻声问她:“我们,现在去哪里?”
“松山公墓。”
白苏荷双眼直视前方,说出了目的地。
林海想起刚才白苏荷说的话,她已经在准备安葬苏蝉了。再看看她的衣服,这才发现一向不怎么穿黑色的白苏荷今天是全身的黑色,头上戴着白色的头饰。
“这样,会不会太简单了一点?”林海想了想还是把这话说了出来。
其实他很想说这样会不会太潦草了一点。
一般人下葬,要选好良辰吉时,要哀乐相送,要一路哭丧。
但是白苏荷好像,什么都没准备,只有她的一身黑衣,发间一朵白花。
白苏荷点点头,很认真地回答他:“是简单了点,但是又有谁在乎呢?除了我,还有谁愿意真心地送她一程,还有谁愿意真心地为她哭上一场呢?我妈妈有我,就足够了。”
林海默然。
白苏荷的性格,果然是越来越尖锐了,她还是在许峻的身上,受到了足以影响她一生的伤害。
他也不再多说,等白老爷子上了车,他就发动了车子,至于他们会不会跟着来墓地,他想白苏荷肯定已经不在意了。
松山墓地,专业的丧葬人员已经在等着了,墓穴也已经选好,就等着安葬了。
没有哀乐,没有漫天飞舞的纸钱,只有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的静默,和丧葬人员熟练流畅的动作。
骨灰盒下葬,再加上白苏荷的不讲究,是很简单的流程,丧葬人员是头一次干这么少的活,头一次见到这么简单的葬礼。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感叹,就被公墓中间的大路上一辆违例开进来的小型货车上满满当当金灿灿的菊花耀花了眼睛。
丧葬人员中有公墓的工作人员,要是平时他早就跳起来阻拦了,但是今天先是目睹了这样简陋到不忍直视的葬礼,再看到这样令人震撼回不过神的移动花丛,他竟然就那样呆呆地看着这辆车越来越近迟迟没有做出反应。
震惊当场的不仅仅是他,还有白苏荷和林海,包括一起来的白老爷子和助理。
白苏荷是最惊讶的,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还有谁会在意母亲的葬礼?还有谁能有这份心意来做出这样的举动?
林海直觉地蹙起了眉头,这不会是许峻那个家伙的手笔吧?不过,那家伙穷成什么样儿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许峻现在就是想来这么一出,也不可能做得出来吧?
白老爷子倒是第一眼就看向了林海。虽然没看出来林海是什么样的意思,但是他心里觉得,这事儿十有**是林海做的。
这小子,真是看不出来,还是蛮会讨人欢心的嘛,要不是场合不对,白老爷子简直都要开心地笑一笑了。
不管这些人都是什么心思,那辆车还是一路招摇地靠近了苏蝉已经闭合的坟墓。
车门开了,两个年轻人身手敏捷利索地从车上跳下来,往这边看了一眼,似乎是确定了墓碑上的名字准确无误,就开始往下一盆一盆地搬花。
金灿灿的菊花一盆盆地搬下来,堆起来,刚刚还素净简朴的坟墓,渐渐地就被这样灿烂得耀眼的菊海围绕起来。
一朵朵盛放的菊花舒展开放,卷曲繁密的花瓣像是对墓中人的思念,丝丝缕缕,绵延不绝。
白苏荷下意识地想要阻止的,可是她却没舍得。
谁又愿意自己的母亲真的悄无声息地逝去,谁又不愿意看到有烂漫的花海陪伴着他们长眠?
她也不想的。如果有人能够这样在意她的母亲,她也不想这样!
“是谁?”她拦住了还在不断摆放菊花的人,哑声问道。
她也给母亲准备了花的,可是以她的财力,这样的花海那是想也不敢想的。
现在不是秋天,已经是深冬了,在a市,这样满满当当一车,同时绽放还不显衰败的菊花,真的不是随随便便一点钱就能办到的事情。
那人抬头看了看她,貌似这才想起来要征询人家的意见呢,他放下手中的花看着白苏荷:“您是白苏荷小姐吧?”
“我是!”白苏荷眼神里的疑惑更加浓重。
那人神情很奇怪:“那人说了,要是您不问,就什么都别说,要是您问了呢,就跟您说是故人相送,让您不要多想。”
白苏荷怔住了,故人,故人又是谁?
满车的菊花终于摆完了,把苏蝉和白苏荷外公外婆的墓一起围了起来,如果这不是墓地,真的会让人一眼看过去有一种温馨宁静的感觉。
两个人又身手利落地上了车,不慌不忙地驶出了公墓。
白苏荷没有追上去问,如果那个故人不想说,她还是得不到答案的。
她凝视那片灿烂的菊海良久,终于忍不住伏在地上,热泪盈眶。
不管你是谁,谢谢你,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的母亲走在了这样繁花盛开的路上,优雅离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章 离开的秘密
那辆招摇出现又悠然离去的车拐了个弯,渐渐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白苏荷伏地痛哭,眼泪滴落在墓碑前,洒满逝者离去的路。
之前那样冷静到近乎无情的压抑感觉终于从众人心头散去,浓重的悲伤在这哀伤的哭声中蔓延开来。
几个丧葬人都知道轰动a市的许恒志杀人案,对这苏家和白家的遭遇也多有惋惜。如今看见这命运坎坷的孤女哭得这样悲伤,白发苍苍的白老爷子也伤神抹泪,都忍不住连声叹息,更有泪点低的人也忍不住跟着洒了几滴眼泪。
他们原本都是见惯生死的人,本已不会受这种丧葬气氛的影响的,可是这女孩实在是哭的伤心至极,听她哭的人都跟着揪心起来。
以往送葬的人,都是前边哭的嘹亮,转身就嬉笑开颜,若无其事了,那些,更像是一种仪式,和墓中人没多大关系的仪式,而这个女孩子,哭丧的只有她自己,但是谁都能感觉得到从她内心深处源源不断流淌出来的悲伤,真实而心酸。
怎么能不伤心呢?怎么会不好好地哭一场呢?
她记起了母亲的音容笑貌,她却永远地离她而去了。
从此这世间,谁会再给她温暖的怀抱,谁会再对她真心爱怜?
白苏荷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毫无顾忌宣泄自己满腔悲伤的出口,拥着这冰冷的墓碑和灿烂的菊海哭了个昏天暗地。
白老爷子再不待见苏蝉,看见自己唯一的亲孙女哭的这样可怜。也不由得悲从中来,心中想着自己的儿子白成安,老泪纵横。
只有林海,虽然也觉得白苏荷的哭泣令他心中发堵,但他始终徘徊在这场悲伤之外。
因为他的内心已经被愤怒牢牢占据。
他愤怒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这样大张旗鼓来讨好白苏荷,却偏偏不知道是谁的人。
这个该死的多事者,抢了他原本要做的事情,抢了他在白苏荷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绝佳机会!
