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红颜薄命
乔志清出了门去,急忙敲开李约瑟的房门向他询问情况,李约瑟刚刚起床,还是一脸的迷茫,他昨日去乡下传教,回来时天已经黑下来了,所以并没有在意李薇儿在不在教堂。
李约瑟稍微清醒了点后,这才着急了起来,急忙叫醒教堂的修女们四处寻找,乔志清也叫醒了马荀,让他带了二十个手下去了城里四处打探消息。
天色越来越亮,不断的有民夫来到教堂的后院归队,乔志清站在队伍的前面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东家,你说是谁抓走了李姑娘?他们有什么目的呢?”
王树茂站在乔志清的身后满脸都是疑惑。
“李姑娘为人和善,又常待在讲堂里不多外出,所以不可能与人结仇,要是真的失踪了,肯定是针对我们的。不过安庆城如今鱼龙混杂,咱们最好是静观其变,他们肯定会有下一步动作的。”
乔志清前思后想了下,但还是没有什么线索。
“现在只能是这样了,我现在就去点名,东家可不能忘了昨天的赌约。”
王树茂看人都来的差不多了,拿着花名册憨厚一笑。
乔志清自信一笑,点头示意。
“现在我开始点名,你们中听到自己名字的都大声喊‘到’,听明白了吗?”
“明白”
众人大声回了一句,脸上都是兴奋的表情。
“刘二牛”
“到”
“张黑子”
“到”
“……”
王树茂开始按花名册点名,昨日登记的一百三十人只差一人悉数到齐。
“张闲,张闲在不在?”
王树茂重新确认了一遍,还是没人作答,心里偷偷一乐,转过身得意的看着乔志清说道,“东家,看来我这个月能大口的喝酒了。”
乔志清微微一笑,还没有回话,只见从远处跑来一人大声喊道,“张闲在此,张闲在此。”
乔志清无奈的冲王树茂耸耸肩膀,王树茂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对着张闲的屁股就踹了上去,大声呵斥道,“以后要遵守时间,明白吗?”
“明白”
张闲抱着屁股连忙跑进了队伍里,众人看着他滑稽的样子都哄笑了一声。
乔志清看着这个年轻人却总觉的在哪里见过,不过这种念头很快就一闪而过。
这时出外打探李薇儿消息的人都陆陆续续返回,王树茂指挥着众人各自归队。
马荀冲乔志清无奈的摇了摇头,在他的身边站好。
乔志清的情绪并没有收到影响,见所有的人都已到齐,仍旧面色冷酷的训话道,“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伙计,镖师,民夫,苦力,不管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在这里就是我乔志清的士兵,我只要你们记得,从此以后我们便是患难与共的兄弟,犯我兄弟者,我必杀之。”
“威武,威武”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呼叫声,放佛是找到了依靠,要把多年受到的委屈统统发泄出来。
乔志清要的就是这种结果,一个军队要的就是归属感,有了归属感人心才会齐,齐力才会断金,上了战场才会是一支野狼般的军队。
训练士兵的事情,乔志清完全交给了王树茂,马荀则负责生活和后勤保障的事情。
王树茂大声宣读了军规五条,和人事任命。
新招募的士兵一百三十人加上同兴公的镖师五十人,还有乔家的伙计二十人,总共是二百人。
王树茂把这二百人按照昨晚商议的编制分配了下去,乔志清自然任营长,王树茂和马荀任副营长。哨长,联队长,队长全部从镖师和乔家的伙计中提拔任命,副职暂定。每个队伍中都有人员空缺,只能等新招募兵源后进行补充。
刘家三兄弟刘福、刘禄、刘寿因为君山寨一役,作战勇猛,所以同时被提拔任命为哨长,剩下一个哨长则由王树茂的侄子王世杰担任,十二个联队长全由镖局的人担任,乔家的伙计毕竟没有镖师们能征善战,这样安排也是乔志清为了限制王树茂势力的结果,倒不是乔志清不信任王树茂,而是乔志清已开始用一个政治家的头脑处理问题。
李神父带着修女们在安庆城内寻了一天也没有李薇儿的消息,回到教堂后,老人家便似丢了魂一样跪在耶稣神像面前不停的祷告。
乔志清进了教堂双手合十,与李神父跪在了一起。
“李神父,你说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上帝存在?上帝真的是万能的吗?”
乔志清闭着眼突然冒出一句。
“孩子,上帝存在于我们每个人的身边,他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神,是宇宙中唯一的真神,你这么问便是亵渎上帝,不过仁慈的主会宽恕你的。”
李约瑟一愣,但脸上却十分的平静祷告了一声,以前有太多的信徒问过他这个问题,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既然上帝是万能的,那他为什么不消灭了魔鬼,让他们在人间肆虐呢?”
乔志清睁开了眼睛,愣愣的看着耶稣神像。
“孩子,在上帝的眼中,万物都有他生存的权利,他不能因为人类的诉求而消灭了魔鬼,就像草原上的狮子,上帝也不会牛和羊的诉求而消灭了狮子,我们每个人都是有罪的,只有真心的忏悔才能得到上帝的原谅和祝福,阿门。”
李约瑟虔诚的开导的乔志清,他越来越感受到这个年轻人心里的焦躁和不安。
“既然这样,那我便要做草原上的那只最厉害的狮子,所以的规则都由我制定。”
乔志清看着耶稣冷笑了一声,起身出门回了营帐。
王树茂训练士兵操练的时候,因为没有足够的枪支,所以只给老弟兄们配发了真枪,新兵们则用木棍进行操练,等到上海后才配发新装备。
马荀则找了些民工搭建起二十多顶硕大的帐篷,他早年在包头乔家的复盛公里当学徒,所以对蒙古包很是熟悉,这些帐篷便全用牛羊皮仿照蒙古包搭建起来的,又结实又防雨,一个蒙古包能住并排住下三十人。
完事后又按照乔志清的交代,把城里所有的裁缝铺和鞋店的掌柜集合在一起,定制了五百条的单人棉被,五百件黑色马褂,和一千双的布鞋。李鸿章没有拨发给乔志清一件军需用品,所以凡事都是乔志清自己想办法,为了军容统一,这才临时凑合着穿上马褂。这支军队在以后也被人戏称做“黑寡妇”军(黑褂服)。
安庆城的小店老板们正愁没有生意,一下子来了个大客户自然各个都是喜出望外,连连答应一起合作,一星期完工。
一切都走上正轨,乔志清给兵勇提前发饷的事情传开以后,在安庆城产生巨大的轰动,不断的有年轻力壮的人来“清字营”投军,甚至别的兵营的人都集体闹饷,吵着要过来投奔“清字营”,搞的前来安庆集训的营官都是一脸的不悦,没办法,谁叫人家“清字营”有钱呢。
李薇儿消失后一直没有消息,老神父从小把她养大,和她的感情极深,如今李薇儿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李神父除了每日按时祷告上帝,再就是带修女在街上打探消息,终于身体支撑不住,病倒在了床上。他老人家虔诚的做了一辈子上帝的信徒,没想到了晚年,上帝却让魔鬼抓走了她女儿。
一天忽然有个乡下的渔夫来到教堂报信,说是在河里打鱼的时候捞到一具女尸,不知道是不是李神父失踪的女儿。
乔志清连忙让马荀带了一队的人马,跟着渔夫去了乡下。
河岸上已围了一圈的老老小小对着尸体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乔志清远远看见尸体暗叫一声不好,心脏都快要蹦跳出来,不断的自我安慰着,这不是真的,这肯定不是真的。
可等走进一看,却把乔志清心里仅存的那丝幻想彻底击破,那河堤上躺着的女孩身着白色西式长裙,正是李薇儿失踪那天穿着的衣服。虽然尸体已经因为河水的浸泡变的腐烂,但李薇儿那高挑的身材确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的青春阳光,大方甜美。
乔志清在李薇儿身边坐下一言不发,马荀让士兵驱散了围观的村民,不知道该怎么去劝乔志清,只是静静的在他的身边站着。
乔志清深吸了口气,蹲下身子从长袍上撕下一块灰布,给李薇儿擦拭着身上的淤泥和水迹,边擦边自言自语着,“你怎么这样贪玩,连家也不回了。你知道我和李神父有多么担心你,他因为见不着你,都病了好几天了。你别睡了好吗,你不是还要和我讨论文学吗?你不是还要把《红楼梦》翻译成洋文吗?你不是答应教给小婷学西洋画吗?傻瓜,快起来好吗,我们一起回家去……”
乔志清神经质般对着李薇儿的尸体一遍一遍絮叨着,明知道她不会起来,但还是不断的重复着嘴里的话。
“少爷,李小姐已经死了,不会醒来了,你想哭就哭出来,别折磨自己了好不好!”
马荀在一旁忍不住大声的对乔志清哭喊了出来。
“胡说,你乱说什么,她只是睡着了,她就是睡着了而已。”
乔志清冲马荀大声咆哮了一句,终于忍不住抱起李薇儿嚎啕大哭了起来,泪水像雨水一样,一串串打落在李薇儿的脸上。
他也不清楚怎么为什么会这么难受,那种失落的感觉,就如同小时候即将要得到的玩具突然被别人买走了一样。他不停的在心里责怪自己,为什么连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拯救这个国家?
马荀从来没有见乔志清这么伤心过,只是在一旁陪着他默默的掉着眼泪。
第17章 奸细
这是乔志清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面对死亡,他和李薇儿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但却是视为知己,与她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她那性感迷人的微笑还不时浮现在乔志清的眼前,没想到短短几天的时间,二人却是阴阳相隔,生死两别。
“少爷,我们让李小姐入土为安好吗,她也好早点找个好人家投胎转世。”
乔志清掉了一个时辰的眼泪,马荀担心他伤了身体,找了个借口开导起他。
“马荀。”
乔志清终于喊了句话。
“少爷,我在呢,你吩咐就好。”
马荀暗自舒了口气。
“你带着人去那边长满花草的地方挖个深坑,我想把李薇儿葬在那里,她那么喜欢美丽,睡在那个地方应该会很高兴。”
乔志清只觉得心里火辣辣的疼痛,仿佛肝颤断了一般,哭着哭着连眼泪都没有了。
“好的,少爷,我这就过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马荀看着乔志清失魂落魄的样子,担心自己走了他会做出什么傻事。
“我没事了,你去做事吧。”
乔志清放下李薇儿的尸体,站起了身子。忽然李薇儿手上的一根绳子吸引了乔志清的注意,只见她的小手紧紧的蜷抱着,像是在护着什么贵重的东西。
乔志清使劲的把她的小手掰开,里面原来是一颗动物的牙齿。
乔志清脑中念头一闪,一定是李薇儿临死时从伤害她的人身上拽下来的,只要找到这个项链的主人,那就找到杀害李薇儿的凶手了。
“报仇,报仇”
一个念头不断的在乔志清的心里回荡着,脸上因为愤怒都开始扭曲起来。
马荀带人挖好了深坑,四周鲜花怒放,芳草萋萋,很是美丽娴静。
乔志清小心的把李薇儿放在里面,脱了身上的长袍给李薇儿盖好,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天色将黑的时候,才依依不舍的给李薇儿盖上了土。最后又砍下了一颗小树做了个墓碑,在上面刻道,“红颜李薇儿之墓。”
“薇儿,我会给你报仇的,不要害怕,乔大哥要替上帝还你个公道。”
乔志清伏在墓碑上亲吻了一下,眼睛中满是杀意。
夜黑十分,忽然起了大风,乔志清回了教堂便见李约瑟守在门口焦急的等待着,脸上满是疲惫的神色。
乔志清连忙把他搀扶回了二楼的住处。
李约瑟哆嗦着嘴,问道,“孩子,你要跟我说实话,她是不是小薇儿?”
