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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雨惊荷     红楼夜话txt下载     红楼夜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五章 蝮蛇螫手壮士解腕(二更)

    忠顺王世子迟迟未苏醒,府上的几位少爷见有利可图,纷纷闹到忠顺王面前要求重立世子。老王妃下了狠手,趁着忠顺王不在,将两个庶出的儿子打了个皮开肉绽,又不准请医治病,直到三天后忠顺王回来,那俩小子早就是出气儿多,进气儿少,勉强算是个半死之人。

    忠顺王见了登时就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长子没了希望,连剩下两个还算得力的庶子也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想当年叱咤一时的忠顺王怎么也没料到,临老临老还弄出这些幺蛾子。

    老头儿躺在床上满是辛酸,一直跟在忠顺王身边的老宦官便安慰道:“王爷放宽心,太医们不是说了嘛,世子只是昏迷,说不定过几日就醒了。”

    忠顺王头上顶着凉冰冰的帕子,一身的虚火:“太医!哼,那都是皇上派来的探子,他们不给我儿下毒手便已经是不错了,本王哪里敢指望他们救人!”忠顺王一想到这些,气的一手将帕子狠狠的摔在地上以此泄愤:“千防万防,还是叫皇帝那小兔崽子钻了空子,可怜我的儿......”

    老宦官忙将忠顺王扶好,叹气道:“谁也没料到世子爷会微服出巡,那帮小奴才只知道奉承世子,全不将王爷的嘱咐放在心上。东泰郡王的风波还没了结,咱们府上越加该谨慎。”

    忠顺王早就将世子身边的人处置了,现在听了老宦官的话恨不得将这伙人抓回来再活剐一次。

    “王爷,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找好世子的接替人选。”

    忠顺王精神一振,忙道:“对,皇上现在一定等着看热闹,哼,他以为本王就一个儿子吗!世子的位子不能空,先找人填补上,什么时候我儿醒了,再去户部改过来就是。”

    老宦官眼神一闪,低头问道:“只是选何人最好?”

    忠顺王颇无奈的躺回去,心里将几个儿子一一掠过,始终没有合适的:“勉强能称得起场面的两个也叫王妃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一时间叫我找什么人继承本王的千秋大业!”

    “王爷,奴才倒是有点浅见。”

    “哦?你说来听听!”忠顺王一向信赖他。

    老宦官说道:“咱们选新世子不过是对付皇帝,就怕他将来发难。可是......世子将来要是醒了,看见自己的位子被兄弟夺取,心里定然不舒服,再往深点说,新世子也未必愿意重新让位,所以咱们不如选个年纪小的,短时间不能掌事的少爷,推他当新世子,如此一来,拿捏在手里也容易些不是,连王妃那边也好交代。”

    忠顺王眼前豁然开朗,大笑:“妙极妙极。就依你说的这个办。咱们府上谁最合适?”

    老宦官故意想了半天,才说道:“好像只有八少爷最合适,今年只七岁,母亲又不是正经的侧妃。”

    忠顺王“嗯”了一声,吩咐道:“就照你说的办,现在就去告诉王妃,若是她也没异议,就叫咱们在户部的人办妥此事。”

    老宦官心道:王爷,户部里的人都被皇上连根拔了,大家看你最近火气大都没敢说。

    忠顺王命丫鬟重新冰了帕子敷在额头上,见老宦官没动,问道:“怎么?事情难办?”

    “不是,奴才这就去。”老宦官诺诺的出了大殿。

    半个月后,忠顺王府重新立世子的消息一出,京城哗然,王妃的兄长一得消息就殁了,昭德将军府上下大乱,皇上早备下了圣旨,命副将军接管兵权,而不是从已逝将军的某位子嗣里寻一位另立。

    忠顺王拖着病体请皇上收回成命,皇上的态度异常生硬,叫人将忠顺王抬回王府。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忠顺王再没能起来,依附他的人来探病,看见他面色枯槁,就知道忠顺王是时日无多。再瞧瞧新世子的稚龄,一时间,京城里风向大转。

    忠顺王还没能为儿子报仇,来个雷霆一击,自己的身体就垮了。老王妃挟天子以令诸侯,不准任何人再见忠顺王,只叫老宦官照料他,自己呢,频频带着小世子进宫面圣。

    林致远知道消息的时候,不禁与沈修杰说道:“到底是昭德将军的女儿,有壮士断臂的决心。”

    沈修杰叹道:“忠顺王妃一投诚,皇上就是想杀他们,也要缓一缓,至少十年之内动不得他们。可有一点前提......忠顺王一定得死!”

    “王妃为了她的儿子,一定会向忠顺王下手,只可惜,野心勃勃的忠顺王会这样死去!”

    事情顺利的出乎林致远的预料,用了一个秋官,连根儿的就将忠顺王府搅乱,这样的结局怕是皇上都没想到。

    林致远问道:“那个薛蟠呢?大理寺怎么决定的?”

    沈修杰笑道:“皇上昨日恢复了我的官职,我当即就去了大理寺,大理寺卿悄悄告诉我,薛蟠是死路一条。我猜,忠顺王什么时候了结,皇上就会在什么时候定薛蟠的罪,也算是安抚老王妃吧。”

    沈修杰依旧在五城兵马司当差,没升没降,长公主知道后还叫人将沈修杰唤去臭骂了一通,从头至尾都没提退婚的事儿。

    “我明日进宫面圣,要不要和皇上提一提你的事儿!”沈修杰问道。

    林致远忙说:“千万别,说了倒显得咱们以此邀功似的,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皇上要是记得这份情,迟早会启用我。”

    沈修杰急道:“迟早是什么时候?你没看着,现在皇上身边最得用的是那个郑晏,将你原来的差事都抢去了,致远,你再这么沉寂下去,皇上说不定就把你忘记了。”

    林致远笑答:“你看郑晏比我如何?”

    沈修杰没好气的说道:“我怎么知道,别忘记了,咱们俩是一起革职的!不过我想他终究不如你。”

    “这不就结了?你想啊,皇上一用人的时候,就会有个对比,时间久了,他和我高低立显。何况,咱们不是常常孝敬戴权嘛,有他在皇上身边说好话,我不愁启用的日子不来。”

    沈修杰见致远信心满满的样子,也只能寄此希望了。

    PS:先贴个草稿,明天捉虫。

第二百二十六章

    第二百二十六章

    今年的夏天似乎热的紧,京城的冰制品十分走俏,好在各大酒楼尚有存货,不过也只能供给那些有钱的客人。贾府这样的富贵人家当然有自己的冰窖,打从元妃娘娘省亲之后,宁国府和荣国府中间开了大片的地作为省亲别院,又有从北墙角下引来的清流汇聚而成碧潭,冬日时府上的管事就叫小厮们开河凿冰,切成一块块,一丈见方,用滑轮小车运到冰窖里,以备娘娘归宁之用。

    贾府里能在夏日时节用上冰的只有各房的主子奶奶,而姨娘们惟有等老爷到自己房间休息的时候才能占个光。

    赵姨娘一向是用冰的大户,别看她的身份是姨娘,可是贾政宠爱她,一个月里有大半是歇在她的房里,加上贾环的份例,一个夏天足以,就是王夫人心里不情愿,也不好叫贾政受了委屈。

    只是今年有些不大对劲儿,这么热的天,贾政却在外书房休息,很少到内院来。

    赵姨娘往日用的冰一下少了大半,王夫人当年又刻意安排,叫赵姨娘住了一个冬冷夏热的屋子,到了酷暑时节简直无法忍受。

    王夫人一边偷笑死对头的失宠,可是另一边又隐隐感到事情的不对头。

    果然,一日贾母找了王氏,先是将自己收了多年的薯莨纱给了王夫人。

    “这是我六十大寿的时候,史家兄弟俩送来的,进上的玩意儿,夏日里做衣裳最好,又轻薄又透气。我瞧着里面有个枣红色的,找出来给宝玉做件袍子,剩下颜色鲜艳点的,就给三个姑娘吧。”

    王夫人见东西不多,也就几匹的样子,心知这里面没自己的份儿,脸上带着为难之色:“老太太瞧,这艳色的不多,要是三位姑娘人人都做怕是不够。”

    贾母没多想,瞄了两眼,沉声道:“那就把娇黄的那匹留下,我预备送人,剩下的都给宝玉,算了,从宝玉的份例里再匀出来一件给兰哥儿。不是我这个做婆婆的数落你,兰哥儿年岁也大了,又是有功名在身的,你这个做祖母的该上点心。”

    王夫人委屈的说道:“老太太,对兰哥儿我怎么敢不上心,他是咱们贾家的嫡系曾孙,吃的用的都比照着宝玉。”

    贾母打断了二太太的诉苦,说道:“可我怎么听人说,兰儿的屋子里短了钱?”

    王夫人一惊,这事儿昨日才定下来,老太太马上就知道了,难道是自己身边的人告的密?亦或者是李纨?不该啊?李纨是个木头人,一锥子都扎不出血,叫她来与老太太告状,似乎不大可能。

    王夫人笑着解释:“我这两日盘查过往的旧账,发现宝玉、环哥儿、兰哥儿他们在书房里都有一份二两银子的份例,说是份例,其实就是预备几位哥儿孝敬授业老师的零花钱。如今宝玉他们都挪到了外面的宗学读书,府上的书房停了课,也没另请先生,所以我想着将这份例免了。”

    贾宝玉是王夫人的亲儿,贾兰是她的嫡孙,虎毒不食子,王夫人想对付的当然不是这两个,除了赵姨娘生的贾环,还能有谁?

    府上的规定,姨娘们每月是二两银子,少爷、姑娘们一视同仁不分嫡庶,也是二两,府上有专门采买胭脂水粉、笔墨纸砚的管事,所以这些又不再单给零花。赵姨娘生来节俭,她知道自己能依靠的除了老爷就是儿子,所以一门心思的为贾环攒钱娶媳妇。少了书房的二两份例,简直就是在赵姨娘心口上剜上一刀。

    王夫人要的就是这种结果,可没想到,贾母倒先得了消息。

    老太太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便道:“兰哥儿做了秀才,今后的应酬不少,光靠李氏的那点银子怕是不够,这样吧,每月从公中挪十两银子给兰哥儿,我也不偏心,今后宝玉、环哥儿中了秀才,也是这个待遇。”

    王夫人忙道:“老太太,只给兰哥儿不给宝玉,我怕叫这孩子心里不好受,单侄儿有,叔叔却没有,叫院子里的姑娘们知道也不好啊”

    贾母瞪了王夫人一眼,哼道:“你要是早将宝玉送去林府读书,咱们宝玉还能差了慈母多败儿。”说的王夫人心里直窝火。贾母思忖一番,又道:“我每月单给宝玉一份,只是不用告诉别人就是。希望宝玉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王夫人诺诺的称是。

    “还有个重要的事儿与你说,”贾母挥退了一旁伺候的鸳鸯,屋子里只留下王夫人,“二老爷最近都在外书房歇着?”

    王夫人不明所以,只能老实的回道:“是,老爷说近来衙门里事务繁忙,要与清客们商讨。”

    贾母嗔道:“你这个做媳妇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老爷这么说,你就信了?现在朝廷是一天一个样儿,咱们家原”贾母放低了声音道,“咱们原和北静王府,南安郡王府走的最近,这两家又是忠顺王的人,现在都在看皇上的脸色,旁人躲都来不及,老2不过是个工部员外郎,衙门里能有什么大事?分明就是你这个做媳妇的不尽心。”

    王夫人脸色微白,只能说道:“媳妇愚钝,不知老太太的意思是”

    贾母上身前倾,拉着王夫人温和的说道:“政儿是个老实的,比老大不知强了几百倍,他也有福气,能娶得你做娘子。你瞧瞧,他身边总共只有两个伺候的人,一个赵姨娘,一个周姨娘,现在不是老,就是样子不中看。”

    王夫人气的几乎没上去咬贾母一口肉,可是理智告诉她,这是婆婆,不能明着和她对着干。“周姨娘是媳妇娘家带来的,赵姨娘却是府上的家生子,当初也是老太太允诺的。”

    “所以说,你是个好媳妇,知冷知暖,不过,政儿还年轻,我琢磨着,不如在府上寻个样貌心底都上乘的人选给他,先做通房,等有了身子再抬成姨娘。你说呢?”

    王夫人垂头不语,贾母就笑:“傻孩子,你心里难受,我知道,可是你也不想想,就算是来个新人,不也是在你眼皮子底下讨饭吃?谁还能越过你去?”

    王夫人不知道贾母此番话是贾政的意思,还是老太太自己的意思。要是前者,王夫人是万不能叫他如愿,如果是后者,就先应下,今后再与这老婆子算账。

    “不知老太太相中了谁?”

    贾母笑道:“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事儿是我挑的头,可是关键还在你。你心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贾母一下子将包袱又扔给了王氏。

    要是按照王夫人的意思,恨不得再找个比周姨娘还丑的丫头,叫贾政看着都恶心。

    周姨娘是当初家里给自己选的,老实的粗使丫头一个,贾政去她屋里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可现在匆忙之下,王夫人到哪里找这样合适的人选去?

    王夫人身边倒是有几个大丫头与自己同心,金钏儿,彩霞都是好的,可就是样貌上有点出众,特别是金钏儿。选彩霞

    听玉钏儿说,彩霞这丫头和赵姨娘屋子里走的近,别到时候鸡飞蛋打。

    贾母问道:“想好了?这种事宜早不宜迟,今日就定下吧,你身边要是没个合适的人选,我”

    贾母还没说完,王夫人忙道:“有的,有的,不敢惊动老太太。”

    贾母就似笑非笑的看着王氏,等着这个二儿媳报出名字。

    王夫人憋了半晌,才吞吞吐吐的说道:“就,就金钏儿吧”

    贾母大笑:“这丫头好,合我的心意。是咱们的家生子,比外头买的强百倍。我这个做婆婆的也不叫你吃亏,明儿就叫林之孝家的带牙婆进府,给你选个最好的丫鬟顶上金钏儿的空位,顺便给金钏儿也买下伺候的小丫头。”

    王夫人一听,好么,老太太根本没相信自己,连金钏儿身边的人都不敢用府上的,直接在外面买。她虽一肚子的火气,可是半点不敢发泄。

    周瑞家的有要事禀报,求了鸳鸯进来寻王夫人。贾母一看时辰,正是宝玉下学的工夫,也就叫王夫人去了。

    等二夫人彻底出了贾母的院子,碧纱橱里闪出一个身影,不是哪位美人,竟是老古板贾政。

    贾政讪笑的来至贾母面前:“多谢母亲。”

    “瞧你这点出息,想要个女人还得你母亲给你出面,难道你媳妇是母老虎不成?”贾母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贾政忙摆手,道:“是儿子觉得此事不雅,纳妾到底不好看。”

    贾母笑道:“有什么不好看的,你现在只有两个哥儿,单加上个兰小子,我说子嗣丰厚才是正经的,连皇上也是姬妾无数不是?不过,你的眼光还算不错,看中了金钏儿,我也觉得这孩子能生养,你就等着抱儿子吧”

    贾政心中尚有忧虑:“儿子只怕二太太那里”

    贾母面有沉色的说道:“二太太的手段我也见识过,不过是些下三滥的路子,你放心,这回我不会叫我的孙儿白白丧命。等金钏儿进了门,你依旧在外书房住着,她不是通房丫头嘛,在外书房伺候你也是应当应分,二太太去外书房的机会不多,她就算想去我也会拦着。”

    贾政喜不自禁:“母亲,此乃妙计”

    鸳鸯正在院子里放风,猛见王夫人神色慌张的去而复返,忙高声喊道:“二太太好。”

    贾政吓得一哆嗦,没等贾母回过神来,滋溜一声钻进了碧纱橱,真比树上的猴儿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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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逆

第二百二十七章 官路亨通林府有喜

    贾母神色不善的盯着王夫人,气道:“这还哪里是个侯门夫人的样子,你的礼教哪儿去了?”

