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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他曾是少年     书剑长安txt下载     书剑长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五章 帝王之道

    “你要与我说些什么?”或许是因为死期将至,夏侯明反倒冷静了下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顶着自苏长安体内泛出的无边的威压,咬着牙站起了身子。

    他毕竟是大魏的皇帝,有着自己的倔强与傲气。

    带着这样的执念,他鼓起了自己所有的勇气,对上了苏长安的目光。

    这样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苏长安的预料。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他挺着自己的脊梁,昂着自己的头颅。像是赴死的武士,又像是麦田旁的野草。勇敢却又卑微。

    就好似曾经的自己。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人,终归都会犯错。

    “走吧,与我去校场。”苏长安说道。

    夏侯明一愣,但脸色却骤然变得苍白。

    “我是大魏的皇帝,你若想要杀我杀了便是!若想在众人面前折辱我,休想!”夏侯明大声的吼道,稚嫩却又倔强的声线在这诺大殿堂内来回响彻。

    苏长安闻言却是一愣。

    “折辱?”他不明所以的问道。

    或许是心头的愤怒让夏侯明暂时忘记他与苏长安之间的差距。他冷笑一声,言道:“难道不是吗?你一回来,这三军将士目中便再无我这一个皇帝,你想要拿我再做傀儡?不若一刀斩了我来得痛快!”

    豪言壮语终究是能激起一些人心头的勇气,夏侯明将这段时间遭受的种种彻底化为了对于苏长安的愤恨,他继续言道:“我先祖起于草莽,期间励精图治而成就英雄霸业,我夏侯一脉命途多舛,先有权臣司马诩霍乱朝野,又有蛮子劫掠中原,如今夏侯麟起兵北地,我虽未正统,但年幼孱弱,命里该有此劫。但我受够了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杀我可以,但想我辱先帝威名万万不可。”

    说着夏侯明伸出了自己的颈项,一副大义赴死的模样。

    但苏长安在听闻他这一番话后,却莫名的笑了起来。

    他就像是听到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连连发出数声大笑,那笑声犹如涟漪一般在这大殿之内荡开,来回作响。

    夏侯明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异色,但随即便变得铁青,他质问道:“有何好笑之处?我夏侯一脉,堂堂正正,先祖更是被世人称为千古一帝,岂是你能笑话?”

    苏长安闻言,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他看向夏侯明,目光之中却满是怜悯。

    夏侯明并不喜欢被这样看着,他不觉得自己需要被任何人可怜,他是皇族之后,自小便被教育着帝王之道,如何受得苏长安这般的眼神,因此他厉声说道:“我说过,要杀便杀,想要再让我做傀儡,绝无可能!”

    “我并非觉得你可怜。”苏长安却在那时摇了摇头,他大抵猜到了这个年幼的皇帝此刻心头所想。“我是觉得我们同病相怜。”

    “嗯?”夏侯明闻言却是一愣。

    在他看来,虽然他并不愿意承认。

    苏长安应该是一个很成功的人,年纪轻轻,修为星殒,诸人敬重,并且深得人心,如此这般的人,怎能与他说得上同病相怜?

    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很想成为像苏长安这样的人。

    “你可知那夏侯麟究竟是何人?”苏长安忽的问道。

    “我的七叔,先祖的七皇子。”夏侯明回应道,这样的问题在他看来等同于废话,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苏长安何须问他?

    哪知此言一出,苏长安却再一次的摇了摇头。

    “他不是夏侯麟,准确的说住在他体内的灵魂不是你的七叔,那是你的先祖——圣皇夏侯昊玉!而如今这天下的惨状皆是由他一手策划而来!”

    苏长安的声线在那时低沉了下来。

    也不知是苏长安的声音太过阴冷,又或是这样的消息太过突兀,夏侯明的身子在那时猛然打了一个冷颤。

    “不可能...不可能...”夏侯明摇着头,梦呓一般的说道,身子却一步又一步的往后退去。

    显然他并不能接受这样的实事。

    在他的心里,那位夏侯昊玉是如同神祇一般存在的男人,他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可是万众敬仰的圣皇,一手平复乱世,造就了大魏百年盛世的男人,他没有理由会这样做的。

    苏长安看着这般的夏侯明,心底也暗暗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残忍。

    他不过才十六岁而已。

    但人生就是这样。

    年幼的时候,你以为你是世界的中心,你不开心,所有人都不会开心。

    你以为的父亲会是你永远的依靠,他就像一尊神祇,可以为你挡下所有的风雨。

    你以为你会遇到一个如花一般的姑娘,你对她倾吐爱慕,她便会含笑着扑入你的怀中。

    但事实上,这世界不以任何人为中心,任凭你难过得要死,旁人依然谈笑风生。

    你的父亲终有一天会弯下他鼻子的脊梁,垂垂老矣,和任何一个老头都没有区别。他不是神,甚至算不上一个特别的人,他只是与千千万万个寻常人一般,寻常得不能再寻常。

    而你喜欢的姑娘,大抵都并不喜欢你,她们总是看不见你的好,或者说你也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她们会嫁做人妇,许多年后你再见她。她脸上生着皱纹,身上带着重重的油烟味。虽然依稀可见当年的轮廓,却再不复之前那般让你怦然心动的美好。

    这就是成长。

    你终究会破灭一个又一个对于这世间美好的向往,然后忍受着这格格不入的一切,最后在失望或者麻木中与他们融为一体。

    苏长安很了解此刻夏侯明心中的不安。

    就像是一只幼狮,小时候他可以和一只雄鹿,一头耗牛打成一片,但待到有一天,他顺着丛林的缝隙看见自己的母亲与生灵的厮杀,他便会明白,他是生来的猎人,而那些他以为的朋友其实自己是他果腹的美餐。

    这虽然会让他不安,但他终将适应。

    因为要么杀死猎物,要么饿死自己,而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前者。

    “我没有必要骗你。”犹豫良久,苏长安还是说出这样一句话。

    他犹如一把重锤,狠狠的敲击在夏侯明的胸口,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就像是所有的血液都在那时涌向了他的心脏,他的脸上再寻不到半点血色。

    他跌坐在身后那张巨大的龙椅之上。

    他知道,苏长安说得很对,他没有必要骗他。

    他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权利,甚至没有任何威严的傀儡皇帝,骗他,对于苏长安来说并没有任何的好处。

    他低下了脑袋,眼珠子转个不停,就如同他此刻七上八下的内心一般惊尤不定。

    苏长安看着他,却并没有出言说些什么。

    他安静的等待着夏侯明消化掉这一段对于他来说并不那么愉快的实事。

    良久的沉默之后,夏侯明苍白的脸色终于不再如之前那般苍白。他缓缓的抬起头,看向苏长安,声线有些干涩的问道:“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苏长安愣了愣,说道:“人不能总活在谎言之中。”

    “我经历过与你一般的事情,我曾经以为天岚便正如世人传言的那般,光明、磊落。但事实上...”说到这儿,苏长安顿了顿,又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们活着,并不因为前人留给我们怎样的遗志,我们活着,只因我们活着。我们为自己的信念、自己的追求而活,而不是那些强加在我们身上的东西而活。”

    夏侯明似有所悟,但很快便又沮丧的摇了摇头:“你说的这些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你是天岚的传人,而我只是一个傀儡皇帝。”

    苏长安却在那时笑了起来。

    “我说过,待我成就星殒之时,便会收你为徒。”

    “嗯?”夏侯明又是一顿,这话苏长安是曾经说过,但夏侯明并未将之放在心上,他始终将苏长安当做他的敌人,当做他要超越的目标。他觉得苏长安也应是如此想的,但此刻苏长安说出这样的话,显然之前所言并非他的一时兴起。

    这让夏侯明的心中顿时五味陈杂。

    “为什么?”他忍不住再次问道,他觉得苏长安并没有理由这么做。至少若是他站在苏长安的角度,他是决计不会这般做的。

    “我们都被那些先辈们的谎言所囚禁,所蒙蔽。也都为了那些谎言,犯过错,付出过代价。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去联手对抗这个世界呢?”苏长安的眉头在那时沉了下来,他看着夏侯明,嘴角分明带着一抹笑意。

    “......”夏侯明一顿。

    “可是我什么都不能做...我只是...废物一样的皇帝。”虽然他既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就是这样一个皇帝,他难以否认。

    “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愿意。”苏长安嘴角的笑意更甚,就像是引人走向深渊的恶魔,他声线之中充满了蛊惑的味道。

    “我该怎么做?”夏侯明脸上的神色在微微的诧异之后,便猛地坚定了下来。他已经做够了这样的废物,只要能拥有力量,他愿意付出一切。

    “点亮你的命星,成就无上的帝王之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江东弟子今犹在,肯为君王卷土来

    集结在校场上的大军已经开始出现一阵阵骚动,他们等了已经许久,可是依旧不见苏长安的踪影。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长安呢?为何现在还没有到?”侯如意看向一旁的花非昨问道。

    “不知,再等等吧。”花非昨摇了摇头,他也不知苏长安此刻究竟所在何处,而召集大军在此处集结便是昨日苏长安交代给他的,他不过也是传命而已。但是郭雀归来的消息却被他隐瞒了下来。倒不是不信任侯如意等人,只是这嘉汉郡中人多口杂,难保没有司马诩的探子,因此,还是暂且压下比较稳妥。

    时间已经到了巳时,五月蜀地的阳光极为燥热,加之这些日子来的诸多遭遇,急躁的情绪已经渐渐在士卒之间蔓延。

    他们本把一切的希望都托付在这苏长安的身上,可是苏长安却迟迟不来,难免让诸人心中升起疑窦。

    就在这急躁不断蔓延之时,两道身影却在此刻缓缓的走来。

    “楚王!”

    亦不知是谁最先发出这样一声高呼,烦躁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二位来者赫然便是诸人翘首以盼的苏长安与小皇帝夏侯明。

    他们一前一后的走来,若是有心人细细看来定会发现,二人行走之时,这夏侯明隐隐有以苏长安为主的架势。这在以往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即使苏长安独掌大权,但夏侯明对于自己身为帝王的礼仪却是素来决不让步,如今这般倒是颇为奇怪。

    不过,此刻大家都没有心思再去思量此事,大抵所想的都是苏长安究竟要宣布何事?而他又是否有办法带领诸人度过这次危机,也是诸人关心的关键。

    因此当苏长安走上那高台,诸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们等待着苏长安宣布他要宣布的事情,而这事情极大可能的关系到在场所有人的生死。

    不负众望。

    苏长安走到高台的前沿,他目光肃穆的在诸人的脸上一扫而过。

    场上的气氛,一时变得极为静默,落针可闻一般。

    他们紧张的看着苏长安,等待着他的声音响起。

    而面对那四万双殷切的眼神,苏长安的嘴唇在那时终于是缓缓张开。

    “嘉汉郡一别,数月未见,三十余万旌旗如今只余四万。”

    说着,忽的响起扑通一声巨响,苏长安的身子竟豁然跪了下来。

    “这...”

    这般变化,诸人始料未及,纷纷对视,眼神之中更是惊尤不定。

    “长安身为三军统帅,诸位将士浴血奋战,我却并不在场,此乃大错。”

    苏长安继续说道。

    砰!

    而后又是一声闷响,只见苏长安便这般朝着身前的地面狠狠的磕下一个响头。

    这一磕他用力极大,且未有调集任何的灵力护体,额头顿时变得殷红。

    “将军!使不得!”诸人顿时色变,赶忙说道,更有花非昨等人作势就要上前阻拦,却被苏长安一个眼神给生生拦下。

    而后苏长安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诸人的脸上。

    “这第一拜,愧对三十万将士,若诸君在天有灵,先受长安一拜,日后黄泉相见长安为牛为马,以还诸君怨念。”

    砰!

    此言说完,苏长安又是一拜。

    待他再次抬头,额头之上的殷红已然渗出丝丝鲜血。

    “这第二拜,拜我江东百万亡魂。我曾立誓守住江东,却不想领军不利,致建业沦陷,诸位亲朋妻儿,尽受屠戮。诸位亦先受我一拜,待到十日之后,我必取下夏侯昊玉项上人头,以慰诸位在天之灵。”

    他声线极为悲痛,双眸翻涌,似有泪光闪动。

    在场诸人皆在此刻想起了那些战死的同袍,那些死于建业的家人,脸上的神情顿时也肃穆了起来,悲痛之意开始在诸人之间蔓延。

    砰!

    而就在这时,苏长安又朝着诸人深深一拜。

    他的额头上此刻已然布满血痕,但他对此却并不在意,目光直直的看着台下诸人。

    “这第三拜,实有一事相求,还请诸位应允。”

    诸人闻言再次对视一眼,而后便有人率先跪下,口中高呼道:“将军何须如此,有事直言便可,我等与那司马老贼早有血海深仇,只要将军发话,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此言一落,诸人纷纷醒悟,皆在那时跪了下来,口中高呼此言。

    花非昨将这样的情形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点头。

    无论苏长安此举究竟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但却着实让这支本来已经快要垮掉的军队重新焕发出了生机。哪怕他们的实力再过渺小,但在面对强大的司马诩时,能多出哪怕半分的力量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就在诸人纷纷表态之时,苏长安却摇了摇头,示意诸人安静下来。

    诸位将士自然不敢不从,纷纷收声,站起身子看向苏长安。

    “我所求之事并非想要诸位再与我浴血奋战。”苏长安缓缓的说道。

    这让包括花非昨在内的诸人都是纷纷一愣,顿时诧异了起来。

    至少在他们看来苏长安如此诚恳的道歉,所谓的便是拉拢诸人,与司马诩决一死战。

    其实大可不必如此,他们与司马诩之间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苏长安无论是否这么做他们都会与司马诩一战,只是这般做来,诸人心底或多或少会跟舒服一些。

    可现在苏长安却否认了诸人的心底的念头,他们面面相觑,显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将军,你有何求说来便是,死都不怕,我们还有何畏惧?”楚江南在那时上前一步问道。他身上的甲胄早已不似出征时那般光彩亮丽,头上的发丝也有些杂乱,显然久未打理。但看向苏长安的目光却带着浓烈得极为灼热的崇敬。

    “我要你们领上各自的盘缠逃离此地,从此隐姓埋名,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娶一位姑娘也罢,做一个农夫也好,我为你们准备的盘缠应当足够你们安稳一生了。”

    苏长安这般说道,声线极为平静,平静得就像是一潭死水,平静得就好似在交代遗言。

    此言一出,莫说那些寻常将士,就是花非昨等人也是始料未及。

    “长安你何出此言?”身为三军首脑之一红玉也在那时排众而出,来到苏长安的跟前,焦急的问道。

    她一路随着北通玄从西凉杀到此处,曾经的西凉将士,早已尽数战死,诺大的西凉军如今只剩她一人。若说这满场将士,谁与那司马诩仇怨最深,红玉首当其冲。

    她听闻此言,可谓是又急又怒,暗以为司马诩与苏长安了些什么好处,让苏长安放弃了抵抗。

    “难道你忘了我西凉将士的血仇?忘了建业的百万黎民?忘了你的师叔北通玄是如何死的吗?”她怒从心来,嘴里便有些口不择言的骂道。

    而诸人闻言也在那时将目光落在了苏长安的身上,虽然他们打心眼里不相信苏长安会归降司马诩,但是苏长安方才的言论,无论怎么看都透露着这个意思。

    苏长安在那时站起了身子。

    他的眸子犹如一口古井,深不可测却又波澜不惊。

    “西凉之仇、建业之恨、天岚之志,长安时刻铭记于心,不曾忘怀。”

    他看着红玉,缓缓说道。

    或许是苏长安的语气太过平静,平静得让红玉生不起半点的怀疑,她不由一愣,言道:“那你此言何意?”

    苏长安又看了诸人一眼,在微微沉吟之后,终于张嘴言道。

    “实不相瞒,那司马诩乃是我天岚祖师,第一代苍生守望者,秦白衣。”

    “此间种种说来太过繁琐,纠葛甚多,我不便多言。但说到底天下如今局势,皆是由我天岚所起,牵连诸位着实有愧。但到今日,我亦不愿再见苍生受难,因此,这天岚之事,还是交由我们天岚之人自己解决吧。”

    此言说罢,诸人一愣,此事对于寻常人来说,着实太过匪夷所思了一些。

    但花非昨等人却在那时纷纷走上前来,他人或许不解,但身为天岚之人,却在这时终于明白了苏长安的心思。

    他说得很对,这所有事情,说到底皆是天岚的家事,牵扯出的种种事由,都与天岚不无关系。苏长安身为这一代的天岚守望者,想要如此做,那他们作为天岚的门徒,自然责无旁贷。

    于是,花非昨、侯如意、罗玉儿、司马长雪、穆归云都在那时来到苏长安的身后,在其后一字排开。他们用他们的行动表示了对于苏长安的支持。

    感受到这一点的苏长安脸上露出会心的笑意。

    诸人也在那时勉强消化完了苏长安的一袭话,但出乎预料的事并没有人在这时离开。

    也不知是谁带头,第一个跪下,随即四万余人如潮水一般纷纷跪倒在苏长安的跟前。

    “此事是天岚之事,也是我江东之事,亦是我天下之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将军请带上我等,与那司马老贼一决生死!”