乔志清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善良的老人。
“没事的,你直说无妨,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坚持的住。”
李约瑟焦急的催促了一声,身子又虚弱的干咳了起来。
“神父,你听我说,小薇儿被上帝带走了,她刚刚告诉我上帝很喜欢她,她过的很快乐。”
乔志清忍不住道出了实情,他实在不想让这位老人把遗憾带入坟墓里。
老人家的手哆嗦了一下,半天说不出话来,眼睛里闪着泪光,挥挥手示意乔志清出去。
“神父,节哀顺变。”
乔志清安慰了老人家一句,轻轻的转身退下。
晏玉婷正好从房间里出来,看见乔志清双眼通红,闷闷不乐的样子,也收了平时的玩闹,紧张的向乔志清打听着李薇儿的消息。
乔志清顾不得理她,直接回了军帐把马荀和王树茂叫了进来商议。
“王大哥,你见过这个东西吗?”
乔志清从怀里掏出那颗绑着麻绳的动物牙齿。
王树茂拉起来在油灯下仔细的看了一遍,缓缓道,“这个是野狼的牙齿,只有淮湘两地的哥老会兄弟才佩戴这种东西,少爷,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哥老会?”
乔志清拳头狠狠的砸在桌子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王树茂见乔志清不做回答,心里也猜出了几分,这狼牙肯定是和李薇儿有莫大的关系,想完便不再做声。
“少爷,你还记得吗?上次我们攻打君山寨的时候,放过了很多哥老会的人,李小姐是不是他们杀害的?”
马荀忽然想起了君山寨的那群悍匪。
乔志清认同的点了点头,分析道,“我们刚来安庆的时候,刘铭传就带兵来寻性滋事,肯定是知道我们的船上带有大批银两,所以才想问我们个私通贼匪的罪名,把银两据为己有,他远在安庆,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一定是君山寨的贼匪们通知了他。”
乔志清心里的线索说完一根根的连上,脑中也清晰了很多。
“这也讲不通啊,他们为什么要去伤害李小姐呢,李小姐和他们又没有仇怨?”
王树茂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是啊,他们为什么要伤害这么善良的姑娘呢?”
乔志清也满是不解,不过既然确定这帮贼匪和刘铭传有关系,那事情便好办了许多,只需要安排人手到刘铭传军中打探一下消息,新加入“铭字营”的外乡人一打听便知道是谁。
这时刘福带着李济世进了军帐,马荀因为担心乔志清的身体,所以吩咐刘福带着李济世给乔志清把把脉,他现在可不能出一点问题。
乔志清欣慰的看了马荀一眼,配合的把手伸出去让李济世把脉。
“哎,少爷,你这里怎么会有这个牙齿啊?”
刘福无聊的环顾着四周,忽然盯着桌上的狼牙问了起来。
“怎么了,你见过它?”
乔志清双眼紧闭,随意问了一句。
“我刚提拔任用了一个副哨长,他这几天的各项训练考核都是第一,他身上就带了这么一个玩意,我当时还奇怪呢,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把狗牙带在脖子上。”
刘福笑着回了一句。
“他是谁,现在哪里?”
乔志清听完忽然青筋曝露,嘶吼了一声,把李济世和刘福都吓了一跳。
“这人,少爷,也见见过,他就是刚报到那天迟到的那个张闲,王副营长那天还踹了他一脚呢。”
刘福还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哆嗦着嘴唇看着乔志清。
“狗娘养的,自己送上门来。”
乔志清抄起身边的洋枪,拉起刘福就要去找张闲算账。
“东家,你先别冲动。”
王树茂急忙把他俩拦了下来。
“是啊少爷,你先别急,张闲背后肯定还有别人,我们现在不能打草惊蛇啊。”
马荀也急忙拦在门口劝说道。
乔志清冷静了下,深吸了口气,又坐下了身子沉思了一会,对众人吩咐道,“就让这畜生再多活几天,大家出去后万不可声张。刘福,你还要和以前一样待张闲。我们兵分两路,一方面派人紧盯着张闲,一方面让人混入‘铭字营’打探消息。”
“明白”
大家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如今“清字营”刚刚创建,哪里都不完善,要是张闲随便在哪里捅上一刀,很可能还没上战场就全军覆没了。
这种表面的平静仅仅维持了三天。
三日后一大早,李约瑟的房间便传来一声惊恐的喊声,伺候李约瑟的修女急匆匆的跑到后院,找见乔志清大声的哭喊着,“大人,李神父走了,李神父被上帝带走了。”
乔志清手中的茶碗“砰”的摔在了地上,瞪大了双眼冲出营帐跑进李约瑟的房间。
这位老人家身穿黑色基督教服,走的十分的安详,没有一丝苦痛,不过他手里抱的不是圣经,而是李薇儿的一张黑白照片。
乔志清走到老人家的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便吩咐人开始准备李约瑟的丧事了。
中午的时候马荀带回来消息,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兄弟已经查清楚,“铭字营”最近一个月确实接收过一个哨的湖南兵勇,而且这些兵勇的脖子上都带有狼牙。
张闲倒是还没有什么动作,每日里正常操练,和平常一个样子。
乔志清冷笑一声,吩咐道,“看他还能蹦跶多久,等李神父的丧事办完便收网。”
两天后,李神父出殡,乔志清给他办了空前规模的追悼会,请了安庆城最好的戏班子连唱了两天的大戏。
安庆城的百姓听说李神父去世,全都自发的过来悼念,送来的花圈摆满了整个教堂的前院。
“清字营”的弟兄全部披麻戴孝给老人家送行,教堂前院前来送终的宾客全都哀嚎恸哭,他们或多或少都收到过老人家的照顾,大部分都是安庆屠杀时在教堂里收到庇护的幸存者,十里外竟也有回声。李神父如果在天堂有知的话,也许也该瞑目了。
丧礼一直持续到了黑夜,乔志清一天都没有说话,送完了宾客直接回了营帐休息。
夜半时分,除了巡夜的一队士兵,众人都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想。
忽然教堂的东侧闪出一个黑影,顺着矮墙翻了过去,教堂外是一片荒地,黑影穿过了荒地进了树林,树林中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正在等他,二人碰面后只交谈了几句话,大汉便从怀里摸出一包东西递给了黑影,接着转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黑影顺着原路返回,翻过矮墙进了教堂的后院,装作小便的样子打了打哈欠,接着便回到军帐中睡觉去了。
第18章 收网
“少爷,都看清楚了,是那狗娘养的!”
马荀带着两个弟兄,进了乔志清的营帐,拉下黑色的面罩。
“好,终于现身了,明日便收网,替神父和薇儿报仇!”
乔志清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吐出。
“领命,我这就下去安排。”
马荀抱拳行礼,出了营帐。
天还未亮,“清字营”的火头房像平常一样开始忙碌了起来,劈柴的劈柴,担水的担水,烧饭的烧饭。
葫芦自从在君山寨投靠了乔志清的队伍,就一直在火头房做着打杂的事情。他还是没改掉自己的沉闷的性格,跟个闷葫芦一样。
张闲今日起了个大早,出了军帐伸了个懒腰摸了摸咕咕直叫的肚子,眼珠子咕噜转了一圈,偷偷朝火头房走去。
“葫芦大哥,忙着呢。”
张闲进了火头房里甜甜的和葫芦打了声招呼,他刚来军营时就和葫芦认识,常混在火头房里让葫芦给开小灶。
“张闲啊,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是你那嘴又馋了吧。”
葫芦平时话不多,但见了张闲却能说上几句,可能是因为张闲也是岳州人,两人是同乡的缘故。
“还是葫芦大哥了解我,一猜就知道了。”
张闲边说边从热锅里舀起一勺子肉汤呼呼喝了下去。
“你小子真是少爷的嘴,我先出去拿点柴火去,你给我看着炉子啊,别让它给灭了。”
葫芦吩咐了一声便出了营帐。
张闲在背后咧着嘴看着葫芦,从怀里摸出一包东西打开,倒掉锅台上的一缸子食盐,把包里的东西倒了进去。
“葫芦大哥,我带人去上早操了,你忙吧。”
张闲出了伙房给葫芦打了声招呼,哼着小曲回到营帐叫起了众兄弟。
葫芦笑了笑摇了摇头,抱着柴火进了伙房。
一个月的时间马上就要过去,为了迎接李鸿章的检阅,“清字营”众人的操练又加重了一倍,快到晌午的时候,一队队的人马才饿着肚子跑步回来,等四哨兵勇全部聚合,王树茂才下令解散。大家松了口气,忍不住叫起累来,有的甚至马上就蹲在了地上喘着粗气。
王树茂的脸上马上变了颜色,大叫一声,“集合。”
兵勇们条件反射般站好了队伍,身子笔直的双眼直视前方。
“累吗?”
王树茂冲着四哨四百三十个兵勇大吼了一声。
“不累!”
兵勇们齐刷刷的大声回道。
王树茂嘴角抽动了一下,铁青着脸大声吼道,“军人就要有个军人的样子,不要把你们松散的习惯带到军营里来,乔营长告诉过你们多少次,平时不流汗,战时便流血,就是累,你们也要给我要紧牙关坚持着,都听明白了没?”
“明白”
“明白”
“……”
兵勇们终于面露正色,表情坚毅。
“好,就是这样,小崽子们,开饭。”
王树茂终于笑了一声。
兵勇都跟着傻笑了起来,按队形坐在地上。
火头房的兵勇把一筐筐馒头抬了过来,每人再舀上一碗肉汤,一队兵勇分五个菜,三荤两素。
众兵勇连忙拿起馒头狼吞虎咽了起来,围在一起,边吃边吹起了大天,唠起了嗑。
就在这时,教堂外传来一阵阵噪杂的马蹄声,跑步声,嘶吼声。众兵勇都没来得及反应,只见一个两百人的队伍,手中拿着大刀长矛把众兵勇包围了起来。
兵勇们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筷,把身旁的枪棍拿了起来,老兵们拿着真枪排好了四方枪阵,把新兵们护在了阵内。
王树茂斜着眼看着来者不善的兵勇,走上前大吼一声,“你们都不想活了吗?私闯军营难道就不怕掉脑袋吗?”
“我看该掉脑袋的是你吧!”
对面的兵勇让开一条路,一个中年人满脸得意的走了出来,正是在君山寨逃跑的蔡元隆。
“是你!上次在君山寨怎么就放你走了?狗杂种。”
王树茂表情凶狠的骂了一句。
“先别急着骂,我是奉了刘铭传大人的命令来追捕反贼的,据我得到的消息,岳州太平军首领晏仲武的女儿就藏在你们军营里,识相的把人交出来,老爷我给你留个全尸。”
蔡元隆说着就拔出了腰刀,手下的兵勇也跟着做好了准备。
“哈哈,就凭你这一百人?未免胆子太大了一点吧。”
王树茂满脸不屑的大笑了一声。
“就凭我们。”
从火头军里走出一人,大声的回了王树茂一声,那人正是平日里闷不吭气的葫芦。
“大哥,你让兄弟好等啊。”
葫芦走到蔡元隆的面前抱拳叩拜,蔡元隆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葫芦转过身子对王树茂傲慢的回道,“小爷我在肉汤里给你们放了点佐料,别说你们四百人,就是四千人马上也要躺在地上了。”
“什么?你……”
王树茂捂着脖子大吼了一声,身后的联队长都已经相继摊到在了地上。
“对,是我,我本来就是蔡大哥安排在晏敏霞身边的探子,当时我假装归顺你们,就是为了跟着你们,给蔡大哥提供情报。王树茂,任凭你武功再厉害,吃了蒙汗药照样变成个软蛋。要不是你们,我们蔡大哥又怎么沦落到给那个麻子脸当差,明年的今天便是你们的祭日。”
葫芦看蒙汗药发挥了作用,笑的更加的嚣张。
王树茂颤抖了下身子,拄着大刀跪了下来,冷眼看着葫芦。
“哈哈哈”
蔡元隆大笑一声,命令道,“葫芦说的对,兄弟们,杀了这群叛逆,抢了钱粮军火,我们就可以和刘麻子平起平坐了。”
“蔡元隆,你是不是得意的太早了?”