    王夫人喘了喘气儿,口中极为干渴的说道:“老太太......”

    “鸳鸯,”贾母叫了跟着王氏进来的鸳鸯,“给二太太倒口水。叫她且慢慢讲。”

    王夫人接过了上好的六安茶,抿了一口,才说道:“刚周瑞家的进来与我说,外面都在传,林家大爷被皇上封为侍读学士。”

    贾母带着翠玉扳指的拇指就是一抖,随即不自在的笑道:“必然是你听错了,怎么会?就算是皇上封了官职,能到侍讲学士这个位置就已经是天大的荣宠。”

    王夫人言辞肯定的说道:“不会有错,周瑞家的说,外面满大街都在传这事儿,说林家又要兴起来了,老太太,你说这林家小子是走了什么运?皇上这样看中他!”

    贾母面色不虞的念叨:“侍读学士......没想到林家哥儿还有这个运势。我还以为他们家是熬不过这一关的,看来,他在皇帝的心中远比我们想象的重要。侍读学士,侍讲学士,一字之差,可是有千万里之别。”贾母深谙官场的黑暗,更明白这些男人们为了进得一级要付出多大的艰辛。

    林致远二十不到,却做到了从四品的侍读学士,看样子,似乎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内阁的行列。本朝最年轻的从四品,连自己的二儿子贾政也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

    “去,”贾母重重的说道,“将咱们府上的冰拨出一半送到林府去,夏日酷热,叫林姑娘多多的照应自己。”

    王夫人有些迟疑,抬头看着贾母:“可是,咱们在这个时候上门,会不会叫别人说闲话!”

    “浑说。那是我的外孙女,我嫡亲女儿的骨肉,送她夏日用的冰全是咱们的亲戚情分,谁敢说半句?”贾母又是气愤又是羞愤的“啪啪”捶着大炕上的黑槐猫儿工翘头案,上面的青花瓷盅咣当咣当作响。

    王夫人吓得脚往后挪,生怕贾母的那只瓷盅摔到自己的脸上。

    “儿媳这就去,这就去。”

    躲在后面的贾政不敢出来,直到鸳鸯笑盈盈的转进碧纱橱的小门,“老爷,二太太已经走了。”

    贾政讪笑道:“是,是嘛。好,我这就出去。”

    贾母瞥了二儿子一眼,低声说道:“刚刚你媳妇儿的话都听见了?”

    “是,儿子也没想到瑾瑜这般的好命。”

    贾母哼道:“榆木脑袋,你也和你媳妇一般似的。”贾政莫名被骂了一通,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错了,忙瞧贾母。老太太说道:“你想想,皇上无缘无故的就提拔林家哥儿,这事情本身就蹊跷。右都御使的弹劾似乎还在昨日,事情竟小雨点般没了声息。”

    贾政笑道:“这也不奇怪,母亲想。右都御使是忠顺王的人,现在老王爷不中用了,那些跟随的人就是昨日黄花,瑾瑜在这个时候翻身也不难理解。只是这孩子晋升如今之快,倒叫人始料未及。”

    要说贾政心里一点不酸绝不可能,贾府的老爷们都有官瘾,贾政尤甚,为了往上晋一级,贾政不知道花了多少的银钱,费了多少的功夫,可惜......工部向来是铁桶一只,往上窜一窜的机会并不大。

    贾母长叹一声,颇有悔意:“早知道林哥儿这般能耐,我们就该雪中送炭,而不是现在的锦上添花。我刚刚叫你媳妇去林府送冰,她那个人心胸小,你回去提点提点她,免得咱们好心倒叫她办成了坏事。”

    “这......不会的,王氏虽有点小手段,可是在大事儿方面还是拿捏得好分寸的。”贾政心里还惦念王氏将金钏儿给自己的好,所以不由得在贾母面前说她的好话。

    这厢王夫人回了自己的院子,金钏儿正在屋里翻弄王氏的首饰盒,将里面贵重的项链、戒指、耳坠子统统按在身上,照着大大的穿衣镜美得不得了。忽听得外面小丫鬟给二太太请安,金钏儿忙将东西随意的扔在盒子里,顺势拿起桌案边放好的抹布,装模作样的擦着穿衣镜。

    珠帘一响,金钏儿立即转身:“是太太回来了,外面热,我去给太太端酸梅汤。”

    王夫人顿了顿,问道:“你自己在屋子里做什么呢?”

    “回禀太太,刚刚我瞧这镜子脏了几分,所以......”金钏儿将手中的花抹布递给王氏瞧。

    王夫人一摆手,“你且出去,我晚间有话与你说。”

    周瑞家的看着金钏儿妖妖娆娆的出了门子,才扭头笑与王氏道:“太太,我瞧着金钏儿有些大了,正好今年将她放出去。我有个远房侄儿,在咱们家的铺子里做事,为人勤快能干,你看?”

    王夫人哼道:“赶紧歇了你的念头吧。老太太要我将金钏儿给老爷做通房。”

    “通房?太太答应了?”周瑞家的惊呼。

    “我不答应,那老妖婆子将能鸳鸯弄进咱们院子。金钏儿怎么说也是在我手底下调教出来的人,可是鸳鸯就不同了,用她,老太太还不是想在我身边弄个探子。”

    周瑞家的叹道:“也好,叫金钏儿帮着夫人拴住二老爷的心,免得他总是往后面跑。不知道太太打算几时安置金钏儿?”

    王夫人不耐烦的说道:“先不管这事儿,什么时候老太太催的急了,什么时候再说。当前重中之重就是林家的事儿。你去咱们冰窖,拣最好最整齐的冰拉出来,叫林之孝和你们家男人亲自送到林府上。”

    周瑞家的追问道:“就这点东西,是不是太寒酸了些?”

    “老太太只给这些,哼,说到底还是叫我做填补。这个月我管家,大大小小赔在里面的银子足有好几百两。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凤姐儿在的时候我只管当甩手掌柜,现在好了,一点芝麻大点的事儿都要与我烦。”

    周瑞家的讨好的说道:“等宝二奶奶进了门,太太就只管享受抱孙子的乐趣,还愁什么!”

    王夫人脸上始带笑容,周瑞家的就是会拿捏王氏的心思,一句话搔到了痒处,叫人舒服的很。“只求佛祖保佑我们家宝玉,顺顺利利的娶得十八公主为妻,再将宝丫头聘进来做姨娘料理家中大小事务,我最大的心愿就了结了。”

    周瑞家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笑道:“听说薛家姨太太已经不再变卖祖产了,原本日日去衙门门口探听消息,现在也没了那种勤快,我瞧姨太太是歇了念头,一门心思给宝姑娘找个好人家。”

    周瑞一想到薛家几十箱的珠宝黄金就眼馋,他们家要是能拥有其中的一小半,还愁什么!而王夫人看中的就是薛宝钗身后带来的几十万两家私,这也是她没肯用心救援薛蟠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没了男嗣的情况下,宝钗就成了薛姨妈最后的依仗。

    “你叫林之孝家的开了库房,我记得有给舅老爷寿礼准备的几件器物,你叫他们一并带了去林家。”王夫人嘱咐道。

    ......

    林之孝到莲花胡同的时候,连个停车的地方都没有,几乎被来此拜访的车马淹没。这个世界最不乏势利小人,林家被皇上申斥的时候,除了几个来往密切的还有联系,余下的是有多远就跑多远,六部里那些与林致远关系尚佳的尚书、侍郎大人生怕求到自己头上。等林致远发达了,又不好舍下厚脸皮上门巴结,只能叫家中女眷们走动。

    林致远冷笑着叫人封上大门,寻常来访的都拒之门外,可惜人不减反增。

    “姑娘,宫中有公公来宣旨,特地指明了叫姑娘去听。”罗大娘小跑着进了繁花坞,从没有过今日的匆忙。

    黛玉手中的针一下子就刺到了手指肚上,微微一皱眉:“又是圣旨?派的是谁?”

    罗大娘摇头道:“不认得,好像听大爷与那人说话的意思,不像是皇上身边的人。”

    林致远与圣上身边的几个得力宦官都有点交情,今日来传旨的明显是个生人。罗大娘因为走的急,也没听懂二人说什么。

    黛玉进了正堂,哥哥致远正与一人谈笑风生,气氛甚是融洽。黛玉提起的心就慢慢放下。

    这位宦官约有四十上下,看到黛玉的时候眼神就是一亮,忙道:“这位可就是林家小姐?好相貌,怪道娘娘总是念叨要见见。”

    “妹妹,这位是广宁宫的大总管姜公公。”

    黛玉心中一凛,严嬷嬷曾说过,广宁宫是历代皇后娘娘所居之地。看来这位姜公公不是等闲之辈。“见过姜公公。”

    姜太监满脸笑意的虚扶一下,说道:“今日咱家奉娘娘口谕,请林姑娘及丁小少爷进宫。”

    黛玉没说话,而是看向林致远。林致远会意的与姜太监说道:“娘娘怕是要临产了吧!”

    姜公公越加真诚的咧嘴:“太医们掐算了日子,大约就这两日。”

    “公公,你看,我们家这个时候去进宫,不会......”有些话点不好明说,但是姜太监是宫里面的人精,自然明白林致远的意思。他说道:“林大人不必担心,娘娘就是想在临盆之前看看丁少爷,也算是讨个喜庆。你知道,皇上一直想添个小皇子。”

    林致远听罢,心中冷笑:这话可说反了,应该不是皇上想要,怕是整个昭武侯家需要一个撑门户的皇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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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铁口断言荣泽见驾

    黛玉永远也不会忘记第一次进宫时候的情景,皇城就在自己的脚下,满是汉白玉的砖石,几丈高的深墙将里面的人、外面的人永久的隔开。皇宫中不大种树,至少黛玉这一路走来是没见着半株,空旷,只有这一个词能形容现在的情景。

    这里不是林府,自然不会有丫头为黛玉撑伞遮日,偏今儿的日头又猛,不多时黛玉已是汗流浃背,可姜公公的步子却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

    晴雯抱着小包袱跟在后面,觑着前面领路的姜公公,脚下紧赶了几步,小声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被黛玉拉着的荣泽听了晴雯的话,仰着头,大眼睛圆溜溜的看着姐姐,小胖胳膊微微摇晃。

    黛玉用帕子拭了拭额上的汗,一笑:“不碍事,就是没想到皇宫这么大。”

    姜公公听见了黛玉的话,扭头笑道:“林姑娘莫急,咱们只要穿过眼前这条长巷,再越过芙蓉台就到广宁宫了。”

    黛玉只好重新打起精神,低声问荣泽:“累不累?”

    荣泽乖巧的摇头,粉嘟嘟的小嘴一撅:“姐姐,我不累,荣泽力气大着呢!”

    晴雯神色一暗,上回进宫也是她跟着,大爷进不了后宫内院,当时就有个小黄门看她辛苦,主动要抱表少爷。晴雯没多想就将荣泽交给了对方,等回了莲花胡同,大爷问的仔细,晴雯也没在意的将这件事说了,可后来罗大娘私下里找她说起这事儿,点拨了几句,听的晴雯一阵阵后怕。

    晴雯看着眼前的表少爷,小步子明明已经有些凌乱,有的时候差点左脚踩着右脚,偏偏还小大人似的安慰姑娘,说不出的可爱。

    众人穿过长巷,姜公公一指不远处的芙蓉台,与黛玉说道:“本朝曾有位公主,一生奉道,不曾嫁人,又因为她身怀医术,救助了不少黎民百姓,所以就将她所居之所赐名芙蓉台,亦有清洁高雅之意。这芙蓉台与占星台遥遥相对,是宫中地势最高的殿宇之一。”

    黛玉顺着姜公公的手指往前看,芙蓉台似乎有百丈高,直插云霄,甚是雄伟,偏偏又在顶端设有莲花宝座式的观赏台,平添了几分柔和。

    姜公公笑道:“皇后娘娘最喜欢这里,每月十五常与陛下观赏月色,可惜现在身子沉,登高台是不方便的。”

    姜公公为人善言,不知不觉就化解了黛玉等人心中的尴尬与紧张,晴雯不是第一次到这里,可是小腿还是隐隐的哆嗦。

    进了后宫内院,侍卫一下子少了许多,更多的是宫中宦官和女婢,人人忙碌。

    “请林姑娘现在此处稍后,待咱家回禀了皇后娘娘。”姜公公将黛玉等人交给殿外伺候的小黄门,自己转身进了内殿。

    小黄门见这三人有大有小,其中一个还特别的......漂亮,眼神一个劲儿的往这边瞄。晴雯厌恶的与黛玉低声道:“姑娘瞧这小公公,看人直勾勾的。”

    不料,晴雯的声音小,可是这些小太监们常年练习听音分辨的能力,早将晴雯的话收进了耳朵里,他面色涨红的说道:“两位姑娘别误会,我不是,我的意思是,哎呀,反正我就是觉得这位姑娘很面熟,才,才多看了几眼。”

    黛玉笑道:“听小公公的口音,竟是江南人士?”

    小黄门眼睛一亮,忙道:“是啊是啊,姑娘怎么知道?我的祖籍就在扬州。”

    “咱们算是半个同乡,都打扬州过来。”

    人生一大喜事,他乡遇故知,更何况是在这种冷冰冰的皇宫里,小黄门不由得凑近了几步,低声道:“姜总管也是扬州来的,所以对我们这些小老乡特别的关照。姑娘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儿就求一求姜总管,他或许愿意帮你们。”

    小公公还以为黛玉三人是来皇后身边来邀恩宠的,这种事儿常有发生,不是哪位王公家的夫人来讨好,就是什么世子妃进宫来磕头,广宁宫就是门槛太低,要是皇上肯下旨好好叫皇后娘娘歇歇,娘娘也不至于这么辛苦。

    晴雯一笑:“我们可不是来......”话音未落,大殿内深处传来一阵嘈杂声,小黄门像炸了毛的刺猬,忙冲晴雯摆手示意她别说话。声音越来越大,脚步声,呵斥声此起彼伏。

    黛玉往后靠了靠,压低声音与晴雯道:“八成是皇后娘娘发作了,一会儿广宁宫要是人来人往,估计顾不上咱们,你拉住表少爷就贴着墙根站了,无论出什么大事,都别叫荣泽离了你的视线。”

    晴雯谨慎的点点头,将荣泽拉到自己身边,又紧紧夹住腋下的包袱。

    广宁宫里奔出数人,小黄门认得其中一个,忙叫住对方:“小顺子,出什么事儿了?”那个叫小顺子的急急嚷道:“你别拉我,娘娘要生了,我们要去皇上那儿报信儿。”说完,一扒拉小黄门的手,飞也似地追上众人。

    小黄门呆愣愣的堵在大门口,黛玉以为这孩子是被吓住了。女人生孩子就是一脚迈进了鬼门关,子嗣生下来,宫中人人有赏,生不下来,总有要为此无辜牵连的人。

    黛玉好心的叫道:“快闪到一边去,等会儿里面出来人见你在这里堵着,还不知道怎么发落你呢!”

    “多谢姑娘提点。”小太监恍然有所悟,又道:“我去找御医去,姑娘自在这里等着吧!”