    楚江南第一个出声言道。

    还不待苏长安回话,红玉便上前一步。

    “西凉血仇不报,我死不瞑目。长安此去,若是无我,我便以死明志。”说着红玉周身的灵力涌动,眉目之中寒芒乍现。她虽为女子,但历经金戈铁马数年,寻常男子都远不及她,苏长安丝毫不敢怀疑她此言的真实性。

    “可...”苏长安见状,眉头一皱,便要再说些什么。

    “我蜀地男儿也从来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龙衍剑在此,诸君谁随我一战?”这时,一道长剑出鞘的清脆声响起,只见陆如月手持那把龙衍剑,将之高高举起,双眸含煞的看着周遭的蜀军。

    “末将愿往!”而后自然便是成片的怒吼声。

    “好!好得很!”却在这时,一声叫好声响起,远处的空中传来一阵阵清脆的剑鸣,只见天际之上数以千计的白衫剑客御剑而来,为首的是一位老者,毛发皆白,却器宇轩昂,大有仙人之态。

    真是那在嘉汉郡外身负重伤的雁归秋,此刻他领着蜀山剑客到来。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便稳稳的落在了苏长安的跟前,而身旁跟着的却是他的得意弟子吴起。

    落地的第一时间,吴起便偷偷的看了陆如月一眼,但却见她的目光一直放在苏长安的身上,他的眼色一暗,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老实的待在自家师傅的身后。

    “嘉汉郡一战,承蒙开阳兄出手相救。此次大战,事关蜀地,甚至天下存亡,我蜀山身为剑宗执牛耳者,自然不能置身事外。”雁归秋朝着苏长安微微拱手,而这时身后那些剑客们也纷纷落地,在雁归秋的身后一字排开,衣袂飘零,长剑如雪。“我蜀山剑客尽数于此,老夫现在就将他交由楚王调遣,还请莫要推辞。”

    “楚王莫要推辞!”那些剑客们在那时纷纷持剑拱手高声言道。声音洪亮,汇集在一起,犹如龙吟。

    “这......”苏长安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最后竟然会演变成这般程度。他是打心眼不希望再有人因为此事而受到牵连,因此,才想要遣散众人。毕竟司马诩的强大有目共睹,他更愿意独自与天岚众人面对此事,这也是他昨日思绪良久得出的决定。但此刻众人的模样,显然与他所想的大相径庭。

    “楚王,此事乃天下事,不止与你天岚有关,与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关系,楚王想要做英雄,赴国难,但莫忘了我们虽然修为不及你苏长安,但勇气与决心却不见得比你少上哪怕半分?”雁归秋见苏长安还有迟疑,便再次出言说道。

    雁归秋毕竟是这在场诸人之中最年长者,他的话在苏长安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分量。

    在闻言之后,苏长安转眸在诸人身上一一扫过,却见他们的目光之中都透露着坚决之意。

    终于,在微微沉吟之后,苏长安沉重的点了点头。

    “谢过诸位厚爱,若有来生,长安必结草衔环以报!”他朝着诸人深深一拜,声线诚恳。

    “敢不效死!”诸人得了苏长安的应允,赶忙纷纷跪下,言道。

    ......

    远处的酒楼之中,一袭白衣的郭雀看着远处的这一幕,他眯起了眼睛,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清酒,仰头饮下。

    借着酒意,他摇头晃脑的呢喃道。

    “江东弟子今犹在,肯为君王卷土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问明月明,只叫长安平

    苏长安是在嘉汉郡一处民宅的院落中寻到螣蛇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但他命人挖开那院落中厚厚的土层时,这位妖君大人正在和一条母蛇纠缠在一起。

    被打断了好事的螣蛇自然是有诸多不满,当场就要发怒撕下那掘地士卒的一块头皮,不过幸得苏长安即使出手,方才将之打断。

    但饶是如此,那位士卒也是被这忽然冲上来的螣蛇吓得呆坐在原地。

    ......

    嘉汉郡的古调楼。

    说起也算得上是这蜀地数一数二的酒楼,以往的日子这个时辰应当是高朋满座,宾客络绎不绝。

    当然,他能有如此名气,除了这酒楼的装潢菜肴都是顶尖的以外,还因为这酒楼的主人也算是一个风雅之人。

    他曾立下规矩,但凡有人能在这酒楼的那面白墙之上写下或者画出一副佳作,便可免去酒水钱。要知道,古调楼的消费可不比寻常酒楼,一顿饭菜下来的价格,可让那些寻常百姓一家三口美滋滋的过上一年的好日子。

    这样的事情一段传开,自然免不了吸引来那些自诩为风流才子的读书人,倒不是为了贪图一道饭菜,更多的却是想要在那面墙上留下一段佳作,供后来人观赏。

    因此,这蜀地的文人骚客大抵都以能在这古调楼上留下些字画为傲,并时常作为吹嘘的资本。

    当然,并非任何人都有资格留下自己的佳作,通常还要交给酒楼专门负责审批的先生过目,方才能有这机会。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司马诩兵临池下,蜀军与江东军一败再败,嘉汉郡中百姓能逃的逃,不能逃的也大多人人自危,哪还有心思寻那风雅之事?

    也因此,这时的古调楼,空空荡荡,只余三四个伙计还在打理,但因为没有客人,大多都无精打采的坐在门口打着呵欠。

    朱大龙就是这古调楼剩余不多的伙计之一。

    他在掌柜的呵斥下又起身擦了擦自己身旁那副桌椅——其实这桌椅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用过,他每日打扫一遍便已足够,但那掌柜却总见不得他们这些伙计闲着。

    “扒皮鬼。”他小声的嘟囔着,草草了事的又将那桌椅擦了一遍,而后无力的坐在门前的门槛上,出神的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近一个月的光景,出入古调楼的客人屈指可数,朱大龙看了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时辰已经到了酉时。

    看样子,今天又没法开张了。

    朱大龙这般想到,这古调楼估摸着也快要关门大吉了。

    他盘算着自己的后路,心里却有些兔死狐悲的唏嘘,乱世将至,这盛极一时的古调楼尚且如此,他一个寻常百姓以后的遭遇也可想而知。

    或许,应该带着媳妇离开嘉汉郡了,听闻那司马诩可是一个喜欢屠城的主。

    想到这里,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在柜台上忙碌的老掌柜。

    老人佝偻的身形,莫名让他有些不舍。

    这老掌柜虽然为人有些刻薄,但工钱上面却不曾亏待,凭借着这份差事,他在嘉汉郡与自己小媳妇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现在这时离开多少有些忘恩负义的感觉。

    当然,朱大龙只是寻常百姓,没读过什么书,大字也不认识几个,只是这为人的道理终究还是懂上一些。

    “唉。”他叹了一口气,站起了身子,就要转身回到楼内——今天估摸着又没有生意,他早些再将这店内的桌椅擦洗一遍,也可以早些收工。

    哒。

    哒。

    哒。

    这时,忽的身后传来一阵马靴与官道碰撞的声响。

    朱大龙一个激灵,在古调楼当了这么多年伙计,他别的本事没有学会,但有一点却是常人远不能及。

    从那马靴碰撞地面所发出的声响,他大抵猜着了这双马靴定然不是寻常货色,能发这般响动的马靴自然名贵,而相应的能穿起这样的马靴的人也应当是一个大人物。

    他几乎想也不想的转过了身子,脸上随即堆起了明媚的笑容,甚至还不待看清来者的容貌,他便已经张开嘴,对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说道:“这位客官,里面请!”

    这是很简单,但也很讲究的一句话。

    首先这个时辰,应当便是晚饭的时辰;其二,这人此刻从酒馆林立的街道上路过,很大程度上便是来寻找酒楼;其三,之前朱大龙便从这来者的脚步声中判断出来者的身份不低,应当能接受古调楼的价钱。这三者合一,他直接请来者入内,大多数人在未有做下究竟在何处吃饭的决定前下意识便会答应。

    当然,这个方法只是针对大多数,不可能次次管用。

    不过,这个来者显然是属于大多数人中的一员。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微微一愣,最后便转了身子,朝着店内走去。

    朱大龙的脸色一喜,他朝着店内吆喝一声:“来客了!”这时,才有心思打量起这来者的模样。这也是一门极为深奥的门道,一个好的伙计,能从第一眼看出客人的喜好。而这些喜好或多或少能从客人的年纪、穿着、甚至模样上看出些端倪。

    但朱大龙却在看清来者容貌之时,愣住了。

    这来者不过二十岁出头,年纪比起他还要小上一轮,背上负着一对长刀,长刀之外还竖插着一方剑匣,而肩膀上此刻更是蜷缩着一条细蛇。

    这些虽然少见但算不得出奇,毕竟古调楼享誉蜀地,慕名而来的客人不知几何,这样打扮之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少。

    真正让朱大龙愣在原地是这来者的容貌。

    昨日,楚王召集嘉汉郡中兵马于嘉汉郡临时搭建起的校场之中,城中百姓对于此事自然是关心无比,免不了前去围观,虽然大抵都被拦在了校场之外,但朱大龙却爬上一颗校场外的大树,好生的偷看了一番。当然,离得颇远,那位楚王殿下究竟说了些什么他听不真切,但他模样轮廓,以及装束,朱大龙却记在心中。与眼前这个来者竟然不差毫分。

    那时,他一个哆嗦,意识到来了大人物,赶忙给一旁的伙计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好生伺候,而自己则赶忙去到那老掌柜的台前,低声与他说道些什么。

    苏长安在一位伙计的带领下走到了一处桌前,他把肩上的细蛇放到了桌上,看了看一旁的伙计,说道:“来些茶水,再来些饭菜就好。”

    他并不知晓这古调楼在蜀地的名气,只以为是寻常酒楼,也正好他想要寻一地方与螣蛇说些要事,见此地清净也就不再多想,落座于此。

    倒是那伺候的伙计一愣,这古调楼如今虽然生意凋敝,但毕竟还是蜀地的大招牌,价格不菲,客人不点菜,他们随意上了菜,最后万一客人不认账,容易闹出祸端,因此,他微微一愣之后,便要提醒苏长安让他自己点菜,可这话还未出口,那被苏长安放在桌上的螣蛇便不满的扬起了自己的头。

    竟然口吐人言道:“上什么茶水,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给你蛇爷爷端来。”

    那伙计哪见过这般场面,当下便是一愣,提着茶壶就要倒水的手一阵哆嗦,茶水洒了一地。

    “对不住,对不住。”伙计赶忙底下身子要去擦那地上的茶水,心里却是七上八下,能说话的蛇那岂不就是妖怪?一想到这里,冷汗便直直的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掉。

    “无碍。”但这时,苏长安却伸出了手扶起那伙计,闻言说道:“就按他说的,取酒来吧。”言罢,他便不再去看那伙计一眼,而是转头看向桌上那看似极不出奇的细蛇。

    那伙计早已被那螣蛇口吐人言这一幕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这时闻言,哪还顾得了什么点菜不点菜,忙不迭退下。

    倒是朱大龙与自家掌柜交代了之后,又与那仓皇退下的伙计了解了情况之后,虽然惊讶于那条奇怪的细蛇,但却不敢怠慢苏长安,赶忙提着自家最好的美酒上前给苏长安与那细蛇倒上一杯,又赶忙退下,去到后厨,吩咐他们拿出十二分的本事,做好这顿饭菜。

    “嘶。”

    螣蛇伸出信子在那酒杯中一舔,脸上顿时露出享受的神色。

    “好酒!”他感叹道,随后又低头在那酒杯中饮上几口。

    这时,他方才转头看向苏长安,摆了摆脑袋,问道:“说吧,找你蛇爷爷有什么事?”

    “你应该清楚。”苏长安端起自己身前的酒杯,也小抿了一口。

    以往的他从来不喜饮酒,但不知从何时起对于这事,他已经不在排斥,甚至隐隐有些喜欢。

    有道是借酒消愁愁更愁。

    但能得片刻糊涂,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蛇爷爷不清楚。”螣蛇的尾巴伸了出来,在自己的眼前一阵晃悠,漫不经心的言道。“蛇爷爷本来在和小娘子亲近,你非得坏我好事,若是你不说咱们便就此别过吧。”说着,他的身子一动,就要爬行着离开。

    苏长安的眉头皱起了起来,他敏锐的从螣蛇这样的态度中闻到了些什么。

    “你在害怕?”他问道,似有些许不解。

    这话似乎戳到了螣蛇的痛楚,他的就要离开桌面的身子微微一顿,转头看向苏长安。

    “你蛇爷爷我纵横天下千年,何曾有过怕字?”他挺起自己的蛇头这般说道,虽然看上去神色具厉,但不知为何却给人一种虚张声势的感觉。

    “在幽云岭一见,你曾要我助你成就真龙之位,为此你还舍身帮我抵御黑神,如今事到临头,为何你却偏偏退缩了?你究竟在害怕些什么?”苏长安不解的问道。

    这确实有些问题。

    毕竟之前螣蛇的反应对于成就真龙似乎还颇为热衷,为何到了现在却忽然装起了糊涂,苏长安着实想不明白。

    或许是苏长安目光太过冰冷,又或是他的问题太难以反驳,螣蛇愣在了那里,低着自己的舌头,看着拿酒杯中倒影着自己模样的倒影。愣愣出神,久久不语。

    酒楼的伙计开始上菜,那些菜肴看得出都是上乘之作,光是卖相便足以让人食指大动,而香味更是扑鼻而来。酒楼的伙计也不知出于何想,所上的菜品又都极为丰富,丝毫不曾考虑苏长安是否有这么大的食量,转眼间,桌面上便摆满了满满当当的菜肴。

    而做完了这些,那些伙计们便退到了一旁,与那位老掌柜一起小心翼翼的看着苏长安的背影,不时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苏长安对此倒也并不关心,他依然直勾勾的看着螣蛇,目光之中不解之色愈发浓重。

    那螣蛇显然也受不了苏长安这样的目光,被他看得一阵头皮发麻。

    直到许久之后,他一头栽进眼前的酒杯之中,咕噜咕噜的一阵豪饮。

    他身子被他幻化得极为细小,对于寻常人来说的一杯酒,对于他来说更像是一缸酒。很快,他便将之饮尽。

    而后扬起头。

    嗝!

    他打了一个酒嗝,而后忿忿不平的转头看向苏长安,言道:“好了!蛇爷爷怕死成了不?”

    “嗯?怕死?”苏长安一愣,他未有想到螣蛇给出的答案竟然如此简单又直白。

    “怎么?蛇爷爷就不能怕死?”或许是酒劲上头的缘故,螣蛇收起了寻常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直直的大声嚷嚷道。

    苏长安并不接话,只是目光依然死死的落在螣蛇的身上,似乎是想要将之看穿一般。

    螣蛇并不想喜欢这样被一个后辈看着,他毕竟已经活了上千年,眼前的苏长安说到底连他的年岁的零头都不够,被他这样看着并不是一件特别好的体验,就好像一个活到古稀之年的老头被一个刚出生一个月不到的婴儿鄙夷一般。那感觉既荒唐,又让人无地自容。

    螣蛇的态度在苏长安这样的目光下终于还是软化了下来。

    “我当然知道这世界需要一只真龙,我活得比你久,知道得自然也比你多。”

    他的声线在那时低沉了下来,带着一股沧桑与岁月的厚重感。

    他终于不再像以往那般吊儿郎当或是不可一世,此刻的螣蛇更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在与儿孙袒露心迹。

    “这些我都知道,但成就真龙并不容易,或者说很难,不然我不会等待这么多年,却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

    “但我活得真的太久了,久到我都忘了这世上还有死这么一件事...所以当这件事真的来临的时候,我怕,我很怕...”螣蛇在那时缓缓的转过头看向苏长安,蛇目中的光芒颤抖,似乎说道这里,连他自己也有些不耻,声线再次被压低了几分。“你能...能明白吗?”