砸钱给她在意的人,死人也好。活人也好。她总会领情的,这样的事情谁不会做?他要不是没想到白苏荷会这么快就安葬她的母亲,他怎么会什么都没来的及做,就被这个莫名其妙的所谓故人抢了白苏荷的感激和好感?
趁着大家都在悲伤的悲伤。同情的同情。他悄悄走到一边打通了林家在a市大宅的电话。
“查。给我查清楚这事儿到底是谁干的!”林海把事情说了一遍,下了命令。
a市并不是什么顶级城市,要查出这样的事情还是比较容易的。或许别人去查,花店不会泄露顾客的信息,但是他就不信,他们林家的面子,还有谁敢不买!
出乎他意料的是一向把他的话当圣旨一般奉行的向伯,居然支支吾吾没有个痛快话。
他大怒:“你什么意思,不敢查吗?”
向伯看了看楼上空空的走廊,忍不住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声音里透着唯唯诺诺的无奈:“大少爷,这事儿不用查了,这事儿,这事儿……是二少爷干的啊!”
林海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射出锐利的冷光来:“是林乐?”
他顿时心乱如麻,林乐不是应该什么都忘了吗,怎么还会做出这种事他又是怎么提前知道白苏荷要在今天就安葬苏蝉的?
一**的惊疑不定席卷而来,林海忽然间恨透了这种有事情超出自己掌控的感觉!
苏蝉的葬礼一结束,林海就直奔回家,想要找林乐问个清楚,但是要怎么问又成了一个难题。
他不能因为这个和林乐撕破脸,只能试探。但是他要怎么试探,直接问他你是不是压根儿就没失忆?万一林乐确实不记得了,那就一定会引起他的疑心,弄巧成拙。
林海的车速慢慢缓了下来,最后一咬牙,方向盘一打,又朝着天源大酒店的方向飞驰而去。
姚斌听到砸门声的时候,眼皮直跳,尤其是打开门发现门外脸色铁青的人是林海的时候,他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林海!这个世界上对他威胁最大的人!
他的师父巴远山和他自己这些年做的很多事情都成了握在林海手里的把柄,结果就是他越陷越深,林海要他做的事情也越来越过分。
对他来说,这世界上的人并没有什么分别,唯一有不同的,除了师父巴远山,就只有林乐了。
师父在街头捡回了几乎要断气的他,一手养大并且教会他形形色色的各种手段。而林乐,则是在他那一年不肯为人所用遭受打击报复的时候救了他一命。
对他有养育之恩的师父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他需要全心报答的人就只剩下了林乐。为了这种报答,他壮着胆子背叛了林海的掌控。
只是他深知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乱,很快就镇定下来,甚至在林海对他讲完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拍着桌子质问他的时候,他已经能够露出专业的微笑开始了解说。
“林大公子,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能改变的只有他的记忆,并不包括他的性格和爱好。他从前喜欢白苏荷,现在再次对白苏荷产生好感,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要我说,你没必要大惊小怪,一下子搞得风声鹤唳,你应该直接去问他,做哥哥的关心一下弟弟的出格举动,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
在姚斌平静地看不出丝毫心虚的声音里,林海心中的猜疑慢慢收敛了起来,他想自己或许是真的太过于小题大做了。
在他们给林乐新安排的记忆里,他就是一个无所事事。只需要躺在家族余荫下吃喝玩乐享受人生的人。这样的人为了一个看得顺眼的女孩子一掷千金,真的不应该是什么大事。
林海离开了姚斌的工作室,回到家看到林乐依旧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最后的一点疑惑也尽数散去,只是他还是觉得心里堵的慌。
“二弟,你今天怎么会想起来去给一个不相干的人送去那么多花的?”林海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林乐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表情极其地无所谓。
“我没事转悠,看到有人在那里挖墓地,问了一下,说是要埋那个可怜的女孩子的母亲。我就心里可怜了她一把。送了点花。”
向伯在一边直翻白眼,那是一点吗,那是一车好吧!
“你没事去那个墓地转悠什么啊?”林海觉得奇怪,同时瞪了向伯一眼。这样反常的事情。竟然都没有提前汇报一下!
林乐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无聊呗。对了大哥,你知不知道,那个墓地竟然有一个人的名字和我一模一样哎。好恐怖啊!”
林海是一点都没看出林乐有任何害怕的迹象,倒是想起了林乐所说的那个坟墓,那是当初方豹为了糊弄白苏荷造的空墓,真是多余!
还是赶紧带他离开a市吧,这个让人不省心的破地方!
他一边头疼,一边不忘给林乐打预防针:“林乐,以后别这么同情心泛滥了,那女孩子你觉得可怜,其实也是个嫌贫爱富的,这不,为了回白家当大小姐好好的男友都不要了呢,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
林乐听了林海这样对白苏荷的诋毁,心里顿时怒不可遏,但他还是忍了又忍,狭长的桃花眼里泛出似笑非笑的质疑:“哥,原来白苏荷在你眼里是这么一个人呢?那我哪天见了她可得好好说说,让她别再缠着你帮她做这做那了!”
林海要被气死了,死死地盯着林乐,想看出他是不是故意的!这混蛋,他想做什么!
林乐也不躲不闪地与他对视着,相撞的视线里带着无形的刀光剑影,你来我往!
林乐心中冷笑,让你觊觎我喜欢的人,让你满口谎言,自欺欺人!
林海最终在两人莫名其妙的对峙中抽离出来,叹了口气,像是对着一个让他无奈的顽劣孩子,谆谆教导:“林乐啊,我们兄弟私底下说说话而已,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帮她,那是看在白家的面子上,你可别多嘴!”