    黛玉心中奇怪,找御医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在殿外伺候的小黄门吧,他这个时候出广宁宫总觉得有些不妥。

    小黄门没管那么多,冲下了台阶就往外跑,险些与迎面的太医们撞个正着。

    宫中有经验丰富的医婆,专门负责为娘娘们接生,打暑月开始,广宁宫里就常驻了十几位医婆待命,所以太医们的到来不过是锦上添花,为保证皇后娘娘顺利生产而已。

    黛玉眼睁睁瞧着小黄门与御医们擦肩而过。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皇上领着荀晟睿进了广宁宫,黛玉等在殿外候着的人忙下跪请安。皇上理也不理的进了大殿,只荀晟睿见到跪在地下的黛玉时,眼神中闪过诧异,可惜黛玉垂着头并未看到。

    气氛有些紧张,黛玉三人不知是走是留,又没人理会她们,进进出出的太监宫女端着水盆,甚至有在殿外听差的小宦官默默跪下,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皇后祈福。

    一刻钟以后,荀晟睿出了大殿,神色不大好,背着手看向远处的莲花台。

    黛玉只与他有几步之遥,想说话是极方便的。

    “林姑娘?”荀晟睿突然转身面向林家三人,像是问话,可语气中充满了肯定,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子就是林致远的妹妹。

    黛玉忙答应。

    荀晟睿微微一笑,说道:“娘娘现在正生产,等皇嗣一诞下来,我就亲自送你们出皇宫。”

    黛玉想了想,安慰道:“皇后娘娘洪福齐天,定能顺利诞下皇嗣,......放心。”

    荀晟睿还想仔细听听黛玉说的是谁,可是这小姑娘的后半句将人名给吞进去了,谁放心,没听清楚。

    荀晟睿故意问道:“林姑娘还记得我是谁吗?”

    荣泽迈着小短腿想要挤进黛玉和荀晟睿中间,无奈晴雯死死的拉着他的小胖手腕。荣泽记得哥哥出门前交代的,进了宫不能多说话,不能吃别人给的东西,就是那个最尊贵的阿姨也不行。可是荣泽没见到尊贵的阿姨,只是看见了这个和哥哥差不多的大哥哥。

    黛玉面色微红,不明着回答荀晟睿的问题,反说:“多谢公子所赠曲谱。”

    荀晟睿不再说话,只是叫了小太监给黛玉搬一只花墩,正好让黛玉抱着荣泽坐在上面。

    屋檐下,人人都静默不语,安心等待大殿里传来的消息。

    也不知道过了什么时辰,戴权扶着皇上出了大殿,早有人上来相搀。戴权见荀晟睿守在殿外,忙道:“国舅爷!”

    荀晟睿沉声问道:“娘娘?”

    宫女们搬了贵妃椅在屋檐下,皇上没什么气力的坐了,半闭着眼睛养神。戴权瞄了瞄皇帝,低声与荀晟睿说道:“医婆们说娘娘还有功夫才生呢,里面又全是血气,娘娘就叫皇上到殿外透透气。国舅爷放心,娘娘刚刚还吃了一碗炖鸡蛋,精神还好。”

    荀晟睿将怀里的西洋表掏出来,瞅了瞅说道:“已经是这个时候了,就请皇上去偏殿用膳吧。娘娘这边我盯着。”

    戴权为难的看向皇上。皇上眼皮都没抬,却低声说道:“朕不饿,朕要看着皇后生下子嗣才放心。”

    先别提万岁是不是真心,但只凭这一句话,荀晟睿就觉得自己的妹妹还算嫁了个有情有义的人,虽然这个人是九五之尊。

    “您放心吧,皇后娘娘一定会生下小皇子的。”

    一阵极其突兀的声音响在皇帝的耳边,声音糯而甜。皇帝忙睁眼,往来声处瞧,但见一个小豆丁站在红柱子后面,几乎是贴着墙根,身边还有两个相貌出众的女子。

    黛玉乍听荣泽开口,吓得一身冷汗,下意识的去捂荣泽的小嘴巴。还没付诸行动,一身黄袍的万岁爷就走到了她们三人跟前。

    黛玉忙领着二人下跪。

    皇上没理会相貌脱俗的黛玉,也没注意娇美可人的晴雯,而是直勾勾的看着荣泽。

    戴权会意的将荣泽拉到皇上的跟前。

    皇帝温和的说道:“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个小皇子呢!”

    荣泽歪着头,不知道什么叫害怕,胆子极大的说道:“是白胡子爷爷告诉我的。”

    还没等皇上询问谁是白胡子爷爷,就听广宁宫总管姜公公又笑又哭的跑出来,扑通就跪倒在皇上面前:“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生下了一名小皇子。”

    众人的眼睛“唰”的看向丁荣泽。

    PS:明天好像能多写一张~~

第二百二十九章 喜获麟儿大赦天下

    皇上小心翼翼的接过宫婢抱着的小皇子,虽然是刚生下来,但是除了刚开始哭两声,到现在为止竟憨憨的睡了过去。这个时候的人依旧相信产房污秽,男子沾上会有不祥之兆,戴权等人不敢叫皇帝以身犯险进入大殿,又怕新出生的麟儿被风吹着,所以好几十号人用身体搭起一堵人墙,为小皇子挡风。

    小孩子刚生出来大抵是一个样子,浑身皱巴巴,头顶上的发毛少的可怜,还黏糊糊的。眼睛永远是紧闭,饿了,难受了就哼两声,得不到满足再放开嗓子嚎啕大哭。

    按照排名辈分,皇后生的这一个应该排行第七,小小的七皇子。

    皇上的子嗣并不少,除了二皇子早年夭折,余下的几位皇子都个顶个的健康。五皇子、六皇子的母亲们身份并不高,娘家也上不了台面,心里早就放弃了争权的念头,只剩下大皇子、三皇子还有四皇子有机会搏一搏。

    现在的七皇子,无疑是这场博弈中最大的变数。

    皇子们年长,可皇上依旧是年富力强。前途究竟何如,没人敢做最终的判定。

    皇上不大熟练的抱着小儿子,笑着与荀晟睿道:“这小子好沉实,抱着压手。”

    荀晟睿眼含笑意的看着自己的小外甥,这是荀家未来的希望,更是父亲心心念念的宝贝。这个小东西,比家里的筷子也长不了多少,眼睛细长,有荀家的特点,也许是太多的人注意他,小家伙微微皱眉。

    “皇上快瞧,小主子脸蛋红扑扑的,这长大了一定是个白净的!”戴权讨好的说道。

    皇帝果然问:“哦?这话怎么说?”

    戴权听了就将自己准备好的吉祥话找了几句,又道:“老辈人都说,这孩子生下来时面皮儿越红,将来就越白净。”

    皇上笑着将脸贴上小儿子,这可是皇上头一遭做的事儿,想当初大皇子生下来时,他还在潜邸当王爷,是先皇最属意的继承人,每日忙碌的事儿不计其数。大皇子的母亲又不受宠,加上皇帝年轻,那个孩子并未在府里引起太大的波动。三皇子、四皇子几乎是同时降世,一个是宠妃所生,一个是正妃所生,两拨人马相斗不休。

    真正说起来,前面的六位皇子没一个是在皇宫里诞生的。

    只有这位当今皇后所出的嫡七皇子。

    皇帝将小皇子交给新选出的奶娘,忽的想起刚刚那个孩子,扫了一眼,果见荣泽站在角落里,便伸手招呼:“小家伙,过来。”

    荣泽松开了拽着黛玉的手,被带到皇帝跟前。

    “朕问你,谁是白胡子爷爷?”皇帝虽在问荣泽,可是鹰眼却盯着黛玉、晴雯等人。

    荣泽挠挠头,奇怪的问道:“白胡子爷爷就是白胡子爷爷啊!”

    荣泽生的虎头虎脑,说起话来充满童趣,可皇帝心中却满是猜忌,心道,莫非林致远那小子刻意教了这孩子?

    心中有了猜忌,如果不立即化解,往往就会小疙瘩变大祸患。黛玉知道荣泽的话叫皇上起了疑心,偏她根本不能帮忙。

    站在皇上身后的荀晟睿瞧见了黛玉的焦急,生怕皇上看见迁怒,于是笑道:“陛下,为臣觉着这孩子眼睛清澈,想来说出的话是有几分依据的。要不然怎么他一说完,里面就报出喜讯?”

    皇上一点头,时间赶得太巧,不会是什么人刻意安排。

    黛玉感激的冲荀晟睿看去。荀晟睿便故作未知,又问荣泽:“小家伙,你什么时候见到的白胡子爷爷?”

    荣泽毫不迟疑的说道:“就是刚刚啊!白胡子爷爷就站在那里。”小胖手一指众人身后的大红柱子,什么也没有,荣泽皱着小眉头道:“刚刚还在的。”

    皇帝心中一愣,那岂不是就站在自己身边?不对,这里除了自己就剩下荀晟睿,其他都是太监,根本不会有人长胡子。皇帝忙低头问:“他穿着什么衣裳?”

    荣泽挺挺小胸脯,说道:“和皇上是一摸一样的衣服。”

    龙袍?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越听越觉得荣泽的话透着诡异。这样喜庆的场合,难道说......

    皇帝语音急切,甚至没主意自己已经躬下身:“那老爷爷什么样子?”

    叫一个不满五岁的孩子形容一个人的长相很是为难。要是荣泽说的明白,皇帝反倒会以为这是一个圈套,可说的不明白,荣泽说不定就被皇上定个欺君之罪。本朝最小年纪获得此罪名的人。

    荣泽想不出来,憋得小脸通红,终于蹦出来一句话:“白胡子老爷爷下巴上有个痦子!”

    皇上心中一根线“啪”的断了,戴权忙上前去搀扶,早有人端了椅子过来。

    “皇上别急,许是这孩子混说的。”戴权捋着皇帝的心口低声劝到。

    荣泽见众人不信他的话,又是急又是气,脆脆的说道:“不是的,不是的,师傅教导荣泽,见未真,勿轻言。知未的,勿轻传。荣泽真的见到了老爷爷,你们为什么不信呢!”

    皇帝已经从刚刚那一句话中缓过神来,又听得荣泽的这一句“见未真,勿轻言。知未的,勿轻传”,心中又信了几分。

    先皇可不就是留着长胡子,可不就是下巴上有一颗痦子!

    荀晟睿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该说话,因为一旦说了,荀家和林家可就扯不开这个干系了,好事也要变成坏事。

    “这孩子叫?”皇帝开口问道。戴权忙示意黛玉回答。

    黛玉便道:“启禀圣上,这孩子叫丁荣泽。”

    “丁荣泽......是林致远的表弟?好,小家伙透着几分的机灵劲儿,将来朕的小七大点,就叫这孩子进宫做个伴读吧!”皇上笑道,甚至摸了摸丁荣泽的小脑袋。荣泽不知道什么是伴读,无辜的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皇帝心情大好,一想,这么小的孩子能记住什么,就是别人教他说那些奇怪的话,经过自己这么一询问也该露出破绽,可事实上,皇帝并没有发觉什么。

    他现在倾向于认为......这孩子说的是实话。

    可要真的是实话,那小七,小七会不会是......先帝想要告诉自己什么呢!这孩子的降生是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可不过是出于对皇后的歉疚,以及对整个东南的安抚。

    皇帝心中早有属意的太子人选,而这个人,不会是眼前皱皱巴巴的小包子。

    当今天子头一回这么矛盾,就连当初决心扫平忠顺王势力的时候也没这样彷徨过。

    恰在这时,大殿里服侍的姜公公出来报喜道:“陛下,娘娘已经醒了,想要见见小皇子。”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皇帝身上。

    皇帝精神一振,笑道:“我也瞧瞧皇后去!”戴权吓得忙道:“陛下,产房......”皇帝就瞪他:“难道你们没收拾干净!”

    姜公公忙道:“陛下放心,收拾的是干干净净,一点味道都没有。”姜公公和戴权不同,他是皇后娘娘的心腹,巴不得皇上现在就进去探望主子呢。

    皇帝的脚刚迈,又住了,转头与荀晟睿说道:“你将林家的几个人亲送出宫去,明日朕自有话问林致远。”

    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大殿。

    等黛玉等人满身冷汗的回了莲花胡同,忙将此事告诉了林致远。林致远良久未语,抱着荣泽低声问道:“你真的看见了什么白胡子老爷爷?”

    荣泽刚在皇宫的时候知道那地方吓人,说话还强打精神,现在听哥哥也这么怀疑自己,泪珠子就再也憋不住的簌簌往下掉。满是委屈的说道:“荣泽真的看见了。哥哥你相信我!”

    林致远摸着他柔柔细细的小头发,安慰道:“哥哥信,哥哥都信。好了,你们也累了一整日了,先回去歇着吧。”

    黛玉还想再问,可林致远已经唤人去请刚回来的曹先生。黛玉知道他们有话要谈,只得领了荣泽去后院。

    七皇子诞下的第二日,皇帝宣布大赦天下,又请法华寺的得道高僧们为小皇子祈福。

    薛姨妈听了大赦的消息,急忙派了家中尚得用的管家去大理寺探听消息,又散了无数的金银,薛姨妈和薛宝钗才在狱中见到了形容枯槁,面目犁黑,状有归色的薛蟠。

    他哪里还有当年欺男霸女的威风,头如鸡窝一般糟乱,穿着几乎是支离破碎的囚服,一身的枷锁,堆缩在乌黑脏臭的墙角,两眼呆滞的盯着前方。

    薛姨妈顾不得脏,一下子扑在儿子的身上大哭起来。

    薛宝钗何时见过这样的哥哥,在她心中,薛蟠虽性子鲁莽,又爱惹事,可到底是自己的亲哥哥,母亲和自己的依靠,他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叫宝钗怎能不心痛!

    母女二人拉着薛蟠就是哭,可薛蟠仿若未听到似的,依旧维持刚刚的动作。

    薛宝钗第一个察觉出不对劲儿,忙问在牢房外守候的差役:“敢问这位官爷,我哥哥是怎么了?”

    差役并不答话,反而是色迷迷的盯着薛宝钗。薛宝钗羞愤之下又没有办法,还是一旁的薛府管家掏出了一锭银子塞到差役的手里。

    差役掂了掂重量,才冷笑道:“上面的人吩咐了,要好好关照这个薛大傻子,试问,大理寺想收拾一个人,还能轻饶了他!”

    “上面有人......”薛宝钗沉声道:“是什么人?”

    差役扑哧笑道:“要说你这姑娘和你哥哥倒有几分的相似,冒傻气。上面什么人能告诉你?再说了,你们家得罪了什么人,想想就知道了。”差役好意的说道:“听说你们家花了不少银子打点上面,好心告诉你,如今接管这事儿的是新任大理寺司直,想要活命,还是找找那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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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所有幻象皆缘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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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逆

第二百三十一章 风波初定紫鹃小产

    荀家的动作是迅速的,在一得知皇后诞下皇子之后,老侯爷做了一件叫众人始料未及的事情。

    昭武侯向皇上请旨,推辞自己年纪已老,想要解甲归田在家中做个富贵闲人,又道自己的长子年纪轻,不堪大任,所以希望皇上能派个得用的人去东南管理水军。

    奏折一递上来,皇上就在早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赞昭武侯贤良。

    当初叫荀家镇守东南自然有重用他们的意思,可是时间久了,朝廷就很难再收回这种控制权。想要派人打进其内部,重新夺回权势,又难如登天。

    老侯爷的这一招看似是釜底抽薪,其实是化险为夷。

    因为如此一来,荀家在十年内是安全的,也就是说,七皇子未长大之前......荀家就有保存实力与另外几位皇子一搏的契机。

    荀家最怕的就是皇上卸磨杀驴,明明叫皇后娘娘生下子嗣,可是等几年再亲手扼杀了这孩子的前途,这是荀家万万不愿意见到的。割肉饲鹰,刮骨疗伤,荀家下的是血本,要是不成,东南必将失手。

    老侯爷的一纸奏折叫群臣蠢蠢欲动,尤其是军中大佬们。

    东南是块肥肉,人人艳羡,可惜长久的被荀家独占,现在有了机会分一杯羹,谁不上去疯抢!连一向沉默寡言的大皇子都暗中嘱咐渐渐形成的势力,尽量去争取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大皇子尚且如此,何况余下几位!

    可惜皇上并不着急,先是为七皇子举办了隆重的满月大典,又下了旨意,擢佟太傅长子出任泉州承宣布政使司,同时委派布政使为东南地区最高行政长官。

    这一举动叫众人摸不着头脑。

    佟家大爷到底该算是皇上身边的人?还是荀家的人?