    苏长安还是没有说话,他依然死死的盯着螣蛇。那些远处的伙计也意识到了苏长安的异样,在那时纷纷收了声音,莫名有些紧张的看着那位年轻的楚王。诺大的古调楼在那时陷入了一段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许久,许久之后。

    街道上响起了一阵甲胄碰撞之声,那是负责巡逻的士卒。

    那声音的到来,打破了酒楼上的沉默。

    “我懂了。”苏长安在那时忽的站起了身子,“我尊重前辈的决定。”

    他拿起桌前的酒杯双手托起,朝着螣蛇一敬,而后将之一口饮尽。

    这话并非负气之言,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在苏长安的眼里,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伤害另一个人,但同样,任何人亦都没有权利去以任何理由强迫一个人为另一个人牺牲。

    螣蛇无愧于他,甚至还曾帮过他的大忙,他如今这般选择,苏长安并没有立场去评判他的对错。

    “只是前辈大恩,晚辈此身不知还有无机会报答,若是他日相见,长安必与前辈把酒言欢,今日尚有要事,暂且告辞了。”

    在螣蛇诧异的注视下,苏长安一字一句的说道,脸上的神情不似作假,这让早已做好被一顿臭骂的螣蛇多少有些大跌眼镜。

    “结账吧。”苏长安对于螣蛇的反应却并没有心思去了解,螣蛇决定打乱了他与花非昨以及郭雀的计划,他需要赶回去与之商量应对之策。

    那老掌柜闻言赶忙领着众位伙计上前,看了看桌上几乎没有动筷的饭菜,心头一慌,暗以为自己的东西未有让这位楚王大人满意,哪还敢收他的钱,赶忙低声下气的说道:“大人能来古调楼,是古调楼的荣幸,哪能收大人的钱财。”

    “嗯?你开门做生意还有不收钱的道理?”苏长安一皱眉头,不解道。

    这样的反应落在诸人眼中暗以为自己的举动惹了苏长安不高兴,毕竟大人物的心思他们这些市井之人难以揣测,说不定你不收他钱,他以为你看不起他,反而找了不痛快。但是之前的话已出口,若是收回又显得反复无常。

    就在这老掌柜额头冒汗,不知当如何回应之时,一旁的朱大龙眼珠子一转,忽的上前。

    “大人有所不知,我这古调楼有一个规矩,但凡酒客,若是能为我们这酒楼提诗一首,便可免了酒钱,掌柜的意思不是不收大人的钱,是想请大人行行好,为我们这酒楼提诗一首。”

    说着,朱大龙还指了指苏长安身后那张已经写满诗词的白墙。

    苏长安一愣,不想还有这般规矩,但转头看去,却见那白墙之上却是满是字画,想来并非朱大龙诓骗于他。

    他瞟了一眼满头大汗的老掌柜,大抵猜出了他的心思,不忍为难,但他又确实不通诗词,此事着实不是他的强项,正要闻言拒绝,但忽的心头一动,豪情顿生。

    “那就拿笔墨来吧!”

    听闻此言,诸人一愣,但很快狂喜之色便浮上了那老掌柜的眉梢,苏长安是何许人物?天岚传人、苍生守望者、大魏楚王、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星殒。每一个名号放在那里都足以震慑天下,更何况集于一身?

    这样的人的一首诗,万两黄金恐怕也难以与之相比。

    “快快,取笔墨来!”老掌柜反应过来,赶忙说道。

    那些伙计自然不敢怠慢,纷纷一阵忙活,取出砚台,碾好墨汁,恭恭敬敬的递于苏长安的身前。

    苏长安接过此物,来到那白墙前,微微沉吟之后,便开始一阵龙飞凤舞。

    剑鸣**静,

    刀来八荒清。

    不问明月明,

    只叫长安平。

    那寥寥数十字一气何曾,虽比不得那些文豪诗词那般讲究声韵,但却自有一股豪气扑面而来。

    待到笔落,苏长安将那大笔一抛,落入一位伙计怀中,随即大笑一声,拂袖而去。

    只余下诸人与一只细蛇愣愣的看着墙上那几行未干的墨迹,怔怔的发愣。

第一百十一八章 开始吧!

    苏长安找到了花非昨与郭雀,将螣蛇的决定告诉了他们。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得到这个消息的花非昨眉头皱起,按照之前商议的对策,螣蛇的战力会起到极为关键的作用,若是它临阵退缩,这天下恐怕再难寻到能替代他的存在。

    苏长安同样也很苦恼。

    他固然尊重螣蛇的决定,毕竟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但是螣蛇的退出不仅让即将到来的大战变得愈发凶险,同时他还记得天道与他说过,欲成仙道先全天道。而铸真龙这一项,便是全天道的关键一步。

    如今螣蛇的忽然退出,无疑给苏长安增加了许多难题。

    “无碍。”但一旁的郭雀却显得极为清闲,他摆了摆手,端起身前的一盏茶水,仰头饮下。

    苏长安见状心头一动,郭雀身为天玑星殒,对于命理造诣,自然称得上是登峰造极,此刻他这般模样,想来应是有所算计。他赶忙上前一步问道:“师叔此言何意?莫不是算到了什么?”

    郭雀闻言,意味深长的看了苏长安一眼,而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摇了摇头:“没有,天机命理之数每次测算都需要消耗大量的力量,大战在即,我想以最强的状态应战。”说道这儿他又顿了顿,苦笑道“自天人临世之后,天机便混乱不堪,整个世界也混沌下来,即使我想要算计,也算不出什么东西。”

    “那师叔之前所言何意?”苏长安顿时不解的问道。

    郭雀脸上忽的浮出一抹笑意,他伸手抚了抚自己下巴处并不存在的胡须——他的胡须早在之前对抗司马诩小的时候被他理得干干净净。

    “螣蛇称道已有千载,这千载光阴间他有无数机会妥协天人,做忘情的太上,但他都没有,他等待这个机会等待了千年,如今的犹豫只是一时的糊涂,过不了多久他自然会想通的。”郭雀笑眯眯的说道。

    苏长安与花非昨一愣,这话说来轻巧,但谁又能真的笃定?只是见郭雀这般自信满满,他们自然也不愿出言去质疑,但心中的担忧却依然犹如阴霾一般牢牢的浮在心头。

    而就在二人迟疑不定想着弥补之策,郭雀悠哉悠哉的或者茶水之时,大营外却忽的响起了一阵惊呼声,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闯入了这军营。

    “来了。”郭雀的嘴角微微上扬,随即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蓦然站起了身子。

    苏长安二人也在那时身子一震对视一眼,赶忙随着郭雀朝着大营外走去。

    时间已经到了亥时,浓郁的夜色早已将整个嘉汉郡笼罩其中,虽然大营里点着篝火,但依然难以将这诺大的军营完全照亮。

    而那骚乱传来的方向此刻正围满了密密麻麻的士卒,他们手持的刀戟在不断的挥舞,映着营地中的火光,在黑暗中折射出一道道明亮的光芒。

    似乎是在对抗些什么?

    苏长安心头一紧赶忙领着郭雀等人走入人群,那些本来有些慌乱的士卒见苏长安的到来纷纷退避开来,而苏长安等人也在这时走到人群之前,待到他看清那闯入军营的事物之时,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浮出一抹浓重的喜色。

    那是一只巨大的蟒蛇,身长数丈,双目如星,昂首立在军营的门口,对于周围那些对着他舞刀弄枪的士卒视而不见,那些刀剑砍在他的身上就如同挠痒痒一般,在他的身上留不下半分的痕迹。

    而那蟒蛇也在那时似有所感一般,忽的看向苏长安所在的方向。

    二者的目光对视,那蟒蛇猛地张开的大嘴,言道:“小子,蛇爷爷胆小,可有美酒予我壮胆?”

    苏长安闻言,笑意顿时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有!”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

    第二日清晨,苏长安与郭雀领着夏侯明早早的来到了嘉汉郡外的一处山坳。

    花非昨并未跟来,昨夜螣蛇的忽然到来还是给那些未有见过这般景象的士卒们或多或少的带来了一些影响,花非昨不得不抽身与众人安抚这些士卒,并且想办法将这件事事情压下去,不被太多人知道。毕竟螣蛇的存在可以说是他们对付司马诩的一个杀手锏,越少人知道对他们的便越有利。

    而另一边,跟在苏长安与郭雀身后的夏侯明看着身前一脸严肃的二人,心头莫名有些惶恐。倒不是害怕苏长安加害于他,这个道理在之前他便已经想得很透彻了,苏长安想要杀他根本无需废上那么多的手脚。他的害怕只是源于未知,他对于所谓的铸真龙并不了解多少,也不明白自己在这其中需要扮演什么的样的角色。

    因此,他有些恐惧也并不出奇,更何况这些许恐惧并未有让他生出半分的退意。

    忽的,苏长安与郭雀停下了脚步。

    有些突兀,以至于跟在后面的夏侯明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直到他撞到郭雀的后辈,吃痛之下才回过神来。

    他本要张嘴询问缘由,但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远处的情形,到了嘴边的话在那时被他生生的咽了下来。

    此处他以往与人探测地形之时也是来过,就在嘉汉郡后方不过十里处。

    在他的记忆里这处山坳虽然说不上多么美丽或是出奇,但至少算得上草长莺飞,郁郁葱葱,几乎大半都被绿林所覆盖。

    可现在呢?

    曾经郁郁葱葱的大树犹如战死的士兵一般歪歪斜斜的散落一地,粗大的树干像是被什么重物碾压过一样,碎裂又干瘪。山体之上更是出现了一道道绵长又巨大的凹痕,整个山坳仿佛是经历过一场劫难,破败不堪。

    “人我带来了。”这时,苏长安朝着山坳朗声说道。

    夏侯明还在不明所以,但就在那时,山坳的深处忽的响起了一阵剧烈的响动,他敏锐的意思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过来。那东西很巨大,甚至随着苏长安的声线落下他脚下的土地也开始了一阵轻微的颤抖。

    究竟是什么东西?

    夏侯明在心头暗暗想到,脸上的神色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无论是什么东西,但从这般响动来看定然极不寻常。

    咕噜。

    夏侯明咽下一口唾沫,极力让自己看来足够的平静,因为苏长安与郭雀此刻就是这般平静,他想要与他们一般,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可是他苍白的脸色与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迹却将他此刻内心的翻涌暴露得一览无遗。

    声响越来愈大,夏侯明知道这意味这那东西已经越靠越近了。

    地面的抖动也愈发剧烈,就好似地震了一般,或许是因为心头紧张的缘故,夏侯明觉得自己有些站不住脚,他不得不提起一口气,方才了稳住自己的身形。

    “嘶!”

    而这时,一声低沉却又巨大的声音响了起来,夏侯明的心头一惊下意识的朝着那声音响起的方向望去,却见一只巨大得犹如小山一般的蛇头缓缓的自那山坳的背后伸出。而后隐藏着山坳之后巨大得已经超出夏侯明所有认知范围的蛇身也在那时慢慢的露出了它的容貌。

    夏侯明从未见过,不应当说从未听过这般的存在。

    他甚至不能想象这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

    光是蛇头便足足有百丈大小,身子更是绵延不知多长,将那山坳死死的缠住,却看不见尽头。在这时他终于明白这处山坳的惨状究竟是由何而起了。

    “好久没有现出真身了,有些不适。”那蛇头在那时忽的伸到了苏长安的跟前这般说道。

    巨大的声音犹如闷雷一般,震得夏侯明的耳膜隐隐作痛。

    “前辈久等了。”苏长安却极为镇定的朝着那巨蛇拱手言道,脸上甚至还挂着一抹笑意。

    或许是想起自己昨日的酒后失态,苏长安这恭敬的态度倒是让螣蛇有些不好意思。他摆了摆头,似乎是在示意苏长安不用客气,但他毕竟太过巨大,摇头之间激起的罡风便差点让身后的夏侯明跌坐在地。

    而这样的举动也恰好吸引到了螣蛇的目光,他瞟了一眼夏侯明,问道:“就是这小子?”

    “正是。”一旁的郭雀言道。

    “太弱了点。”螣蛇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满。

    “但却是货真价实的真龙之子。”郭雀含笑回应道。

    “这倒是。”螣蛇不置可否的言道,而后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又看向苏长安。

    “小子我可跟你说好了,蛇爷爷若是死了,我那子子孙孙...”

    “前辈放心,妖王之女梧桐是我的师娘,前辈若是有什么意外,我苏长安有生之年必保螣蛇一族无灾无难。”苏长安还不待螣蛇说完,便出言将之打断。这倒不是他不尊重螣蛇,只是从昨日一见之后,螣蛇便已经絮絮叨叨的说了此事不下数次。

    也不知他是想要拖延时间,又或是心头真的对自己那些后辈放心不下,又或者二者皆有之。

    “好吧。”螣蛇讪讪言道,也知道自己老是顾左右而言他颇有些失了前辈风范。故而说完此言,便收了声,侧头看向远方。

    “那前辈,事不宜迟,我们便开始吧!”郭雀却在那时上前一步,神色恭敬的言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逃离

    铸就真龙,自然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不然老螣蛇也不会在人间蛰伏千年也不敢踏出那一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是天道选中的那位成为真龙的人,这一点早在千年前他成道之时便有所感悟。也真是因为天道之力的护佑他才能活上这么久的时间。

    可他并不敢跨出这一步,他很清楚的知道天人封锁了天道,整个世界都是天人们放牧的牧场。铸就真龙,天道之力便会朝着完全踏出一大步,而天人们对于天道的掌控自然便会难上数层,因此天人们是决计不会愿意看见螣蛇成功的化为真龙。

    因此,他这千年的光景其实一直都活在天人的监视之下,看似逍遥自在,实则如有利芒在背。

    但苏长安的出现无疑给此事带来了变数,天道与仙道相辅相成。苏长安仙道已成,虽然碍于这个世界的规则暂时无法动用仙道之力,但是的气机与这个世界最本源的力量相连,有他的帮助,此事的成功率会大上不少。

    但是这也只是相对的。

    此事,依然可说是凶险万分。

    但螣蛇毕竟是修炼千年的老妖,心智无比坚定,既然下了决心要冲击那千年来梦寐以求的目标,那便再也没有退缩的余地。

    郭雀那话音方落,螣蛇巨大的双眸中顿时闪过一丝厉色。

    他的大嘴猛然张开,一旁呆若木鸡的夏侯明还未有回过神来,身子便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拉扯。

    惊呼声自他嘴里喊出,但方才出口便又戛然而止。

    因为,他的身子已然被那螣蛇吞入了口中。

    “开始吧。”

    这时,螣蛇转眸看向苏长安与郭雀,闷雷一般的声响再次响起。

    “前辈放心,长安必全力助你。”苏长安也在那时正色说道。

    螣蛇看了他一眼,对此不置可否,脑袋猛地高高扬起。

    大地的颤抖愈发明显,那些碎裂的是石子开始上下跳动,地面犹如沸腾的湖水一般开始不断的涌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破茧而出一般。

    螣蛇的身子开始向着穹顶飞去,巨大的阴影笼罩开来,将所有的光芒都遮掩。

    而随着他身子的上升,那些身上的沙石或是碎木,也如雨一般纷然落下。

    苏长安与郭雀扬起了头,神情肃穆的看着那只巨大得难以形容的怪物飞上天际,他们的身子犹如雕塑一般任由大地如何颤抖,都纹丝不动。

    终于,大地被撕裂开来,螣蛇最后尾巴从那地底破土而出。

    这只蛰伏了千年的妖君,终于在这时向世人展露出了他狰狞的容貌。

    这样的动静自然是瞒不住任何人。

    嘉汉郡中起了骚乱,百姓们争先恐后,走出房门,看着在天际盘旋的那道身影,脸上布满了恐惧之色,但幸好苏长安对此早有准备,花非昨领着大军开始安抚慌乱的人群,虽然免不了生出些乱子,但却都还在诸人的掌控之中。

    而嘉汉郡外的司马诩大营也在那时起了骚乱,士卒们看着那天际的身影,忍不住指指点点,脸上的神色依然不乏恐惧。

    他们中的大多数也只是寻常武夫,眼界比起那些百姓也不见得能大上多少,这般异象,自然是免不了惹来一些慌乱。

    不过司马诩治军手段素来狠辣,大营的异样很快便被镇压了下去。

    “爱卿不去阻拦?”还是孩童模样的夏侯好像身着一身宽大的龙袍来到了司马诩的身侧,他看向天际的螣蛇,语气揶揄的问道。

    一身白衣的司马诩却不曾转眸去看夏侯昊玉一眼,他的眸子眯了起来,随即摇了摇头。

    “真龙如何?岂是我等联手的对手?他做得越多,最后便帮得我越多,这样的好事,我为何要去阻拦。”司马诩淡淡的说道,轻蔑的声线中将他心中的自信展露无遗。

    言罢,司马诩便收回了目光,低头看向夏侯昊玉,言道:“倒是陛下,当真不去管管你的宝贝女儿?”说着,司马诩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朝着身侧的某一处瞥了一瞥。

    夏侯昊玉的脸色在那时一沉,而后忽的有些意兴阑珊的言道:“罢了,我七位皇儿,如今只余夙玉一人尚还在世,她也还算孝敬,反正也无多少时日,便由她去吧。”

    这样的话反倒是让司马诩一愣,在他的记忆里,夏侯昊玉并不像是能说出这般话来之人。

    “也罢。”他微微迟疑,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转身拂袖离去。

    ......