正在此时,教堂的院墙和楼顶上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群手持洋枪的兵勇,乔志清,马荀,还有张闲从墙上跳了下来,带着洋枪兵,把蔡元隆的人马死死的包围住。
“怎么回事?你怎么没有中毒,不可能啊,我亲自给你送了肉汤了啊?”
葫芦见乔志清过来,吓的两腿都发起软来。
张闲在乔志清的身旁对着葫芦冷笑了一声,昨晚他没等乔志清动手,就主动找乔志清坦白了一切,原来他和葫芦都是蔡元隆安排在清字营的奸细,不过二人以前并无交集,也不认识。在清字营的这几天的操练中,张闲渐渐感觉到乔志清是个成大事的当世豪杰,当即决定揭发蔡元隆,和乔志清布置了今天的这一场好戏。
“狗东西,待会再找你算账,刘大人,你现在该出来了吧。”
乔志清瞪了葫芦一眼,轻笑着对着教堂呼唤了一声。
从教堂里走出来一位身穿黑色长袍的人,掀开了脸上的黑纱,正是“铭字营”的营官刘铭传。
“蔡元隆,本官待你不薄,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
刘铭传冷冷的看着蔡元隆,浑身散发着一种霸道的气势。
“刘大人,你,你也来了。”
蔡元隆惊的是冷汗直流,声音都哆嗦了起来。
“本官当然要来,这么一场好戏,本官可怎么能错过?你说对吗?我的蔡哨长?”
刘铭传紧握着腰上的牛尾刀,眼睛中露出了杀意。
“王大哥,你也别演戏了,鱼儿都来了,该收网了。”
乔志清看王树茂做作的样子,暗自笑了一声,对他命令道。
“娘乃个腿子,这演戏可比练武累多了。”
王树茂兴奋的站起身子,联队长们也嬉笑着站好,大吼一声,命令身后的士兵做好攻击的准备。
“什么,你们没中毒?”
葫芦惊讶的合不拢嘴,瞪大了双眼,猥琐的身子跟泥巴一样瘫在了地上。
王树茂和众人大笑了起来。
“饭桶,你误了我啊!”
蔡元隆大叫了一声,狠狠的给了葫芦一个耳光。
“‘铭字营’的弟兄们听着,若是放下武器者,本官既往不咎,凡是敢违抗军令者,杀无赦!”
刘铭传对着眼前的兵勇们大吼了一声。
蔡元隆的手下,除了三十多个老弟兄,剩下的全是新招募的兵勇,见前后被洋枪队紧紧包围,想都没想便放下了手中的刀枪棍棒,跪在了地上大喊着饶命。
“妈的,一群软蛋,兄弟们,我们拼了。”
“砰,砰,砰”
蔡元隆刚给手持弓箭的老弟兄下完命令,剧烈的枪声就在教堂内外想起,震的人耳朵都有些嗡嗡作响。
那三十个摇摆不定的老弟兄还没做出反应,胸口的鲜血便喷溅了一地,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还没上过战场的新兵惊吓的已经用双手捂住了眼睛。
“乔志清,我跟你拼了。”
蔡元隆张大了嘴,挥舞着大刀就朝乔志清冲了过去。
“没我命令,不许开枪。”
乔志清抽出了手中的牛尾刀,大喊了一声。
众兵勇马上朝外退出一步,给他和蔡元隆腾出一圈的空位。
蔡元隆的大刀寒光一闪,直劈向乔志清的脖颈。
乔志清身子朝右一偏,刚要举起牛尾刀抵挡,却见刘铭传一刀从腰间向上抽出,只是一招就划在了蔡元隆的胳膊上。
“乔兄弟,大哥我治军不严,清理门户的这种事就不劳乔兄弟费心了。”
刘铭传站在原地岿然不动,一个闪腰提胯把乔志清推出了阵圈。
“好身手,那大哥小心了。”
乔志清抱拳夸赞了一声。
蔡元隆像是案板上的鱼肉,满脸苍白的抱着胳膊朝后退了几步,眼珠子一转从怀里不知道摸出什么,就朝着刘铭传的面门挥洒了过去,双手抱着大刀趁机重重超前一捅。
“大哥当心,石灰粉!”
乔志清心里一颤。
刘铭传仍旧面不改色,衣袖一挥挡在眼前,身子朝右一闪,随即伏下身子,背对着蔡元隆,双手持刀朝后一捅,刀身便刺进去了大半,像是扎在了一团死肉上。“嗞嗞”一声,腥红的血液顺着刀刃喷涌而出。
“我好悔……”
蔡元隆口吐鲜血,满脸扭曲的念叨了一句。
“下辈子别再这么无耻了,安心去吧。”
刘铭传闭着眼深吸了口气,一个用劲抽出了大刀,站起了身子。
蔡元隆双腿一软,重重的跪倒在了地上,眼睛死也没有闭上。
“乔大哥,都是蔡元隆逼我这么做的啊,您放过我吧。”
葫芦见蔡元隆已死,连忙哀求着,跪在乔志清的面前,磕头如捣蒜。
第19章 阅兵
乔志清冷眼看着葫芦,铁青着脸并不说话,只是吩咐让手下把他绑了等候处置。
“乔兄弟,这次多亏了你提醒,要不大哥的面子算是栽大了。大哥以前对你多有得罪,还望你莫要放在心上。来日有用的上大哥的地方,言语一声就好。”
刘铭传有些惭愧的侧过脸,对乔志清抱拳行了一礼。
“大哥说的是什么话,我知道以前你都是受蔡元隆唆使的,小弟又岂敢怪罪大哥。大哥以后有什么难处也尽管言语,小弟定会义不容辞。”
乔志清打心里对刘铭传还是万分的钦佩。
“那好,就此别过。”
刘铭传也不客套,跨上马带着赶来支援的“铭字营”的兵勇,押解着叛兵返回了营地。
乔志清回过身吩咐王树茂打扫战场,继续操练。兵勇们刚刚见识了一场生死血战,心里不觉对战场有了实际的认识,都少了一些嬉闹,变的严肃了许多。
“少爷,那狗东西该怎么处置呢?”
马荀厌恶的看着眼前那个,像狗一样趴伏在地上磕头求饶的男人。
“你带一队人马押着他,我们去看看薇儿。”
虽然抓住了凶手,乔志清的心里却没有一丝的高兴,满脸惆怅的骑上马朝李薇儿的墓地奔去。
马荀带着人押解着葫芦紧随其后。
“薇儿,我来看你了,一个人住在这里还习惯吗?”
乔志清下了马,取出祭品在李薇儿的坟前摆好。
“我把凶手给你带来了,你的仇也可以报了。有个坏消息告诉你,李神父他走了,走的很安详,我没去打扰他。你在下面要是见着他,替我向他赔罪一声,就说我没照顾好他的女儿,若不是我,你们也不会死。”
乔志清抚摸着李薇儿的墓碑,心里又开始泛起疼来,长舒了口气久久不语。
马荀带着葫芦随后赶到,葫芦像烂泥一样趴在乔志清的身后,怎么扶也扶不起来。
“葫芦,我其实特不喜欢杀人,尤其是杀你这种狗一般的东西,我怕杀了你脏了我的手。”
乔志清没有看葫芦,只是抚摸着李薇儿的墓碑,表情十分平静。
“是是是,乔大哥,我就是蔡元隆的一条狗啊,你就把我当条狗放走吧,我葫芦不配让你动刀子啊。”
葫芦见乔志清语气平缓,以为有了活命的机会,便对着乔志清使劲的嗑起头来。
“葫芦,你的戏演的好啊,要不是张闲,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你会在背后捅刀子。”
乔志清满脸冷色的看着葫芦。
“张闲?他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的?”
葫芦一脸的惊讶。
乔志清从怀里摸出那颗狼牙砸在了葫芦的脸上,轻蔑道,“他第一次在火头房见到你就知道你的身份了,你不会连这个也不认识了?”
“这个是……这个怎么在你手上?”
葫芦知道自己是活不了,面如死灰。
“为什么?李薇儿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她?”
乔志清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意。
“李小姐不是我杀的啊,是蔡元隆。那天李小姐在安庆城里撞见我和蔡元隆会面,是蔡元隆怕她走漏了风声,又垂怜她的美色,才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她奸杀的啊,我当时劝过他了,可他就是不听,我也是没办法的啊,乔大哥。”
葫芦因为过度的惊吓,连哭带喊的全身都抖动了起来,裤裆里也跟着湿了大片。
乔志清的眼前仿佛看到李薇儿临死时,那无助屈辱的眼神,耳边仿佛听到李薇儿怜弱痛苦的哀求声,仿佛有个声音一直在喊,乔大哥,救救我,乔大哥,我还不想死。
“拿刀来。”
乔志清大喝一声,拍了拍手上的土站起身子。
“不,不要,乔志清,你不可以杀我。你说过,进了军营我们就是兄弟,兄弟是不可以相残的,你杀了我怎么像全营的兄弟交代。”
葫芦疯了一样哭喊着摇着脑袋。
“你也怕死,你也配和我提兄弟二字,军规五条,烧杀抢掠者死,奸?淫妇女者死,兄弟相残者死,哪一条你都是死罪,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吧,别再当狗了。”
乔志清接过了大刀,刀锋一转,重重的就朝下砍了过去。
阳光下闪过一道血色,葫芦的头像西瓜一样滚落下来时,眼睛惊恐的到死都睁的滚圆。
一个月的时间已过,李鸿章准时带着淮军十五个营的大小将官,前来检阅乔志清的“清字营”。
平定了蔡元隆的叛乱后,刘铭传和乔志清一下子变得亲如兄弟一般,特意带着“铭字营”的一个哨的兵勇给乔志清加油助威。
检阅台设在前院教堂的走廊下,前院由“铭字营”的兵勇持彩旗依次排开,浩浩荡荡的绕了院子一圈。“清字营”四哨兵勇432人,带上火头军,长夫,医务兵100人,共532人,分六个检阅的方队,由王树茂和马荀带领,齐步走到检阅台的东面做好准备。
乔志清在检阅台笑着给李鸿章和众营官,介绍着营队的组成和武器装备情况。全营的兵勇清一色身着黑色马褂,惹的众位参阅的将官暗笑不已。
“报告乔营长,全营的兵勇集合完毕,请指示。”
王树茂小跑了过来,立正,敬礼,身子笔直的站立着。完全是乔志清按照现代步兵的操练礼仪设置,只看的众营的将官两眼发愣,莫名其妙。
“开始吧。”
乔志清微笑着回礼。
“是”
王树茂大声回了一句,小跑归队。
“全体有令,正步,走!”