    似乎两者都有些沾边,佟太傅是皇上的恩师,他的儿子自然也该皇上的左膀右臂,可是,佟家大爷在东南的日子久了,无论是人脉还是情分,看起来与荀家更亲近些。

    皇上这一项任命叫好多人的如意算盘打了水漂。

    众人便瞪大眼睛等着谁能成为东南水军新的领军人物。

    一个月后,老侯爷依旧是水军统帅,不过皇上在这里设立了指挥使司,荀家长子任都指挥使,原泉州镇守升任都指挥同知,荀家三少爷出任都指挥佥事。

    三人听命于朝廷,是皇上苦思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这位原泉州镇守成了风口浪尖上的人物,三皇子、四皇子忙派人去打探消息,可结果很失望。

    南边来的消息说,泉州镇守十一岁当兵,从西南转战东南,仕途平坦,几乎没有什么遮拦。

    有心人就从这位镇守的资历中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原来这人在十五年前还曾在当今圣上的府邸里做过侍卫。

    怪不得能平步青云......

    秋日一闪即逝,黛玉曾应邀去贾府上参加诗会,她本是不愿意的,可林致远认为在那次诗会上黛玉方能尽展才华,若是不能将那几首精妙绝伦的诗句留下,实在是人生憾事。

    黛玉并未见到薛宝钗,加上迎春待嫁,诗会并不十分尽兴。探春和惜春就悄悄告诉黛玉,说宝姐姐忙着将薛家表哥救出来,已经开始变卖在金陵的房产了,还托了王夫人帮忙找人。琏二嫂子,不,是凤姐姐那里也上门求过,可惜被人家管事客客气气的“请”了出去。

    迎春的婚事被安排在十一月初九,天已发寒,是长公主定下的时辰,曲驸马身子骨不好,叫管家给大儿子在邻近水井坊的地方买了个五进五出的大院子,花了两千来两。别看宅子大,但是地方并不惹眼,出入水井坊的人并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在这地方买宅子,纯粹是不希望长公主看了迁怒。

    贾家的嫁妆整整六十八抬,贾母出了一万两的银子,贾赦邢夫人出五千两,在西山置办了一座小庄子,两百亩水田,两百亩旱田,古董玩器、金银珠宝、绢帛绸缎十几箱。

    加上这些年迎春自己裁制的衣裳也能凑个几箱子,新嫁娘的东西并不寒酸。

    黛玉清楚,贾家虽说给了一万五千两银子做嫁妆,可实际上换成了东西能花费一半就不错了。大舅舅和大舅母必然处处克扣。二姐姐未必就能拿到那些钱。

    她叫雪雁去贾府送了自家的礼,如今林家在京城的绸缎庄越来越火,连富锦楼也在上月开张,客流稳定,都是文人雅士。黛玉想来想去,还是送迎春那些实际的,将来用得上的东西最好。

    雪雁领着几个婆子去了小半日,回来时一个劲儿的嚷嚷渴。就是边青花的大海碗灌了几口才道:“姑娘不知道,我去贾府听到什么了!”

    碧蝶等人就催她快说。

    “是宝姑娘的哥哥从牢里面放出来了,可惜变成了个傻子!”

    碧蝶就嗤笑:“他本不就是个傻子吗?我听人说还有个诨名叫呆霸王。”

    雪雁忙摆手,说道:“那是以前呆愣,现在是真傻了,连话也不会说,每日就是发呆。听人说是得了失心疯。我回来的时候听侍书讲,薛姨太太要将香莲抬为二房奶奶,要是薛家大爷一辈子娶不到媳妇,她就是薛家未来的女主人。”

    碧蝶张大嘴巴,吃惊的说道:“就是那个和雁蓉姐姐有些像的女孩子!怎么会这样,那个傻子怎么能娶到她!这不是糟蹋人家女孩子嘛!”

    黛玉对香菱有几分的印象,好像是薛家从金陵带回来的,自己在贾府的时候见过,和已经故去的小蓉大奶奶有几分的相似,是个标致的美人。

    黛玉沉声问道:“你见过香菱了?”

    “没有,雪雁走的急,一切都是听侍书、琥珀她们提的。这香菱真是个可怜人,没有父母兄妹,现在又要嫁给一个傻子,她将来可怎么办!”雪雁想到同为丫头,可是香菱要比她们艰难的多,心里泛着酸楚。

    黛玉也觉得这个世界真是没有道理,明明该受惩罚的薛蟠,可结果却是叫一个花样少女为薛家的恶行赎罪。薛蟠傻了,香菱跟着他,将来还有什么好出路。

    “雪雁,你先歇着去吧!”黛玉头有些疼,心里越发的不待见薛宝钗。

    碧蝶见黛玉神色不对劲儿,频频向雪雁摆手势,示意她赶紧离开。雪雁走到半道上,突然又回了身,说道:“姑娘,紫鹃姐姐......小产了。”

    PS:今天的有点少,明天补上

第二百三十二章 姑嫂小谈色衰爱弛

    紫鹃小产的消息是雪雁想了又想,最终才决定告诉姑娘的。紫鹃纵有千般不好,可是到底服侍了姑娘一场,姑娘知道这个信儿也是应该的。

    至于自己做的对不对,雪雁并不知道,她心里既恨紫鹃的忘恩负义,同时又同情紫鹃的处境。

    黛玉听得这个消息的时候明显有些不知所措,紫鹃这个名字在繁花坞是个小小的禁忌,那些刚进门没当差几天的小丫头们甚至不知道府上还曾经有过这样一位不次于雁蓉、碧蝶等人的大丫鬟。

    紫鹃......紫鹃,你到底都做了什么。

    黛玉低声问道:“宝玉那里究竟闹出什么乱子了?紫鹃还是个未嫁的女儿吗,怎么会小产?”

    雪雁只听了个大概,并未将事情的始末了解清楚,“具体怎么回事儿我也不知道,就知道二太太发了好大的火气,叫人将袭人给绑了。我猜想,紫鹃出事儿和她脱不了干系。”

    黛玉面色沉郁,良久才说道:“我早说过,路是她自己选的,将来的苦果也只好她自己往下吞。”

    雁蓉等人看着黛玉进了内室,互相瞅瞅,拉着满是惆怅的雪雁去了外院。

    几日后,黛玉领了丫鬟仆妇去荣国府给迎春添妆。贾赦为讨好长公主,不将嫁妆的礼单子送到曲家,反倒是递到了一墙之隔的长公主府,长公主心里不大舒坦,可是为了名声,还是皮笑肉不笑的接了,她是名正言顺的嫡母,又是她同意给庶长子娶的贾家的闺女,所以给迎春的见面礼很是厚重。

    贾母不是特别疼爱这个儿孙女,但是时间久了,到底有些感情,便请诸多亲朋来家贺喜。

    王子腾临出京赴任的时候将侄儿王仁留了下来协理王夫人,李纨的寡婶也领着两个女儿进京来观礼,说是观礼,其实就是家中生活窘迫,前来投靠李纨,恰好邢夫人之兄嫂带了女儿岫烟进京来看邢夫人。除去王家的人一早在京城,余下李家、邢家刚好在码头上相遇,另有一艘大船和他们同时靠岸,大家互相一打招呼才知道,竟都是往荣国府去的,不禁大笑。

    这尾随其后靠岸的一家是薛蟠的从弟薛蝌,带着妹妹薛宝琴进京成亲的。薛姨妈打从儿子呆傻以后知道家里不能没个主事的,就写了信给已经分家出去的侄儿薛蝌,劝他来帮薛蟠打理生意。

    薛蝌之父乃是庶出,当年分家的时候并无太多家产,到了薛蝌这一辈却攒了不少的家当,最大的心愿就是将皇商的名号从长房那边夺回来。薛蝌与宝琴没有爹娘,二人一商议,决定上京探个究竟。

    三家人合为一队人马进了内城。

    贾母见人多热闹,别提多高兴了,又见薛宝琴知书达理,却不失少女天性,很有老太太当年的风采,于是欢喜的非叫王夫人认薛宝琴做干女儿,又叫鸳鸯收拾了自己的屋子,晚上就叫薛宝琴在自己的内室安寝。

    薛姨妈见宝琴如此受宠,心里很不是滋味。

    宝钗进宫的希望是没有了,北静王那边也没了消息,现在也就只有拉住贾宝玉这根救命稻草,攀上贾家,薛家才能得以喘息。

    当日李家婶子跟着李纨住到了稻香村,邢岫烟碍着迎春即将出嫁,被安置在了探春的屋子里,薛蝌自向薛蟠的外书房小憩。

    黛玉没去凑这个热闹,见贾母疼爱薛宝琴也没泛酸,反而是言笑靥靥的瞧着众人姐姐妹妹的呼乱叫着。

    用了晚饭,雁蓉等人正收拾潇湘馆。久不住人,这里疏于管理有些凉气,好在现在不到冬日,点上几个暖炉子,不大一会就能叫屋子里暖和起来。

    黛玉歪在湘妃榻上看惜春和雁蓉伏于桌子上描花样子,不禁好笑的打趣道:“四妹妹,我见你以往是不大动这些针线的,怎么现在这样热衷?”

    惜春和黛玉关系最好,心里也没什么瞒着掖着的,她淡然道:“林姐姐看二姐姐那里,老祖宗给了那些嫁妆银子,大老爷那边也顾忌......顾忌着长公主的面子,所以嫁妆还算过得去,可即便这样,还有好几抬的箱子是二姐姐自己置办的,为了赶制衣裳,眼睛都敖红了。二姐姐尚且如此,何况是我!林姐姐别看我总说将来剪了头发当姑子去,可是我要做出这样的事儿怎么对得起我早逝的母亲!”

    黛玉知道宁国府那边不大看中惜春,要不是老太太照应着,纵是嫡出的惜春也指不定会成什么样子呢!

    珍大哥......不会像大老爷那样阔绰,而惜春又不是荣国府正经的小姐,外祖母当然不会将她与迎春一般看待。

    门外帘子一动,进来三人,其中一个笑道:“谁要当姑子去!”

    黛玉一看忙迎了上去:“是大嫂子,天都快黑了,有什么事儿只管打发个小丫头来不就成了?”

    李纨将站在自己身后的另个姑娘拉到前面,与黛玉说道:“妹妹刚才见过了,这是我两个妹子李纹、李绮。”

    两位姑娘似有害羞,先是不敢看黛玉,又觉得这样做有失礼数,便悄悄抬头:“林姐姐好。”

    黛玉这一年来见过的世面不少,待人接物上也不像早些年那样疏离,见这俩姑娘都是水葱一般的人物,而且还是大嫂子的妹妹,心里就待见了几分,“两位妹妹快坐。”

    李纨也不打马虎眼,一点李纹说道:“我这个大妹妹喜欢看书,可是来的时候匆忙,婶子不准她们多带东西,说是进京再买。正好我一提,林妹妹是博古通今的,房中存书定然是数不胜数,她们两个动了心思,想到妹妹这里来借点书看呢!”

    原来是这档子事儿,黛玉笑道:“我们不是常住,只从家里带了几本闲书打发时间,要是两位妹妹看得上眼就拿回去。”她叫雪雁带了李纹等人去后面的书阁去书。

    李纨瞄了一眼惜春,又道:“我们家婶子将孩子管教的狠了,什么也不懂,四妹妹帮她们去瞧瞧,别挑花了眼!”

    惜春会意,知道大嫂子是有事儿与林姐姐说,便起身跟着去了,顺便带走了屋里伺候的几人。

    李纨笑望着惜春出门,等人走后,脸一沉,低声与黛玉说道:“林姑娘可知道紫鹃的事儿?”也不等黛玉回答,便自顾自的道:“前几日她来找我,说是想见见你,我拦着没叫她来。紫鹃......现在很不好。”

    “嫂子,我不想听这个。”黛玉不高兴的说道。

    李纨故作生气的说道:“你以为嫂子愿意理这闲事儿?还不是看在她服侍你一场的份上,要不然谁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自打二老爷收了金钏儿做小妾,二太太就没了心思管教宝玉房里的事儿,紫鹃有了身子也不敢和别人说,就自己硬挺着,结果,唉,一碗汤坏了事儿。那到底是宝玉的骨肉,二太太有些火气,找了半天,原来是袭人叫人做在汤里放了九真子!羊肉配上九真子还能有好了?不小产才怪。”

    黛玉冷笑:“袭人必定不会承认此事。”

    “可不是,袭人睁着眼睛与二太太说瞎话,她不知道紫鹃有孕的事儿,二太太还没来得及发落袭人,袭人倒先病倒了。找了个大夫一瞧,竟也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你说宝玉做的这是什么事儿,现在里里外外都瞒着,连老太太也不敢告诉,”李纨贴到黛玉的耳畔说道:“听二太太的意思,是要给宝玉寻个了不起的亲事呢!”

    人常说,大族之乱是从根儿上线坏的,外祖母家行事不敢叫人苟同,幸好自己早早的离了贾府,要不然,以宝玉的性子还指不定闹出更大乱子呢!黛玉一想到两个婢女同时受孕,心里就好大不舒服,“二舅母要是心疼宝玉,就该正正经经的叫宝玉搬出园子去住,现在大观园里这么厮混着算怎么回事儿!”

    李纨也不齿王夫人的行事,“林妹妹自己小心点就是,在门口多多的叫上人看着,不叫宝玉随便出入。最好用你身边的婆子,我们府上的不顶事,见了宝玉还不跟闻到蜂蜜似的涌了上去。现在三丫头、四丫头都避讳着呢,等闲不去宝玉的院子。”

    黛玉长叹一声:“世事无常......”四个字道尽了贾宝玉的处境。几年前大家小,都是亲兄妹似的玩在一处,贾宝玉是唯一的男孩子,自然得宠,黛玉那个时候与他最好,甚至见宝玉与哪个姐妹多说一句,心里都好大不舒服。可现在,对宝玉,她只剩下冷漠。

    宝玉总说,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得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分明是一个人,竟变出三样来!

    黛玉当初听了还有些不以为然,现在想来,贾宝玉就是个重色相的俗人。色衰就爱弛,他这么不定性,又仗着外祖母和二舅母的宠爱,将来指不定还要害多少人。

    PS:谢谢大家对惊荷的支持,谢谢大家的打赏,八月份,惊荷要努力啦~~~fighting

第二百三十三章 时宝钗小惠全大体

    小厨房的柳嫂子跟在银蝶身后,不断的将眼睛向潇湘馆里瞄。

    银蝶与素云是李纨身边的左膀右臂,本该算到丫鬟的头等里,可惜主子不争气,处处低人一等,两个丫头就没什么体面,比袭人等是不能的了。银蝶好笑的看着柳嫂子,劝道:“嫂子该规矩些,潇湘馆可不比别处,叫人家看见笑话。”

    柳嫂子不以为意的抻抻脖子,笑道:“谢姑娘提点。不过,我听人说,林姑娘也不是那种不开面儿的人,少为难咱们下人,我不过是个传话的,能碍着我什么事儿。”

    “林姑娘虽然好说话,但是林大人可不好说话,要是知道咱们府上有人怠慢了姑娘,大人不上门来讨问才怪呢!”

    柳嫂子撇撇嘴,显然没将银蝶的话放在心上。

    这柳家的嫂子本是在梨香院服侍,伺候过薛家的主子们,后来娘娘省亲,将梨香院分出来给小戏子们住,柳嫂子和那些人混熟了,她做事又殷勤,爱攀个高枝,所以后来老太太给姑娘们在园子里弄小厨房,她使了些银子,就成了一名小小的管事。这不,今儿遇上难题,来找李纨讨个主意呢!

    香卉将银蝶二人让进屋,李纨问道:“你不在家好好呆着,来这里做什么!”

    柳嫂子涎着脸往前迈了几步,笑道:“是这么个事儿,刚刚二房奶奶那里派了人去小厨房,说是大姐儿的燕窝没了,叫我们从什么地方匀出来点。大奶奶知道,这燕窝的份例是有定数的,我们小厨房怎么敢随便乱动,我就将话回了那人,可没多大一会儿,二房奶奶把我叫去,说今晚吃不着燕窝,就叫我们小厨房里的人卷着铺盖卷走人。大奶奶,我也是没法子,这才......”