    苏泰这几日过得还算舒适。

    至少相比于前段时间是这样。

    他刚被掳来的时候,负责看管他的是极为蛮族的士卒。

    蛮王拓跋元武被苏长安逼死在嘉汉郡外,无论拓跋元武对于人族造成了多么恐怖的灾难,但在大多数的蛮族人眼中,拓跋元武应当算得上是蛮族的英雄。

    在他的带领下,他们攻破了困住蛮族数百年的永宁关,带着他们领略了中原肥沃又富饶的土地。

    那段日子,对于已经在贫瘠之地呆惯了的蛮子们来说,犹如置身天堂。

    虽然由于来自圣庭圣子们的指令,蛮子们不得不暂时听从司马诩的调遣,但在大多数的蛮军心里,拓跋元武依然是他们值得敬重的蛮王。而他的死于苏长安可以说是有直接关系。

    但莫说拓跋元武,就是圣子降临也最后难逃苏长安的魔掌,这些寻常士卒想要为拓跋元武报仇自然是痴人说梦。

    可苏泰却是苏长安的父亲,这些蛮子自然也就不可避免的将自己满腔的怒火发泄到了苏泰的身上。

    那段日子苏泰过得可谓是生不如死,每日这些蛮子都免不了过来为难他。轻则肆意辱骂,重则拳打脚踢,若不是早年苏泰也混迹过军营,多少有些修为,否者恐怕早已惨死在这样蛮子的拳脚之下。

    不过自从在嘉汉郡外被司马诩架着出来见过苏长安一面之后,他的日子便有了改观,那些曾经折辱过他的蛮子被司马诩问斩,他的伤势也得到了医治。

    每日不再受皮肉之苦不说,还有好酒好菜伺候着,除了不能出门,倒也并无其他不满。

    但苏泰却并没有沉溺于如今这般安逸的现状,他虽然只是一个市井小民,被卷入这样的争斗在那之前他是想也不敢想。可如今既然身处其中,那自然便得有他自己的立场。至于这立场,也勿需多言,这世上哪有不帮自己儿子的老子?

    他很清楚的知道司马诩抓住他不放所为无非便是威胁苏长安,可他儿子苏长安可是要干大事的人,这事有多大,苏泰说不真切,但保不齐哪一天他儿子真的就来一个谋权篡位,弄一个皇帝来当当。

    到时候他老苏家出了一个皇帝,说不定还可以封他苏泰一个太上皇当当。

    若是如此,他苏泰就是死也足以含笑九泉,待到去了那阴曹地府,见着以往的同僚,他还可以拍拍胸膛,说一句:“咱儿子可是皇帝。”想想那情形,苏泰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而心底更是坚定了不能拖自家那倒霉孩子后腿的决心。

    之前他已经听到了风声,司马诩的大军会在十日之后攻城,如今距离那一天还有八日不到。

    苏泰盘算着日子,又端起桌前的美酒一饮而尽,顿时酒劲上头,满面红光。

    然后,他慢慢的将手伸入了自己的怀中,一把雪亮的事物被他缓缓的自怀中掏了出来。

    那是一把匕首,刀身雪白,透着寒光,看得出是一把上乘货色。

    那是夏侯夙玉借着为他送饭的机会偷偷塞给他的,本来是为了给他防身之用,毕竟那段时间那些蛮子大有要把他生生打死的趋势。

    苏泰并没有机会用它,他虽然有些修为,但想要独立对抗那么多蛮子,多少有些力不从心,但现在,苏泰却找到了更好的办法。

    他抚摸这那匕首的刀身,想着夏侯夙玉也是一个不错的姑娘,若是自家孩子能把她娶进门也不错。

    想到这里,他暗骂一声这倒霉孩子勾搭姑娘的本事倒是比他这个当老子的强出不少。

    而后心头一横,终于是下定的决心,那把匕首便被他猛地抬起,作势就要朝着自己的胸口刺去。

    但就在这时,大营外却忽的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苏泰心头一紧,赶忙将那匕首藏入怀中,脸上的神色也随之警惕起来。

    营帐的幔布被掀开,一道较小的身影极为迅速的窜了进来,苏泰定睛看去,那来者竟然是这一路上对他多有照顾的夏侯夙玉。

    她来得似乎有些急切,额头上更是布满了汗迹。

    “夏侯姑娘...”苏泰张嘴便要询问些什么,但话才出口便又生生的止住。

    因为夏侯夙玉来到他跟前的第一件事便是朝着他做了一个禁声动作,苏泰本能的便闭上了嘴——若说这诺大的军营之中有何人值得苏泰信任,定是眼前的夏侯夙玉无疑。因此,他极为下意识的便听从了她的安排。

    “苏伯父,外面出了乱子,我带你逃出去,去找长安。”少女急声说道,然后还不待苏泰反应过来,便拉着他朝着营外小心翼翼的跑去。

第一百二十章 囚龙

    夏侯明终于渐渐从慌乱之中清醒了过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在这时才有了心思去观察自己的处境。

    而说实话,他觉得自己此刻的处境其实并不好。他的周围是一片无垠的黑暗,远处的阴影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一张一缩,极有规律。但他却并不能看得太真切,因此也自然无法确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哪里?”他朝着四周高声喊道,声音来回回荡,又不断的朝着远方传递,直到渐渐消失,夏侯明也未有得到半点的回应。

    他有些胆怯。

    他毕竟才十六岁而已,苏长安在他这个年纪尚且活在玉衡的护佑之下,不谙世事。更何况夏侯明呢?

    他记得自己似乎被那只巨蛇吞入口中,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然后他便来到了此处。

    这是那只大蛇的腹中?

    这样的念头不可避免的浮现在了夏侯明的脑海,这让他感到有些害怕。苏长安是与他说过此行凶险无比,但就这样葬身蛇腹,夏侯明却是不甘。

    他很疑惑自己究竟在这场所谓的铸真龙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只是这巨蛇填饱肚子的食粮吗?夏侯明不相信苏长安会如此做,可他又的确摸不着头脑。

    “有人吗?”因此,他又一次朝着四周大声喊道。

    他的声音依旧在这黑暗中来回涤荡,然后渐渐飘向远方,但与上次一般,依然没有人给他回应。

    他有些绝望,脑袋也在那时低了下来。

    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的确被困在了这里。

    “吵什么吵!”而就在这时,一声不耐烦的怒骂之言从四面八方响起。

    那声音极为洪亮,犹如闷雷,又自四面八方传来,直让夏侯明的耳膜一阵阵痛,但他却没有丝毫的不快,反而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这里是何处?我为何...”他就像生怕这声音忽然消失了一般,赶忙朝着黑暗之中大声问道。

    但他的问题还未有说完,那不耐烦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此处是我的命魂所在,小子你不要多言,听你蛇爷爷与你一一道来。”那声音言道。

    夏侯明闻言,这时才反应过来与他对话的便是方才那只巨大得难以用笔墨形容的巨蛇。

    “你乃真龙之子,天道命数所定的人间帝王,虽然气运被司马诩搅得一塌糊涂,但龙脉却依旧在你之身,只要熬过这一劫,魏朝依然可有八百年气运,此乃天数。”

    “如今我要渡劫化龙,你又是真龙之子,虽然孱弱,但天道认可,如今你藏于我命魂之中,气机与我连成一片,助我渡劫,待到劫尽我成真龙,你为星殒,紫薇道成。若是熬不过,你我神魂俱灭,黄泉路上便做一对枉死鬼!”

    这些事情苏长安早已与他说过,如今听闻那巨蛇的语气如此凝重,他几乎不敢想象能让这般存在恐惧的事物究竟是何物。但他经历种种,如今来到这里,便早已是痛下决心,并无退缩之意,当下面色一沉,言道:“前辈放心,晚辈必然不会拖前辈后腿,只是不知晚辈当如何帮助前辈,还请赐教!”

    夏侯明的果敢倒是让螣蛇始料未及,他的声音顿了顿,方才言道:“无需多做何时,放空你的心神,与我命魂相连,其余事情便交给你蛇爷爷吧!”

    或许是夏侯明的态度激起了螣蛇的傲气,他的声线之中也多了那么一分骄狂之意。

    一个小辈尚且如此,他堂堂千年妖君岂能落了下乘?

    夏侯明闻言,当下便盘膝坐了下来,心神放空,黑暗之中便有无数暗金色的丝线涌来,将他的身子豁然包裹,而那时,他也进入了某种玄妙的状态,仿佛与螣蛇融为了一体一般。

    而这时,螣蛇在苏长安与郭雀的注视下,终于升到了穹顶。

    他巨大的身躯在空中一阵盘旋,而后仰头望向天际。

    这方世界似乎在那时也有所感应,方才还无云的晴空忽的不知从何处涌来一团团巨大的乌云,渐渐遮住了这天地间的光芒。

    “吾乃妖君螣蛇,道成千年,如今欲唤天雷,渡劫为龙!”他蛇嘴猛然张开,如同闷雷一般的声线带着决然的意志在天地间响彻。

    天地似乎也在那时安静了下来,只有那螣蛇的声音在天地间来回作响。

    冥冥之中的某些存在似乎因为螣蛇的怒吼而受到了挑衅,穹顶之上的乌云愈发密集的从远处涌来,只是瞬息的光景,方才还高照的艳阳便被彻底的淹没在这乌云之下。

    天色暗了下来,黑色的云层犹如从天而降的士卒,黑压压的一片,直直的朝着地面压来,就像是要把天际的那一只巨蟒彻底的压垮在地。

    “哈哈!生气了吗?”

    螣蛇就像是看见了这世上最好笑的景象一般,大声的嘲弄道。

    他的身子开始愈发疯狂的摆动,就像是被囚禁的一头恶兽,想要挣脱那束缚他的牢笼一般。

    “来啊!来啊!”

    他大声的嘶吼道,声线之中既有浓浓的愤怒,亦有难以遮掩的兴奋,甚至还隐隐有那么一丝期待。

    紫色的电蟒开始在黑压压的云层之中翻涌,他们就像是潜伏在密林中的恶兽,躲藏在云端,随时准备给眼前的猎物发出致命的一击。

    轰!

    天地间响起了一声炸雷之音。

    就像是两军对垒前的号角,悲壮又绵长。

    似乎是感应到了那场他等待千年的决战即将到来,螣蛇的双目开始变得血红,他本就狰狞的容貌在那时变得有些扭曲。

    “来啊!”

    “来啊!”

    他还在嘶吼,身子的翻滚也愈发剧烈。

    他朝着穹顶叫嚣,就像是要把这千年来压抑的苦闷一道倾【泻】出来一般。

    苏长安与郭雀沉默着看着穹顶之上的景象,神色肃然。

    他们意识到。

    战鼓已敲响,人与天的战斗也就此拉开了帷幕。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开始。

    轰!

    巨响炸开,像是惊蛰后的第一声春雷,洪亮、壮丽、震撼人心。

    近五丈宽的雷蛇自云端降下,像是冲锋的骑士,直直的击打在螣蛇的躯干,势大力沉又迅猛如虎。

    “吼!”

    螣蛇发出一声痛呼,他被雷蛇所击中的躯干瞬息皮肉炸裂,淋淋的鲜血如春雨一般落下。

    但这并没有让他生出半分的退意——雷劫只要开始,便再也没有停下的可能。

    他脸上的神情变得疯狂起来。

    “痛快!痛快!”

    他放肆得怒吼着,像极了穷途末路的亡命徒。

    “你就这点本事?”

    这话似乎激怒了高坐于云端之上的君王,雷蛇电蟒开始如利剑一般射下,转瞬便又是数十道与方才一般的雷劫降下,分自击打在螣蛇的身躯之上。

    他不可一世的身子在那时一震,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势,诺大的蛇身更是变得血肉模糊,布满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但这却激起了螣蛇作为妖君的凶性。

    “再来啊!这是再给你蛇爷爷挠痒痒...”他的挑衅之言还未说完,便又是百道天雷降下。

    螣蛇巨大的身子愈大剧烈的颤抖,蛇身之上更是变得血肉模糊。

    “舒服!舒服!”

    螣蛇还在叫嚣,但周身的气息相比于之前却明显萎靡了许多。

    “这样下去螣蛇撑不住的,这天劫才刚刚开始。”

    地下的花非昨看着天穹之上的螣蛇皱着眉头说道,他远远低估了这化龙天劫的威力。

    “嗯。”苏长安脸上的神色同样凝重。

    “师叔不要在看了,是时候出手了!”苏长安正色道,无论是出于何种考虑,螣蛇对于他们的计划都是极为重要的一环,因此,他们决计不能看着螣蛇就这样失败。

    因此郭雀在微微颔首之后,脸色瞬息肃穆了起来。

    他的双手猛然合十于胸前,一股磅礴的力量犹如潮水一般自他的体内倾泻而出。

    一旁的苏长安自觉一道罡风袭来,他不得调集灵力,方才能稳住身形,而脸上却不由得闪过一抹异色。

    之前他对于郭雀所言能够拖住司马诩本来还颇有些疑问,但如今感受到自郭雀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力量,才知他所言非虚。

    那是一位真正的星殒才能拥有的力量。

    苏长安并不知道郭雀是如何摆脱这方天地的因果之力的束缚,但事实上,如今的他的确做到了这一点,这让苏长安很诧异。

    而更诧异的事情,还在后面。

    一道蓝白色的八卦阵图忽的在郭雀的身后浮现,他头上的发丝飘零,双眸如星,手中结印,又以快得常人根本看不真切的速度来回变幻。

    “因果命理,神鬼莫测!”

    威严如神祇一般的声线也在那时自他的嘴中吐出,一颗星辰自不知几万里外的星海赶来,穿越层层的乌云,朝着郭雀的身躯说话洒下一道灿烂的星光。

    “天道往复,借吾一晤!”

    他继续说道,一股浩然却又难以捉摸的力量自他体内荡开。

    螣蛇的身子一震,一道道丝线自他的体内浮现,密密麻麻又各自链接上无穷远的远方。

    那是螣蛇的命线。

    亦是囚禁真龙的锁链。

第一百二十一 天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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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锁链。

    螣蛇活了一千多年,整整一千多年。

    与他有关的因果越积越多,而连接着他身上的命线也随之越来越多。

    当然,正常来讲,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因果,他们的命线也与他们有关的人相连。那代表着他们的过往,他们的现在,也是他们存在的凭证。

    正如在嘉汉郡前,那位天人澹台博试图抹去苏长安的命线,一个人若是被抹去了这些东西,那他便不再被这个世界所认同,他的存在便会彻底被否定,彻彻底底的消失于这方天地间。

    命线与因果是人存在的必要条件,就和性命、生机一个道理,当然相比于这些东西,命线与因果只是更加玄妙罢了。从理论上来讲,他并不能束缚任何人。

    但天人们为了囚禁众生,为了避免他们当年谋权篡位的事情再次发生,于是他们改变了天道的规则,在命线之中添加了一种这世界诸人根本无法理解的力量,那力量与因果之力融合,束缚着众生。

    这也是为什么这后世的星殒并不能被称之为真正的星殒的原因。

    他们被自己的因果所缚,想要抵达所谓的太上之境,便必须忘情成道。

    螣蛇活了太久,他迟迟的不敢迈出那一步,亦不甘心就这般死去,于是他接触的人越来越多,身上的因果也越缠越密。到了如今,已经布满了他身躯。

    之前的苏长安对此还尚无感觉,但此刻,在郭雀的秘法下,那些命线浮现,他看在眼中才觉可怕。

    那些命线犹如锁链一般,将螣蛇巨大的身躯锁住,他想要冲破云霄,命线却将他拉扯。

    所谓的天人囚禁众生,在这一刻,苏长安终于是有了深切的体会。

    “长安!斩了这些命线!”郭雀忽的怒吼道,不知何时他的额头之上已然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汗迹,显然召唤出命线对于他的消耗是极大的。

    “嗯!”苏长安狠狠的点了点头,那把九难刀被他握在了手中,他双眸之中寒芒一闪,身子便如离弦之箭一变直直的朝着天际飞去。

    正如之前所言,命线是一个生灵组成的部分。

    将之强行斩断,无疑会对人造成不可避免的伤痕,而最为显著的便是,当一个人的命线完全被斩断,他便会彻底消散于天地间。

    但同时也可以斩断那些命线之中的束缚之力。

    只要数量适当便不会威胁到命线主人的性命,而一旦螣蛇渡劫成功,那么丢失的因果也会随着螣蛇化龙成功,而重新生成。

    这便是落无尘离开时交给郭雀的方法,可谓不成功便成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之计。

    苏长安来到螣蛇的身下,看着螣蛇那正在与天雷对抗的巨大身躯,扬起了头:“前辈,长安得罪了!”

    言罢,苏长安周身的气息瞬息磅礴了起来,他的眉心处一道太阳印记豁然浮现,他的身子一闪,手中长刀一声清鸣,刀芒乍现。

    转眼便有数十道命线被他斩断。

    “吼!”