王树茂行持刀力,大吼了一声,六个检阅方队踏正步依次踏来,一个方队一百多人同时踏步,只震的教堂里的水晶吊灯都摇晃了起来。
第一个方队是乔志清从山西带来的老兄弟,由王树茂和马荀持营旗领队,全部手持英制“恩菲尔德”步枪,队形齐整协调,步伐矫健有力,军容气势威武。
第二个方队是在安庆第一批招募的码头民夫,由前哨哨长王世杰担任领队,方队中只有一个队配发洋枪,余下兵勇全员配发带有刺刀的木棍行进,除了武器的差异,气势上并不输于山西老兵。
刺刀是由乔志清亲自设计,长约两尺,上刻血槽。由安庆内军械所定制,刚刚完工便装备部队。
安庆内军械所由曾国藩在去年攻占安庆后所创立,集合了大批著名科学技术专家,如徐寿、华衡芳等,以手工为湘军制造子弹、火药、枪炮。
乔志清通过李鸿章结识了徐寿,本来想请他为自己制造些枪械子弹,但军械所的产量极少,又专门为湘军所生产,最后在乔志清的再三要求下为自己打造了五百把军用刺刀。
第三,第四,第五方队分别由后哨哨长刘福,左哨哨长刘禄,右哨哨长刘寿担任领队,成员全部是后来陆续招募的兵勇,方队也只配发木棍刺刀,气势上稍弱了一些。
第六个方队是由郎中李济世担任领队,由火头军,长夫队,医疗队组成,值得一提的是医疗队是清一色的女队员。李约瑟神父过世之后,修女中除了几个老嬷嬷外,年轻漂亮的都不甘寂寞,让乔志清给编入军中,跟着李济世学习医术,负责在后方救助伤员,晏玉婷非闹着把自己混入医疗队中担任队长,她带领的修女们英姿飒爽,青春靓丽,给方队增加了不少别样的色彩。
六个方队依次正步走过检阅台,不一而同的转头高喊,“李大帅辛苦,李大帅辛苦”,却不提乔志清的名字。这是乔志清故意安排,为的就是给李鸿章表示忠心,不让他过多的提防自己。
这一招果然受用,李鸿章嘴边的小胡子都高兴的翘了起来,不断的朝台下挥手致意,嘴上连连向众将官夸奖着乔志清。
检阅台上的将官全都各怀心事,有的面色沉稳,不露声色,有的眉头紧锁,思绪万千,有的不屑一顾,自说自笑。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大家对乔志清的能力又有了新的认识,虽然不知道他从哪里学到了这么多洋人的礼仪,但看的出,他的确是一个难道的将才。
“好,好,好。”
检阅完毕后,李鸿章连说了三个好字,就带着随从回了府衙,参阅的将官也跟着返回了营地。只有刘铭传留下来和乔志清寒暄了几句,提醒乔志清说,自古女人就是要在家相夫教子,上战场的话太不合传统,有违礼仪,让乔志清考虑撤掉医疗队。
乔志清推脱了下,微笑着把刘铭传送走,有吩咐马荀打赏了下所有前来助威的众位“铭字营”的兄弟,只乐得众兵勇合不拢嘴,两个营的兵勇相处起来也亲和了几分。
送走了客人,乔志清在检阅台上对众兵勇的表现大大夸奖了一番,原本他把这些现代军队的操练方法教给王树茂,并没有期望他一个月就带出一支现代化的部队来,没想到王树茂却是天生带兵的将才,完全领会了乔志清教授的操练方法,给乔志清大大的长脸了一次。
乔志清当众宣布了新的人事任命:从各哨中提拔任命新的联队长,队长,由表现优异的淮湘兵勇担任,把基层指挥权重新交给了淮湘子弟,以示信任。山西的老弟兄则抽调回来,组成一个直属乔志清调遣的亲兵队,队长由镖师胡文海担任。
胡文海是山西榆次人氏,早年就跟着王树茂的父亲走南闯北,为人正直刚勇,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是同兴公镖局的三当家,比起王树茂还大一个辈分。
安庆府衙
李鸿章在周馥的服侍下进了书房,嘴上还是对乔志清夸赞个不停。
“大帅,您都笑了一路了,小心身体啊。”
周馥也是十分的欢喜,和李鸿章一样笑容满面。
“玉山兄,你说我淮军都像‘清字营’一样,何愁叛贼不灭,何愁外敌入侵,何愁我大清不兴?”
李鸿章长舒了口气,在书桌前坐了下来,连发感慨。
“大帅可不要忘了乔志清的身份,属下已经调查清楚,乔志清的二哥,便是当朝的今科状元乔志远,刚刚赴任延安府做了知府,朝中礼部尚书祁俊藻更是他的同乡兼老师,如果此子势力过大,未免对大帅在朝中的地位不利。”
第20章 抢掠
“玉山兄,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乔志清天纵英才,又熟悉洋人的排兵布阵之法,乃是我大清未来的希望,我等切不可因为门户之见而断送了人才,就算他日后坐大,也总念老夫的提拔之恩,他要做了山西一党的领袖人物,对我们也不是没有坏处。”
李鸿章正直用人之际,当下考虑的只是如何打磨出一把好剑。
“大帅所言极是,属下明白,大帅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属下便退下了。”
周馥不再多言,作为一个幕僚,只需要提出自己的建议就好,决策权还在主帅。
“昨日曾大帅来函,催促我们尽快发兵上海。上海士绅给我们雇佣的火轮船,也将于明日抵达安庆港口,你下去通知各营做好准备,明日我们便发兵上海。”
李鸿章交代一声,埋下头批阅起公文。
“领命,属下告退。”
周馥躬身行礼,小心退出门去。
同治元年四月,在曾国荃率领的湘军沿长江直攻天京后,李鸿章筹建的淮军,共计十六营七千多人,乘坐英国籍的商船,从安庆分七批顺江之下,明目张胆的穿过太平军重兵布防的南京,直达上海。值得一提的是这艘英国商船可不是因为国际友谊免费运送淮军,它可是上海士绅钱鼎铭等人凑了十八万两白银租来的。
乔志清在甲板上有意观察了江边的布防态势,甚至连堡垒上的将士都看的清清楚楚,他们一个个全副武装,剑拔弩张,但是就是不敢开枪,上帝的中国儿子不会让子民们,去伤害这些红毛绿眼的洋亲戚。
“清字营”和“铭字营”,在四月七日第一批抵达上海。上岸后穿过十里洋场,驻扎在城南的徽州会馆。
“清字营”的人马还好说,虽说穿着土到掉渣的黑布褂子,但还算是制服统一,军容整齐。
“铭字营”就不用提了,和其他各营人马一样,都是粗布短衣的乡下农民打扮,一个个面色枯黄,蓬头垢面,手里拿的全是些老旧的刀枪棍棒,鸟铳抬枪。一时间淮军便成为上海人口中的笑料,没人会相信这帮土老帽能打得过长毛贼,倒是像来上海要饭的。
有的将官气不过,看见人满脸讥笑,便想上前抽他一顿,但李鸿章很快下发了军令,要求各营严肃军纪,要是发现胆敢扰民者,杀无赦。
淮军们就是有天大的委屈也咽在了肚子里,只有乔志清满不在乎,因为一到上海,乔志清就联系上了戈登。
戈登没有让乔志清失望,他把乔志清的安化黑茶转运到英国后,瞬间倾销而空,所得的银两除了给乔志清订购武器,竟还能盈余一千多两。也就说这次买卖戈登白得了百分之六十的利润。
为了与这位财神爷继续保持合作关系,戈登除了按合约交付给乔志清一千把“恩菲尔德”步枪,十万发子弹外,还多送了十门前装6磅“阿姆斯特朗”野战炮和一百发炮弹。
乔志清对这次合作很满意,痛快的把另一半茶叶交付给戈登,虽然是卖的贱价了点,但在这时局动荡的环境中,自己算是稳赚了一笔,况且洋枪洋炮这东西不是说有钱就能买到的。
“清字营”的众兵勇马上扔掉了木棍,全部换装上新式的步枪,一个个跟个暴发户一样,整日里背着洋枪,在其他营的兵勇面前晃来晃去,惹得众兵勇干瞪眼却没有办法,恨不能跳槽到“清字营”中。
乔志清从各哨中抽选出四十名的精锐兵勇,组成炮兵队,由自己亲自指导训练。凭借自己对火炮的那点认识,不到一星期的时间,便让兵勇们熟练掌握了洋炮的发射方法和技巧。唯一遗憾的是由于炮弹太少,没舍得搞一次实弹射击,所有的训练都停留在理论上。
王树茂也毫不闲着,带领着各哨的步兵加紧操练,他可没有乔志清那么抠门,每日一次实弹射击,一星期便消耗弹药五千多发,只心疼的乔志清暗暗骂娘。
李鸿章筹集的枪支弹药也很快运来,不过奈何僧多肉少,每个营只下拨了一百多支洋枪,“乔字营”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插班生,反倒成了淮军的精锐。当中最高兴的怕还是淮军的主帅李鸿章,他到上海立足未稳,所有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话,他太需要一场胜仗来稳住局面,“清字营”就是他手中的王牌。
四月十二号,李鸿章的机会终于来了,为了维护英法的在华利益,这些洋鬼子们终于撕下了中立的伪装,决定成立联军,由英国海军上将何伯担任总指挥,肃清上海方圆九十里内的所有太平军。
淮军随即派出“清字营”参加联合行动,配合英法联军,和美国人华尔率领的“常胜军”共同行动。
华尔的常胜军是由一批菲律宾水手为骨干,中国人为兵勇组成的雇佣军,受雇于“泰记银号”的经理杨启堂。
常胜军原称作洋枪队,因为两个月前,华尔在广富林、高桥、萧塘的对敌作战中连连得胜,所以被清廷赐名为“常胜军”,华尔也由此扶摇直上,不但被清廷赏赐了四品顶戴,还取了自己的老板杨启堂的女儿杨章妹为妻。常胜军也因此得到更多的资金支持,扩编到了三千人马,全部装备最新式的恩菲尔德步枪,还有二十门不同磅位的野战炮。
太平军遭到连败以后,便视常胜军为眼中钉肉中刺,总想找机会把这群假洋鬼子给收拾了。
常胜军的老窝就设在今天的松江区,为了断绝常胜军与上海的联系,太平军的主帅李秀成发兵攻占七宝镇,欲意再攻下泗泾镇后,在上海和松江之间打下一颗楔子,与青浦区形成对松江区东西钳制的战略态势。
四月十七日,英法联军、常胜军、清字营汇集了六千人的队伍,分两路东西出击,一路进攻浦西,一路进攻浦东。西路军由华尔指挥,乔志清跟着西路军进攻七宝镇。主攻的任务还是由常胜军和洋鬼子担任,清字营负责在外围防护,洋鬼子们打心眼里没有看得上徽军,只是卖了李鸿章一个面子,并讥笑清字营的兵勇为“黑寡妇”军。
乔志清倒不与他们争抢,满脸的不在乎,就是淮湘兵勇平日里就爱挣个面子,受了如此的窝囊气,各个都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
战斗刚刚打响,守城的太平军就被常胜军新装备的野战炮轰炸的不知东西南北。联军面对城墙上只装备着冷兵器的太平军,完全就是单方面的屠杀,太平军在伤亡八百余人后弃城而逃。
乔志清也不为难四处逃散的太平军,命令手下严禁开火,炮兵队就地待命,四个哨的步兵加亲卫队只携带枪支弹药,把军粮袋里的干粮统一倒在了一处,腾空袋子,轻装简行,迅速占据城内的各个商铺,当铺,银铺,进行地毯式的搜刮,拿不走的瓷器古董就地销毁,不能把一文钱留给洋鬼子和狗腿子。
清字营的兵勇们攒足了一身的力气,终于等到发泄的机会,各哨全速开进,跑步进了七宝镇。
常胜军和洋鬼子完全被眼前的情况惊呆了,战争还未结束,零星的抵抗还在进行中,众人都还在小心的打扫战场,可刚才还胆小如鼠,畏首畏尾的清字营,如今却拼了命一样往城里冲了进去,而且每人腰上还都绑着个大口袋。
洋鬼子和常胜军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仍是步步为营,按照洋人的步兵操练守则,清理完城外的各个据点后,才准备进城。
华尔兴奋的对手下的人吩咐着,进城后自由行动,随意抢掠,可是当他们真的踏入七宝镇后,才发现里面已经连一根针都找不见了。