    黛玉听的不明不白的,忙问李纨:“大嫂子,这二房奶奶是什么人,我怎么没听过!”

    李纨冷笑两声:“妹妹怎么没听说过,不就是琏二爷新娶的那位!当时闹腾的多厉害,老太太拿琏二爷没法子,就说生下男嗣就正式抬为正房奶奶,可惜人家肚子不争气,还是个丫头。二太太就说,不如叫二房奶奶,将来琏二爷娶正妻也好圆这个局面。”

    黛玉听的一阵厌恶,琏儿哥算是彻底上了二太太的当,什么“二房奶奶”

    ,不当不正的,地位尴尬的很。她问道:“大姐儿定然就是那位生下的!二表哥糊涂,这个也叫大姐儿,那咱们正经的侄女怎么算?”

    黛玉指的是王熙凤生的大姐儿,都叫一个名字,将来孩子们长大了可怎么说!真是糊涂。

    李纨没搭话,只是无奈的拍了拍黛玉的手背,与柳嫂子说道:“你去把这事儿与宝姑娘说说,就说我这边忙着安置几个侄女,没有时间,请她拿主意吧!”

    柳嫂子心道:两边都推脱,薛家的小娘子叫我来找你,你又叫我去薛家,感情都不想得罪人。柳嫂子咬咬牙,说道:“大奶奶,宝姑娘到底不是咱们府上的人,这种事儿叫她拿主意,岂不是叫人家倒贴?传进二太太的耳朵里......怕是不大好吧!”

    李纨听的好生的刺耳,脸一沉,哼道:“罢了罢了,谁叫我没钱没势,指使不动你柳嫂子。银蝶!你去将我的话告诉宝姑娘,就说她现在也管着内院大小诸事,凭她从哪一出调动出多余的燕窝,反正对牌都在她那儿,我省的麻烦!”

    银蝶“唉”了一声,直直越过柳嫂子出了门。

    柳嫂子不知所措的站在地当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李纨冷道:“怎么,还要我亲自送柳嫂子出门不成!”

    柳嫂子吓得忙欠了身小跑出去。李纨冲着柳嫂子的身影恨恨道:“林妹妹,你看看吧,这柳嫂子不知道收了薛家多少银子,肯为她们这样卖命!”

    黛玉早从惜春那里知道薛宝钗和李纨、探春一同管家的事儿,又见李纨这个样,心里就明白,三人中唱主角的必定是薛宝钗,而贾家正经的奶奶、姑娘们差不多要往后靠。黛玉问道:“我没记错的话,琏二表哥的新生子也没几天吧?难道就能用燕窝!”

    李纨大为不屑的说道:“不过是拿根鸡毛当令箭,听人家说吃燕窝好,偏叫琏二爷回与老太太,说是想熬粥给孩子吃,哼,孩子能吃着什么,还不是进了那个当娘的肚子里。老太太不愿意搭理她们,就任由琏二爷那边闹腾。”

    姑嫂俩正说着话,李纹和李绮跟着惜春进了屋,惜春脸上似憋着笑。黛玉就问:“四妹妹,你笑什么?”

    惜春撑不住,伏在黛玉的肩膀上大笑:“林姐姐快瞧!李纹姐姐和李绮姐姐挑的是什么书!”

    李纹和李绮被惜春笑得发毛,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着李纨。

    李纨故作埋怨似的拍着惜春的后背,说道:“好个疯丫头,瞧将我两个妹子吓成什么样儿了!纹儿,绮儿,别理会她,你们林姐姐最大方,拿出来叫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书!”

    李纹窘然的将自己手中的三本书递了过去,李纨看了看,素色绫绢裱的皮儿,一尺来长,左右对称着玉圭的花纹,暗花底儿,不仔细看还真难发现。中间用楷书端端正正的写了四个大字“山居笔记”。

    “这是谁写的书?怎么没听过?”李纨抖抖手上的薄册子。

    李家虽然已经没落,但是原先祖上也曾做过国子监祭酒,因李纨这一辈没什么精干之辈,家里的老底也吃得差不多,所以就迁回老家泰安去住。毕竟京城里面的开销实在太大,李婶娘是因为丈夫没了,又没有儿子傍身,听说贾兰做了秀才,才活动了心思上门。

    李家没银子没人脉,可就是藏书多。

    李纨没听说过这个《山居笔记》,更何况李纹和李绮呢!

    李纹小声的问道:“我见林姐姐那里好多书,也有我们读过的,也有我们未读过的,只选了这三本,实在是好看,想求林姐姐叫我们回去誊写一份,不知可否?”

    李绮也眼巴巴的瞅着黛玉。她们姐妹俩打大姐姐那里知道林家姐姐博学多才,就想走动走动。

    林姐姐的书不多,她们初时还有些笑话大姐姐夸大其词,后来惜春告诉她们,原来林姐姐不常住荣国府,怪不得!后来李纹和李绮就看到书案最左边有五本一模一样的书,叫什么圆山老人做的,这个名字生疏的很,李绮问李纹谁是圆山老人,可李纹也没听说过。惜春就一个劲儿的笑,也不告诉她们,只问她们书好不好。

    姐妹俩就抱着试试的心态去读,这一翻就放不下了,写的真真儿是好。

    只怕手不释卷就是这个意思吧。

    李绮就悄悄问姐姐,能不能将书带回去誊写一份,将来回了泰安也能叫族中姐妹们瞧瞧。李纹也有此意,可是一看书上批注十分多,就知道是林姐姐心爱之物,所以没好意思将五本书都带走,只拿了三本出来。

    黛玉接过了李纨手里的书,手一点书皮儿上暗黑的小字,笑语李纨道:“嫂子看,这不是写着呢嘛!”

    李纨一瞧,可不是嘛,四个顶小的字儿:“圆山老人!听着怎么这么耳熟?”李纨思忖了一番,惊道:“呀,是林兄弟的墨宝!”

    李纨笑拍着黛玉,嗔怪道:“还在嫂子面前藏掖呢!早说是林表弟的不就成了?”李纹和李绮不明所以,怎么又凭空冒出个林表弟?

    李纨便介绍道:“圆山老人是林姑娘长兄的名号,这书也是他的墨迹。”

    李绮年纪小,满是艳羡的说道:“林姐姐,你哥哥真厉害!”

    林致远虽不是李纨的什么正经亲戚,可是因为有儿子贾兰的关系,李纨对林致远是万分的推崇,于是话语中就带了自己都没察觉的骄傲,好像是自己的亲兄弟一般:“林家表弟可了不得,是当朝从四品的侍读学士。”

    李绮偷偷背着手,掐着小指头算了一下,她们先祖父是国子监祭酒,也是从四品,可那个时候都快四十了,便是这样,还是托了祖上的恩泽早早的接了上任的职位。李绮估摸着,林姐姐的哥哥怎么说也得四十五六,才能做到这个位置吧!

    李纹是李绮的亲姐姐,一母同胞,妹妹想什么,她闭着眼睛都知道,但见李绮掐手指的动作,羞得李纹差点没上去踩她一脚。趁着黛玉给李纨说话的功夫,贴着李绮的耳边说道:“没听见大姐姐管人家叫什么嘛!是林表弟!你这呆子!”

    李绮的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心里直念叨该死该死,她怎么就忘记了,大姐姐管人家叫表弟,显然年纪不会太大,毕竟大姐姐今年才二十有八。可这样一来,二十来岁的从四品......李绮呆愣愣的看着黛玉,心里嘀咕着,林姐姐的哥哥好厉害啊!

    惜春拉着李纹等问书好不好看,恰此时银蝶去而复返,见了李纨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我把奶奶的话告诉了宝姑娘,宝姑娘笑着应了,当着我的面叫薛家的人去将薛姨太太的份例拨出来给二房奶奶送去。不大会儿,二房奶奶抱着大姐儿亲自去道谢,两个人亲热着呢!”

    李纨修长的食指点着桌面,与黛玉说道:“看吧,这是做给我瞧的。还是宝姑娘会做人啊!我这笨嘴笨腮的,便是长了十张嘴也赶不上人家会说!”

    PS:惊荷洗个脸,写二更去,稍晚更新!今天是七夕,祝大家节日快乐~~没有归宿的俺默默爬过!躲在小角落里长蘑菇去!推荐好友的书《名门贵妻》,“高门嫡女为妻难”,好书呦~~求大家包养!(最好也加上惊荷)

第二百三十四章 贾迎春出闺礼大成(补二更)

    迎春成亲的那天,所有的姐妹都去相送,连李纹、邢岫烟都没落下,更何况是近来最得老太太喜欢的薛宝琴了。薛蝌知道贾迎春算是贾府里第一位正经出嫁的姑娘,所以特意叫妹妹宝琴准备了一份厚重的礼物做为添妆之用。

    当时薛宝钗见了只是微微皱皱眉,觉得宝琴这一举动有些出彩儿,凭空压制了邢岫烟等人,会叫大太太、李纨等人心里不舒服。可是看见薛宝琴在贾母怀里撒娇的样子,薛宝钗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这些姊妹中数邢岫烟家中最贫,但姑娘心底善良,又不是那种因为生活窘迫就自怨自艾的人,她送给迎春的是一件自己绣了好久的四扇屏,没请人做木架,显得有些寒酸,可众人都知道这已经是邢岫烟的最大努力了。

    李纹和李琦的礼物是李婶准备的,一人一对翡翠珍珠耳坠子,精致小巧,就是将来做了媳妇也是能戴的。

    穿上嫁衣的迎春异常美丽,大红色映衬的屋子都亮堂了几分,她头戴凤冠,上身内穿红娟衫,外套绣花红袍,颈套项圈天官锁,胸挂照妖镜,肩披霞帔,肩上挎个子孙袋,手臂缠“定手银”。下身是红裙、红裤、红缎绣花鞋,真是千娇百媚,喜气洋洋。

    成亲可是件繁琐死人的事儿,迎春一大早就被婆子们叫起来沐浴,险些没搓掉一层皮。反复的用绿豆粉做成的膏子揉面擦身,什么西域香水,蜂蜜,玫瑰花瓣......一层一层的涂抹,又是羊脂,又是素馨香,描青眉、点朱红,可以说,迎春是今儿当之无愧的美娇娘。

    前来看热闹的史湘云就娇笑着打趣儿:“只差一个红盖头了!”

    众人大笑,气氛活跃了几分,冲走了姐妹要出嫁的伤感。

    迎春看着众人,伸出手拉过黛玉和惜春,“我如今要离开这里了,今后姐妹们能见面的机会怕也不多,也没什么好送大家的,只有亲手打的络子,姐妹们别嫌弃。”

    贾宝玉穿着大红挤在莺莺燕燕之间分外惹眼,他眼圈发红的说道:“二姐姐,你能不能......”

    尤氏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什么“别嫁人”“别出阁”一类的傻话,忙接道:“宝兄弟的意思是能不能在回门的时候多呆几日,我们啊,都舍不得你!”

    贾宝玉疑惑的看着尤氏,不明白为什么大嫂子不准他说话,他想说的分明不是这个。探春明白尤氏的考量,今儿是二姐姐大喜的日子,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好容易她们姐妹中能有一个安然离开这里,还是稳妥些的好。

    于是探春拉过了贾宝玉,说道:“二哥哥,不如你去前面瞧瞧。听说这成亲还要叫门的,你也出几个对子叫二姐夫答一答,看看他的学识如何!”

    贾宝玉眼前一亮,忙撇下众人飞也似的去了。

    迎春好笑的看着宝玉,临了又叫过站在门口处抿嘴笑的贾兰,“兰哥儿,你过来。”贾兰往前走了几步,迎春打量着这个已经越长越秀气的那孩子,贾兰是曾孙辈里最杰出的一个,比起不懂事的贾宝玉,这孩子更叫人欣慰。迎春年少时得过贾珠的照拂,兄妹之间的感情也很好,当年贾珠去世,迎春伤感了好久。这回她出门儿,因李纨是守寡之身,所以不能前来送亲,就托了儿子贾兰来贺喜,迎春见了这孩子自然想到了贾珠,想到了大嫂子这些年的帮衬。

    “兰哥儿,你今后要好生读书,博得一个好功名,叫大哥哥在天之灵也心有所慰!”

    贾兰想到英年早逝的父亲,想到母亲曾提过父亲当年的豪言壮志,心底笃定要叫母亲头戴簪缨,胸悬金印,威赫赫爵禄高登,方不负这大好的韶华。贾兰哽咽道:“二姑姑放心,兰哥儿知道该怎么做。”

    李纨不在,尤氏最长,她笑道:“吉时快到了,请新嫁娘盖上红盖头。”

    司棋忙将手中捧着的黑紫檀托盘递上去,这盖头可不是人人都能帮着盖上去的,要找个福气大的,贾母寻了好久,最终请了锦乡侯诰命的大儿媳妇来帮忙,她父母双全,有儿有女,最适合!

    尤氏叫人去贾母那里请锦乡侯的大儿媳,又撵了众位姑娘们到后面去躲着,待会儿新姑爷进来看见这么多的小姑子,那可成什么样子了!史湘云还不肯,直嚷嚷着要见见新姐夫。尤氏就笑骂道:“等你这小蹄子成亲的时候,大家也去闹,看你怎么办!”

    一句话噎的史湘云登时没了脾气,薛宝钗笑着拉了她去后面。

    这娶亲也是个乐子,所以大喜的日子也不好拘了众人,小姐们在厢房里坐定,门口处摆着轻纱大围屏,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可里面能影影绰绰的看到外面。史湘云等人就守在这儿,等二姑爷一进门的时候大家或许能瞧个大致。

    就在此时,外面一阵礼乐声,史湘云兴奋的说道:“来了,来了!”

    众人都往外瞧,就连黛玉也不能落俗。二姑爷一身红,胸前带了个大红花,傻愣愣的。

    惜春扑哧一笑,低声与黛玉说道:“林姐姐,你瞧,新姐夫的样貌还配得上咱们二姐姐,就是穿的......”

    薛宝钗扭头与她说道:“听说当年的状元公也是美男子,姐夫是大驸马的长子,想来相貌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惜春哼了一声,嘀咕道:“就你知道的最多!”薛宝钗本是要卖弄卖弄,没想到却碰了一鼻子的灰,讪讪的转了头。黛玉一掐惜春的鼻梁,笑骂道:“看你的热闹吧!”

    说话的功夫,新姑爷已经进了屋,里面隐隐传来各种吉祥话,曲姑爷身边的妈妈们就站在院子里给贾府的下人们发喜钱,一个个小红包鼓鼓囊囊,不知道塞了多少,但见丫头们眉开眼笑的样子,黛玉猜里面的东西少不了。

    不多时,曲姑爷背着迎春出了门,后面跟着拍手唱贺的小孩子们,一直跟到大门外。史湘云忙道:“咱们也跟出去吧!”

    尤氏一把拉住她,笑道:“我的好姑娘,你去做什么!外面自有宝玉和兰哥儿、环哥儿他们!”

    史湘云瞪大了眼睛:“这就没咱们什么事儿了?连二姐姐拜堂也不去看看?”

    “这是自然,咱们只把新娘子嫁过去,拜堂成亲是姑爷那边的事儿,你就甭担心了。”

    尤氏的话叫史湘云有些不大高兴,她白兴奋了好久,还以为能亲自见到二姐姐出门儿呢!