    螣蛇发出一声怒吼,修为到了他这种程度,虽然远不及真正的星殒,却也堪与太上比肩,命线的断裂这样的事情,他自然感觉得到。

    本能的发出一声痛呼,但随即便有感受到那股冥冥之中束缚着他的东西在那时减弱了那么些许,他本已在天雷的轰击下耗尽气力的身躯也在这一刻凭空生出了几分气力。

    “长安小子,干得好,再来!”他这般吼道,身子一震,周身的气势犹如潮水一般涌出。

    再一次,他迎上了滚滚而来的天雷,朝着这宿命中劫难昂起了自己的脑袋。

    苏长安看得真切,知晓这方法当真有用,当下也不再迟疑,周身灵力翻涌得愈发汹涌,手中长刀挥舞,一道道刀芒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出。

    顿时,又有近百道命线在他的刀芒之下化作两段。

    但这样的数量相对于那些密密麻麻的命线依然只是冰山一角。

    时间开始推移。

    约莫一个时辰的光景。

    天雷还在咆哮,似乎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螣蛇的身子早已是血肉模糊,又焦黑一片,放眼望去那如小山一般的身躯再无一片尚好的皮肉,整个人看上去已然是狼狈不堪。

    他周身的气息也早已不如之前那般凌冽强悍,甚至隐隐有了那么一丝萎靡,显然已经是到了强弩之末的边缘。

    若不是这期间苏长安不断的斩断他的命线,让他凭空生出气力,他恐怕早已死在了这天雷之下,但饶是如此,他也是支撑到了极限。说到底,他还是远远低估了这化龙天劫的威力。

    螣蛇暗暗感叹道,心中却悄然萌发了死志。

    苏长安的动作也渐渐迟缓了下来,斩断命线并非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容易,否者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死于星辰阁敕令的星殒了。

    他有些力竭,不过好在他修炼仙道,虽然无法动用仙道之力,但气息绵长,还不至于到那油尽灯枯的境地。可是他虽然还能坚持,但身下的郭雀却已然到了极限,唤出命线同样是一件极为消耗灵力的事情,他已经支撑了整整一个时辰,到如今早已是脸色苍白,面无血色。

    苏长安将这样的情形看在眼里,心头暗暗焦急,他知道无论是郭雀还是螣蛇都不能再支持多久,似乎失败的结局已经在向他们招手。

    苏长安不甘,他又勉力举起手中的刀,斩断了数道螣蛇的命线。

    而就在这时,郭雀的身子忽的一震,那些命线顿时变得若隐若现,只是一转眼的功夫,郭雀的脸色一白,身子竟然便豁然倒下,而那些被他唤出的命线也随即烟消云散。

    “师叔!”苏长安惊呼一声便要赶去查看郭雀的情况。

    轰!

    但就在这时,云端之上忽的响起一阵轰鸣。

    苏长安赶忙转头看去,却见那黑压压的乌云之中紫色的雷电犹如沸腾的海水一般开始翻涌,且不断的朝着某一点汇集。

    而那一点的中心正对着的螣蛇身子的七寸之处。

    他心头一紧,知道最后一道天雷就要落下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天雷降

    螣蛇接得下这最后一道天雷吗?

    苏长安觉得是不可能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看那天雷的威势,足足有百丈粗,且此刻依然还在酝酿与聚集之中。

    郭雀已经倒下,命线散去,苏长安无法再通过斩断命线帮助螣蛇获取抵挡这天雷的力量。

    而退一步说,就算此刻郭雀依然强撑着,除非彻底将螣蛇的命线斩去,否者他也绝无可能以此抵挡下这一道天雷。

    浑身是血的螣蛇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气息已经无比微弱,这只纵横天下千年的妖君已然走到了他的末路。

    他先是抬头看了看自己头顶那道不断凝聚的天雷,因为沾满鲜血而变得颇有几分整年的蛇头之上忽的露出一丝笑意。

    他笑了起来。

    极为真切的笑了起来。

    “小子,记得你说过的话,帮我照顾好我的那些蛇崽子们!”

    螣蛇朝着苏长安喊道,此言一落,也不待苏长安给予他任何回应,他巨大的身躯猛然一震,头颅高高扬起,周身仅余的那么些许灵力便瞬间犹如潮水一般倾泻而出。

    他飞了上去。

    朝着穹顶,朝着乌云,朝着那道天雷飞了过去。

    他毕竟是妖君——整个妖国最强也是最古老的妖君。

    无论平日里怎么嬉笑怒骂,但内心深处却终归藏着属于他的傲气。

    他自然可以死,毕竟任何人都有一死。

    但他得死得体面。

    死得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螣蛇如是想,亦如是做。

    苏长安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情景。

    黑云涌动,遮天蔽日,一只仿若来自洪荒的恶蟒满目狰狞,扭动自己浑身是血的巨大身躯,犹如飞蛾扑火一般冲向那一道带着惶惶天威的劫雷。

    轰!

    又是一声巨响炸开。

    那道裹藏在黑云之中天雷终于凝结完毕。

    紫色的雷光翻涌,这道可怕的天雷渐渐伸出了云端,向着世人展示出它峥嵘的凶相。

    这世上又许多形容快的辞藻。

    譬如雷霆万钧,譬如迅雷不及掩耳。

    但其中大半皆与雷电相关。

    因为,雷确实很快,快到几乎到了这世上速度的极致。

    也正因如此,那天雷方才凝结,便猛然落下,速度极快,根本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机会。

    眼看着那螣蛇与那道天雷就要相撞。

    一黑一紫两道身影,犹如两只恶龙,呼啸着冲向对方。

    苏长安很清楚的知道,一旦撞上,留给螣蛇的便只有死路一条。

    他无法作壁上观。

    螣蛇不能死,他得帮他。

    这样的念头浮现,苏长安的身子便豁然动了起来。

    他眉心的太阳印记绽放一道璀璨的金光,身子便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上去。

    他的体内的灵力被他疯狂的催动,速度俨然已经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

    只是瞬息的光景,他便已然来到了螣蛇与那天雷之间。

    “小子,你要干嘛!”这般的变化令螣蛇可谓是始料未及,他的蛇目睁得浑圆,又惊又怒的大声吼道。

    他的死已成定局,他不明白为何苏长安还要在这时出手,再枉送一条性命。

    但苏长安却对于螣蛇的暴怒视而不见。

    他犹如进入某种玄妙的状态一般,面色冷峻。

    那时九难刀归鞘,他双手垂下,眸子紧闭,彷如熟睡。

    天雷已然及身,滋滋作响的紫色电蟒已经开始敲打苏长安的衣衫,但却被他身上发出的护体灵光挡在身外,两股力量碰撞所产生的白气不断的升腾。

    “长安小子!你快走,蛇爷爷的子子孙孙还指望着你照顾呢!”

    螣蛇心头焦急,又是大声惊呼道,身子愈发狂暴的扭动,试图冲上前去挡下这道天雷。

    可他毕竟方才经历那样一场劫难,体内的灵力早已消耗一空,又哪来得及去抵御天雷。

    轰!

    这时,又是一道巨大的轰鸣声响起。

    那呼啸的天雷终于狠狠的击打在了苏长安的身躯。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停了下来。

    自他决定要帮助螣蛇那一刻起,他便一直在思索究竟该如何抵御这道天雷。

    硬接?螣蛇做不到,他亦做不到。

    而就在天雷及身这一刻,他忽的有了答案,虽然并不确定,但却值得一试。

    他的背后忽的浮现一道刀客的虚影,那是他的人魂,是那道楚惜风留在他体内的传承星灵所化。

    江东刀客拥有驱使雷电的能力,这与他们修行的功法有关,苏长安拥有楚惜风的传承星灵,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能——而这,也是苏长安想到的可能对抗天雷的办法。

    哐当。

    一声脆响乍起。

    停滞的时间忽的又开始流淌。

    夏侯血在那时出鞘,被苏长安握于了手中,他的双眸睁开,里面包裹着的星光璀璨夺目。

    他握着夏侯血的手渐渐放到了身前,而另一只手也在那时缓缓伸出,双手合握着这把夏侯血。

    而背后的刀客如有灵性一般,与苏长安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同时握住了手中的刀。

    楚家刀法,最为世人称道的便是那雷劫三式。

    此三式分为,雷鸣、雷动、雷劫。

    说来玄妙,但归根结底便是以自身灵力为契机,唤起穹顶雷电,加持刀身,将之御使。

    天雷固然强悍,但其本质与寻常雷电并无任何区别。

    只要方法得当,苏长安觉得并不是没有办法将之驱使。

    苏长安这般想着,周身的灵力开始疯狂的涌动。

    脑海之中关于雷劫三式的运转方法一一闪过,但却又被他一一否定,这样的功法想要驱使天雷依然相去甚远。

    得有一个更好的功法。

    苏长安想着,天雷已经突破了他的护体灵光,眼看着就要击打在他的肉身之上。

    苏长安依旧没有动。

    他还在思索,他知道,他的机会只有一次。

    天雷,是天道激发,裹挟在雷电之中,方才生成的可怕事物。

    那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天雷其实便是雷电之力与天道之力的集合体?

    若是将楚家功法,加入天道道蕴,如此一来,是否便能够将之驱使呢?

    想到这儿,苏长安当下不再迟疑。

    在嘉汉郡与澹台博一战时,他曾从那位天人的化身手中夺取到一丝天道之力的碎片,其中包裹得有那么一小撮天道道蕴,他以此领悟天道,成就星殒。

    如今那天道的道蕴碎片依然还在他的体内,此刻倒是有了用武之地。

    随着他的念头一动,瞬息之间楚家刀法雷劫三式的功法在他体内流转,贯通一气,而天道道蕴也在这时被他加入这功法之中,二者在他的驱动下完美的融合。

    他双眸之中闪过一道紫电雷芒,手中的夏侯血猛然亮了起来。

    这时,那道天雷终于轰在了他的身上。

    他眸子两侧青筋暴起,脸上的神情变得颇有几分狰狞,而眉心那道太阳印记亦是光芒大盛。

    那时,那道落在他身上的天雷开始不断的往着苏长安手中的夏侯血上汇集,那明亮的刀身很快便电光缠绕。

    这并不是一个特别愉快的过程。

    天雷虽然被他牵引着涌向刀身,但他的身躯却不可避免的成为了这天雷的导体,剧痛与麻痹感不断的从四肢百骸传来,刺激着他的大脑。

    不出十息的光景,他的衣衫便在这股强大的力量下尽数碎裂,露出其下精壮的身躯。

    而随后,他的皮肤开始呈现出一股极不正常的殷红色——在天雷的打击下,他皮下的血光一道接着一道的爆裂,很快,便渗出了鲜血。

    他浑身的青筋不断的凸起,像是随时便会爆开一般,显得格外的诡异。

    终于,他所能承载的天雷已然抵达到了某种极限。

    “雷劫四式!”

    “天雷降!”

    他发出一声怒吼

    声线高亢,如暴君临世。

    而后,他手中的夏侯血被他用力的朝着远方挥出。

    一道刀芒夹带着滚滚的天雷,呼啸着冲向远方的荒地。

    轰!

    一道巨大的声响炸开,远处的山坳竟然就这样在那刀芒之下被夷为平地。

    山体被搅成碎粒,化作尘埃滚滚而上,瞬息便将整个嘉汉郡笼罩其中,本就昏暗的这方天地,在这时变得愈发不见天日。

    “长安小子....你....”螣蛇睁大了自己的蛇眼,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头上那道少年的身影,目光的中惊骇难以掩饰。

    苏长安此刻在他的心中就如同一个怪物一般。

    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并没有因此而高兴起来。他低垂着握刀的双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周身密布的是淋淋的血迹。

    待到气息稍稍平复,他再一次扬起了头,神色凝重的看着天际那道翻滚着的黑云。

    紫色的雷电还在劫云之中翻滚,雷劫并没有因此而结束!

    他只是卸掉了不到一半的天雷之力,虽然因为他的这次出手,天雷暂时退去,但似乎也是因为他的出手,搅乱了这本不应该由他抵挡的天劫,天地开始震怒,一道愈发强悍也愈发恐怖的天雷在那时开始酝酿。

    螣蛇也在这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仰头看着那道劫云,面如死灰。

    难道真是天要亡我?这样的念头不可置否的浮现在他的心头。

    而他未有注意到的是,那位挡着他身前的少年,在那时,又一次提起了刀。

第一百二十三章 赴死的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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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长安又一次提起了刀。

    天雷又一次汇集,比之上一次,愈发磅礴也愈发汹涌。

    浑身是伤的苏长安仰起头看着天际那一道黑云,面色冷峻,犹如千载寒冰。

    “小子!不要在费劲了,天要亡我螣蛇,你何苦白送性命?”螣蛇大声喊道,苏长安之前舍命救他已是让他感动万分,如今天地震怒,比之方才还要强横数倍的天雷凝聚,苏长安决计抵挡不了,他是真心不希望苏长安为了他再铤而走险。

    他好歹年长苏长安千岁,若是苏长安有个好歹,他这做长辈的当真是不知黄泉路上当如何面对苏长安。

    但是苏长安对于他的呼喊犹若未闻,他只是直直的看着那道劫雷,身子犹如雕塑一般纹丝不动。

    轰隆隆!

    伴随着一阵闷响,那道劫雷再次凝结完毕,眼看着就要轰下。但天雷未降,天威已临。

    那巨大的威压犹如一千钧重担压了下来,百兽蛰伏,众生伏首。

    任何生灵都在这煌煌天威之下,瑟瑟发抖。

    苏长安依然没有躲避的打算,他将自己的腰身挺得笔直,手中的夏侯血寒芒闪彻。

    轰隆隆!

    又是一声巨响,那天雷在那一刻犹如破笼之兽,山呼海啸一般直直的下坠,朝着苏长安杀来。

    苏长安的双眸之中在那时闪过一道寒芒。

    “浮屠三千!”

    他发出一声暴喝,背后的剑匣猛然开始颤抖。

    而后一声剑鸣,犹如龙啼凤吟一般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接着,只见一道黑芒自剑匣之中飞出,身后尾随这一道如溪流一般绵绵不绝的白芒。

    那是浮屠的三千灵剑。

    它们以浮屠为首,在苏长安的头顶以莲花之状排开,浮屠三千便在那时组成了一朵白瓣黑蕊的剑莲。

    “莲花绽!”

    三个音节自苏长安嘴中响起。

    那朵剑莲猛地旋转了起来。

    青筋再一次自苏长安眸子的两侧凸起,他面色潮红,狰狞又愤怒。

    磅礴的灵力犹如潮水一般自他体内涌出。

    他再次紧紧握住那把夏侯血,立于胸前。

    “前辈助我!”他这般暴喝道。

    此言一落,那三千灵剑的剑身猛地开始颤抖,仿佛有什么事物要自那剑身之中破茧而出。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在那之后,一道道白衣刀客的虚影忽的浮现在了那三千灵剑的剑身之上。

    他们白衣胜雪,他们腰挎长刀,他们发丝飘零,他们面容冷峻。

    哐当。

    伴随着三千道长刀出鞘的脆响,三千刀客的长刀同一时间出鞘,与苏长安一般,他们手中的刀亦被他们双手紧握,立于胸前。

    这时,天雷已然落下,直抵刀客们的身前。

    苏长安的双眸之中顿时爆出一道凌冽的紫芒。

    “雷劫五式。”

    他这般说道声线冷若寒霜。

    此言一落,他周身的气息翻涌,那三千刀客周身的气息亦是翻涌。

    而隐隐之间,他们彼此之间的气机竟然渐渐融合,最后赫然融为一体。

    那并非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的量变。

    而是超出人理解的质变。

    他们仿若形成了一个整体,气势不断的升腾,就好像没有尽头一样。

    天雷落在那朵莲花的中心,也就是浮屠剑的剑尖之上。

    叮!

    一声清脆的剑鸣荡开,浮屠剑上剑意迷茫。

    那紫色的天雷好似泥牛入海一般,顺着浮屠剑的剑身不断的下涌,雷蛇通过莲花的花蕊不断的传导到那些组成莲花花瓣的灵剑之上。

    不,准确的说是传递到那些灵剑之上所浮现的刀客身上。

    苏长安**着的上身再一次开始变得殷红——作为这朵莲花的主体,他吸收了近一半的天雷之力。

    这让他的情况变得颇有些糟糕,但他依然咬着牙在坚持。

    他知道这一次的天雷比之上一次要强大数倍不止,而这也意味着他必须承载比之上一次更多的天雷之力方才能帮助螣蛇度过这一次的劫难。

    天雷之力还在涌入。

    他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依然汹涌不觉。

    苏长安的嘴角开始溢出鲜血,周身更是早已被皮下破碎的血管溢出的鲜血所覆盖,他整个人看上去此刻就像方才从血池之中爬出来一般。

    他的双眸布满了血丝,高高【凸】起,像是下一刻便会爆裂开来。

    而那些刀客们也似乎抵达了某种极限,他们的周身满是不断闪现的电芒,手中的长刀更是布满了紫电雷光。

    “雷劫五式——三千天雷劫!”

    苏长安知道再这么下去,已然不是办法,当下心头一沉,口中怒吼道,手中长刀更是在那时挥出,而他头顶的刀客们亦如他的影子一般,在同一时间这般做到。

    于是,三千道刀芒裹狭着惶惶天威,伴随着天雷怒吼,狠狠的飞向远方那一处早已在苏长安刀芒下化为平地的山丘。

    轰!