林乐这才无害地笑了笑,拍了拍林海的肩膀径自上楼去了,留下林海心中越发郁闷。
只是关上自己的房间门以后,林乐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面阴霾。
总有一天,他要光明正大重新站在她的身边,谁也休想再诋毁她,欺负她!
a市的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回临海这件事就被提上了最紧要的日程。
白老爷子也迫不及待的要带着儿子的骨灰回去安葬,还好白苏荷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没有再抗拒这件事。
只是葛羽的态度还是那样恶劣,连好好跟白苏荷说句话都不肯。
临走前一天的晚上,白苏荷终于忍不住敲了敲葛羽房间的门。
“葛羽,我知道你生气,可是,明天我就要走了,我希望你能送送我……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来,我也不勉强。房间房租我已经交了下一年的,用的是我爷爷的钱,房间你给我留着,你相信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房间里没有任何的动静,白苏荷又等了一会儿,听见房间里传出摔东西的声音。
看来她是不会原谅她了。白苏荷有些黯然地想着,默默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白老爷子的车就来了。
为了防止不该见的人见面,林海带着林乐先走了,白老爷子和儿子的骨灰,还有白苏荷一起回去。
白苏荷只拉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里面装着几件衣服,一副自己只是出去住几天,很快就回来的模样。
白老爷子倒是不在意,等回了a市,自然有更好的东西捧到孙女面前,以前的东西,最好就是不要了。
白苏荷下了楼,站在车前望了又望,始终没能看见自己想要见到的身影。她只好在白老爷子一再的催促下,坐进了车里。
车子缓缓的开动了,白苏荷神伤的看着外面,不敢回头。
多年的友情就这样脆弱吗?白苏荷有些难过起来。
可是车门旁边亮晶晶的后视镜里,忽然出现了一个高挑靓丽的身影,眉目秾丽,眼神幽怨。
“停车,停车!”白苏荷大喊起来,没等车完全停稳,就推开车门跳了下去飞奔而回,一把抱住了葛羽的脖子。
她将葛羽抱的紧紧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是在低语什么,然后才放开了葛羽,又跑了回来。
“走吧。”这一次的白苏荷总算是看起来毫无挂碍,开开心心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白老爷子这样想着。
白苏荷坐着的车子消失了很久,葛羽却还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双美目含满惊愕。
她听到了什么?她居然听到白苏荷说……
她说,葛羽,我要去找林乐,我会回来的!
林乐,林乐啊。
小白她这是……她原来……根本就没忘记过!这就是她离开的秘密!
这个可恶的骗子!葛羽心中的幽怨稍减,又忍不住愤怒。
她的那些犹豫,愧疚,不安,原来都是多余的!
而远去的白苏荷,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微微扬起了嘴角。
她就要去见到林乐了,就要找到他了。
她的人生里,有太多被摧毁的东西,那些伤痛,令人绝望而永生铭刻。可是她必须要为自己找到一点坚持活下去的理由。
得不到爱情,就守护好自己的友情。她总得有支撑着自己走下去的目标。
老天爷这样厚待她,让她重新来过,她总得努力留住自己能留住的东西吧。
林乐,我来了。
远在临海的白家人,也得到了她即将回去的消息。
指挥佣人打扫房间,亲手布置一切摆设,白家表面上还是表现得喜气洋洋,热情洋溢的,但是白悠悠房间里莫名失踪的很多易碎品充分说明了这一家人对她的回归心存的恐慌和烦躁。
为什么要回来呢?不是清高得不得了吗?为什么还要回来夺走她的一切呢?!
白悠悠一想到白老爷子那样偏心的嘴脸,心里的难受就越是泛滥。
她白悠悠,绝对不会把这个家拱手相让的!她暗暗下定了决心!(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一章 喜欢不喜欢
“悠悠,悠悠,快来,来看看这个窗帘的颜色你喜不喜欢?”
王慧玲在新为白苏荷收拾出来的房间里高声喊着,似乎溢满无限欢喜的声音整个白家大宅的佣人全都能听得到。
厨房里忙碌的佣人遥遥地透过窗户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互相对了个眼色,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你说这也真是奇怪,又不是大小姐,怎么太太这么上心呢?”一个中年女人一边择菜一边眼神闪烁地低语。
另一个女人嘴角撇了撇,看着她的眼神有些轻蔑:“说你缺心眼还真是缺心眼,那可是正牌的大小姐,人家要是回来了,咱们这个大小姐,算什么啊,他们能不上赶着讨好吗?”
“哦……可是,太太喊这么大声做什么……”中年女人听懂了,但是她还是觉得平时安安静静说话声音都不大的太太忽然间变成这么高嗓门的人让她觉得怪异。
“你,你可真是没救了!这不明摆着让大家都知道吗,不哼不哈的,谁知道她为了那个大小姐花费了多少心思啊!真是,缺心眼!”
为人老实的中年女人总算是搞清了太太这一声喊背后的深刻意义,不过她也看出了人家都觉得她傻,虽然还有满肚子的疑问,但还是讪讪地闭了嘴,把最后的疑问吞回了肚子里。
那个大小姐的房间,叫这个大小姐看喜不喜欢干什么?这不是白问吗?她一点都闹不明白……
不仅她闹不明白,满心烦躁却还要来帮白苏荷布置房间的白悠悠也闹不明白。
她一把拂开了母亲扯到她面前的窗帘布。看也没看一眼。
“这又不是我的房间,你给我看什么!你们都想去讨好白苏荷就算了,休想我也去讨好她!”
这几天为了迎接白老爷子和白苏荷,家里的人都跟疯了似的,到处都是说这件事,这个要多支钱买菜,那个要清扫大宅,这些佣人一个个反了天似的折腾!
一个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这是想着人家到底是亲生的,想要转风向吧!
还有爸妈。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也跟着凑热闹,又是张罗着给白苏荷准备房间,又是张罗着准备衣服,到底谁才是这个家呆了十来年的大小姐啊?!这原本是她过冬的屋子。现在却归了白苏荷!
白悠悠满肚子的怨气。现在还被母亲揪过来作参考。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心火了,气冲冲地宣告。
王慧玲手里的流水一般光滑亮泽的窗帘晃了晃,无声地流走了。再次静静地垂挂在明亮的阳台前。
这是整个白家大宅阳光最好最充足的一间屋子了。
往年都是白悠悠秋冬两季的住处,反正白家房子多,白悠悠作为唯一的孙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都是拣着最好的来。
现在却……
她微微地叹了口气,别说女儿不忿,就是她,都有些觉得委屈。
本来好端端的一家人,现在非要多出一个来,还是一来就把他们一家三口置于这种境地。
家里上了年纪的佣人都是记得白成安的,对于白成安遗留下来的这个女儿,都是怀着一种伤感的期待,这些天一个个人心浮动,她要是再沉默下去,可就失了先机了。
“悠悠啊,我和你爸也不想你受这些委屈的。”
她有些无奈地对女儿说着,声音不复之前的张扬。甚至还谨慎地看了门口一眼,走过去关上了刚才大敞着的门,才又走了回来轻轻地抚着白悠悠黑亮的发梢。
“这不是没办法么,人人都希望她回来,我跟你爸总不能拉着个脸,非要明着反对吧?那样简直就是戳了你爷爷的眼睛了!别看你爷爷不在,可是这家里早些年留下来的佣人,哪个不是你爷爷的耳报神,咱们何苦要惹这个闲气,让人家说咱们不欢迎白苏荷!这个时候,装也得捏着鼻子装,这个道理你不懂?”