    贾母身边的丫头翡翠来回话:“大奶奶,老太太那边已经开席了,叫众位姑娘们快过去,还说北静王妃和南安太妃都到了,要见见姑娘们。”

    尤氏心里一动,忙叫探春等人整理衣装,又亲自上去将黛玉发间的钗环摆正。

    贾母处正唱着戏,上面两席是南、北二位王妃,下面依次序是众公侯诰命。左边下手一席,陪客是锦乡侯诰命与临昌伯诰命,右边下手一席,方是贾母的主位。

    邢夫人、王夫人带领族中几个媳妇,两溜雁翅般站在贾母身后侍立。林之孝、赖大家的带领众媳妇都在竹帘外面侍候上菜上酒,周瑞家的带领几个丫鬟在围屏后侍候呼唤,台下一色十二个未留发的小厮侍候,场面甚是浩大。

    薛宝钗等几个姊妹进来时,南安王太妃正与贾母说笑,突见这么多美人儿,一时间也愣住了,好半晌才见其中一个竟是认识的。

    贾母笑指着探春、惜春道:“这是我们家中的三丫头、四丫头。”

    南安王太妃拉了探春,北静王妃拉了惜春,问了年岁,又称赞不迭。南安王太妃与史湘云最熟,嗔怪道:“你在这里,听见我来还不出来,只等叫人去请,看我明日和你叔叔算账。”

    史湘云性子活跳,也不待人请就到了南安王太妃的身边,撒娇道:“太妃饶了我这回!”

    北静王妃刚进门没几个月,不曾认识史湘云,但她为人乖觉,听见太妃和史湘云说话,就不动声色的松了惜春,转而与史湘云说话。

    史湘云眼睛一瞄,“宝姐姐,你快来,这就是我常和你念叨的太妃娘娘,对我可好了!”

    薛宝钗款款而出,向两位王妃见了礼,锦乡侯诰命与临昌伯诰命没见过薛宝钗,就拉着站在身后的尤氏问这是谁。待听说是皇商家的女儿时,脸上就闪现出一抹不屑。

    薛姨妈是没这个资格上这种场合的,薛宝钗能来也是托了众人的福气,就连李纹和李琦也还算是书香门第的女儿,薛宝钗......到底差了一截。

    史湘云将薛宝钗介绍给了老太妃,她是好意,希望自己的宝姐姐能进了太妃的青眼,可惜太妃只是夸赞了几句,但是话语里的不真诚,任谁都能听得出。

    太妃只是笑了笑,与贾母说道:“一个个都是好的,你不知叫我夸那一个才是!”早有郡王府的人打点出礼物来,宝琴、李纹、岫烟等都有,一色九份,并不偏向谁。太妃笑道:“你们姊妹们别笑话,留着赏丫头们罢。”

    众人拜谢过。南安王太妃顿了顿,转而问贾母:“听说老太君还有个外孙女也在府中,不知是哪一个?”

    贾母脸上的笑容愈深,一指站在中间的黛玉:“玉儿,快来给太妃请安!”

    PS:昨天懒惰鸟~~~55555

第二百三十五章 老太妃有意频示好

    南安王太妃细细打量着黛玉,心中也不由得暗暗赞道,怪不得人都说贾母疼这个外孙女比亲孙女还重,果真有几分的道理。今儿黛玉穿着一身玫红的团锦琢花衣,下面一条珠络缝金带红裙,虽还年少,可是玲珑的曲线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这是个含苞待放的少女,不知谁家少年有幸能娶得美娇娘。

    黛玉红着脸在众人的注视下给上首位的两位王妃请了安。

    南安王太妃喜欢的不得了,非叫人在自己身边加张椅子,黛玉不敢坐,贾母倒是笑道:“既然是老太妃的盛情,玉儿,你且坐着。”

    老太妃的笑容就多了几分,对黛玉是嘘寒问暖,看得坐在远处的史湘云好眼热。史湘云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她原是和众位诰命夫人最相熟,可现在风光的却不是自己,于是话语间就带了几分的不客气,在姊妹中小声说道:“老太妃该叫宝姐姐或是三姐姐坐在那里的,林姐姐既不是最长,又不是贾家最亲的人,怎么也轮不到她啊!”

    一席话说得薛宝钗和贾探春都有些不大舒服。

    薛宝钗尴尬的笑道:“林妹妹乖巧,比咱们都讨人喜欢,老太妃这样做也是有道理的。”她没说出口得是,谁叫人家有个好哥哥!

    探春明白过味儿来,这是什么地方,这是老祖宗的上房,难道叫别人以为自己真如史大妹妹说的,是个拈酸吃醋的?不,这万万不能,探春忙转移话题:“湘云妹妹,尝尝今儿做的这个蜜豆羹。”

    史湘云不耐烦的接过了小羹匙,在李纹和李琦的注视下将豆子一颗一颗吃了下去,独惜春冷冷的瞥了史湘云一眼,再不说话的往戏台子上看去。

    稍早有南安太妃点了一出戏文,这会儿又让北静王妃和贾母,其中北静王妃位份较高,推不过贾母便点了出《乞巧》,一回头便见黛玉坐在那里吃葡萄,北静王妃想起丈夫时常与自己说的话,他们王府现在是多事之秋,处处要低调,尽可能的不引得皇上的反感,北静王也常说些朝中的走向与这位新王妃听,“林致远”的大名是如雷贯耳,叫人想不知道都难。

    北静王妃与贾母说道:“我家王爷常称赞朝中有位后起之秀,听说还是林姑娘的哥哥?”

    贾母心中暗想,这位北静王妃到底是年纪轻,沉不住气,看人家南安王太妃,明明将自己的玉儿叫到身边就是项庄舞剑,志在沛公,可人家硬是没吱声,想见林家哥儿也不明说。老太太笑道:“正是!林家哥儿也来了,这个时候该在前院和老爷们吃酒呢吧!”

    北静王妃看向老太妃,下面的话她可说不出口,毕竟林致远是外男,自己是个新媳妇。

    南安王太妃明白北静王妃的意思,便与贾母说道:“久闻林侍读的大名,不知今日能否一见?”贾母环视了一圈众人,说道:“林家哥儿与我们是正经的亲戚,就是女眷们见了也无妨,既如此......林之孝家的,你去前院将林家大爷请来,就说府中的亲戚们想见一见。”

    林之孝家的应声而去。

    众人就翘首企盼。薛宝琴悄悄问史湘云:“史大姐姐,这林家大爷莫不是长了三头六臂?怎么大家都想见?”

    史湘云一乐,声音有些大,惹得那边的王夫人、邢夫人拿眼睛瞄她,吓得湘云忙敛了得色,低声说道:“你可害死我了!”

    薛宝琴委屈的看着姐姐宝钗,又瞧瞧史湘云,小模样甚是可怜。史湘云便夹了一只碧莹莹的虾饺给薛宝琴,道:“好好好,是我的不是,待会儿叫老太太瞧见,又该数落我了。你不是想知道林家表哥吗?”

    史湘云故意卖了个关子,果见李纹、李琦,甚至是邢岫烟都往她这边瞧,甚是得意的嗔道:“等人来了不就看见了!”

    众人顿感上当受骗,可是一看到史湘云向她们挤眉弄眼的样子,好像知道了什么大秘密似的,薛宝琴等人又难为情的转移视线。

    《乞巧》刚唱了一段,去而复返的林之孝家的带着个少年郎进来,满院子的女眷们都往那边瞅。

    这少年,身修长,伟容色,土木形骸,不加饰厉,而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南安王太妃抚掌而笑:“怪不得我家王爷时常称赞呢,小林大人果然是仪表不凡,实乃翰林中的翘楚!”

    “致远不敢当太妃如此夸赞,”林致远既是晚辈,可也是堂堂的四品大员,见了老太妃并不用行大礼。

    贾母低声与老太妃道:“这孩子不错吧!”

    “自然是不错的。”南安王太妃心底惦记着事儿,她的儿子一向是忠顺王的党羽,此次算作是皇帝清剿的重点目标,南安郡王就想着怎么才能去讨好皇上,这不,听说茜香国有动乱,于是想向皇上请旨出兵征讨。不过皇上迟迟未发话,能帮上忙的人都已经自顾不暇,南安王太妃是没了法子,这才上贾家来找找门路。

    林致远的出现无疑是此行最大的变数。

    “小林大人年纪轻轻就深得皇上信任,是旁人比不了的。听说小林大人还未娶亲?可别是挑花了眼,不知道哪一个才好吧!”南安王太妃话里话外就起了帮林致远说亲的意思,也是想变相的卖一个好给林府。

    贾母听了忙道:“林哥儿还小,不着急,等太妃有了什么合适的人选,可要给我们留意着。”

    南安王太妃也有几个孙女,可惜嫡出的那两个早就定下了亲事,不好改弦易张,庶出的不过是些小病猫子,配不上小林大人。

    “老太君要是信得过我,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场面上的话谁都会说,更何况老太妃还真有这样的心思。

    而站在中央的林致远对南安王太妃可没什么好感,四王八公里就没几个有好下场的。他今日一来就知道老太妃打的什么主意,近来茜香国作乱,有颠覆以往朝圣纳岁的企图,皇上知道是勃然大怒,欲派人南下好好教训一下茜香国。

    这个差事原是昭武侯的,可是现在人家荣养了,又交出了手中大半兵权,皇上是不愿意再叫荀家出征的,可没有荀家,他现在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南安郡王为了获军功,此番没少打点,就连他的府邸中也受了南安郡王府不少的礼物。林致远深知,这位郡王并不擅长水战,前世的记忆中好像在后来还被异族生擒,朝廷出人议和,老太妃舍不得自己的亲孙女,就收了探春做干女儿,将其远嫁异域。

    林致远不屑的正是这个。既然没有那金刚钻儿,就别揽那瓷器活儿。南安郡王一家也算是费尽心思了......

    PS:今天有事儿,先来一章!^_^

第二百三十六章 羌夷使节进京议亲

    沈修杰的到来叫贾府一干老爷、少爷们很是诧异。

    并不是说东平侯世子不受欢迎,而是因为贾家和东平侯府并无什么往来。

    此次迎春成亲,贾赦本着狠狠捞上一笔的念头,至少将扔出去的千十来两银子收回来,他怂恿了贾母大肆举办婚事。贾府远亲近邻,能叫得上名字的几乎都是座上嘉宾,连傅试这样一个小小的通判都来凑热闹,何况是其他几大家族呢!

    贾赦定的好计策,他心里明镜儿似的,这些人能来不是看在贾家的面子上,而是看重宫里面元妃娘娘。

    可沈修杰与贾家是八竿子打不着,他这个时候来是什么意思?

    贾琏在扬州的时候曾与沈修杰有过一面之缘,所以这个场合由他出面是最恰当不过的。送亲归来的贾宝玉、贾环、贾兰依照贾政的命令随侍在一边。

    “不知道世子爷来是?”贾琏还算有自知之明,看见两手空空的沈修杰,没敢猜人家是专门贺亲事的。

    沈修杰没什么耐性和贾家的人闲扯,“我找林致远,有急事。”

    林致远......贾琏听到这三个字就浑身难受,他吃林家的亏可不少了,一想到王熙凤的再嫁和林家有牵扯不掉的关系,贾琏就暗自咬牙。

    贾琏满是笑意的谦让道:“有什么急事能差得了这一时半会儿。今日是我们府上大喜的日子......”沈修杰气急败坏的打断道:“是皇上急招林致远,你还不带路?”

    贾琏吓得一个踉跄,脸色骤变:“这,这边走!”

    内院的女眷们只听小厮们来回禀说是东平侯世子到,至于来意是什么,大家并不理会。在座众人与沈修杰还算相熟的该是南安王太妃,她当年看中了七公主,还想给自己的儿子说亲,可惜晚了一步,叫东平侯占了先机。

    南安王太妃便道:“你这小子,我们家郡王三番两次的邀请你上门做客,你不是这个事儿就是那个事儿,总有借口推脱,怎么?今儿知道贾家老太君嫁孙女,就来上门讨酒吃了?”

    其实,沈修杰从家中老嬷嬷那里也听过一些关于南安王太妃的手段,这个女人在三十几年前的京城社交圈中甚是活跃,只是后来南安郡王子承父业,袭了爵位,她便开始从众人视线中淡退出去。沈修杰回道:“多提太妃抬爱,不过修杰身兼重任,不敢有片刻分神,此番来贾府是皇上有命,宣林大人进宫。”

    林致远心中好笑,修杰这小子还真敢说,连皇上都成了他的借口。

    沈修杰似乎很怕林致远误会,忙在众人瞩目之下说道:“刚刚羌夷使臣进了京,皇上就是为这事儿才宣林大人的。”

    席位上顿时骚乱一片,贾母逾越的问道:“莫非是咱们天朝和羌夷又要打仗了?”

    “这倒不是,是羌夷人进京来议和,有意派羌夷公主和亲!”

    南安王太妃眼前就是一亮,和亲,这种事儿可一向是为皇上分忧的大难题,要是她没记错的话,上次和亲还是十八年前,先皇与迦叶国国君签下盟约,并将寿昌王的嫡女嫁过去为后。寿昌王不过是个小郡王,世代守在封地,几近没落,要不是家中出了个异族王后,再过几年怕就没人认识了。

    要是这次和亲能由他们南安郡王府出面,皇上就能明白他们的心意。反正只是娶个蛮族女子,她家中还有好几个嫡出的孙儿,这倒不犯愁。

    南安王太妃就道:“这可是大事儿,小林大人快与世子进宫吧!”

    林致远又嘱咐了黛玉几句,便随了沈修杰出了荣国府,一上马,他便问:“你刚刚说的都是实话?”

    沈修杰打马在右侧,笑道:“句句是实情!现在羌夷人就住在东街尾的会馆里,皇上派了五城兵马司的人守护,我是觑了了闲才出来的。”

    林致远皱皱眉:“皇上若是想议亲,你能在贾府人的面前将事儿说出来?我猜皇上未必会应允此事!”

    “致远,原来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沈修杰大笑,看到好友失算的样子很是开心,“皇上不但准了和亲一事,还打算派去一位公主嫁与羌夷大皇子为妻!人都定好了!”

    林致远猛的拉住缰绳,立在街心,怪物似的看着沈修杰,良久才道:“你不会是想说......那位吧!”

    “哪位?”

    林致远刚才一听沈修杰的话,脑海里就闪出一个名字,可问完之后又觉得自己纯属胡乱猜测,于是没答沈修杰的问题,反而踢了座骑往前去。沈修杰亦步亦趋的跟在林致远后,锲而不舍的问道:“你到底猜的是哪位啊?”

    沈修杰见林致远并不搭理自己,又道:“皇上宣你,是因为这事儿和你有莫大的牵连,你想好了怎么回与皇上啊!”

    显然,沈修杰得到了什么消息才会有这样的话说与林致远听,偏他又起了玩笑之心,话只讲了一半儿,大有叫林致远猜上一猜的意思。

    ......

    皇上的御书房里一溜儿坐了六位大人,打头的是文华殿大学士姜幂、东阁大学士邵灿、礼部尚书、紧随其后的是兵部大司马及新任云麾将军郑善本,还有......排在最末的荀晟睿。

    林致远和两位大学士不熟,和礼部尚书又有点不对付,他不明白和亲这样大的事儿叫他做什么,难道是皇上想命自己写青词恭颂一下?

    林致远在这里正揣测着,皇上便说道:“林爱卿到了,想必刚刚东平侯世子也将事情与你说了个大概,此时朕将诸位爱卿唤到此处,乃是有要事相议!”皇上举起龙案上的奏折,道:“这是昨日边关送来的急报!西南连失三座村镇,这可是郑将军走后最大的一次损失。”

    大司马羞愧至极,皇上当着自己的面儿变相夸赞郑善本,实际就是在敲打自己。当日大司马见郑善本让出了西南的位置,想尽办法将自己的侄儿安插在当地,可现在出事儿的就是自己侄儿的辖令范围。

    皇上狠狠的瞪了大司马,才道:“西南不宁,朕心难安!羌夷大皇子回去之后就大刀阔斧的改革,不但整编军队,还加强了对幽州地带的侵犯。幽州知府......被吊死在家中。”

    皇帝说道最后的时候几乎是怒不可遏。

    林致远能理解这种心情,自己的官吏,在自己的衙门里被羌夷人杀死,这不是对天朝最大的羞辱嘛!