    巨响乍起。

    数百丈大小的凹坑豁然浮现,方才渐渐降下的尘埃,再这时愈发汹涌的升腾,遮天蔽日,笼盖四野。

    就连大地也在那时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远处的嘉汉郡似乎也受到了波及,有那么一些房屋在这样的剧震之下塌陷。

    “又...又做到了?”身下的螣蛇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血盆巨口张得老大。

    他自问活了这一千年来,天下事物未曾有过他不知晓的存在,即使是那些被神族们视为大敌的邪神们他也与之有过交手。

    但这些光怪陆离的景象比起眼前这个少年却忽然显得那般不值一提。

    那般强悍的天雷,即使是他螣蛇,这位妖族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妖君都无法生出半分反抗之心的天雷,竟然一次又一次在苏长安的手中折戟沉沙。

    可这样的震惊并未在他的脸上持续多久,便再一次化为了惊恐。

    那天雷虽然在苏长安的牵引下又被卸去可大半的力量,可依然存有的几分力量在微微停歇之后,又一次卷土重来。

    “阴魂不散!”螣蛇暗骂一声,便要出言提醒苏长安。

    可那道天雷的速度极快在微微的收敛之后,便又一次凝聚成形,直直朝着苏长安袭来。

    而方才已经耗尽灵力的苏长安,此刻低沉着脑袋,三千灵剑归鞘,气息萎靡的站在半空之中身子摇摇欲坠。

    “小子,小!!!”心字还在螣蛇喉咙打转,那雷电便已经击打在了苏长安的身躯。

    这一次的苏长安没有任何防备,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办法架起任何的防备。

    连番两次的天雷已经将他的灵力彻底耗空,身子亦是虚弱无比,仿佛如有千钧重一般,是不出半分的气力。

    待那天雷及身,他的身子一震,一股巨大的痛楚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便死去。

    他毕竟修炼仙道,肉身强悍无比,远超出寻常星殒修士。

    但这曾被他引以为豪的肉身强度,此刻除了让他在死之前体验更多的痛楚,似乎并没有任何的用处。

    死亡就这么突兀,又理直气壮的来到了苏长安的身上。

    他体内的若木开始疯狂的运转试图用生机来滋养苏长安正在飞速衰败的肉身。

    但与天雷的破坏力相比,若木所能爆发的生机显得杯水车薪。

    就要死了吗?

    这样的念头不可置否的浮上苏长安的脑海,他感到一阵无边的疲倦感涌来。他的眼皮渐渐低沉,眼看着就要彻底关上。

    铛!

    那时,一声高亢的刀鸣之音响起。

    那把夏侯血不知为何,开始自主的颤抖,血红色光芒覆盖了刀身,一阵阵夹带着愤怒与绝望的嘶吼自那刀身上发出。

    这声音好似那九幽黄泉之下的亡魂,好似从阎罗炼狱爬出的恶鬼。对着世上的一切生灵,发出最恶毒的诅咒。

    一道道虚影开始自苏长安的刀身上涌出。

    他们的模样扭曲,几乎看不出身前的模样,甚至让人分不清他们究竟是人是兽。

    他们的双目血红,龇牙舞爪,嘴里不断的发出一阵阵似人非兽的嚎叫,好似时刻都在承受着无边的痛苦。而自他们出现那一刻起,一股无比阴冷的气息便在那时不住的朝着四周蔓延开来。

    他们开始朝着苏长安的头顶的涌去,头也不回的冲入那道足以将星殒毁灭的天雷之中。

    以他们的实力,自然比不得星殒,甚至比不得一位寻常的修士,待到触及天雷的那一刹那,他们的身躯便在那天雷的威能之下不断的拉扯撕裂,然后化作青烟散去。

    但这样的遭遇并没有让任何后来者心头生出半分的退意,他们依然前赴后继,犹如飞蛾扑火一般涌向那道天雷。似乎是想要以自己的身躯为苏长安挡下这道天雷一般。

    “这是....恶灵?”螣蛇又是疑惑,又是诧异的言道。

    他从未见过这般的景象,数万恶灵,为了一个生人,竟然甘心赴死?

    要知道恶灵虽然并不强大,但却因为身前所遭受的罪孽,而对任何活着的事物抱有彻骨的恨意。不落井下石便罢了,又怎来救人这一说?

    是的。

    他们确实是恶灵。

    是莱云城枉死的百姓,寄存在苏长安的刀中。

    此刻,却为了苏长安,一个又一个的悍然赴死。

第一百二十四章 第一声龙吟

    “你们...”

    或许是因为这些亡魂抵挡下了大多数天雷之力的缘故,苏长安混沌的神智也在那时变得清醒了几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疑惑的仰起了头,看向头顶。

    入目的是那些莱云城的亡魂前赴后继涌入天雷的情景。

    他微微一怔,很快便想明白了这事情的关键。

    他曾立誓,要为莱云城的百姓一报血仇,而这罪魁祸首,司马诩与夏侯昊玉依然逍遥法外。他着实心头有愧,而如今,这些亡魂们,非但没有苛责于他,甚至还主动出手以性命为代价帮他挡下这道天雷。

    苏长安的身子开始颤抖。

    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涌遍了他的全身,那感觉让他胸口发闷,就好似要窒息了一般。

    可他并不能做些什么,他的灵力早已耗尽,身子也在天雷轰击下经脉俱损,五脏破碎,若不是他修有仙道,恐怕早已死去。

    如今天雷之力被莱云城中的亡魂们挡下,若木的生机涌来,开始滋养他的身躯,但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短时间内,他依然难以为这些莱云城中的亡魂们做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的魂飞魄散,化为青烟。

    泪水顺着他的脸颊开始往下流淌,很快便布满了他的脸颊。

    也不知这般过去了多久。

    或许只是一瞬,又或是百年。

    天雷终于渐渐旗鼓偃息,伴随着最后一位莱云城的亡魂化为青烟,滚滚的天雷也收起了他不可一世的神威,趋于平静。

    黑云散去,阳光洒下,这方天地又变成了原来的模样。

    苏长安不禁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除了那方被他斩成凹坑的山坳,除了那已经空空荡荡再无亡魂寄存的夏侯血,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在若木生机滋养下,他的身子恢复了些许气力,至少不再向之前那般动也难以动上半分。而且若木的生机仿佛没有尽头一般还在源源涌来,如此这般,假以数日,他的身体定然会恢复如初。

    但可惜的是,那些亡魂是真的死了。

    彻彻底底的死了,这个世界除了苏长安还有那么一星半点关于他们的记忆,恐怕便再也不剩下些什么了。

    而即使是苏长安,也决计叫不出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想到这里,苏长安不仅有些惆怅若失。

    他伸手拂去自己脸上的泪水与血水,终于是朝着那天际深深一拜。

    “诸位大德,长安铭记于心,永志不忘!”他神情肃穆的朝着空荡荡的天际说道,没有回应,也不可能有回应。

    那里除了一抹还未散去的青烟便什么都没有剩下。

    可偏偏就在这时,苏长安的一拜落下,天地间似乎响起了一道声音,不辨雌雄,亦难知悲喜,甚至没有任何具体的含义。

    但那声音却让苏长安心头一动。

    叮!

    他手中的夏侯血也在那一刻响起一声高亢的刀鸣作为那声音的回应。

    这般变化远超出苏长安的预料。

    他有些诧异的看向自己手中那把刀身不断颤抖着的夏侯血,眉头一皱,神情若有所思。

    但不消片刻的光景,他忽的身子一震,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仰头看去,却见那半空之中,还未散去的那抹青烟犹如时光倒流一般开始不断的汇集。

    不消片刻的光景,那青烟便汇集到了一起,化作一道光点。

    “这是?”苏长安惊尤不定的言道,眸子之中似有期待。

    而后,那道光点周围开始浮现出一丝丝紫电雷光,虽然微弱,但苏长安极为敏锐的感觉到,那紫电雷光分明裹挟着天雷之力。

    可是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又为何会携带着天雷之力?

    苏长安想不真切。

    但也勿需他想得太过真切,因为下一刻,那光点一阵晃动,随即便猛地一震,化作一道残光,涌入了苏长安的刀身。

    夏侯血在那时猛地爆出一阵耀眼的刀光,如海潮一般的刀意绵绵不绝的涌出,很快便将苏长安的身躯包裹,而顺着刀柄,还有一阵阵紫电雷光奔涌而出,直直的涌向苏长安的身躯。

    而同时,还有一些奇怪的讯息涌入苏长安的身躯,他心头的疑惑豁然开朗,那道光点竟是那些莱云城的亡魂所化,他们被天雷击杀,但四分五裂的魂魄却因为承载这天雷之力而未有及时散去,加之天雷之后,夏侯血刀身的吸引,他们竟然就这样神奇何为一体,化作了夏侯血的刀灵。

    当然,此刻这光点,已然不再是曾经的莱云城亡魂,他们的灵魂被打得四分五裂早已不可能重新复活,如今他是一个极为奇怪的存在,究竟是强是弱,苏长安说不真切,但却可以视为是那些莱云城亡魂的新生,至少他们不用再如之前那般活在痛苦与愤怒之中。

    这或多或少对于苏长安来说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安慰。

    想到这里,苏长安的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

    他正要说些什么,但忽的眉头一皱,他感到天地间似乎有些什么东西正朝着此处涌来,而目标却不是他,而是....他身下的螣蛇。

    他心头一紧,下意识看向螣蛇,低下头张开嘴便要说些什么,可这话方才到了嘴边,便被眼前的情形震住,生生的将话咽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身子虚弱的缘故他的感应力不再如之前那般灵敏,此刻那涌来的力量已经抵达了螣蛇的身前他才反应过来。

    那是一道道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金色能量,究竟是什么东西,苏长安说不真切,但却隐隐从中感觉到那么一丝天道之力的气息。

    而它们此刻犹如百川如海一般涌入螣蛇的身躯,但却似乎并没有恶意。

    反而在那些金色能量的滋养下,螣蛇浑身是血的身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修复。

    “这难道就是度过天劫之后,天道的奖赏?”苏长安暗暗猜测道,他曾与郭雀讨论过此事,为何化龙一定要经历天劫,毕竟在这之前,天劫之事从未有过先例。

    而郭雀给予的回答也极为含糊。

    他说:“真龙是天道完全极为关键的一步,天道自诞生之初,一直有意无意的牵引众生朝着这个方向发展。而也正因为他如此重要,所以成就真龙必然不是寻常人能够办到的,天劫与其说是一场劫难,倒不如说是一次考验,一次对于迈出这一步之人的试炼。而如果通过,天道便认可了这化龙之人,自然便会帮助他成为真龙,这是天道的法则,无可厚非。”

    而此刻,螣蛇的状态似乎便与郭雀所言极为吻合,那这般说来,此番化龙劫是通过了吧?

    苏长安这般想着,脸上终于浮出了一抹笑意。

    金色的能量还在不断的往着螣蛇的体内涌入,他脸上的戏谑与玩世不恭已然尽数收敛,变得肃穆而庄严。

    这是一个伟大的时刻。

    无论是对于螣蛇,还是这个世界来说,都是如此。

    它自然值得被庄严的对待。

    他身上的伤势已经被治愈,变得完好如初。

    而忽的,他巨大身躯一震,蛇目凸起,好似感受到了某种巨大的痛楚。

    伴随着这种痛楚,他身躯上有四处血肉开始隆起,巨大的头颅两侧亦有两个肉瘤生出,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其中破茧而出一般。而他硕大的脑袋亦在那时开始扭曲、拉升,两腮后方更是开始不断的长出一根根细长的胡须,当然,胡须这样辞藻涌来似乎并不恰当,准确说,那东西应该叫做鬃毛。

    那股痛苦愈发清晰,也愈发强烈。

    螣蛇却咬着牙,并没有发出半分声响。

    他忍受着这股痛楚,他知道,这是化为真龙前肉身质变所毕竟的过程,他为此已经蛰伏千年,与这千年的迷茫、孤独相比,这点痛苦根本不足挂齿。

    终于,那漫天的金色能量开始渐渐消散,似乎已经注入到了一个瓶颈。

    螣蛇那巨大的蛇目忽的充血,变得猩红。

    “吼!”

    他再也忍受不住那样的痛楚,仰天发出一声长啸。

    那声音已然变得有些不同,就像是龙吟一般,带着山呼海啸一般的威严,任何生灵在感受到这股威严之时都在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顶礼膜拜的冲动。

    而伴随着这声长啸,他身躯上那四道鼓起血肉中忽的伸出了四支粗壮又锋利的利爪,细细数来,那利爪共有五指,顶端寒芒闪彻。

    而头顶的两块肉瘤也在那时发生了蜕变,化作了两只巨大的鹿角模样的事物。

    他终于在那时彻底换了模样,之前的蛇身换作龙体,以往阴深可怖的妖气换作了惶惶的龙威。

    千年的期盼与蛰伏,在这一刻终于得到回报。

    螣蛇心中洋溢着溢于言表的激动与感慨,他再次仰头发出一声长啸。

    这一声,便是真正的龙吟。

    也是这个世界第一声龙吟。

    那声音犹如黄钟大吕一般的荡开,所有的生灵都在那时跪了下来,朝着这头真龙献出自己的敬意。

    苏长安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或许是因为一直绷紧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是放了下来,他忽的感到一阵倦意,身子随即摇摇晃晃,而后一个趔趄,竟然就这样从百丈高空之上掉了下来。

    “长安!”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来自螣蛇的惊呼,而后,便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第一百二十五章 “恶战”开端

    也不知在经历了多久的沉睡之后,苏长安终于睁开了双眼。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发现自己似乎正躺在一张床上。

    一张不大,却又很舒适的床上。

    他的脑袋还有些晕沉,似乎是还未有从之前的伤势之中完全恢复过来。

    他受的伤着实有些重,灵力耗尽,肉身受到天雷的击打,几乎生机断绝,若不是那些莱云的亡魂们以身相挡,又有若木源源不绝的为他注入生机,他恐怕早已身死道消。饶是如此,他此刻身体的状况依然算不得多么乐观,只是拥有若木,只要不死,恢复便是迟早的事。

    想着这些,苏长安颇为艰难的睁开了双眸,时间似乎是正午,窗外的阳光有些毒辣,刺得他眼睛发疼,又不得不将睁开的双眸眯成一条缝,以此打量着自己房间内的情况。

    有一个人,在屋里来回走动,似乎在捣鼓些什么事物。

    男人,年纪四十往上,身材有些臃肿,背脊亦有些佝偻,似乎还受过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这是苏长安对那屋中之人的第一印象。

    那个男人似乎对于苏长安的苏醒毫无察觉,依然背对着苏长安捣鼓着手中的事物。

    而苏长安脸上的神色却越来越疑惑。

    他觉得这个男子他越看越眼熟,可或许是因为重伤未愈的缘故,脑袋昏沉,一时又说不真切究竟是谁。

    但忽的,他的瞳孔陡然发大,狂喜之色溢上眉梢。

    “爹!”他朝着那背影唤道,伸手杵着床沿,就要试图站起身子。

    或许是因为太过急躁的缘故,他的手一滑,方才坐起的身子一个趔趄,又倒了下去。

    “嗯?”那背影听闻苏长安之言,身子一震,猛地转过了身。却是一个脸上带着些还未彻底愈合的伤疤的中年男子。

    正是那被囚禁在司马诩大营的苏泰!

    他见苏长安跌坐在床,以为他伤势发作,赶忙扔下手中的事物,快步走了过来。

    “小兔崽子,你没事吧?你可别吓唬你爹,我们老苏家三代单传,可就指着你开枝散叶啊!”苏泰絮絮叨叨的说道,伸出手就要去检查苏长安的状况,脸上的焦急之色,自然是毫不作假。

    但苏长安却一把抓住了苏泰的手,坐起了身子。

    他的身子固然虚弱不假,可他的虚弱只是相对而言,方才只是一时情急,方才乱了分寸,如今回过神,确定了眼前的一切并非自己的幻觉,他也自然不会再如之前那般不堪了。

    “爹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被司马诩那老贼囚禁在大营之中吗?”苏长安看着眼前满脸是伤的苏泰急切的问道。

    苏泰见自家儿子这般模样,也确定他没有大碍,方才放下心来,听闻苏长安的问题,他回应道。

    “多亏了夙玉姑娘,是她一路护送,才把我带回了这里,不然,恐怕你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你老爹我了。”说着,他想到自己差一点就在那大营之中抹了脖子,不由得一阵后怕,脸上顿时露出凄凄之色。

    这般情景,落在苏长安的眼中却是以为自家父亲在那司马诩营中受了天大的委屈,不由怒从心起。但他却强自压下,司马诩与夏侯昊玉与他血海深仇,罄竹难书,此间种种,日后自有一个了断。

    他神色一正,宽慰道:“老爹你放心,这个仇孩儿定会替你一报!”说完,他话锋一转,不禁又问道:“你说夙玉师姐送你回来的?那她现在人在何处?又是如何将你护送到此处的?”