说完她环顾了一下按照自己心意重新装修整理过的房间,露出一抹怔怔的笑容来:“悠悠,咱们既然阻挡不了她回来,那咱们索性就反着来,事事给她预备好,别人倒也说不出咱们个不字来,你看,这些都是你喜欢的,她来了,住着一定也会很舒服。”
白悠悠心里怎么能不清楚母亲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是事实呢?她恼恨的是,自己偏偏还拿白苏荷那个假清高的小人没办法!
现在听了母亲这听起来矛盾的说法,才有些认真起来。
她喜欢的房间,白苏荷怎么会住着舒服?
她有些搞不清这个关系……
她也随着母亲的眼神四处转动,壁纸的颜色,花纹,衣橱的款式,窗帘的用料花色,却都是她喜欢的,这原本应该是她的地盘!
可是白苏荷要住进来……
白悠悠忽然明白了。
是啊,白苏荷要是住进来,怎么会觉得舒服?
如果要是让她住进一间完全按白苏荷的喜好装起来的房子里,那她一定会郁闷地想死的!
而白苏荷要是住进这间完完全全按照她的喜好布置的房子里,不知道会不会开心呢?
白悠悠忽然就笑了起来。
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也不完全是个任人捏的软柿子啊!这样的反击,既不漏痕迹,又能让白苏荷膈应,真是高明!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白悠悠瞬间转怒为喜,抱着母亲的胳膊兴致勃勃地参考起来。
“妈,这个地上,再放上一瓶花,嗯,要花香浓郁的,还有这里……”
这都是我喜欢的,白苏荷,你就住在这个我们亲手为你布置挑选的地方吧,好好地住下去吧。
白悠悠高兴欢快的声音白家大宅里很多人都听到了,那些原本还不太敢明目张胆期待白苏荷回来的人,都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在心里暗赞大小姐真是善良单纯,看来一定会和苏苏小姐相处得很好的。
白家的佣人都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既想表达对白苏荷的欢迎,又顾忌白悠悠的感受。毕竟白老爷子上了年纪,白成远到底在这家中经营多年,影响力总归还是比一个无依无靠忽然间出现的白苏荷要大。
现在好了,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太太总归还是个宽厚的人。(未完待续。)
ps: 前天和昨天,开文六个月的我第一次断更了。我相信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人比我更难受。我最近在找新的工作,生活中受到的压力让我对自己,对大家失了约。但是我还是要尽可能地写下去。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我想要我的文让每一个看的人都开心下去。估计直到工作稳定下来更新才会彻底稳定,但是大家相信我,这本书一定不会太监,这是必须的。最后呢,呼吁一下大家对正版的订阅。从前我想过,只要大家看得开心,哪里看都是一样的,可是有的时候,看到自己辛辛苦苦的成果被人家堂而皇之地盗走,心里也是愤怒和失望的。希望大家支持我,支撑正版!玖晴鞠躬致谢!希望我们一路相伴走下去,能让大家看到更精彩的故事!
第四百五十二章 好好过日子
车子一路在高速上飞驰,白苏荷面无表情地想着心事。
此去的路不会是一帆风顺的。
扑朔迷离的真相,惊鸿一瞥的林乐,狡猾强势的林海,都是未知的变数。
可是她不能因为这些困难就裹足不前,什么也不做地在原地等待。
她失去的东西太多了,她不能再失去林乐这个朋友了。
多年前他消失了,她得到杜美美的回答之后,顾忌着许峻的感受没有坚持去见林乐一面,直到现在她都觉得后悔。
如果,如果那个时候她没有放弃,找到林乐好好和他谈谈,可能林乐也不会去跟在方豹那样的人手下,可能就不会有现在发生的这一切。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是她绝对不能再放弃了,这一次,谁也别想让她放弃了。
白老爷子也是一路沉默。
这么点距离,要他说,坐飞机回去就可以了,但是白苏荷却拒绝了。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孙女一下子还习惯不了白家豪奢的生活,也就没有强求。
他回头看了看白苏荷怀里的骨灰盒,心里又是一阵隐隐作痛。
成安啊,他的儿子成安。
成安当年可是最喜欢研究飞机的啊,那个时候飞机不是现在,这么方便,他们家那么有钱,也没能让白成安拥有一辆飞机。
后来成安失踪了,他买了一辆直升机,却也是只能看看了。
谁还会去动那辆用处不大的直升机呢?
这次回去。他就可以让他的成安看一看了。
白老爷子默默地抹了抹眼泪,看向前方没有尽头的路。
他的人生就要走到尽头了,还能活多少年呢?他又还能为他死去的儿子做些什么呢?
他以后一定要好好地待苏苏,这样,成安一定会开心的。
白苏荷很快就发现了白老爷子一路上的频频回头,和他热切的目光。
她心里有些微微的触动,心中那一直占据不肯散去的怨怼,在这样的目光下摇摇欲坠。
愧疚,怜惜,慈爱。
这原本就该是世间最平常而让人眷恋的亲情。却直到现在才落在她的身畔。
尽管她走上这条路的初衷并不是为了这份来得太迟的亲情。尽管她对从前发生的种种不能释怀,但是她还是不由得对着白老爷子微微笑了笑。
白老爷子没想到白苏荷会忽然间对他笑,几乎是带着惊吓的受宠若惊顷刻涌上心头,这个微微的笑容在他心头掀起一阵波澜。
苏苏还是懂事的。这样就好。他们爷孙俩一定可以好好地相处下去的。
白老爷子的车子出现在白家大宅门前的时候。白家大宅门口已经整整齐齐地相对站了两队人,眼神热切地望着这辆出现在他们视野里的车子。
两队人的前面,站着白成远和王慧玲。还有白悠悠一家三口。
他们满面笑容,一眼望去让人如沐春风,却又带着隐隐的激动,看在白家的上下人等眼里,这就是迎接盼望已久的亲人归家的忐忑心情啊。
迎接的队伍中,已经有不少人觉得,白成远一家,真是老实厚道的人啊。
白老爷子离家的时日也不短了,这次回家,看到家里的大大小小都站在门口迎接,原本有些哀伤低落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以后他就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个空旷的大宅子里了,他带回了自己的儿子和孙女。
司机停好了车,很有眼色地上前开了车门,他下了车,转身看着车里的白苏荷。
已经有情难自禁的老仆小跑着过来,站在他面前鞠躬,喊声“老太爷”,就眼巴巴地和他一起看着车里面面容陌生的女孩子。
白苏荷忽然有些紧张,但是她还是在怀里的骨灰盒上用力地抱了抱,迈腿起身,姿势优雅地下了车。
在她的双脚在地上站定的那一刹那,一道道带着各种打量的目光就直直地投了过来。
她抬头挺胸,神情淡然地任由他们打量。
她是白苏荷,是白成安的女儿,她不应该在这个地方害怕任何人的目光。
白成远和白悠悠的眼睛里有一丝暗藏的失望。
今天他们让所有人都来大门口迎接老爷子回家,绝不仅仅是为了欢迎的。
这样的豪宅,这样训练有素,人数众多气势肃然的佣人,白苏荷她,难道不应该多一些紧张的吗?