乔志清已经在他们入城前进行了一次大扫荡,挨家挨户的搜刮银两和金钱,并搬空了太平军设在东城的银库。
众兵勇都是满载而归,哪里塞的都是银两。在炮兵阵地集合后,乔志清下令提前打道回府,让洋鬼子和狗腿子去坚守待命。
因为刚刚拿下城池,怕太平军反攻,所以联军只能坚守城池,等待命令,眼巴巴的看着乔志清离开。
联军可不像乔志清那样无组织无纪律,没有接到最高长官的命令,擅自行动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回到上海的驻扎地后,乔志清命令众兵勇把所抢的财物统一交公。
兵勇们自从第一天受训开始,吃饭睡觉前都要背诵一遍军规五条,所以谁也知道其中的厉害,虽然有点不舍得,但还是全部交了上去。
因为这是第一次集体行动,所以乔志清格外的重视,命令亲兵营挨个的搜查兵勇们的身上,全营上下竟无一人私藏战利品。
乔志清满意一笑,让马荀清点了财务,总共所得银两二十五万,当众拿出五万两银子,给全营的兵勇平均散发了下去作为奖赏。众兵勇每人得一百两的奖励,马上从失望便成了兴奋,兴奋的眼睛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经过此一战后,大家对乔志清都是感恩戴德,心服口服,谁也没有怨言。
其余财物,留下十五万两银子充当军费,剩下五万两银子自当奉送给李鸿章大帅。
虽然说抢略城池这种事情没有对错,但毕竟城池是洋人和狗腿子打下来的,好处都归了清字营,怎么着人家心里都有一肚子火气。这时候总得有一个人去调和,不给老大交点保护费是万万不行的,何况这个老大目前确实是困难了一些。
第21章 扩编
李鸿章正在卧房里批阅联军司令何伯发来的抗议信。信上说清字营的人在战斗中贪生怕死,非但没有伤敌一人,还纵容手下四处抢掠,要李鸿章严惩肇事者,以儆效尤。
李鸿章轻笑着摇了摇头,心里暗骂了一声,洋鬼子真是会贼喊捉贼。
这时,周馥在外面通传,说是乔志清前来拜见。
李鸿章整理好衣冠,连忙有请,吩咐乔志清在客房等候。
“大帅,你这气色可是有点不好啊。”
乔志清见李鸿章出来,故意调侃了几句,他和李鸿章日益熟悉,都熟知了对方的为人秉性,倒也不拘谨。
“你这臭小子,不是让你随联军攻打七宝镇了吗?这么快战斗就结束了?”
李鸿章故意拉着脸装出不悦的样子。
“属下是来给大帅报告好消息的,我们清字营所有的弟兄,在这场战斗中都是不顾生死,奋勇当先,第一个攻进了七宝城内,而且受到当地百姓的热情欢迎,给我们筹集了五万两白银以示慰问。属下想来想去,大帅正在用钱之际,所以就把这些银两带了过来奉送给大帅。”
乔志清说的唾沫星子乱飞。
“哦?真是这样吗?老夫怎么听人说,这银子是抢来的呢?”
李鸿章的眉头微皱了下,冷笑着看着乔志清。
“大帅一定是误信了谗言,属下愿与他当面对质,若是银子真是抢来的,属下愿意受军法处置。”
乔志清厚着脸皮,死不承认。
“哈哈哈,好了好了,你别再胡扯了。看在这些银子的面上,老夫也不与你计较。不过你得写一份道歉声明,深刻反省一下自己。人家洋大人都找上门来了,老夫得给人家一个交代。”
李鸿章看着这个满嘴编瞎话的兔崽子,轻笑着摇了摇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乔志清抢银子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反正乔志清不抢,洋鬼子也会抢,这小子还算识相,没有把银子独吞掉。
淮军是完全按照湘军筹建的,说到底都是地方武装力量,朝廷是不会下拨一文钱做军费。所以湘军的每个营都是自给自足,以战养战,在战争里劫掠银两充当军饷。主帅对这种事情也没有怪罪的权利,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鸿章的日子确实过的艰难,淮军每日光吃喝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现在朝廷的任命状还没有下来,上海的各个势力对这支叫花子部队还在观望的状态,士绅们都不想把钱打了水漂。所以李鸿章的家底眼看着就捉襟见肘了,乔志清送来的银子,正好解掉了他的燃眉之急,所以就算他顶着天大的压力,对乔志清也毫无怨言。
有老大在后面撑腰,乔志清的心便也放了下来,他这五百多人的实力,还远不是洋鬼子的对手,如今只能是积蓄实力,寄人于屋檐之下。
乔志清回了营地,马荀连忙凑上来小声说道,“少爷,不好了,王大哥一回来就是满脸的怒气,已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天没有吃饭了。”
“哦?怎么回事。”
乔志清皱了下眉头。
“不知道啊,你快去看看。”
马荀摇了摇头。
“好吧,我去看看,你让伙房做点好吃的送上来。”
乔志清交待了一句,匆匆朝王树茂的营帐走了过去。
“王大哥,你这是生病了?”
乔志清掀开了帘子,王树茂正躺在行军床上用被子蒙着脑袋。
“东家,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听到乔志清的声音,王树茂转过了身子坐了起来,用手搓了搓脸。
“你说吧,什么事情?跟你兄弟还客气什么?”
乔志清在他的对面坐下。
“乔东家,我跟着你从山西出来也快三个月了,咱有点想家了,你现在兵强马壮的也用不着咱了,咱想带着镖局的弟兄们回家去。”
王树茂神色忧郁,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你说什么呢?”乔志清蹭的站起了身子,不敢相信的问道,“王大哥,你到底是怎么了,咱们兄弟说好了要一起走到底的,你怎么有这种心思呢?”
王树茂掏出怀里的旱烟袋子吧嗒吧嗒吸了一口,面色凝重的问乔志清道,“咱老王是说过要跟着你出生入死,可你当初对咱老王是怎么保证的,说你办军队是为了保国安民的,可咱们刚来上海,你怎么就说话不算数了,第一仗就纵容兄弟们四处抢掠,你有没有看到那些老百姓过的有多惨,你这样和土匪有什么区别?”
王树茂越说越是激动,最后竟愤怒的把烟袋锅子摔在了地上,扭过头不再说话。
乔志清捡起了烟袋,拍了拍土,自顾自装了一锅烟丝,吸了一口,直呛得眼泪直流。
“你这旱烟味道也太大了,改天我给你整点洋烟抽一抽。”
乔志清说着把烟袋递给了王树茂,心平气和的问他道,“王大哥,这支军队是你训练出来的,昨天洋鬼子的实力你也看见了,你自己说,咱们和洋鬼子比起来,谁更厉害?”
“这还用问,当然是洋鬼子。”
王树茂平息了下心情,背着脸拿过了烟袋。
乔志清笑着继续问道,“那你说我们现在要是和洋鬼子翻脸了,能有几成的胜算?”
“一成不到。”
王树茂的脸上渐渐平静了许多。
这时马荀带人把饭菜送了上来,在桌子上码放整齐,并按乔志清的意思拿了壶陈年的汾酒。
“马荀,你也坐下吧,陪王大哥喝一杯。”
乔志清吩咐了一句,拉了拉面色苦闷的王树茂,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马荀连忙起身,给王树茂和乔志清各自斟满了一杯。
“王大哥,都怪我事前没有给你解释清楚,我先自罚一杯。”
乔志清端起酒杯满饮了一杯。
王树茂仍就不言不语
乔志清放下酒杯,缓缓说道,“王大哥,昨天的情形你也看见了,我们不进城抢银子,洋鬼子也会照样这么做,而且搜刮的比我们还要厉害。那王大哥说我们是该制止他们呢,还是眼看着他们祸害百姓?”
“这有什么还说的,当然是制止他们了。”
王树茂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狠狠的砸在桌子上。
“可是王大哥刚才也说了,要是我们和洋鬼子翻脸,连一成的胜算都没有。”
乔志清笑着端起酒壶把王树茂的酒杯斟满。
“那就和这些洋鬼子拼了,拼一个够本,拼两个算赚了。”
王树茂愣了下,脑子忽然转不弯来。
乔志清自饮了一杯,接着说道,“如今我们势单力薄,表面上看是做的有些不光彩,祸害了一方的百姓,但是我们得着眼大局,为了避免更多的老百姓遭受祸害,我们只能积蓄力量,以战养战,尽快的让自己强大起来。一旦时机成熟,我们便能把所有祸害老百姓的乱军消灭,那时候老百姓才能真正的安安稳稳过日子。像王大哥说的,就算现在拼命杀掉几个洋鬼子,天下的百姓就能太平了吗?
王树茂喝了一口闷酒,沉默不语,寻思了半天终于脑子开窍,给乔志清单膝跪地赔罪道,“咱老王错了,给兄弟添麻烦了,兄弟要打要罚,咱老王半句怨言没有。”
乔志清连忙把他扶起,安慰道,“大哥的心思我都明白,只是如今我们还不能莽撞行事,兄弟答应你,用不了一年的时间,我们便能让全天下的百姓都过上太平日子,不过还要王大哥好好带兵才行。”
“这个兄弟放心就好,大哥以后不会再犯糊涂了,大哥的这条命都是你的,你让大哥干嘛大哥绝无二话。”
王树茂站起身子,拍了拍胸脯。
“这就对了,马荀,快给王大哥斟酒,我们兄弟三个再多喝几杯。”
乔志清笑着坐下身子,三个人终于松了口气,大口喝起酒来。
四月二十五日,李鸿章终于等来了期盼已久的圣旨,清廷将江苏巡抚薛焕调离,任命李鸿章继任,淮军终于等来了出头之日,由客军变成可以调动所有上海资源的主军。
李鸿章当下决定扩充军队,淮军由十六个营一下子扩充到三十多营,总人数翻了一倍达到两万多人。
清字营也得到特别照顾,新加募了两千多的兵勇。倒不是李大帅对这个私生子有多照顾,主要是这些兵勇都是太平军在山陕招募过来的降兵,淮湘两地的将领乡土观念极重,都没人想挤出军饷养活这些北方人。所以李鸿章就顺水推舟,卖了个人情,把这些兵勇划拨给了乔志清。
乔志清还是按照自己的方法对这支军队进行改编,将清字营的规格升级为清字团,众军官也各升一级,从新招募的山陕兵勇中挑选出四百多个精壮的汉子补充给亲兵队,将亲兵队改编成亲兵营,由乔志清直属领导。剩下的兵勇淘汰掉老弱病残,发路费自谋生路,其余人补充到各哨的队伍里,将各哨的规格升级为营。
于是乔志清就彻底成了暴发户,手下拥有王树茂负责的杰字营(王世杰)、福字营(刘福)、禄字营(刘禄)、寿字营(刘寿),外加胡文海率领的亲兵营,马荀负责的后勤部,总共人马二千五百多人。
李鸿章兵强马壮后随即下达了战斗动员令,决定在四月二十七日攻打嘉定,夺取太平军在上海的北据点,以此稳步推进,合围青浦。
第22章 久别重逢
乔志清一大早给众将领下达了李鸿章的帅令,让各营抓紧时间训练好新入伍的新兵,明日一早便随联军向嘉定发起攻击。
晏玉婷在乔志清的帐外来来回回好几趟,见众将官散尽,这才满脸忧愁的掀开了营帐的走了进去。
“小婷,你怎么来了,快坐。”
乔志清连忙在乱糟糟的军帐中,给晏玉婷腾出一个空座。
“乔大哥,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可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晏玉婷低着头说话吞吞吐吐,完全不向她的性格。
“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腼腆了,有事就说嘛,怎么了?是不是我这几天没去看你,生气了啊?”