    听闻苏长安的前言,苏泰本想劝解,他确实不理解苏长安与司马诩或是夏侯昊玉之间的仇怨,但在他看来,他更不愿意看到的是苏长安又任何的危险,至于自己受过的责难,若是能换得自家儿子的平安,不提也罢,这一点对于天下任何的父母而言都是如此。

    但苏长安之后的话,却让苏泰眼前一亮,不禁言道。

    “长安啊,我给你说,那夙玉可当真是一个好姑娘,在司马诩的营中对我多有照顾,若不是她,恐怕我这一身老骨头便早已交代到了那里,而且这一路逃回此处也多亏她几次舍身相救。”苏泰眉飞色舞的说道,“而且我看她对你可是一往情深,这样的好姑娘可不好找,而且,她还是那夏侯麟的姐姐,你若是娶了她,说不定你们就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不必再打打杀杀。再者说,你年纪也不小了,也到了...”

    苏长安越听越不对劲,到最后索性打断了自家父亲的絮絮叨叨,言道:“爹,夙玉师姐的心意我自然清楚,可是羡君那边...”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不止古羡君,还有红鸾与陆如月如今同样让他头痛,只是苏泰并不知情,他也不想提出,此番说道古羡君只是想要以此为借口,打破苏泰的幻想,让他不要纠缠此事。

    不得不说,此话当真有效。

    苏泰听闻古羡君的名字,顿时收了声。

    “也是,羡君这孩子我也喜欢得紧,而且他那老爹也死得冤枉,到如今她孤寡一人,追随你到现在,你可不能负她。”

    听闻苏泰这般言论,苏长安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是当真害怕自家老爹逼着他娶了夙玉,以他的性子,想来是很难拒绝自己父亲的要求的。可他与其他几位女子本就纠缠不清,真心是不想再平添他事。

    当下,苏长安便点了点头,正要表态,以期断了苏泰的其他念想。

    可这时苏泰继续苦恼的说道:“可是夙玉那孩子为了救我如今定然与司马诩决裂了,若是不给她个交代我心头不安啊。”

    苏长安闻言一愣,见自家父亲说来道去,又回到了原点,心头大急,正要说些我自有分寸,或是让他父亲莫要担忧的话。

    但就在这时,苏泰忽的话锋一转,脸上露出茅塞顿开的神色,看着苏长安便言道:“那不如都娶了吧。”

    听闻此言,苏长安一顿,他的嘴巴顿时张得极大,好似能塞下一颗鸡蛋,他怎么也想不到,苏泰能想出这么馊的一个点子。

    而事实上,他在心底也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

    说来有些龌蹉,但男人这东西,大抵如此,得陇望蜀,而区别只是有的人能够克制这样的**,而有的人不能,甚至放纵这样的**。

    而红鸾之前失控,险些便要杀了古羡君,这让苏长安打心里对于这样的事情不敢再有半分的期盼。

    因此听闻苏泰此言,苏长安顿时面露苦笑。

    他又一次张开嘴,就要说些什么,可与上次一般,话还未出口又被生生打断。

    苏长安本能的感到一丝不安,他盯了自己父亲一眼,示意他注意自己的言行,而自己也在那时躺回了床榻。

    吱呀!

    伴随着一阵门房被推开的声响,数道身影从房门外走入。

    “伯父,长安的情况怎么样?”为首的豁然便是古羡君,她手中提着饭盒,看模样是来给苏泰送饭的,而她的身后跟着几位女子,豁然便是陆如月与夏侯夙玉以及苏曌。

    苏长安暗道一声怕什么来什么,当下又递给苏泰一个眼神,便要闭上眼睛,假装昏迷。

    可放下饭盒的古羡君一眼便看到了已经清醒的苏长安。

    “长安!”她发出一声又惊又喜的呼喊,便快步的走了上来。

    苏长安心头一阵苦笑,但脸上却不得不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硬着头皮回应道:“嗯,已经没有大碍了。”

    而目光却极为游离的在古羡君身后的夏侯夙玉与陆如月的身上瞟来瞟去。

    二女自然也感受到了苏长安的目光,但反应却极不相同,陆如月一脸关切,似乎是想要上前,但却又有迟疑。而夏侯夙玉却是一怔,深深的低下了头,似乎是有些害怕面对苏长安的目光。

    几人也在这时意识到了某些东西,想要说些什么但又碍于苏泰在场有些羞于启齿,因此这房间内的气氛顿时静谧了下来,陷入了一阵难以调和的尴尬。

    说起来苏长安这榆木脑袋,倒是多少是得于苏泰的真传,这位老爷子倒是看出了几人之间的气氛颇有些异样,但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不过这倒并不影响苏老太爷想要数位儿媳妇的宏图霸业,他觉得自己应该帮一帮自己的倒霉孩子。

    于是他试图打破这样尴尬的气氛,数次出声询问古羡君的近况,又一脸关切的想要知道夏侯夙玉在这里可曾习惯,但得到的回应却是极为简单的一个“嗯”“还不错”“劳烦关心”之类的客套话。屋内的气氛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话而被打破,反而愈发的尴尬。

    好在苏曌心思玲珑,她的目光在诸人的脸上一阵回旋,倒是领悟到了些什么,忽的跳起,挽起苏泰的胳膊。笑嘻嘻的说道:“爷爷,曌儿听说这嘉汉郡中有一个酒楼唤作古调楼,里面的自己酿的酒水号称这蜀地一绝,爷爷若是有空不若让曌儿带你去那古调楼尝一尝那美酒。”

    苏曌的身世太过扑朔迷离,莫说苏泰,即使是苏长安等人也是消化良久方才接受的。

    因此对于苏泰,他们只说苏曌是苏长安收养的义女。但或许当真是血脉相连的缘故,苏泰对于苏曌可谓是甚是喜欢。苏长安还未成婚,他却极为自然的接受了自己这个爷爷的身份。

    无论是美酒还是孙女的请求,在苏泰的心中都是难以拒绝的。

    但他还是有些担忧自己这个宝贝儿子将自己一手策划的数位儿媳妇的宏伟蓝图经营失败,因此少见的有些迟疑。

    苏曌见状又是一阵撒娇,又说了些那古调楼美酒的好处,听得苏泰是食指大动。

    他又是犹豫一会之后,在心底暗暗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然后丢给苏长安一个老爹先去,你自己加油的眼神之后,便头也不回的随着苏曌出了房门。

    而这时,诺大的房间之中便只剩下苏长安与古羡君三女。

    咕噜。

    苏长安在那时咽了一口唾沫,他知道,一场恶战即将开始。

第一百二十六章 命运多捉弄

    咕噜。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苏长安咽下了一口唾沫。

    一脸如临大敌的看着眼前的三女,甚至连额头上也浮现出一道道汗珠。

    古羡君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她狠狠的白了苏长安一眼,然后拉了拉身旁的陆如月对她使了一个眼色,说道:“长安,夙玉公主与苏伯父有恩,又刚刚到此地,颇不数息,你既然身子好了便带着夙玉公主好好逛一逛。”

    这话一出口,夏侯夙玉的身子便是一震,她抬头看向古羡君,眸子中既有深深的不解,亦有浓浓的感激。

    “这...”这般的情况是苏长安始料未及的。当下颇为迟疑,但很快便明白这是古羡君在刻意缓解他的窘境,心头顿时又是愧疚又是感激。

    “好了,我和如月还有一些事情要办,你们先聊。”古羡君又白了苏长安一眼,拉起一旁恋恋不舍的陆如月便要离开。

    吱呀。

    伴随着一阵推门与关门的声音。

    方才还莺歌燕啼的房间内,便就只剩下苏长安与夏侯夙玉去了。

    苏长安一阵无言,而夏侯夙玉则自始至终都低沉自己的脑袋,这房间之中再次陷入了沉默。

    “那个...”但最后,在良久的沉默之后苏长安还是率先发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其实说到底,夏侯夙玉并没有真的做出什么太过对不起他的事情。在皇宫之中的那场决斗,也只是她身在皇室而不得已而为之。

    苏长安曾经对其很不理解,也曾暗暗耿耿于怀许久。

    夏侯夙玉是他在长安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曾经是他最为信任的人。但或许也真是因为如此,对于她的背叛,他才那般难以接受。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经历了这么多之后,苏长安自然不会再如之前那般的心性。

    更何况在北地之时,他被夏侯昊玉所囚禁,亦是夏侯夙玉顶着被那位恶毒的帝王责难的危险将他放走。如今更是带着苏泰逃出司马诩的大营,成功回到嘉汉郡。

    若是如此说来,恩仇相抵,夏侯夙玉非但无愧于苏长安,更是有大恩于他。

    因此,无论出于何种考虑,苏长安都不忍心让夏侯夙玉这般难堪。

    苏长安的话,在这静谧的房间之中显得格外的清晰,低着头的夏侯夙玉身子一震,抬头看向苏长安,目光之中秋水流转,又有浓浓的期盼,亦有某些难以言说的担忧。

    苏长安是打心眼里受不了这样的目光,他被夏侯夙玉看得心头发麻,但话既然出了口,那便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于是他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师姐若是有空,长安可以陪你转转。”

    这话远超出夏侯夙玉的期许,这位曾经刁蛮任性的大魏公主,如今褪尽铅华,在苏长安的面前犹如一个小媳妇一般安静又羸弱,惹人怜惜。

    “嗯。”她连忙点头,生恐苏长安反悔一般,而声音却犹若问题,几乎微不可闻。

    但她方才应罢,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赶忙追问道:“可是你身子大病初愈,不宜...”

    苏长安听出了她话里的关切,微微一下,说道:“无妨。”

    夏侯夙玉仍有迟疑,但终究无法生出勇气来反对苏长安的意思,只能再一次低下头言道:“那好吧。”

    苏长安闻言,正想要起身,却又忽的愣住,停下了动作,这般反应落在夏侯夙玉的眼中不禁心头一紧,暗以为牵动苏长安的伤势。

    “你没事吧?”她紧张的问道,身子微微前倾便要查看苏长安伤势。或许是因为心头焦虑的缘故,夏侯夙玉并未有注意到他与苏长安之间的距离,这一次,二人靠得极近,她额前的发丝因为她动作的牵动而拂过苏长安的面颊。让他感觉痒痒的,说不清是舒服还是难受,他甚至还能闻到那股自夏侯夙玉的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香味,这让他有些异样。

    “师姐...”他有些艰难的说道。

    这样的反应更让夏侯夙玉坚定了之前怀疑苏长安伤势未愈的猜测,她不由得紧张的问道:“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不是...”苏长安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这让夏侯夙玉愈发心急,“你等一会,我这就去找羡君。”说着便要转身离开房门。

    “不是不舒服。”苏长安见状赶忙大声说道,制止了夏侯夙玉准备离去的步伐。

    “那?”停下脚步的夏侯夙玉愈发疑惑,不禁问道。

    “之前我一直卧病在床,因此...衣衫不整...方才准备起身方才察觉,因此,想请师姐暂时回避一下。”苏长安断断续续的说道,这事在他看来多少有些窘迫,因此说来颇为迟疑,反倒让夏侯夙玉起了误会,因此,不得不如实言道。

    夏侯夙玉此刻闻言脸上的神情一滞,随即两朵红云浮上了她的脸颊。

    她触电一般赶忙的转过身子,“好...好的,我去屋外等你。”她的语气极为慌乱,说完之后,便逃一般的离开了房间,只留苏长安一人在屋内,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怔怔的发愣。

    莫名的他又想起了他初到长安时与夏侯夙玉相处的情景。

    她总是这般,平日里极为任性,但这任性之中却又不乏可爱;又颇为刁蛮,时不时对苏长安指手画脚,但这刁蛮之中却又不乏温柔。

    总之夏侯夙玉可以说有所有大家小姐的坏毛病,但她是大魏的公主,有些娇蛮之气倒也不足为奇,可同时,她也有着自己的善良。或许也恰恰是这一抹善良,她才被玉衡看重收入了天岚门中。

    只是之后的事情着实太过曲折又匪夷所思,命运犹如一把利刃,生生的在她与苏长安之间斩出了一道难于逾越的沟壑,二人最终不可避免的渐行渐远。

    这并非苏长安的错,亦非夏侯夙玉的错。

    怪也只能怪命运捉弄。

    想到这里苏长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师姐,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苏长安望着屋外那一道美丽的背影,暗暗的问自己。

    但他给不出答案,最后只能收起这些怨天尤人的念头,收拾起自己的衣衫。

第一百二十七章 带我回天岚

    待到苏长安穿戴整齐,走到房门时,夏侯夙玉依然俏生生的立在门口等候。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苏长安看了她一眼说道:“走吧。”

    “嗯。”夏侯夙玉低着脑袋轻声应了一声是,便随着苏长安朝着院落外走去。

    他们所住的地方是曾经蜀王府的一处院落,不大,却很精致,一如这蜀王府别处的布置一般,虽然比不上大魏皇宫的气势雄伟,但却别有一番风味。

    只是在这其中行走的二人对于这前人工匠耗尽心血修建的庭院却无半点兴趣。

    苏长安的目光游离,想要找些话题却又不知当如何开口,夏侯夙玉则是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跟在苏长安的身后。

    这一路上自然免不了遇上些巡逻的士卒,他们对于苏长安大抵是崇拜异常。

    之前在嘉汉郡力挽狂澜,之后又是独挡天雷,那般风采,早已让诸人折服,如今见着本尊,自然是免不了恭恭敬敬的唤上他一声楚王。

    而苏长安也是笑着一一回应。

    这般情形落在夏侯夙玉的眼中,也不知她究竟作何想,此刻脑袋低得更深了。

    苏长安终究不忍见她这般,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师姐,许久不见,不知过得如何?”

    这问题方才出口,夏侯夙玉的身子便是一震,停下了脚步。

    她很想告诉苏长安自己过得很不好。

    她曾经引以为荣的父亲,为了延长自己的寿命,为了他所谓的宏图霸业,竟然寄生了自己的儿子,也就是她的弟弟。

    而她也不得不因此生活在这样痛苦与愤怒之下。

    这是一种极为矛盾的心态,她的父亲杀死她的弟弟,她不知道究竟当如何面对这一切。

    生活这样的状态下,夏侯夙玉又怎会过得好?

    但这样倾诉的**,在就要出口的一瞬间又被她生生的压了下来。

    她毕竟是大魏的公主,至少曾经是,她有着属于她的傲气,她不想让苏长安看见她那般软弱的模样。

    她固然喜欢苏长安,可这并不代表为了获取他的关注,她就一定要悲悯的博取他的同情。虽然事实如此,但她依然觉得如此做有做作的嫌疑,所以她并不想这般做。

    这样说来,固然有些矫情。

    但她夏侯夙玉就是这样一个人。

    所以,她第一次抬起了头,脸上挂起了明媚如春的笑意。

    “很好。”她这般说道,声线清脆犹如银铃。

    苏长安已经记不得多久没有看到这般模样的夏侯夙玉了,他感到一阵心颤,一种莫名的悸动在那时涌遍他的全身。

    但很快这样的感觉就被他尽数收敛了起来,因为他看出了夏侯夙玉那抹强颜欢笑下的苦楚。

    他大抵能猜到一些此刻夏侯夙玉心头所想,但他终究不忍拆穿。

    有时候,强行施舍的怜悯其实是另一种伤害。

    “那就好。”他点了点头,又变得沉默了起来。

    时过境迁,似乎二人再也回不到曾经那无话不谈的青葱岁月。

    时间就是这般残忍又强大的事物,足以让心怀彼此的人变得陌生,哪怕曾经心心念念,再相见,也可能在无只言片语可谈。

    他带着夏侯夙玉继续前行,终于来到一道蜀王府的亭台之处。

    这亭子立于一方人工筑成的小湖中心,唤作汉业亭,是当年汉朝最后一名皇帝,孝明帝陆离尘所铸,以此明他匡扶汉室之志。

    庭院门口的两道立柱上刻着一对诗句。

    “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

    笔锋劲道,暗含金戈铁马之象。

    相传是当年陆离尘亲笔所提,而这两句话也成了当年蜀军出生入死,赴汤蹈火的信仰所在。

    只是同样时过境迁,那位蜀地的君王,最后还是做了天人的奴仆,为了他所谓的汉室基业,引狼入室,屠戮中原。

    念及此处,苏长安经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而这时,夏侯夙玉自顾自的走到了亭台的栏杆处,望着眼前一片碧绿的湖水,终于是说出了今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句话。

    “这儿真美。”

    她感叹道,美丽的眸子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辉。

    苏长安偷偷看了一眼夏侯夙玉的侧脸,终于也是鼓起勇气走到了她的身旁,与她并肩而立。

    “确实很美,只是不知这样的美景我还能否有幸在看到。”他同样望着这样一池湖水,有些惆怅的说道。

    夏侯夙玉自然知道他话里所指究竟为何事——苏长安与司马诩的决战就在眼前,她比所有都清楚自己父亲的野心,这注定是一次不死不休的战斗,只有胜利者能活到最后。

    因此,她的身子一震,转头看向这个少年。

    与初入长安时,那个懵懂男孩相比,苏长安已然判若两人。

    他长了个子,已经比她高出不少,脸上也不知何时多出了些许胡渣,虽然稀疏,但却的确存在。

    虽然远在北地,但关于苏长安的传言,夏侯夙玉却听过不少,在西凉只身挡千军,在江东血腥镇压一切反抗,在临江城屠戮降卒。

    每一件说实话,最初都让夏侯夙玉无法将之与自己那位懵懵懂懂的小师弟联系起来,但细细一想,却也只有他苏长安这般执拗的人做得出来。

    出乎预料,却又情理之中。

    夏侯夙玉深深的看了苏长安良久,似乎是要将他的每一个轮廓,每一个睫毛都记在心中一般。

    “一定有机会的。”她忽的开口,这般说道,语气之中带着一股不容怀疑的坚定。

    “嗯?”这倒是出乎了苏长安的预料,他微微一愣,看向夏侯夙玉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诧异。

    夏侯夙玉被他这般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赶忙转过了自己的头。

    “你变了很多,从长安到西凉,从西凉到北地,再到江东、蜀地,你从一个那个懵懂的少年到如今已经是天下赫赫有名的楚王。不知有多少少年以你为榜样,想要成为像你这样的英雄好汉。”

    夏侯夙玉缓缓说道,目光却又一次停驻在了苏长安的身上。

    “你已经完成了许多在别人看来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相信这一次,你一定也会成功的。”说着,夏侯夙玉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一抹会心的笑意。

    “师姐,你就不担心你的父亲?”苏长安一愣,有些迟疑的说道,他固然与夏侯昊玉有血海深仇,但是夏侯夙玉无论怎么说都是他的女儿,说出此言,明显是站到了他这一边,这让苏长安多少有些不解。

    夏侯夙玉闻言,又转头看向那一池清澈见底的湖水,言道:“我何尝不希望父亲他回头是岸,哪怕只是做一个寻常的农夫,我也愿意陪着他。可是他已经入了魔怔,除了他的宏图霸业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让他关心半分,就连麟儿...也做了他的祭品。”

    “先贤曾言,得民心者得天下,父亲终究作孽太多,我并不觉得他会是你的对手。”说着话时,夏侯夙玉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但却让苏长安愈发清晰的感觉到她心中的苦楚。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他苏长安若是到了夏侯夙玉这样的立场,恐怕也是无奈至极吧?