既然没有办法阻止白苏荷的回归,那么先声夺人总是没错的吧?
可惜白苏荷让他们失望了。
怀抱骨灰盒的女孩,面容平静,眉宇间哀伤凝聚,她一身黑衣,头上有一朵小小的白花——这是,这是丧服!
浓重凄冷的黑色让落在她身上的眼神纷纷一顿,蓦然想起,这不仅仅是白老爷子和白苏荷回家的大喜日子,也是逝去的成安少爷骨灰回家的日子!
反应过来的佣人早就悄无声息地敛起了自己满面的喜悦,默默地换上了哀伤的神情,而之前笑容洋溢的白成远一家三口,却觉得万分尴尬。
他们怎么忘了,白成安的骨灰也是要跟着一起回来的!
老爷子这是糊涂了吗,骨灰盒这样的东西,不送去殡仪馆,带回来做什么,晦气!
虽然转换得无比艰难,但是白成远还是肃然了神色,大步迎了上来,看着白苏荷手里的骨灰盒,强行在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大哥……”
白苏荷看了他一眼,这个面貌敦厚的中年人眼睛里甚至开始有泪花在闪烁,可是……
她不禁对这个她之前没什么感觉的叔叔,肃然起敬!
一个人要对着自己从未谋面且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大哥的骨灰盒,眼泛泪光,情真意切,这需要多么出色的演技!
从白悠悠对她的态度上,她就可以看出来白成远一家对她的态度,这样的一家人,怎么会有来自心底的真情呢?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家了……”
白成远越演越顺利,红着眼圈几乎要来抢白苏荷手里的骨灰盒,白苏荷紧紧抱着骨灰盒往旁边退了一步。
这样没有真心的哀悼,她的父亲不需要。
白成安的“真情流露”却很好地感染了白老爷子,一辈子唯我独尊的老人从来没想过这种种的不合理之处,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他的儿子死了,他伤心,全世界的人也都该跟着他伤心才对!
他对白成远的表现非常满意,看来这个义子是有些耍小聪明,但说到底还是个心底善良的人。
他与儿子的骨灰相伴这么久,最大的哀恸和悲伤已经缓过了劲,这个时候看到义子这样的表现,心下恻然,反而拍了拍义子的肩头,劝慰他:“成远啊,别哭了,你大哥回来了,苏苏也回来了,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白成远抹着眼泪的动作一僵,谁要跟一个骨灰盒好好过日子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三章 欢迎你来我们家
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不仅仅要把这个骨灰盒迎进家门,还想抱着过日子吗?
白成远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就不由地试探着说了出来:“爸,大哥既然回来了,我们是不是让他早日入土为安……”
白老爷子的胡子立刻就翘了起来,之前对白成远的一点满意全都烟消云散,怒目圆睁:“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不想让你大哥进这个家门?”
白成远心里打了个突,这老爷子,太过分了吧?他也是这个家的儿子啊,他就不能发表一点点意见吗?再说,人都死了十几年了,非要从坟里再刨出来带回来,难道以后就不打算埋了吗?他这么说有什么错?!
但是他纵然这一瞬间心思有再多的千回百转,还是硬生生咬咬牙,如同过去的十几年一样,忍了下来。
幸好,幸好白成安现在是个骨灰盒里的死人了,这要是个活人,还有他的活路吗?
他目光沉沉地望着白苏荷怀里的骨灰盒,一脸谦恭:“没有没有,爸你误会了,大哥回来,我心里也是高兴的,当然,一切还是听您的!”
这还像是句人话!白老爷子用余光瞪了他一眼,就拉过了白苏荷,对着眼前乌压压的人群郑重宣布:“今天,我带回了成安和他的女儿,苏苏,以后就是我们白家的大小姐,你们任何人,见她如见我!”
白老爷子的话掷地有声,上下人等齐齐地应了:“是。”
但是原本想要迎上来的白悠悠却不由地停下了脚步。白苏荷是大小姐了,那她算什么?
王慧玲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是她和丈夫早就说好了,无论发生什么,都必须先忍着,女儿忽然间停下的脚步让她有些不满,她伸出手去在白悠悠的手臂上掐了一下。
不重,但是好疼。
白悠悠的大眼睛里立刻蓄满了泪水。
合着今天全世界的人都是来欺负她的么?白老爷子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打了她的脸,就连自己的母亲,也要来这样伤害她!
忍。要忍到什么时候啊!
从进入白家以后就再也没忍过什么气的白悠悠完全没有自己的父母那样深厚的功底。心里的激愤刹那涌上心头,她一把甩开了母亲拉着她的手,大步朝着白苏荷走了过去。
“白苏荷,欢迎你来我们家!”
她在白苏荷面前站定。冷哼一声。却是扬起唇角嫣然一笑。说出了这貌似友好的话。
这是我的家,你这个忽然出现的麻雀!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要来夺走我的一切。你们为什么要回来!
你们家?
白苏荷莫名其妙地看着白悠悠,心里对这一家三口的认知再次刷新了一个高度。
白成远能对着从未谋面的大哥的骨灰盒伤心落泪,他的女儿却这么张扬地来挑衅,这是一家人吗?难道说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
但是没等白苏荷有所表示,给力的白老爷子再一次发飙了:“悠悠,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你们的家,这也是苏苏的家!”
白悠悠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眼神幽怨地看向了白老爷子。
我不会说话您会吗?还是说真的就这样了,亲生的找回来,我这个您宠了十几年的大小姐就什么都不是了?如果说刚才的那句“大小姐”是在打她的脸,那么现在就是在打他们全家的脸!
十几年了,她的父亲为了白家付出多少心血,可是现在一个骨灰盒,一个白苏荷,一出现就轻而易举地夺走了他们所有的一切,他们的脸在下人的面前被打得“啪啪”响!
人怎么可以偏心到这种程度,怎么能无情无义到这种程度!
白悠悠愤怒了,再次口不择言直接和白老爷子对上了:“那么爷爷你说的大小姐,是在说白苏荷年龄比我大,还是说以后我就不是白家的大小姐了?”