    六位大人是一声不敢吭。

    “怎么,都不说话了?前日不是还在朝堂上吵着要增盐税,加徭役吗?祸害百姓的事儿抢着做,一到了国家危难之时,都成了闷嘴的葫芦了?”皇帝扫向东阁大学士邵灿:“邵灿,你来说。”

    “是,陛下!”邵灿起身,“臣窃以为,当务之急是往幽州派一名精干知府出任,幽州乃是西南重镇,此地要是出了岔子,咱们天朝就会转为尴尬境地!”

    “爱卿可有人选?”

    邵灿点点头,道:“臣知泰安知府王宏昌在当地是有名的能吏,泰安能在几年的工夫有所成就,与王宏昌的能干是离不开的,臣认为此人即可。”

    文华殿大学士姜幂忙道:“邵大人此话差异,王大人能在泰安府有此成就实在是家族荫蔽。王家是泰安府的望族,王宏昌大人三年来次次评优与此不无关系。然幽州不同,郑大人最了解此地,幽州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想做幽州知府,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礼部尚书也道:“下官极赞同姜大人,陛下是想根治幽州乱局,王大人的资历还差点。”

    “林爱卿,你说说,这幽州该如何整治?”

    林致远和沈修杰可没荀晟睿的好待遇,这二位自打进了御书房就是乖乖的站在一侧。此刻见皇上问他,便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臣以为,幽州当与西南一起整治,谁也离不了谁。幽州乃是西南屏障,少了此屏障,天朝富庶之地便暴与蛮夷之口。待蛮夷人占领幽州定都……陛下,咱们就是将幽州抢回来,终究不美。”

    户部尚书上来唱反调:“林大人不要危言耸听,蛮夷人怎么会在幽州定都,他们的都城是……”

    林致远笑着接道:“是撒木!不过老大人该知道,撒木远离天朝,行事很不方便,况且当地多浓雾,羌夷人打幽州的主意不是一日两日的,若不然也不会年年去骚扰。”

    户部尚书嗤笑道:“林大人说的头头是道,不知道林大人可有治理西南的良策?你不是说,幽州等同于西南吗?”

    皇上也饶有兴致的问道:“林爱卿速讲!”

    林致远忙道:“陛下,说到底,是羌夷人生活窘迫,又艳羡天朝人丰衣足食,才有了一次次得劫掠。长此以往,肯到幽州经商的商队必然越来越少,这个城市也就没落了。待咱们一松懈,羌夷人就会直捣黄龙,将幽州尽收囊中。”

    “爱卿的意思是?”

    林致远跪倒在地,一字一句的回道:“臣恳请陛下在幽州开放互市,与蛮夷通商!”

    一席话,震得众人心惊!

    PS:大家猜猜送去和亲的会是??

第二百三十七章 开互市定安邦大计

    礼部尚书像是屁股上压在针尖上似的,腾的就站了起来,怒指林致远:“开放互市?林致远,你安的什么心?只要互市一开,羌夷人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的进出幽州,引狼入室,你实在是居心叵测!”

    大学士姜幂也道:“尚书大人所言也有道理,纵观百年风云,能开互市的地方都是两朝邦交有所缓和的边城,自瀚渊之盟瓦解后,天朝与羌夷就再也没能和平共处过,百年间我朝战死西南的英烈无数,仇怨是越结越深,突然间说要开互市,不但朝中大臣会反对,就是羌夷人都会怀疑咱们的用心。”

    开互市是大事儿,光靠这几个人是断不能决定的,但是大司马瞧皇上的脸色,八成是有戏。

    “陛下,互市是朝中大事,不如就请林大人说说他的想法,也许有几分道理也未必!”邵灿是皇上提拔起来的中坚势力,今年不过四十出头,算是朝中的少壮派,干什么事儿喜欢直来直往,并不像大学士姜幂一般思前顾后。

    林致远忙一脸期待的看向皇帝。

    皇上笑骂道:“既然邵大人都为你说项了,你便直说吧!”

    “臣遵旨。”林致远先往邵灿的方向鞠了一躬,算是答谢他的人情,继而说道:“陛下,姜大人说天朝与羌夷结怨已深,不知几位大人可想到为何羌夷此番要来议和,甚至提出将公主嫁到天朝?”

    礼部尚书想在皇上面前压制林致远,所以林致远说的每句话自己都要反驳,不过这一问倒是难住他了。他是礼部尚书,管理的无非就是礼仪、祭祀、宴餐、科举诸事,羌夷人来了,他出面接待,这再寻常不过,可是和羌夷人具体的打交道,这是兵部大司马该操心的事儿,礼部尚书就是想说点什么,只怕一张口,就要被其他人笑话了。

    林致远看向礼部尚书,似乎在等他的回答或是驳斥。

    礼部尚书老脸羞红,气道:“林大人这般看我作甚!”

    “不敢不敢,致远以为尚书大人或许能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这才有一问。”

    林致远这话忒歹毒,当着皇上的面指责这位礼部尚书大人不称职,连敌军为何来投诚都不知道,还有什么脸面坐在这御书房里和诸位大臣共商国事?

    礼部尚书气的胸口直疼,可当着皇上的面儿又不好发作。

    皇帝瞪了一眼礼部尚书,又问郑善本:“郑将军久居西南,对西南战况是了如指掌,林爱卿的问题你可知晓?”

    郑善本忙道:“回禀陛下,臣与羌夷人苦战十年,大大小小的战役不下百余次,对这个民族还是有所了解的。如今羌夷人的首领年事已高,下面有众多子嗣,各个能征善战,大皇子柯木智是他最得意的儿子,可惜并非王后所生,因为这个,羌夷人有些不服气。臣......”

    郑善本是武将,说话有些直,刚开口就觉得有些不妥,可话到嘴边又转不了个儿,卡在一半儿不当不正的。

    皇帝沉着脸道:“有什么你就说,不必忌讳。”

    “是,陛下。臣上次截俘柯木智也是因为羌夷人里有咱们的内应。”

    不怪郑善本话到一半儿不愿意提,上次将柯木智放走的事儿是皇上的大忌,京城献俘搞得轰轰烈烈,可后来人却跑了,这成什么了!朝廷到现在都没向百姓们说明此事,还想就这么拖着呢!可是西南战况拖不起,当地好多的将士就见到羌夷皇子柯木智重回战场了,眼睛瞪的比铜陵还大。

    郑善本继续说道:“羌夷人看似尊崇大皇子,可是他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又因为这次被俘,叫八皇子隐隐出头,这位八皇子的母亲又是羌夷首领的嫡妻。”

    大学士姜幂若有所思道:“郑将军的意思是,羌夷此番议和就是他们内部矛盾激化的结果?”

    郑善本一点头:“看样子该是如此,我与柯木智打交道的时间不短,他的战法远胜于一般羌夷人,听说是少年时跟随一位天朝人学过兵法,柯木智也因为这点颇为得意,他是绝不会妥协来议和的。”

    “所以,议和的事儿该是八皇子的挑的头?”皇上的话看似疑问,其实是肯定了郑善本的说法。“林爱卿,不知道郑将军的回答是否能叫你满意?”

    皇上调侃的笑望着林致远,在他看来,林致远还太年轻,就是耍了个小聪明难为难为礼部尚书,和郑善本这种沙场老将是不能比拟的。

    他打心眼儿里也没想过林致远能知道西南诸事,毕竟......林致远是侍读学士,可不是什么万事通!

    可惜,林致远叫皇帝失望了,他非但了解西南诸事,更为此打过自己的算盘。

    林致远笑道:“郑大人所说与臣想的相差无几。”礼部尚书听了就想大声笑几下,可是见大司马、大学士等人都瞧林致远,他也只好识时务为俊杰,偃旗息鼓了。

    林致远笑过之后,脸色立即严肃起来:“据臣所知,这位八皇子喜好结交,羌夷贵族有不少子弟都愿意效忠于他,反之,跟随大皇子柯木智的都是些军中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贫家子弟。这二位各有各的优势,不过,其中还有个变数。羌夷首领是这半年来病重的,他之前有位荣宠异常的妃子,这个女人对羌夷首领的影响力颇大,臣猜测,这次的议和之行与她定然有关。”

    皇上看向郑善本:“郑大人,真的有这样一位妃子?”

    郑善本想了想,才道:“确实有这么一位,听说几年前有位商人到幽州贩货,不知道怎么就叫羌夷知道了,这位商人手里有颗西海明珠,羌夷首领为了这颗珠子,几次攻打幽州,就是想把珠子送给宠妃。”

    皇帝笑道:“恃宠娇多得自由,骊山烽火戏诸侯。只知一笑倾人国,不觉胡尘满玉楼。古有烽火戏诸侯,今有羌人夺珠攻城,看来这个女人也算是红颜祸水!”

    林致远忙拍拍皇帝的马屁:“陛下所言甚是。”

    “林爱卿说这个女人是变数,缘由何在?”

    “此女曾是大皇子柯木智的恋人,无奈柯木智为巩固权位,娶了羌夷大臣之后,此女因爱成恨,就嫁给了能做她父亲的大首领。”

    皇帝颇为吃惊:“这种事儿你怎么知道的?”皇帝转而问郑善本,“郑将军......”

    显然,郑善本也是初听此事:“陛下,臣只知道此女与大皇子不和,并没在意。”郑善本没撒谎,他是真不知道,那个宠妃有个五岁大的儿子,所以西南将领们都以为两人不和是因为夺权挣位的关系。别说郑善本不知道了,他坚信,就是羌夷内部也未必会有几人知道此事。

    林致远尴尬的笑笑:“皇上,不是臣爱听这些乌七八糟的消息,实在是臣无意间知道的。臣有位老友,曾到幽州游历,这事儿就是他在酒桌上当个笑话似的告诉我们的。”林致远想了想,忙接了句:“当日听到的不止臣一个!”

    暂且不管这是真是假,皇帝将主意在心中打了个筋斗,道:“爱卿是想借二人纷争,好渔翁得利!”

    “正是。若咱们肯帮这位宠妃的忙,叫她五岁的儿子继位,陛下想啊,羌夷在十年之内是不敢有大动作的。毕竟,其儿子年幼,一登基,要以安抚为主。幽州再开互市,吸引商机于此,咱们从内部腐化羌夷贵族,叫他们知道什么是骄泰奢侈,贪欲无艺,略则行志。到时候不必咱们动手,羌夷自会从内部瓦解,陛下再一举攻城,那时西南必将尽收陛下的宏伟版图!”

    最后一句话简直说到了皇帝的心坎里。

    他要的可不就是四方朝拜,重现百年前的辉煌?

    皇帝大笑:“此计甚好!甚好!”

    大学士姜幂忙道:“陛下,林大人所言有理,可是此计行使起来破难。柯木智不是等闲之辈,听郑大人所言,羌夷人的八皇子更非等闲之辈,如此一来,那位宠妃之子凭什么脱颖而出,成为下任首领?”

    礼部尚书找到了知音,忙道:“正是,陛下,水中望月,终究是空......”老尚书的话还没说完,皇帝就不悦的打断:“好了,什么水啊,空啊的。朕好容易有林爱卿出了这个好主意,难道还没实施,就叫你们搅乱了嘛!既这样,尚书大人,你倒是想个法子!”

    礼部尚书见龙颜大怒,乖乖的消停了。

    林致远并没落井下石,“皇上,两位老大人也是谨慎才会有此话。”沈修杰听了暗道:致远这小子怎么轻易就放过户部尚书了?该叫那老小子尝尝教训才是啊,省的三番两次的难为致远。

    林致远笑道:“臣所想不过是个大致,至于具体怎么行进,臣想,朝中能人无数,陛下定然能心想事成。”

    大司马心中有些不屑,什么新科状元,哼,这些文人都爱搞这些阴谋诡计,不说和羌夷人正面对正面的拼杀一场,却话里话外透着耍阴谋诡计的意思。

    皇帝从宝座上下来走至林致远身边,戴权忙侍奉在一侧。

    “如今话说到了这里,又是老生常谈了,还是刚刚那件事儿,众位爱卿认为何人可担此重任?”皇帝笑问道。

    这回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去做幽州知府,林致远提的那事儿也得一并解决了。

    所以几位老大人没一个敢推荐的。

    事情要是没办成......荐举的人就要跟着惹麻烦。

    大家眼神不善的瞄向林致远,似乎是在说,谁讲的大话,谁收拾这烂摊子。

    林致远果然不负众望,一抬头,眼神坚定的看向皇帝:“臣愿向陛下举荐一人......”

    PS:继续提问——致远哥哥会举荐谁呢???^_^,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二百三十八章 颁布圣旨文武同行

    算上沈修杰、戴权,御书房里能喘气儿的九位全都盯着林致远,就希望听听他能说出什么惊艳奇才的名号来。

    林致远不负众望,笑望着皇帝老儿:“陛下,臣向您自荐!”

    沈修杰一个晃神,登时就往前踉跄了几步,可关键是没人理会他的无礼,大家都怪物似的看着林致远。

    礼部尚书站起身忙喊:“陛下!”

    皇帝一摆手,阻止道:“先叫林爱卿说说缘由。”

    大学士姜幂拉着了礼部尚书,好汉不吃眼前亏,皇上欣赏林致远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这礼部尚书年岁越大越没了眼力见儿,非要和林致远作对干什么,人家将来的仕途之路长着呢,说不定他们这些老人儿退了,子孙们还要求到人家!

    礼部尚书不是不知道大学士的好意,只是一口浊气在胸口难平。

    林致远一脸的恭谦:“陛下,微臣明白,臣这年龄并不占什么优势,各位大人们可能会觉着经验不丰富,难堪此重任,可是路是人走出来的,也没什么人打一出生就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不过是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踩出来的吧!”

    皇帝虽找不出反驳林致远的话,可是叫他将幽州这样的重地交给一个尚未到弱冠之年的小子手中,皇帝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年轻人,幽州不是翰林院,朕相信你能在翰林院里做的风生水起,几十年后你的成就甚是会高过很多人,但是为官之道......你知道的还太少。朕会派你到地方历练历练,可不是现在。”

    林致远锲而不舍的说道:“陛下忧心天下安危,微臣怎敢只念及在京城享受这荣华富贵?幽州清苦,又是荒蛮之地,可臣为国之心可鉴,臣愿为陛下,为天朝赴汤蹈火,搏击西南。”

    笑话,皇上要是没有叫他去幽州的意思,今日也不会急匆匆的叫他过来,这在座的除了荀晟睿,都是在朝廷里说得上话的人物,林致远一个小小的四品侍读学士,凭什么和众位大人在一处议事?

    林致远甚至开始怀疑,说不定皇帝早就有了将他派往西南的决心。

    四品的侍读学士......幽州知府也是从四品的品级。

    从京城清苦的翰林院到地方掌握实权的知府衙门,或许有些人不愿意,但是林致远是非常希望自己此次能够成行。

    京城风云变幻,他能升迁的机会有些小,再加上是皇上赏识,往往就碍着别人的路。不如到最艰苦的地方闯荡一番。

    何况,林致远正想去幽州看看三皇子的势力大到什么程度,也好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和未来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人对着干,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

    林致远的表决心叫皇帝听的身为悦耳,往常也不是没人说这样誓死效忠的话,可皇上总觉得那些人是迫于无奈,或是看中了事情背后潜在的利益。林致远就不同了,他已经是从四品的侍读学士,根本没必要往西南那种荒蛮之地去,在京城里,在自己的身边呆上几年,大好的前程谁还敢挡他?

    不过,林致远要真是那样做,皇上又该觉得自己看走眼了。

    皇帝点头说道:“你能有这份心意就好。朕记得前幽州知府是治国公的女婿吧,瑾瑜,你明日也去祭拜祭拜,权当是给前辈的一个礼数。幽州知府身边或许还能有几个得用之人,放在你身边,怎么说也能在紧要关头顶点作用。”

    现在的皇帝看林致远,就像是叔伯辈对侄孙辈似的,他的一席话也基本是认同了将林致远调往幽州。

    此番连礼部尚书也没了脾气,他还能说什么,他还敢说什么!皇上就差没立即提笔写圣旨了,难道自己还找这个没趣儿?