    “师姐。”或许是因为心中的怜惜,苏长安不知从何处生出了一抹勇气,他猛地上前一步,直直的看着夏侯夙玉的双眸,神色肃然的说道:“若是此间事罢,你和我回天岚吧...”

    这话方才出口苏长安便有些后悔,他不知道这样话会不会在夏侯夙玉的耳中变作某种承诺。

    他承认,或许在以前,他真的有喜欢过夏侯夙玉,但时过境迁,就算在心里他还是关心着夏侯夙玉,但却再也无法回到从前。因此他赶忙又补充道:“毕竟你也是天岚的弟子,玉衡师叔祖亲自将你收入了门下...”

    这话说来多少有些掩耳盗铃、欲盖弥彰之嫌,苏长安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因此说着说着,不觉声音越来越小。

    夏侯夙玉见他这般模样,忽的噗嗤一笑,那一笑当真是闭月羞花、倾国倾城。饶是苏长安的心智也不由得一呆。

    “好啊。”她朝着苏长安重重的点了点头,竟然就这样答应了下来。

    苏长安又是一愣,正要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忽的一个士卒模样的男子快步朝着他们跑来,而后在苏长安的身前跪下。

    “何事?”苏长安顿时收了声,看着那士卒问道。

    “禀告楚王,陛下听闻楚王苏醒,今日在大殿中召集群臣商议对敌之策,特派小的前来请楚王前去。”那士卒低着脑袋恭敬的说道。

    苏长安闻言微微颔首,离与司马诩约定的日子已经不足十日,对敌之策却是迫在眉睫。

    “好,你退下吧,我随后就来。”他这般说道,那士卒闻言自然不敢有半分的异议,赶忙退下。

    而苏长安也在这时回眸看向夏侯夙玉,有些歉意的说道:“师姐,我...”

    “我懂的,你去吧,我自己一人逛逛就好。”夏侯夙玉温柔的说道。

    “嗯...那好。”苏长安点头,转身便朝着大殿方向走去。

    “长安!”但这才走出没几步,身后便传来了夏侯夙玉的呼喊,他疑惑的回头望去,却见一袭红衣的夏侯夙玉正立在碧水之中,面带浅笑,如谪仙下凡,美得不可方物。

    “记住你说的话,带我回天岚。”她这般喊道。

    苏长安一愣,随即脸上也浮现出一抹会心的笑意。

    “好。”他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转头离去。

    那时,夏风拂过,吹起少年的衣衫,撩动女孩的长发。

    那画面,美如画卷。

第一百二十八章 届时便知

    苏长安来到蜀王府的大殿之时,殿内的两侧已经立满了穿戴甲胄齐整的将领,花非昨等人也豁然立在其中。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而高台之上,夏侯明见苏长安到来脸上顿时露出真切的笑意,而他的身后却不知在何时多出了一位神情肃穆的中年男子。

    “师傅你来了!”夏侯明第一个站起身子,走下高台,迎上苏长安,神情既恭敬又欣喜的说道。

    苏长安已经收他为徒,而之前的那场谈话早已让二人之间的芥蒂尽除,而后苏长安更是为了帮助螣蛇化为真龙,几次身处险境。

    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帮助螣蛇其实也是在帮助他夏侯明。

    因为螣蛇一旦化龙,作为天命所定的帝王,以自己的命格帮助螣蛇化龙,自然也会受到天道奖赏,如今他已然超越众人,成为了星殒。

    这一点苏长安只是见他的第一面便已然看了出来,夏侯明此刻身子轻盈,气息绵长,且周身隐隐泛着神光,乃是帝王之相,这是点亮了紫薇星辰之人才能有的特质。

    “师傅,身体可曾有恙?”夏侯明关切的问道,与之前仇视的态度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无碍。”苏长安言道,但目光却越过了夏侯明看向他身后高台之上的那位中年男子。

    苏长安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从未见过这个男子,但偏偏却又觉得他身上的气息极为熟悉,因此有些疑惑。

    那一脸肃然的男子似乎也是感受到了苏长安的目光,转头看向苏长安,他挑了挑眉毛,竟然冲着苏长安挤眉弄眼起来。

    苏长安先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能做出这般事情来的恐怕便只有那位螣蛇妖君了。

    当然如今再这么称呼他,有些不恰当,应当唤上一句真龙大人,恐怕更为贴切。

    “陛下回座吧,司马诩大军压境,我们还是好生商讨一番对敌之策吧。”苏长安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这般说道。虽然夏侯明如今对他心悦诚服,但君臣之礼却不可废,若是此战失败,那众人生死,倒是无甚紧要。可若是赢了,夏侯明便是当之无愧的帝王,而做帝王的自然得又做帝王的威仪,苏长安如今倒也没了再争权夺势的心思,况且,他本就不喜此道,之前那般作为只是无奈之举。

    “好好。听师傅的。”夏侯明说道,赶忙回到了自己的高台之上,他成为了星殒之后,便愈发了解苏长安的强大,因此心中对他愈发敬重。

    “来人,为师尊赐座。”他这般说道,立刻便有几位侍者上前端来一把雕有猛虎之象的太师椅,放到了苏长安的身后。

    苏长安也不客气,金刀大马的坐下,而后看向殿内诸人,言道:“诸位,把双方情况汇报一下,我们商讨一个对敌之策。”

    ......

    所谓的讨论并没有持续多久。

    敌我双方的差距着实太过明显,任何的计谋在这样庞大的差距面前都显得极为无力与苍白。

    因此诸人对于此事都显得兴趣寥寥。

    当然这也并不能说明诸人畏战,之前他们早已表露过心迹,想要与苏长安同生共死,只是明了死志,却没了求生**。

    苏长安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即使是协助螣蛇华龙成功,胜负之数他依然不敢有任何断论。

    很快,苏长安便起身遣散了大多数的将领,只留下花非昨等核心人员,于这大殿之中。

    “为何不见归云与长雪姐姐?”苏长安在那时目光扫过在做诸人的脸庞,却忽然发现少了两道身影,不禁问道。

    “他们啊?”罗玉儿拖着长音走上前来,神情揶揄,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红色的帖子递到苏长安的跟前。

    “诺,你看。”

    然后还不待苏长安反应过来便把那帖子塞进了苏长安的手中。

    苏长安一愣,拿起那帖子一阵打量,却发现那时一张请帖,准确的说是穆归云与司马长雪成亲的请帖,而时间赫然便定在今日晚上。

    这事对于苏长安来说多少有些突兀,他不禁问道:“这是...”

    “归于兄弟与长雪姑娘也算是患难见真情,如今相互表明了心迹,又大战在即,生死难知,因此索性定了个日子,拜堂成亲,也算了了彼此一个心愿。”花非昨在那时接过了话茬这般说道。

    苏长安点了点头,这事说来浪漫,但浪漫之余却又透着一股悲楚。前路迷茫,方才有此下策。

    “也好。今夜,长雪姐姐与归云辗转这么多年,是时候有个善果了。”苏长安说道,随即,将那请帖小心翼翼的塞入了怀中,又看了看在场诸人,问道:“郭雀师叔的情况如何?”

    “早些日子已经清醒了,似乎在准备什么东西因此并未来到这里。”一旁的侯如意上前说道。

    “唔。”苏长安又一次点了点头,然后转眸看向高台之上的那位中年男子,拱手言道:“前辈,那几日之后的大战,就有劳你了。”

    见苏长安终于想起了自己,那中年男子缓缓走了下来,大笑着说道:“你蛇爷爷我这条命都是小子给我捡回来的,莫说是有劳,就是有死,你蛇爷爷我也在所不辞!”

    螣蛇化作的男子说着,拍了拍苏长安肩膀。

    而后他话锋一转,指了指一旁的夏侯明,又接着说道:“况且我如今化为真龙,气机链接天道,这小子乃是天道所命的帝王,我身为真龙,需得维护天道,自然也得帮你。”

    “嗯。”苏长安闻言点了点头,也在那时看向夏侯明,说道:“陛下,如今你虽然成就星殒,但毕竟是依靠天道灌入,根基不稳,这些日子还得加紧修行,稳固根基。日后大战,你与螣蛇前辈气机相连,对付那十位王侯的事情还得交给你们,只要你们能够帮我拖住他们,此战的胜负之数尤未可知。”

    说着这话,苏长安的面色一沉,竟然流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诸人自然是听了出来,其实在这之前他们中的大多数对于这场战斗都是抱着悲观的态度,听闻苏长安此言,见他颇有几分自信,不禁疑惑。“长安?你可是有什么杀招?”罗玉儿自然是个急性子,赶忙便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苏长安却笑了笑,不置可否。

    “届时便知。”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不速之客

    穆归云与司马长雪的婚礼很简单。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只是邀请了苏长安等熟识之人,加上一些穆归云在军中认识的将领,苏长安细细数了数,也不过二十余人的样子。

    诸人倒是极有默契,对于即将发生的大战只字未提,只是祝贺二人喜结连理。

    待到三拜礼成,宾主尽欢。司马长雪被送入了洞房,而满脸喜色的穆归云也在那时走了出来,对着在场诸人一一敬酒,将这不大却又热闹非凡的婚礼推向了一个**。

    楚江南几位小辈已然喝得是酩酊大醉,搂在一起高声说这些不知道什么东西。

    花非昨扶着不胜酒力的罗玉儿坐到了一边,而罗玉儿则反手搂着花非昨的脖子,窃窃私语,面色红润,犹如桃花。

    倒是郭雀气定神闲的坐在酒桌之上,手中拿着一杯茶盏,自饮自斟,与世无争。但两侧,穆归云与侯如意却是依然上了头,隔着郭雀开始划拳,一个全无如意公子的气度,一个亦没有作为新郎官的自觉,面红脖粗争论着辈分的问题。

    苏长安将这样的景象看在眼里,脸上却浮出一抹会心的笑意。

    他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这般开心过了,所有的纷扰都在这时被短暂的忘记,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想着这些,他脸上的笑意更甚,端起自己身前的酒杯,便要小酌一口。

    可就在这时,酒足饭饱的螣蛇一只手搭在了苏长安的肩膀,他红光满面又醉眼朦胧的看向苏长安,调笑道:“长安小子,你看你是不是也趁着这个时间,把婚事给办了?”说着还冲着苏长安挤眉弄眼,目光扫向一旁正有说有笑的古羡君三女。

    苏长安现在可谓是最怕人提起这事,他苦笑着看向螣蛇,放下手中的酒杯,说道:“前辈莫要取笑,大战在即,长安无心此事。”

    可螣蛇哪是他苏长安可以这般随意敷衍之人,他不依不饶继续说道。

    “就是因为大战在即,所以才要不留遗憾,这一点你小子可不如那穆归云啊!”

    他也不知道是真的喝得太多,还是他故意为之,这一次他说话的声线命线大了几分,好在诸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之中,并没有太过注意。

    苏长安见状,赶忙递上一杯酒水,讨好似的言道:“前辈说得是,但长安真的无心此事,莫要多劝了。”

    若论这嗜酒程度,螣蛇倒是和苏泰有得一比,他来者不拒,结果苏长安的酒杯,将里面的清酒一饮而尽。

    还不待苏长安松下一口气,螣蛇便又一次说道,声线比之方才又大出了不少。

    “你小子少给你蛇爷爷装清高,你蛇爷爷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我一眼便看出了你小子童身不在了,说吧,是何哪一个姑娘啊?”螣蛇似乎是真的喝得有些上头了,他说话的吐字已经有些含糊不清,但声音却大得出奇,甚至说道最后,他还伸手指了指正在闲聊的古羡君三人,大有苏长安不说出个一二,便决不罢休的模样。

    这一次他闹出的动静着实太大了一些,声音更是毫无疑问的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诸人放下了手中的动作,这场上的气氛也顿时安静了下来。

    楚江南看了看自己身旁的胞弟楚望莽,竖起了大拇指,“将军就是将军,下手快狠准,还不漏风声。”

    周遭的年轻将领纷纷点头应是。

    罗玉儿借着酒劲轻轻拍了拍花非昨的肩膀,风情万种的责怪道:“你看,就我们最慢。”弄得素来沉着冷静的花非昨亦是半晌无言。

    “长安可以啊,归云兄,有个词叫什么来着?”侯如意一脸呆滞的看向脸色铁青的苏长安,怔怔的问道,连手上酒杯中的酒水已经洒落一地,也不自知。”

    穆归云也没有心思在与侯如意斗嘴,他同样看向苏长安,说道:“好像叫...暗...暗...什么来着?”他皱着眉头,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着实有些震撼,因此脑袋有些发蒙,到了嘴边的话半晌也说不出来。

    “暗度陈仓。”倒是夹在二人之中的郭雀依然自顾自的饮着茶水,淡然的说道,但目光却戏谑的看向苏长安,一副等着好戏上演的期待感。

    方才还有说有笑的古羡君三女也在那时一顿,她们笑脸在那时尽数收敛,带着既茫然又颇有敌意的目光对视彼此,但很快她们便从对方的神情中看出了对方对于此事一无所知。

    于是再次转头,同仇敌忾的看向苏长安,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苏长安顿时手足无措,他做贼心虚的缩了缩脑袋,苦笑着看着杀气腾腾的三女,只能小声的言道:“你们...你们听我解释...”

    他脑子飞快的运转,试图找到一个可以安抚三人的说辞,但以他的榆木脑袋,哪有那般机灵,在三女满含杀气的目光下,苏长安连连后退。

    他想着本来之前便早已想要坦白,但却被古羡君与陆如月阻止,如此,何不趁此机会,将之如实告知?

    这样的念头一起,他咬了咬牙,便准备将实情道出。

    “什么人!”

    “大胆!”

    “找死!”

    可就在这时,大门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似乎有什么闯了进来。

    要知道此处可是蜀王府中的一处院落,戒备森严,寻常人根本难以进入,而若是熟识之人,那护卫也定然不可拦截。

    诸人在那时对视一眼,面色都颇有几分古怪。

    但还不带他们弄明白状况,院落外便想起了一阵护卫的哀嚎与痛呼之声。显然,被拦截下来的不速之客,打算硬闯。

    诸人心头一凛,他们着实想不到在这嘉汉郡中有谁敢这般行事?

    一时间纷纷的站起了身子,警惕的盯着院门口,而楚江南等人各自更是纷纷催动起了周身的灵力,大有一旦来者出现便要出手将之擒下的架势。

    而在诸人这样的注视下,一道白色的身影缓缓的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帘。

    那是一位老者,一袭白衣,面色阴沉,周身透着古怪,就连星光朝下似乎也无法穿透他身前那道无形的屏障,让人根本看不真切他的模样。

    但也就是在那时,苏长安等人好似看见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瞳孔陡然发大,恐惧与诧异之色爬上了眉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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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长安介绍:
两年前,莫听雨横刀赴北地。两年后,苏长安负兵往长安。天地太大,众生如介子。江湖太深,处处伤人心。刀,剑,书,友,又是几许春秋。喜,怒,哀,乐,究竟因何缘由。大道二两三钱半,舞剑吟诗话离愁。人生哪能尽如意,对酒当歌几时休?书友群346162676书剑长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书剑长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书剑长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