直截了当,不加任何掩饰的质问。
这样的质问,伴随着白家下人纷纷投过来却又有些闪躲的眼神,让白老爷子脸色铁青,继而慢慢地发红。
白家的下人都在沉默地等着白老爷子的回答。
名分哎,这可不是小事!到底以后哪个才是大小姐,这可是在白家工作的最重要风向标!
白老爷子这才觉得自己刚才说话是欠考虑了,但是愧疚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他心里更多的,还是被人当面质询的恼怒。这还是那个懂事的悠悠吗?她从前的懂事善解人意都去哪里了?他不过就是一时激动,没考虑到她的感受嘛,她这个咄咄逼人的样子是做什么!刚刚说出口的话他怎么好去改!
但是白悠悠却仿佛完全看不懂白老爷子的眼神,只是执拗地看着白老爷子,不得到一个答案,誓不罢休!
眼圈还在泛红的白成安握紧了拳,想要去拉回女儿的那只手,悄悄地放了下去。
问吧,问吧,我也很想知道,我们都算是什么,我和我的女儿,在这个家里,到底算是什么?
白苏荷只觉得这一老一小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凝重得让人难受。
她默默地看了一眼眼神执拗的白悠悠,心里忍不住叹口气。
纵然白悠悠曾经想要拿钱恶心她,纵然她跟白悠悠彼此之间并不友好,这一刻,她也忍不住为白老爷子的行径感到齿冷。
就算不是亲生的,那也肯定是捧在手心里疼宠过的孩子,从白悠悠这骄纵的性格就能看得出来。可是现在,否认她的地位的话却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就像当年白老爷子竟然能够只寻找丢失的儿子,对自己的儿媳和亲孙女不闻不问一样。随心所欲,冷血无情。
这就是心性残酷,高高在上的白老爷子啊。
除了她的父亲白成安,他这一生,又何尝在意过任何人呢?她现在站在这些人面前,是得到白老爷子至高无上的认可的白家大小姐,可是在她过去作为孤女被人践踏的十四年,在白苏荷凄凉死去的上辈子,她又算是什么呢?
看似风光归来的她,和眼前这个骤然失去宠爱。心有不甘的女孩。有任何的区别吗?
从车上下来全身紧绷到现在的白苏荷,对眼前这个她不喜欢的所谓堂妹到底是觉得同情怜悯多于厌恶。
她抿了抿唇,努力地对白悠悠微笑起来:“当然你是大小姐,爷爷只是开玩笑的。我最多。是白小姐喽。”
白苏荷的开口打破了两个人的对峙。但是并没有得来白悠悠半分的好感。
“谁要你假惺惺地好心,你回来,不就是要当白家的大小姐的吗?现在开心了吧。得意了吧?”
她知道,她知道她现在这样的不依不饶和言语是不妥当的,是不聪明的,可是,她就是不甘心啊!
当年是谁挑中了她的父亲,让他们一家三口一步登天?是谁亲自拉着她的小手,笑得和蔼慈祥,也是像今天这样跟白家所有的人宣布,她从此就是白家的大小姐?
她的骄傲,她的愤怒,都不允许她像个缩头乌龟一样,问也不敢问一声地,让自己从此变成白家一个最尴尬的存在,变成别人暗地里嘲讽的对象!
白苏荷无奈,看来她的出现对于白悠悠来说就是个错误,她说什么也都是错的,她说的话在白悠悠眼里,无非就是看笑话吧?
白老爷子有了人解围,总算是拾起了一点点自己觉得扫地的尊严,脸上的尴尬恼怒又变成了说一不二的威严:“悠悠,你到底是胡闹什么,你们都是我白家的千金,苏苏比你大,自然是大小姐,你这是较得什么真?”
白悠悠知道白老爷子不会给她一个标准答案了,这样的说法,已经是最大的妥协了。
多么好笑,是她在较真了。她微微转头,黯然神伤,却接收到自己父亲的眼神。
见好就收,别惹怒他。
这样的意思她看得明白。
她重新看向白老爷子,昔日对她百般宠爱的那个慈祥的老人已经消失不见,此时这个嘴唇紧抿,一脸严苛,被皱纹包围的眼眶中,积聚着隐忍的怒气,每一个表情似乎都在指责,白悠悠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白悠悠你怎么这么没眼色!
心里的那些黯然神伤,忽然就被发酵成了无穷无尽的委屈。
她想要像刚才挑衅白苏荷那样弯起嘴角露出灿烂的笑容,不想要在这么多人,尤其是白苏荷面前丢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可是她最终还是没忍住,在眼泪夺眶而出的那一刹那转身跑远!
那么多年的疼爱和亲情,原来都是假的,她从来没想过,她会有这样尴尬落魄的一天!
这个曾经把她高高捧在手心里的爷爷,现在把她抛在了地上,把她一颗虽然功利却还是孺慕占大多数的心摔得粉碎!
白悠悠赌气跑远了,白成远心里一慌,顾不得耍小性子的女儿,赶紧跟白老爷子解释:“爸,悠悠她是有点任性了,您别生气……”
白老爷子一声冷哼:“看看,这就是你们惯出来的好女儿!”
随后再也没有多看白成远一眼,转脸就换上了和蔼可亲的笑容:“苏苏,别理你妹妹,咱们走。”
白苏荷垂下眼眸,掩去了自己复杂的神色。
这件事,其实白悠悠有什么错呢?任何一个人,面对着一个可能会夺走她拥有的亲情,财产,利益的所谓姐姐,都会有这样的不甘心和防备的吧?
这样的事之所以会发生,最根本的根源还是在白老爷子的身上。可是这个刚愎自负的老人,根本没有这样的意识。
他不明白他的一言一行会给人以怎样的伤害,而这些伤害,永远都不可能抹平。
可是她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白家的事,简单也复杂,初来乍到,她还是闭嘴吧。
白老爷子和白苏荷被白家的佣人簇拥着浩浩荡荡走进了白家大宅。
只留下白成远和妻子王慧玲看着远去的那群人,眼神中流露出和白悠悠一模一样的悲哀凄凉。
这十几年的相处,父慈子孝,原来经不起这么轻轻地一戳。这个给了他们这场富贵梦的人,现在是想要把这场梦收回去吗?纵然他从知道白老爷子要带回白苏荷的那一刻,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可终究……
他怎么不问问,他们会不会甘心,会不会愿意?