乔志清在她对面坐下来,刮了下她的小鼻子。
“乔大哥,我看见姐姐了。”
晏玉婷垂着头,声音小的可能只有她才能听见。
“什么?你姐姐?”
乔志清果然在位子上坐不住了。
“对,是我姐姐,我们刚来上海的那天她就知道了。昨天晚上她到晋商会馆里找我,脸色好憔悴的样子,乔大哥,我好担心她啊。”
晏玉婷说着就靠在乔志清的肩膀上,不争气的摸起了眼泪,刚来上海没几天,乔志清就把晏玉婷送进了晋商会馆里,总跟着他担惊受怕也不是办法。
乔志清真不知道女孩子从哪里来的这么多的眼泪,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果然一点都不假。
“你姐姐现在做什么呢?她和你都说了什么?”
乔志清的脑中忽然浮现起那个英姿飒爽的红衣女子来。
“她在屋里就坐了一会就离开了,不过我听她的意思,好像正和什么人谈生意呢,说是她今晚拿上货就离开上海了,要我不要担心她。”
晏玉婷边说边把泪珠子蹭抹在乔志清的肩膀上。
“货?晏敏霞?顾云飞?太平军?”
乔志清在心里不断的重复着这几个字,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叫过来马荀,在他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
“乔大哥,你怎么了?”
晏玉婷好奇的看着乔志清。
“没什么,天已经不早了,你就先在我这住下吧,我出去办点事情,一会就回来。”
乔志清给她整理了下床铺。
“好吧,那你早去早回啊。”
晏玉婷就像个小媳妇一般,在床头坐下,面色绯红。
乔志清在她的小脸吻了一口,出了帐去。马荀已按照他的吩咐,让亲兵营集合了一个联队的人马等候在帐外。
“东家,我们这是要去做什么啊?”
马荀不解的问着乔志清。
乔志清伸了个懒腰,轻笑着,“来上海这么长时间了,也没去街上逛逛,今晚爷带你们见识下市十里洋场去。”
马荀一听脸上就露出了浪荡的表情,心想少爷还是少爷,到哪里都忘不了风流快活。
月下的黄浦江显得十分的静谧,白日里熙熙攘攘的货船都已停泊靠岸,码头上除了仓库的点点灯火,一切都归于夜色之中。
忽然一声汽笛划破了江面的宁静,一艘悬挂着美国星条旗的货船缓缓驶入港口,在码头上停靠了下来。
“少爷,都打听清楚了,前面那艘船停靠的地方叫旗昌码头,是美国旗昌洋行开办的,今晚听说是有笔大买卖,码头民夫们都还没下工呢。”
马荀带着人打探了会消息,返回到乔志清的身边。那个时候上海只有两家轮船码头,一个是英商宝顺洋行建造宝顺码头,一个就是马荀口中的旗昌码头。
“就是这里了,我们要在这里钓条大鱼,你吩咐手下的人找地方隐蔽,听我的命令,等候行动。”
乔志清给马荀交代了一下,心里不住的窃喜。晏玉婷给他提供的消息真是太及时了,以晏敏霞和太平军的关系,既然在上海城里有生意要做,那必然就是和洋鬼子的军火生意。
马荀心里暗自嘀咕了下,不知道乔志清要搞什么名堂,说是要带兄弟们见识下十里洋场,可是却跑到这江边上吹冷风来了。
历史上有过记载,太平军装备的大量洋枪洋炮就是在上海购买的,所以忠王李秀成才会这么垂涎上海。英法是不会和太平军再合作的,除了爱管闲事的美国人,再没人敢做这杀脑袋的事情。想到了这些,乔志清就决定过来碰碰运气。
事实和他料想的果然一样,一个时辰后,从码头上出来一队人马,总共有二十人左右,手里抬着重重的箱子,在路边的马车上放置妥当,满满装载了十辆马车。
这二十个人全部黑色布袍打扮,手里端着洋枪,马车走开后,分前后护卫着,警惕的环顾着四周。
江上的风刮的呜呜作响,马车经过江边上的一处小树林时,三十多个黑洞洞的枪口便一个个探出头来。
“开火”
一声令下。
“嘣,嘣,嘣。”
三十多条长枪同时开火,像火龙一般,直扑向路上的黑衣人。
“有埋伏,找掩护。”
黑衣人中有人大吼了一声,竟是女人的声音。为时已晚,走在前面的黑衣人已经死伤殆尽,走在后面的七八个人在车厢旁隐蔽了起来。
“开火。”
乔志清一声令下,枪声再次响起,但由于夜色已深,看不清路上的人影,对方似乎并没有损伤,相反也开枪对乔志清隐藏的树林进行还击。
“上刺刀,冲啊。”
乔志清果断下令出击,要是在和对方拼火力,暴露后自己并不占优势。
“杀啊。”
亲兵营三十多个人同时端着刺刀从树林里跳了出来,黑衣人紧急撤换子弹进行还击,不过还没扣动扳机,乔志清带人已冲到他们的面前,两方人马跟着就混战在了一起,黑衣人洋枪前面没有装刺刀,只能把枪轮圆了当铁棍使唤。
乔志清面前隐蔽在马车后面的黑衣人,正是君山寨的晏敏霞,她右臂中弹,鲜血已染红了衣袖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紧咬着小嘴和乔志清同时愣在原地。
由于人数上的巨大差异,余下的黑衣人在亲兵营面前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只用了两三分的功夫,全部死在了刺刀之下,就只剩下晏敏霞一人,而亲兵营只有三人受了轻伤。
“是你?为什么是你?”
晏敏霞单手持刀冲着乔志清嘶吼了一声,泪水已装满了眼眶。
“敏霞,回家吧,别闹了。”
乔志清的语气平淡的像是一个从娘家接老婆回家的丈夫。
“你做梦,你个刽子手,又杀害了我这么多的兄弟,你干脆连我也杀了吧。”
晏敏霞哭喊一声,持刀朝乔志清砍去。
乔志清避过身子,手上的长枪重重向下一格,便把晏敏霞手里的大刀打落在了地上。
“狗贼……”
晏敏霞满眼血丝的瞪着乔志清,一句话没有骂完,脑袋一沉就瘫软在了地上。
“哎,何必呢。”
乔志清叹了口气,给晏敏霞简单包扎了下伤口,放在马车上,连人和车带回了军营。
“乔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晏玉婷在被窝里钻了半天都不见乔志清回来,心里有些失落的跑到军营门口四处张望着,见了乔志清满脸的兴奋。
“小婷,你看我把谁给你接来了?”
乔志清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
“谁啊?”
晏玉婷鼓起了小嘴,走过去一看,正是自己的姐姐。
“啊!怎么是姐姐?她怎么受伤了?”
晏玉婷惊讶的合不拢嘴,满脸的紧张不安。
“没事的,擦破点皮,我们先进营帐吧。”
乔志清让马荀带着人轻点了下战利品,抱着晏敏霞进了营帐,轻轻的在床上放好。
“姐姐,姐姐,你快醒醒啊,你怎么了?”
晏玉婷在一旁拉着晏敏霞的手,着急的又落下泪来。
李济世很快就从军医处赶了过来,给晏敏霞的衣袖剪开,清理了下伤口四周的血迹,敷上了金疮药,小心的用白布包好。好在子弹只是擦着胳膊过去,否则这条胳膊怕也保不住了。
马荀清点完了马车上的战利品,连忙跟乔志清汇报,共有各类枪支两千五百支,子弹二十万发,足足有五个营的装备,兴奋的这小子脸都快笑抽了。
乔志清心里却有些惆怅,不知道晏敏霞醒来后会做何反应,和晏玉婷在营帐里轮流看护了一夜,晏敏霞终于苏醒了过来,但却是眼神空洞的躺在床上,像丢了魂一样一句话也不说。
“小婷,你去伙房给你姐姐弄点吃的,这里有我就行了。”
乔志清把晏玉婷支走,握住晏敏霞的手在床边上坐了下来。
“你知道你自己都做了什么吗?”
晏敏霞终于开口说话,只是语气冰凉。
乔志清平静的看着她摇了摇头,
“嘉定城一万多条兄弟的命都指望着这批军火,你却把它给劫走了,你是个刽子手,你是个恶魔。为什么我每次见到你都要受伤,为什么你总是帮着清妖为难我们?”
晏敏霞说着说着就呜咽的抽泣了起来。
乔志清掏出丝巾给她抹了抹眼泪,正色道,“我没有为难你们,更不会去帮助满清鞑子,我只是想尽快的结束这场战争,你们太平军不除,天下难安。”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你让我走吧,我要和我的兄弟们一起守城,哪怕战死我也不想和你待在一起。”
晏敏霞说着就用力的扶起身子。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留下来?为什么每次都要走?我就这么让你不喜欢吗?”
乔志清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把身旁的桌子狠狠掀翻,桌子上的碗筷酒壶滚落了一地。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霸道,那么的不容置疑。
“因为我怀了顾云飞的孩子,我是他的女人!”