    “不过,朕也不亏待你!”皇上叫住了坐在最末的荀晟睿,“你是文官,朕就给你加个帮手,叫晟睿与你同赴西南。郑将军不是从前线回来了嘛,这西南还缺了个宁远将军,正好叫晟睿补上。与你一般驻扎在幽州,一文一武,朕有大好少年安邦护国,百年后也算是一桩美谈!”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谁也没料到皇上会将荀晟睿一同派去,还一上来就是五品的将军。

    郑善本去瞧那个自己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国舅。

    郑家的女儿嫁的是三皇子,郑家的根基在西南,可以说,西南就是三皇子的势力范围。皇上突然安插了皇后的哥哥去幽州,这算是什么意思?

    与郑善本的心思不同,大司马和昭武侯的关系一向不错,皇后娘娘一诞下七皇子,大司马的心就活泛了几分,但不敢明显表露。

    大司马笑道:“皇上圣明,早就听说国舅爷在东南就曾是老侯爷的左膀右臂,这要是一去了西南,也会一展宏图的!”

    荀晟睿面色平静,是否早就知道皇上的意思,还是其定力深厚?这就叫人不得而知了。荀晟睿道:“臣定不辜负皇上信任!”

    皇帝极为喜悦,心中大事算是了结了一半,尚有另一半也在筹谋中,他便道:“姜幂,你且拟旨。”

    大学士姜幂忙立在龙案一侧提笔,沈修杰见周遭也没个研磨服侍的,于是上前去帮忙,姜幂颇意外的瞧了瞧皇上的这位说不上得宠的外甥,而后感谢的笑笑。

    “朕登基四载,天下昌盛,物阜民安,今有羌夷蛮部前来和亲,朕愿与邻邦结百年安好,故将公主嫁与羌夷八皇子。命林致远为和亲团总使,全权负责和亲事宜,封荀晟睿为和亲团副使,协理总使,钦此!”

    姜幂、邵灿等人早就知道这件事儿,所以下笔的时候也没哆嗦,至于和亲的公主是谁,皇上没说,他们也不好再问,反正出征的那日,自然就会见分晓。

    皇帝的女儿是不少,可姜幂等人相信,陛下是舍不得将女儿们嫁过去的。

    御书房外一个小太监轻手轻脚的往外走,临出门的事儿还嘱咐其他伺候的人:“戴公公要是出来问我,就说我去御膳房取茶点了!”接话的人奉承道:“这是大事儿,皇上议事这么久,早该饿了,快去吧!这儿有我们守着呢!”

    小公公闪出御书房,人不是往御膳房,而是直奔了广宁宫。

    ......

    现在的小七皇子与刚生下来时候简直就是两个样子,白白净净,葡萄粒大的眼睛滴溜溜乱转,看见人就笑,不是那种咯咯的傻笑,而是很腼腆的轻笑,看的皇后娘娘的心都软了。

    今儿广宁宫很热闹,三皇子的侧妃郑氏前来请安,三皇子还没有娶正妃,这个郑氏勉强就算着皇后娘娘的儿媳妇吧,来给母妃请安,这是才寻常不过的道理。

    郑氏很会说话,句句都是在夸小皇子,但是听在人耳朵里,不觉得生涩与巴结,反而很是悦耳。

    皇后待郑氏也算和善,不过二人的年纪到底相差不多,隔着辈分说话还是有些尴尬。

    姜公公进了正殿,趁着郑氏瞧小皇子的工夫,附在皇后娘娘的耳边说了什么,只见荀皇后面无异色的点点头。

    郑氏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情景,忙笑道:“臣妾打扰母后已久,小皇子也累了,臣妾还是改日再来探望吧!”

    荀皇后叫姜公公去送郑氏,“好孩子,你回去叫三皇子殿下好好的养着病,天说变就变,伤风也不是个小病,可别硬熬着,本宫稍晚的时候叫姜公公给你们送药去,那是我们东南的秘方,很管用。”

    郑氏笑着应了。姜公公将人送到殿外,郑氏便不敢再劳烦这位大总管,好在侧妃的身边也有些宫中的老姑姑们照料着,走哪条路,出哪个门而她们都知清楚。

    等一行人出了广宁宫,郑氏身后的一位姑姑上来悄声道:“娘娘,奴婢刚刚瞧着,站在殿外的那个小公公好像是戴权戴公公的干儿子。”

    郑氏脚步一顿,脸色阴沉的问道:“你确定?”

    “奴婢确定,咱们皇子没出宫的时候,他还曾经去磕过头。”姑姑坚定不已。

    别看郑氏才十七出头,可脑筋灵活,她立即想到今早进宫前母亲派人去皇子府,说是父亲才被陛下召进宫,莫非两者有什么关联?“快,回皇子府。”郑氏话刚出,又急急的否决,“不,先去将军府,派人回与殿下此事。”

    暂且不说郑氏的急迫,只说广宁宫宫中荀皇后正问着小太监:“你没听错?皇上真的封国舅爷为宁远将军?”

    “奴才不敢妄言,是皇上口述,姜大学士拟的圣旨,还封了国舅爷为和亲团的副使。”

    荀皇后打发了小公公,姜大总管迟疑道:“娘娘,皇上这是何意?先是将郑家绑到了三皇子的身边,现在又将咱们二爷送往西南......二爷在那里没有人照应,必将处处受制于郑家啊!”

    “这可未必,”荀皇后随手抱起了正噗噗吐泡泡的儿子,“二爷不好出面做的事儿,林侍读却做得。本宫总觉得这位状元公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皇上将他与哥哥放在一起,就是在考验,成功了,他们回来就会加官进爵,不成功,很快就会淹没在时间的洪流中。”

    荀皇后爱怜的亲着小皇子肉肉的脸颊,逗得小家伙直挥动莲藕似的小胳膊:“母后的乖宝宝,你父皇是害怕了,忠顺王事败之后,他的三个儿子就越来越不听话,你的父皇要开始为我们小七打算打算了......你啊,就是我们荀家的小福星!”

    朝堂风云变幻,这位年亲的皇后,其实精明不吝于其父......昭武侯!

    PS:有木有猜到和亲的是谁呢??~(≧▽≦)~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世子存惑纠问其因

    出了宫门,沈修杰一把拉住正要上马的林致远,低喝道:“你今儿发什么疯?皇上不过是想找你帮忙出个主意,你倒好,直接上了钩,幽州是什么地方?不敢说是天朝最荒僻的地方,但也差不多了,好好的侍读学士你不做,去做什么知府?我看真该叫唐欣给你好好扎一针,叫你清醒清醒。”

    对于好兄弟沈修杰的责怪,林致远不但不生气,反而笑道:“别急啊,我这不是打算和你慢慢解释嘛?你看,连国舅爷都二话不说的跟着去幽州,难道我的身份还能比人家娇贵了?”

    “别在这儿左言右顾的,荀晟睿是荀晟睿,你是你,他连个功名都没有,一下子被封为五品的宁远将军,高兴还来不及!可看看你,大少爷,”沈修杰无奈的要命,“你是从四品的侍读学士啊,不是什么编撰,编修,你是翰林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侍读,陛下日日把你带在身边,其受宠程度可见一斑!你倒好,想什么就说什么。”

    沈修杰一肚子火气,又不能真的拿好友怎么样,他就闹不明白了,这幽州有什么好的?致远要是去什么扬州、杭州一带,他绝不拦着,可幽州明明是是非之地,有前任知府为鉴,人是怎么死的,地方有多乱,致远他不是不知道。

    林致远瞅了瞅四下,打神武门走出来的可不就是大学士邵灿和兵部大司马?

    “你先和我去趟贾府,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先把我妹妹接回来。”林致远一拽沈修杰,各自上了马背。

    大司马远远的瞧见了这二人,便与身边的邵灿道:“我初见林如海的时候是在八年前,他好像刚出任巡盐御史的职位,是先帝的宠臣。大学士知道,先帝尚文轻武,我们这些粗人总是往后靠。林如海当年的威风就叫好多人眼红!”

    邵灿调侃道:“不知道大司马可算是其中之一?”

    也许是大司马原先在边疆呆过几年,脸色都晒成了紫黑色,邵灿的话并未叫他感到不好意思,反道:“这个自然,你瞧瞧,人家住着暖阁,穿的华服,做的是江南油水最肥的没差,和我们这些拿脑袋卖命的人一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林家百年基业,到底不是虚传,林如海的这个侄儿,将来的成就小不了。”

    邵灿正色道:“到底还是这年轻人自己闯荡的好,大司马瞧瞧,京城里百年传家的勋贵门第还少了嘛?只拿四王八公来说,跟着太祖打江山的时候也都是英雄人物,可现在的子弟,远的不说,就看荣宁二府,败落的是迟早的。”

    邵灿的话是说到了大司马的心底去了,他那两个儿子也是不成器的,当年要是自己狠狠心,也不至于将老大老二留在京城,被母亲和妻子养成了飞扬跋扈的性子,可惜那个什么桐花书院都招十一二的孩子,他们家的都错过了好时辰,或许......可以将老大送到幽州去?跟着林致远历练历练?

    这个念头一产生,大司马就好像着了魔似的,越想越觉得靠谱。

    邵灿见对方愣神,好笑道:“大人,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邵大人,你说......我跟林侍读说一说,叫我那不争气的大儿子跟着一起去幽州呆几年?怎么样?”

    邵灿先是一愣,继而眼前一亮:“这主意好啊!府上大公子也不求走文官的路子,到军队中,有你在身边,想来人人都让着,也学不到什么真东西,不如就叫林侍读指点指点。皇上这次是下了狠心整治幽州,不但送了个四品状元去,还钦点了荀家二爷。看来,西南这回是热闹喽!”

    大司马拉住邵灿:“走,到我府上小酌一杯,叫你嫂子做她拿手的潮州菜。顺便帮我想想怎么和林侍读说这件事儿。”

    二人一个坐轿,一个骑马,出了神武门直奔大司马府。

    这边林致远二人到了贾府,已是午后时分,酒席尚未散,可也有不胜酒力的人被家仆们抬了出去。门口的几个家丁见林致远、沈修杰去而复返,忙往里面通禀消息。

    贾母处,太妃和王妃一早就走了,女客中也不剩多少人,都是贾政门下清客们的家眷,奉了老爷们的令来捧贾母。酒席撤了重上,邢夫人、王夫人也能得个空喘口气儿坐在一边,连薛姨妈和李婶都上了台面。

    贾宝玉一身大红的四处敬酒,口中姐姐妹妹的叫个不停,贾母看在眼里乐在心里,还与李婶道:“我们宝玉就是待姊妹们亲热,不像别人家,亲的反弄得疏远。”

    李婶能嫁进李家,年轻的时候也是知书达理的,更因为是进士的女儿,身上总有点傲骨,可惜这点傲骨随着李家的没落而逐渐消失殆尽。李婶本看不起贾母这样的世家贵妇,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口上敷衍着:“老太太说的是,这样的好孩子可没几个了!”

    等林致远进门的时候,就见薛姨妈和邢夫人的嫂子正在老太太面前没羞没臊的夸奖贾宝玉呢!

    贾宝玉本听的高兴,一看见林致远,便道:“表哥,你来的正好,我和宝姐姐才说,要去探望薛大哥呢,不如咱们同行?”

    林致远没在意对方天真的话语,而是直奔主题,对贾母说道:“老祖宗,致远此番去而复返,是想将妹妹接回去。”

    “不是说好了吗,等二丫头回门之后再走!”

    林致远一副苦瓜脸色,说道:“不满老太太,皇上刚刚下了圣旨,封致远为和亲团总使兼幽州知府,不日离京赴职。莲花胡同事务繁忙,非要妹妹亲自回去查看一下。”

    “去幽州?”贾母慌得摆手,“不行不行,幽州是苦地方,要去赴任你一个人就够了,我要将我的外孙女儿留在身边。”

    贾母是高高在上习惯了,什么事儿都要合她的心意,有个半点的不如意都不行。林致远没精力和这老太太胡闹,不得不搬出一个压制她的人:“老太太,皇上特地下了口谕,叫致远一家赴任,不得延误。致远也知道那地方清苦,可不叫妹妹随同,就是对陛下的不敬。这......”

    贾母眼圈一红,叫了黛玉坐在自己身边,“好孩子,贾母进宫去求一求元妃娘娘,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你去那种地方。”

    黛玉笑道:“外祖母放心,玉儿一点也不觉得清苦,再者说了,哥哥还能叫我受了委屈不成?”

    林致远接了黛玉的话茬道:“老太太放心,幽州是清苦了点,但是比凉州要强百倍!”

    贾府那位老姑奶奶就是被嫁到凉州去了,人家还不是好好的,甚至教养出个得意的将军儿子!

    贾母气馁的说道:“罢了罢了,既然不领这个情,将来有得你们后悔的时候。玉儿是我看着长大的,西南都是些蛮夷,这才是我不想叫玉儿与你同去的原因......既然林哥儿将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再拦着也不好。”

    贾母话音刚落,贾宝玉炸了锅:“老祖宗,不能叫林妹妹走啊!妹妹要是去了幽州,我也跟着!”

    “宝玉!”王夫人立喝道:“又在说胡话!去前院看看你父亲有没有吃多酒,劝着点儿!”

    贾宝玉嘟囔着嘴巴,不情愿的说道:“父亲早就回外书房歇着了,林管家说的,还不叫别人伺候,哦,除了金......白姨娘。”

    这才叫哪壶不开提哪壶,王夫人刚刚好点的心情又沉了下来。白姨娘就是金钏儿,她本就这个姓儿,自打将金钏儿送到老爷的身边后,老爷基本没回过内院。贾母这个老不死的还将自己的月例拨了银钱,专门给金钏儿那小蹄子做私房,还说是金钏儿将老爷照顾的好。按照宝玉说的,老爷这个时候去外书房,傻子都猜得出是干什么去了!真是伤风败俗!

    王夫人喝道:“叫你去你就去,磨磨蹭蹭的,当心明儿叫你父亲处罚你!”

    贾宝玉何曾被母亲这样申斥过,于是不知所措的向贾母求救。

    当着李婶、薛姨妈、邢夫人的面儿,贾母可是半点情面都没给王夫人留:“行了,宝玉说的又没错,他老子喝多了酒,难道这个时候还叫宝玉去讨打?你这个当娘的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王夫人想为自己辩解辩解,可贾母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转而与林致远说道:“什么时候启程?”

    “皇上还未有定期,说是要找钦天监看,再者,和亲的公主也没选出来,这一来又要耽误些许工夫!差不多入冬之前吧!”

    贾母奇道:“选和亲公主?我听东平侯世子的意思,不是羌夷送人来和亲吗?怎么咱们还要选人?”

    “听皇上的意思是有这样的打算!”林致远微微一笑。

    贾母在史家做姑娘的时候,她娘亲就与她说过,皇家要和亲,多是舍不得自己的亲生儿。好一点的就是在同姓王爷的家眷里面寻个相貌、品行均属上乘的女子,赐个公主的封号就完了。差一点的时候,随便寻个什么人,只要能叫蛮族满意就好。

    羌夷人的和亲,对贾母来说是个机会,她还有三个如花似玉的孙女呢!无论是哪一个去和亲,看起来都能给她姐姐元春带来大大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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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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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夜话介绍:
一个是林家仙姝,一个是再生儿郎,本无牵连的两人却成了相依为命的兄妹。
贾府家大业大,但人心难测:林宅人单力孤,却兄妹齐心。
看似盛世太平,难掩暗潮汹涌,官场勾心斗角,园中彼此算计。
且看林家俊俏少年,如何带领妹妹走上寻找幸福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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