白成远的神色明明灭灭,眼波几次起伏,最终平息了自己胸膛的起伏,拉着妻子追了上去。
还不是时候啊,他无奈咬牙。
白苏荷怀抱父亲的骨灰盒,走在白家大宅宽阔平坦的道路上。
白家大宅占地广阔,光是一眼望去的大概面积,就不是远在a市的苏家大宅可以与之相比的。
道路两旁的树木已经有了一定的年头,尽管是冬天了,可是还有不少树木郁郁葱葱,葳蕤茂盛,触目所及,让人心旷神怡。
白苏荷一寸一寸地看过去,不由地想象着,二十多年前,她的父亲白成安是不是也曾在这样的树木下面走过,也曾走在这条宽阔的路上,在这里度过着他最恣意的青春,做过最美的梦。
她的眼眶不由得湿润,谁能想得到,如今归来的,只有手里的一捧飞灰。
远处的白家大宅主屋遥遥在望,白老爷子和白苏荷慢慢地走着,上下人等紧紧跟着,最后面是车速像乌龟在爬一样的车子。
司机很郁闷,平时都是直接开到主屋前面的,今天,哎……他从来没有见过白家真正的大少爷白成安,但是看看前面这一老一少的两人,也不由得替他们感到心酸。
白老爷子年纪大了,走了一段路就开始喘了起来,白成远和白苏荷都劝说他上车,但是白老爷子看看白苏荷怀里儿子的骨灰盒,还是摇摇头,坚持要继续走。
白成远见白老爷子这样,也不再劝他,反而对着白苏荷赔起了笑:“苏苏,我知道你没来过这里想四处看看,可是你也体谅体谅你爷爷,你和大哥不上车,你爷爷是不会上车的。”
一席合情合理的劝说,却是明明白白的指责。
白家不少的佣人眼神又开始变了,哎,说是大小姐,到底是缺乏见识,一来就只顾着四下看呢,也不管老爷子的死活,让他们也跟着受累,不知道白家的宅子大啊,看这小家子气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四章 我爱你,也恨你
白成远的话里话外,明明白白就是一个意思,白苏荷你就这么没见过世面吗?
白成远这样见缝插针地针对她,她心里知道是为了什么,可是,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下,她还是觉得尴尬。
医生跟她说过,白老爷子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可是她没想到会虚弱成这样,走了这么并不算长的一段路,就已经这样气喘吁吁。说到底,在a市的这段时间,白老爷子亲眼面对儿子已经死去多年的现实,还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白老爷子喘得很厉害,听了白成远的话还是一贯的不认同,对着白苏荷直摆手却一时说不出话来。白苏荷也顾不得去计较白成远的指责了,心里真的对白老爷子产生了愧疚,她急忙安慰白老爷子:“爷爷,我确实是从前没有来过这里,想代替爸爸好好看看这里,没想到忽略了您……我们这就上车好不好,我们坐车过去,以后我有的是时间到处走走看看!”
跟在人群后面的司机一早就停了车,下了车劝说白老爷子上车了,一听这话,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急忙打开车门,等着白老爷子上车。
白苏荷神情恳切,白老爷子凝视她手里的骨灰盒良久,又喘了几下,终究也默默地抹了抹眼睛,转身在白成远的搀扶下上了车。
白苏荷也没有心思再观察白家大宅了,抱着骨灰盒默默地上了车。
白成远也坐在了车里,看着白苏荷的眼神却有些意味不明。
这果然是个心机深重的女孩啊。他这么一说,她就立刻祭出了她父亲这面大旗,白老爷子对她就只有更怜爱的,而自己,肯定是再一次招致了白老爷子的不满。据说大哥白成安当年为人十分天真没心眼,他是怎么生出这个跟资料里的懦弱内向完全不符的女儿的?
他瞬间有一种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掌控将来的感觉。
车子开动,看似遥远的主屋没用十分钟就到了,甚至赶上了之前赌气跑回来的白悠悠。只是白悠悠的情绪很显然已经收拾好了,看到他们过来,也没再有什么过激的言行。只是默默地加入到了簇拥的人群里。虽然还是神色不虞,到底是没那么让人注目了。
白苏荷站在主屋正中的门口,低头看看手里的骨灰盒,却觉得十分为难。
其实她建议过。把父亲的骨灰一回来就先安葬的。可是始终没能拗过白老爷子。
可是现在。真的要把爸爸的骨灰盒摆在白家的客厅吗?毕竟白老爷子还在,这样的事情,终究是有些忌讳的。
白老爷子一眼就看出了白苏荷迟疑的脚步是因为什么。他手里的拐棍一戳地板,发出响亮的的声音:“走,带着你爸爸,咱们进家门,你爸爸的灵位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就放在客厅!”
“爷爷,这样会不会太……”白苏荷想过要先在家里给父亲设一个灵位,但是客厅这样的位置……她看了脸色骤变的白成远一眼,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
没有人会喜欢把一个骨灰盒放在自己家客厅的,更何况家里有老人,就这样把小辈的灵位和骨灰放置在客厅,总归是不好的。
“成安是我的儿子,这家里的一切都是他的,他本就该堂堂正正在这里,我看谁敢说什么!”
一般来说,白老爷子决定的事情,极少有更改的时候。更何况白成安这个儿子几乎已经是他这二十几年的心魔了。当年他能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为了儿子的离开打垮苏家,现在区区的一个骨灰盒的放置,他根本不会在意!
白成远的脸色难看得无以复加。
这话是特意说给他听的吧?这爷孙俩,真是一唱一和,把他挤兑得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他是不愿意,试问,谁愿意把一个晦气的骨灰盒放在自己家客厅啊,这不是招霉运吗?可现在看来,白老爷子根本没想起来,这不仅仅是白成安的家,也是他白成远的家啊!
他眼珠子转了几转,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急忙劝阻白老爷子:“爸,您说得对,这是大哥的家,他的骨灰盒怎么放都没有问题,只不过……之前您没吩咐,大哥的灵位,这一时半会儿的……这样吧,咱们要不先给大哥挑个好地方住着,随后准备好了再在客厅安置?”
拖延,只要能拖延下去,他绝对不会让白成安的骨灰放在客厅给他招霉运!
白老爷子今天赶了大半天的路,再加上在门口走的那段路,身心俱疲,现在白成远这么一说,他倒也想起了这是个疏忽了的问题。
这段时间他在a市,心里被悲愤充斥了大半,想着要接儿子回来,却忽略了这个最细节的问题,没有提前吩咐这个事情,这家里的人也都坐不了这个主啊。
成安是个细心讲究的人,这样连灵位都没有就把他放在客厅,孤零零的,他肯定不愿意。
“苏苏,把你爸爸的骨灰盒,先放去我的卧室吧。”白老爷子决定。
白苏荷和白成远同时变了脸色。
就算他死了,我也要和他的骨灰相伴。白苏荷用力地眨去了眼眶里的酸意,爱子之心,竟然可以到这样的地步。
白成远却是又庆幸又惊愕。
庆幸的是总算是阻拦了白老爷子这个疯狂的想法,惊愕的是他竟然立刻就有了更疯狂的想法!