晏敏霞歇斯底里的咆哮了一声,伏在被子上大哭了出来。
第23章 军法难容
“来不及了,今日联军便要进攻嘉定,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我想你冷静的思考一下。”
乔志清的心跌倒了谷底,两个月的苦苦等待,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个结果。
晏敏霞果然停止了哭闹,呆傻的盯着自己的肚子,半天没有言语。
晏玉婷这时端着熬好的八宝粥进来,见乔志清和姐姐都拉着脸,也不敢多问,在姐姐的床头坐下来,伺候着姐姐用饭。
乔志清见晏敏霞稍稍平静了情绪,心乱如麻的出了营帐让王树茂集合了队伍便整兵出发。
嘉定的太平军守军约有一万来人,分散驻扎在城内外的各个据点,并在城南的南翔镇和城东罗店镇设下重兵,共设营垒7座。
李鸿章为了在上海立稳脚跟,对此战很是放在心上,由于淮军还未整编完毕,所以尽管联军司令何伯口头反对,李鸿章还是指派乔志清配合联军的行动,与联军一道从吴淞江溯流北上直攻嘉定。并指派李恒嵩部(常胜军余部,李恒嵩任指挥官)从陆路佯攻南翔镇,派熊兆周、周士濂(原上海云南防局)佯攻罗店、迷惑和牵制太平军的注意力。
联军与清字团共计七千人左右,全部配备洋枪,携带三十门多口径野战炮坐船从水路出发,一个时辰后在靠近鹤槎山时遭遇猛烈炮击,不得已停止前进,决定拔掉鹤槎山据点。
鹤槎山高不过三十米,位于南翔镇以北,自南宋韩世忠抗金时便是军事要塞,经过历代的修建,以泥沙夯实,再砌石建屋于上,很是坚固。在山顶共设炮台十座,控制着北进嘉定城的水道。
乔志清自然是躲在后面看热闹,主攻任务还是由华尔的常胜军和联军担任,清字团登陆后还是负责外围的防御。因为华尔率领的常胜军与上海的银庄老板们有过协定,凡是拿下一座城池就可以得到从四万五千美元到十三万多美元不等的“赏金”,所以常胜军打起仗来就格外的积极。
在铁甲船上三十门火炮的连番轰炸下,鹤槎山火光四起,石屋尽毁,洋鬼子随即组成枪阵,气势汹汹的朝鹤槎山发起攻击,可太平军却出乎意料的顽强抵抗,经过一轮的轰炸竟然还有强大的战斗力,频频用火炮洋枪进行反击。
联军猝不及防,由于枪阵的队形过于密集,朝山顶冲击时,完全暴露在太平军的枪口之下,所以被山上的太平军当做活靶子一样射击。
经过两轮的进攻,联军损失严重,华尔的常胜军更是当场阵亡一百多人,炮兵刚刚进入阵地,就被山上的重炮轮番轰炸,二十门野战炮悉数被毁,气的华尔对着鹤槎山顶直骂娘。
鉴于目前的形势,联军将官经过商议后停止进攻,从上海调集大吨位的铁甲战船,用大口径火炮对鹤槎山进行轰炸,联军则在山下的村庄里驻扎了下来。
小村庄里不过百余户人家,洋鬼子们刚刚吃了败仗,像疯狗一样在村里烧杀抢掠。小村里凡是能吃能喝的东西全部被掠夺一空,稍微有反抗能力的人全部枪杀,年轻的女人们被脱光了衣服,集中起来供士兵淫乐,稍有不从者便杀头警告。安静的小村庄一时间被折腾的鸡飞狗跳,哀嚎遍野,如同人间炼狱一般。
“东家,我们跟洋鬼子拼了吧,这群狗娘养的真不是东西。”
王树茂端着望远镜站在高处,把村里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满脸愤怒的闯进乔志清的营帐中。
乔志清背对着王树茂,面朝着桌子上的作战形势图一言不发。
“东家,你倒是说句话啊,鬼子们不过三千多人,我们要是突然袭击,一定会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的。”
王树茂在身后着急的直跺脚。
“王大哥,你过来看一下地图。”
乔志清把王树茂叫到跟前,在地图上比划道,“刚刚收到消息,李恒嵩部已攻下南翔镇,熊兆周、周士濂也拿下了罗店镇,待联军的重型舰船增援到来,攻下鹤槎山直取嘉定城是早晚的事情,我们现在要是和洋鬼子翻脸,马上就能让人给包了饺子,一锅端掉。所以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就算咬碎了牙我们也要吞在肚子里。”
“那太平军就不来救援吗?苏州是他们的大本营,昆山和太仓可还有数十万的军马可以调动,他们会眼看着丢掉嘉定城吗?”
王树茂指着地图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乔志清轻笑一声,“哪里还有数十万人,曾国荃的湘军已突破天京的外围防线,洪天王已经急招李秀成回援天京,太平军暂时还不会有大的动作。所以,现在我们还需要忍气吞声,一旦李秀成带大军回援,我们就趁机浑水摸鱼,狠狠的教训一下洋鬼子。”
王树茂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时帐外传来了一阵阵噪杂的哄闹声,乔志清和王树茂忍不住走出营帐,只见军营中不知道从哪里带了十几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全部用绳索捆绑着,满脸惊恐的看着围观的兵勇,像等待被宰杀的小绵羊一样蜷成一团,有几个胆大的老兵已经忍不住抱着女人们白花花的奶子乱摸了起来,不时大声的淫笑着。
军官们看见乔志清和王树茂过来,急忙喝止了兵勇们的哄闹。
“这是怎么回事?”
乔志清看着众人冷冷的询问道。
“报告团长,刚才有几个假洋鬼子带她们过来的,说是要犒劳犒劳我们兄弟。”
有个大胆的兵勇站了出来大声回了一句。
“哦?是这样啊,那刚才都是谁碰她们了,站出来给我看看。”
乔志清皮笑肉不笑的皱了下眉头,浑身散发着冷冷的杀意。
“少爷,是咱们兄弟。”
人群往后退了一步,从里面站出来五六个操着山西口音的老兵,红着脸垂着头不敢看乔志清。
“什么是你们?乱说什么,快滚下去。”
马荀刚好赶了过来,对着那几个老兵大声呵斥了一句。
“抓起来。”
乔志清刚说完,身旁的一队亲兵便卸了那几个老兵的洋枪,把他们的双手反绑。
“少爷,他们几个都是咱乔家的伙计啊,兄弟们出来的久了有点想婆姨了,你别跟他们计较了。”
马荀连忙转身求情,看着乔志清眼里的寒光,身子也忍不住颤抖了下。
老兵们终于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马上跪下了身子,求饶道,“少爷,我们都知道错了,您就放过我们吧,兄弟们下次都不敢了。”
“军规五条,你们背一遍给我听。”
乔志清冷冷的吩咐着。
“烧杀抢掠者斩,****妇女者斩,临阵退缩者斩,违抗军令者斩,私吞战利者……斩。”
老兵们因为过于紧张,背到最后一条时竟哆嗦的口齿不清,大声的哭喊了起来。
“马荀哥,我还不想死,你快给少爷求求情,我娘还等着我回家抱孙子啊。”
老兵里一个年级稍小点的对着马荀使劲的磕头,哭喊着大声哀求。
“少爷,我求求你了,他们都是我们乔家堡带出来的兄弟,要是你杀了他们,我们回去怎么向家乡的父老交代啊。”
马荀连忙给乔志清跪下身子,大声的求饶,额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
“东家,就饶了他们这一次吧,他们也不是故意的。”
王树茂也带头跪下了身子,围观的兵勇们也跟着跪下身子。
“亲兵营,拖下去,斩。”
乔志清深吸了口气,大吼了一声。
“少爷……”
马荀再次哀求了一声,满脸挂满眼泪。
“我再说一遍,斩,谁要是胆敢再求情,一起问斩。”
乔志清面色坚毅的又大吼了一声。
“啊……,我来送他们上路,不用你们动手!”
马荀哭喊了一声,站起了身子。
乔志清闭上眼一言不发,转过身子回了营帐。
“砰,砰,砰”
帐外传来六声枪响,军营里瞬间安静的只剩下风吹过的声音。
“少爷,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狠心?”
一个时辰后,马荀进了营帐,声音有些嘶哑的问着乔志清,满脸沾满了泪水。
“他们都安葬了吗?”
乔志清背对着马荀,声音里有些伤感。
“恩,安葬了,你知道他们死的时候告诉我什么吗?他们说让我告诉你,他们不怪你。少爷,他们可是我们的兄弟啊!”
马荀又忍不住大哭了出来。
“你出去吧,给那些女人们发些衣服和银子,让她们逃命去吧。”
乔志清紧攥着拳头,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是,是,是。”
马荀连答了三个是字,咬着牙出了帐去。
月色高悬,乌鹊啼飞。
清字团驻扎的高岗外,一个头戴白巾的年轻人,在六座新树起的坟头前跪了下来,从篮子里取出几样小菜,还有一壶老酒在坟前摆好。
“陈三娃,刘盛才,蒋文远,张盛,王二蛋。”
年轻人摆好了六只酒杯,挨个斟满,然后对着墓碑上的名字轻喊了一声。
“少爷来给你们送行了,是少爷对不起你们,少爷敬你们一杯。”
年轻人端起酒壶大喝了一口。
“你们怪少爷,少爷心里明白,咱从山西出发时,少爷还对你们的父母保证,要带你们回家的,可是今天少爷却把你们留在了这里。”
年轻人说着声音就变的哽咽了起来,又端起酒壶大喝了一口。
“马荀刚才问我,为什么不放了你们?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有些事情,少爷也决定不了。你们安心上路吧,家里的父母妻儿,少爷不会亏待他们的。下辈子,等天下太平了,少爷给你们当牛做马,还你们这条命。”
年轻人狠狠的咬了下嘴唇,低吼了一声,端起酒壶一饮而尽。
第24章 破城
“轰隆隆,轰隆隆。”
天一亮,鹤槎山上炮声大作,如同雷神之怒,只震的地动山摇,山崩地裂。
“洋鬼子的舰炮还真他娘的厉害,整个山头都被削平了。”
王树茂端着望远镜看了半天,忍不住朝地上啐了口唾沫。
乔志清站在他身边收起望远镜,轻轻一笑,“防御鹤槎山的将领也是一个硬角色,这么密集的炮火覆盖,竟然还能阻止反击,可是山上的火炮射程太近,精度又太差,对洋鬼子的舰船根本就构不成威胁。”
“是啊,我们大清国就是被洋鬼子的坚船利炮打进来的,什么时候我们也能造出这些东西呢?”