这,这都是什么事啊!真的要搂着这骨灰盒过日子啊?
算了管他呢,只要他每天不用对着这个晦气的骨灰盒,他也不去管白老爷子干什么了!
白苏荷也没有再阻拦白老爷子,她知道现在说什么。这个老人也是不愿意再和自己的儿子分开的。
一踏进主屋的门,白苏荷就感受到了白家那种扑面而来的富贵气息。
不仅仅是富有,还有华贵。
高高的穹顶有着一种奢华的欧洲风格,装修也是低调简明,从壁纸到地砖,没有金光闪闪流于表面的华丽,却带着符合白老爷子身份的品味和质感,仔细看去,无一不是精品,就连墙角处的一个看似漫不经心的工艺品。也可能价值连城。
而白老爷子的卧室。其他的白苏荷不敢说,客厅墙上的巨幅挂画,就和白苏荷在学校美术馆看过的国外一位大师的名画《晚秋的湖》临摹品一模一样,而以白老爷子的财力。很显然不可能挂一副赝品在这里。
把白成安的骨灰盒小心安放在白老爷子的床头之后。出于一种直觉。白苏荷就把目光放在了这幅画上面。
夕阳的余晖下,湖面波光粼粼,安宁静谧。几片枯黄的叶子飘舞在湖边。那种说不出的感觉穿透画面而来,让白苏荷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奇怪感觉。
白苏荷对这幅画的关注,白老爷子很快就注意到了,他坐在沙发里缓缓地开口讲述:“苏苏,你是不是也很喜欢这幅画?应当的,应当的啊……这是当年你爸爸最喜欢的画作,他花了很多的心思,才买回来的,可惜,他当年那么决绝地离开我的时候,什么都没能带走……”
“我的成安,他是那样单纯的一个人,却又那么聪明,一个男孩子,不仅课业好,音乐,绘画,书法……他什么都精通,他就是我最大的骄傲,可是,他竟然那么狠心地离开了我……”
那是他人生中最珍重的儿子啊,是他白季霆最大的骄傲。
可是他为了一个根本配不上他的女人,抛弃了他的父亲,再也不能回来,看一看他的老父亲啊!
“你的奶奶,是一个出身大家的名门闺秀,我们门当户对,却没有太多的感情,后来有了你爸爸之后,我们都把全部的爱倾注给了你爸爸,他就是我们的命!可是,可是他怎么能这么狠心!”
白老爷子原本只是想要讲讲过往,却忍不住激起了心里久藏的幽怨。
“成安,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不回来看看我,不回来看看你母亲,你知不知你的母亲思念成疾,早早过世,她临死的时候都闭不上眼啊,她死都没等到你回来!”
白苏荷不回头,也知道白老爷子是怎样的老泪纵横,痛彻心扉。
“你是我的儿子,我爱你,我也恨你啊……你的女儿都知道为了你放弃她自己的爱情,你怎么从来都没有为我和你的母亲想一想呢,你的眼里,就只有苏蝉吗,你的眼里就只有那个女人吗?”
白老爷子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地哭了起来,泣不成声。
他这一生,风光得意,从没吃过苦,可是他到头来却经历了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
多少次,他抱着儿子的照片枯坐到天明,拿着儿子穿过的衣服心如刀绞,他把儿子喜欢的东西统统都放在了自己的卧室,想着他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的,可是,他怎么能这么狠心……
白苏荷蹲下身子,默默地把头靠在了白老爷子的膝头,这一刻,她几乎想要原谅这个老人当年的所作所为,想要原谅他提起自己母亲的时候不喜欢的语气。尽管她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真正释怀苏家的家破人亡,不可能释怀他十多年前对于自己母女的放弃,可是这一刻,她真的为这个老人感到悲伤。
你是我的儿子,可是你抛弃了我。我生气,所以我想尽办法逼你回到我的身边,所以我对你选择的妻子和她生的孩子不闻不问。
我爱你,我也恨你。
“你死了,一了百了,可是我还有一天天受着这样的煎熬,成安,你怎么不可怜可怜你的父亲呢,你怎么不知道,你的父亲我,要怎么度过这一辈子的折磨!你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不回来呀!你知道吗,你走了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过过一天真正开心的日子,我有了义子,他们也陪伴我,孝顺我,可是谁能代替你呢,谁能真的代替你呢?”
白老爷子还在哭着,带着无限心酸的话语,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白苏荷听,或许是说给床头静静化成灰的那个人听,心里积聚了半辈子的悲伤难过终于在自己的亲孙女面前一朝倾尽。
“爷爷,爸爸他,最后是想要回来的,他想要回到你的身边的。”
白苏荷轻轻地说。
这是父亲白成安最后的愿望,只是这样分离的父子两人,再也没能见上一面。
白老爷子的哭诉有片刻的停滞,但是很快又哀伤起来。
“苏苏,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你爸爸,我也后悔啊,我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成全呢,我为什么要赌着那一口气不肯先去a市看他一眼呢,他要去苏家就去,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他能好好活着,我后悔了啊……他一定也是怪我的……”
倔强了几十年的老人,终于说出了“后悔”二字。白苏荷心里微微一颤。
可是这世上,不是什么都能重新来过,不是谁都有逆天的运气来重生。
白苏荷抱紧了白老爷子的膝头,轻轻地呢喃:“爷爷,爸爸他不会怪你的,不会的……”
不然也不会非要回来,从而葬送了他和妈妈的性命。
命啊,都是命……这样痛苦凄凉的人生啊。
她痛苦,眼前的这个老人也痛苦,死去的人也痛苦。
从决定回白家到刚才,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只是一个过客,只是来这个地方寻找自己的朋友,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关系。
可是现在,她伏在这个沧桑的老人的膝头,感受着同样无人能够替代的伤痛,她才清晰地知道,她和这里的一切,是有着这样切切实实的关联。
“爷爷,不要伤心,以后,我代替爸爸来陪你,我来陪你……”
来临海的初衷忽然之间就发生了改变,白苏荷甚至是在话说出口的瞬间才意识到自己做出了什么样的承诺。
不,她还要回去的,她跟葛羽说过的……
可是,在这个伤心的老人面前,她怎么收回这些话?
白苏荷万分纠结,白老爷子却是停止了哭诉,眼神错愕地看着白苏荷。
他的孙女,成安唯一的孩子,终于是愿意呆在他的身边,陪他走过这风烛残年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