王树茂叹了口气。
“一切都会有的。”
乔志清轻笑着拍了拍王树茂的肩膀,转身回了营地把部队集合了起来。
兵勇们经过一夜的休整全都憋了一股子劲的看着乔志清。
“所有人听命,鹤槎山已被联军拿下,嘉定城就在眼前,还是和以前一样,主攻的任务交给联军,我们只负责外围防御,等城破之时迅速攻入城内,占据关键位置,保护好城内的军需物资和钱粮,若是发现有人抢夺,不管洋鬼子还是假洋鬼子,无需报告,直接开枪回击。”
“威武,威武,威武。”
兵勇们听完乔志清的命令,全都举着拳头兴奋的大喊了起来,上次攻克七宝城就每人奖赏了一百两的银子,嘉定城人多钱足,这次的奖赏一定更大。
鹤槎山一战,太平军损失五百人后,残留二千多人迅速朝嘉定城回防。
李恒嵩部五千人马也从南翔镇继续北上和乔志清回合,两军秋风扫落叶般从陆路直攻到嘉定城下。
联军乘船走水路早就抵达嘉定城外做好进攻的准备,嘉定城共有东南西北四座城门,清字团和李恒嵩部在下午抵达城下后,与联军商议,采取“围三阙一”的部署攻城:由英法联军攻南门;“常胜军”攻西门;李恒嵩部攻东门;虚留北门,以清字团设伏绞杀逃窜太平军。
守城的太平军总共不到五千多人,一多半都是从罗店镇和南翔镇打了败仗撤防回城的。士兵们的装备非但没有城防大炮,连抬枪、火绳枪等火器也为数极少,大部为竹矛等冷兵器所以士气很是低落。
五月一日,天亮后,联军发起总攻。吴淞江上的铁甲舰万炮齐发,密集的火力把整个嘉定城覆盖,顿时天崩地陷,尘土遮天,城墙尽毁,炮声震耳欲聋,如同暴风骤雨中的雷劈电闪,仿佛要把天空撕裂出一道口子。
太平军毫无反抗的意志,阵亡三百来人后,丢盔弃甲,各城门仅留三百多人进行掩护,其余士卒全部从北门冲出,四散逃亡。
清字团正荷枪实弹的在北门外,分三排成椭圆状列好枪阵,以逸待劳。二千多人全部身着黑色的马褂,远远看去黑压压的一片十分的肃杀庄重。
乔志清没有像上次在七宝城一样放过这些逃兵,因为他还想见一个人,而且这个人一定会从北门出来。
炮声停止后,第一波太平军嘶喊着从北门冲了出来,手里高举着“云字旗”,拿着刀枪棍棒,大有拼命的架势,完全不顾及防守严密的枪阵。
“果然是你。”
乔志清冷笑一声,随即挥下军刀。
“嘣,嘣,嘣”
刹那间枪声四起,火光飞溅,不管太平军往哪个方向逃亡,都如同待宰的羔羊,毫无反抗的能力便死在了枪下,这完全就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大屠杀。
冲出城门的第一批三百多太平军完全阵亡后,第二批士卒完全吓破了胆子,调转过身子,逃命般龟缩进了城内。
让乔志清意外的是,太平军很快就重新组织起来,上了城墙,排成列队进行反击。
清字团列阵在城墙一百米之外,城墙太平军的弓箭和鸟铳远远达不到射程。
乔志清随即命令炮队进行火力压制,十门的野战炮齐发,虽然没有炸毁城墙,给太平军带来实质性的伤害,但开花弹爆炸时巨大的冲击力,却让太平军肝胆俱裂,撤下了城墙。
“轰,轰,轰”
嘉定城南门方向传来了火药爆炸的巨大轰鸣声,震的全城的屋舍都跟着摇晃了起来。
北门处的二千多太平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把目光全部盯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人正是防守鹤槎山的主将顾云飞,这两千多人正是从鹤槎山退防而来。
顾云飞看着自己辛苦拉扯起来的军队今日便要灭亡在这里,只恨的青筋曝露,咬牙切齿,心里暗叹,“敏霞到底还是没有把洋枪偷运过来,想必定是遭受了不测,我活着也没意思,倒不如给兄弟们求一条生路。”想完大声的交代一声,扯了一道白旗,顾不得部将的反对,双手挥舞着走出城去。
众太平军士卒看顾云飞如此仗义,反正也是个死,索性全都扔掉手中的武器,双手相互紧握,一排排昂首挺胸的朝城门外走去。
乔志清此时也是焦急万分,南门怕是已被攻破,要是让英法联军率先进了城内,自己怕是破铜烂铁也捞不到了,顾云飞要是再不出来,自己就要下令强行攻城了。
正在这时太平军在一人的带领下鱼贯而出,那人手举白旗,气势威武,正是顾云飞。
“不准开枪。”
乔志清大声命令了一句,众兵勇面面相觑。
“乔志清,我知道是你,黑寡妇军果然名不虚传,我顾云飞输了,要砍要杀随你,但求你放我的兄弟们一命,他们已经放下武器,你不要再为难他们。”
顾云飞走到枪阵中央停了下来,大声的对乔志清喊了一句,太平军全部面色紧张,场中安静的只剩下心脏跳动的声音。
“让他们过去,不准开枪。”
乔志清大声的下了命令,心里暗自敬佩了下:这顾云飞倒有些英雄气概,也幸亏是遇上我乔志清了,不然谁给你们投降的机会。
“东家,这不好吧,要是让李大帅知道了,肯定会责罚我们的。”
王树茂伏在耳边轻声劝道。
“放他们走吧,我乔志清不会屠杀手无寸铁的人,而且这个顾云飞还对我有些用处。”
乔志清回了句,轻笑着看着迎面走过来的顾云飞。
清字团的兵勇收到命令,整齐划一的分开两边,从中间让出一道口子,让太平军通过。
“乔志清,你果然仗义,不枉我和你相识一场,”顾云飞面色坚毅的给乔志清跪了下来,继续说道,“我顾云飞这条命都是你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顾大哥,你这是说什么呢,若不是你在橘子洲头高抬贵手,我乔志清哪里会有今日。你走吧,我不杀你,我们今日算是两清了。”
乔志清连忙上前把顾云飞扶起了身子,看着他平静一笑,仿佛老朋友重逢一般。
“此话当真?”
顾云飞不知道乔志清使的什么心思,满脸疑虑的看着乔志清。
“当然,我乔志清要你的脑袋又没什么用,顾大哥尽管离开就是,我们后会有期。”
乔志清抱拳相送。
“大恩不言谢,后会有期,”
顾云飞抱拳行礼,快步追上自己的队伍逃离而去。
“进城。”
乔志清看着顾云飞的背影冷笑了一声,转过身对众兵勇大声的下令。
清字团进城后按照事前交代好的事情,进城后便各自搜刮起城内的金银珠宝,仅从太平军遗弃的一处物资库里便搜寻出二十多箱的白银,让人欣喜的还有太平军留下的五百匹战马,乔志清把他们全部编进亲兵营中。
黄昏时城内外的残余太平军全被斩杀,再也听不见一丝的枪响。各部人马相继入城,按照事先商量的协议准备大肆抢劫,可入城后的情景还是跟七宝城一样,各家各户已被搜刮一空,只留下一些破铜烂铁。
联军倒是没有什么,他们的任务本来就只是为了赶走上海的太平军,对银子并不放在心上。李恒嵩更不敢有何怨言,乔志清是李鸿章的嫡系部队,二千多人又全部武装着洋枪,洋炮,自己再抱怨也不敢打他的主意。暴跳如雷的人只有常胜军的指挥官华尔,见此情况马上带人找乔志清算账去了。
乔志清把搜刮的钱财集中到了一处仓库里,设下重兵布下了防御工事,把仓库所在的一整条街都严防死守了起来。
华尔带着人走到街口,清字团的兵勇马上持枪阻拦,两方人马全部列好队形,枪弹上膛,仅相距一百米,火并一触即发。
“乔志清,你个强盗,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华尔对比了两方的实力,暗自郁闷乔志清怎么就突然多了这么多的兵马,底气一下子弱了下来,走出人群对着清字团大喊大叫。
“哦,是华尔指挥官,你怎么有空来看我。”
乔志清故作惊讶的走了出来,满脸堆笑的看着华尔。
“乔,你不能这样,嘉定城是我们共同打下来的,你不能独吞这些银子。”
华尔的语气显然缓和了一些。
“哦,抱歉了,华尔指挥官。我是奉了李鸿章大人的命令,保护嘉定城的百姓和财产安全,这些银子不是用来瓜分的,是用来救济灾民的。所以还请您带着您的士兵们离开这里,否则我士兵的洋枪可是会走火的。”
乔志清胡编乱造完,身后炮兵队的队长李秉国也故意大喝一声,让兵勇们装上了炮弹。
“好,好,好,乔志清,我们等着瞧。”
华尔的炮队在鹤槎山刚刚覆灭,见此情形虽然一肚子的愤怒,但还是识相的扭头离去,手上的藤杖狠狠的砸在了地上,也断成了两截。
第25章 祭旗
嘉定城陷之后,华尔向联军司令何伯表达了自己严重的不满,表示若不严惩乔志清,常胜军将不会再配合联军的行动。
何伯对这个美国佬本来也不是多大喜欢,但毕竟都是在大清国的外国人,何伯还是决定向李鸿章施压,严惩那个在战场上不听指挥,贪得无厌的乔志清。
李鸿章无奈只得下令让乔志清不再参加联军的任何行动,在嘉定城布防,同时对清字团进行纪律整顿。
乔志清也乐的安静,欣然的接受了命令,在嘉定城布防,继续扩充军队,编练起兵勇来。
联军与两日后全部撤出嘉定城,回到松江城后稍作补充,于五月六日从水路经广富林直攻青浦城,在铁甲舰重炮的连轰带炸下,太平军两万多人死伤五六千后终于放弃了抵抗,弃城而逃。
华尔终于如愿以偿的在城内公开抢掠三日,青浦城被洗劫一空。华尔也将常胜军的总部从松江城移到了青浦,在青浦驻防了下来。
上海北边嘉定、西边青浦已定,英法联军却没有停下脚步,趁机扩大战果,继续向南进发,意图扫清上海以南的太平军。
李鸿章刚刚整训完了淮军,也派出嫡系铭字营、盛字营、树字营、庆字营、鼎字营,共计两千五百多人与联军一起行动。
没有了清字团和常胜军的协助,淮军几个营刚上战场,战斗力不强,又不善于配合。联军的进攻步步受挫,在联军中一直很低调的法国鬼子很不走运,在攻打南桥镇时,总指挥卜罗德胸膛正中一弹,当场就被打死,法兵也有近40人被杀。
愤怒的法国鬼子完全没有了绅士风度,每攻下一城便进行血腥的屠杀,连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都不放过,看的刘铭传咬牙切齿,又没办法阻拦,估计也是这时候和法国鬼子结下了仇怨。
太平军连连败退,相继丢掉拓林镇、南汇城、终于在五月二十一日撤出奉贤县城。联军大获全胜,终于实现了战略目的,把上海四面90里内的太平军完全赶了出去,上海城每家都高挂彩旗,欢迎联军的得胜归来。
李鸿章更是磨刀霍霍,命令松江知府李庆琛率领驻扎在罗店镇的熊兆周、周士濂发兵北上,从水路直取太仓州,借此打开太平军在苏州的门户。
乔志清可没有放松下心情,派人从上海购买了大量的粮食,积极备战。因为历史上的李秀成可没有乖乖认输,在天京得到上海方面的消息后,也顾不得洪天王的诏令,星夜赶回苏州城,亲自率领十万大军卷土重来,其中有战斗力的也就一万的精兵,由谭绍光、陈炳文、郜永宽等悍将率领,首战便选在太仓州。
李庆琛不幸做了炮灰,在太仓东门外的板桥附近遭到太平军的突袭,全军覆没,只剩下两百多的兵勇南下逃到了嘉定城。
乔志清在心里暗骂了下这个废物知府,太平军来势凶猛,乔志清也不敢贸然反击,支援李庆琛部,只得让清字团的兵勇做好了防守嘉定城的准备,迎接暴风雨的到来。
自从嘉定城陷,联军撤走之后,乔志清就让人打开了粮仓,开粥棚救济在战祸中流离失所的百姓,很快安定下了嘉定城的秩序,很多百姓感念乔志清的恩德,自发的组织起来,给清字团端茶送饭,修补城墙。
李秀成在太仓大获全胜后,分兵两路,一路由慕王谭绍光指挥围攻上海的北边门户嘉定城,一路由陈炳文、郜永宽率兵南下,直攻上海的西边门户青浦城。
乔志清在城墙上看着城外乌压压的人流,心里第一次有种没有底的感觉,那场面如同一群饥饿的蚂蚁,一层围着一层不见尽头。自从跟随李鸿章来到上海,仗倒是打过多次,但全是跟在联军屁股后面捡便宜。由清字团独立面对的硬仗,这还是第一次。
“少爷,太平军派来了使者,说是要面见你。”
马荀匆匆跑上城头找见了乔志清,自从上次乔志清斩杀了乔家的伙计后,马荀话少了许多,见了乔志清也没有了往日的嬉闹。
“带他上来。”
乔志清看着城外平静的吩咐。
很快一个太平军打扮的中年人被带上了城墙,在乔志清的身后抱拳行礼。
“你有何事寻我?”
乔志清背着胳膊,冷冷的看了使者一眼。
“乔大人有礼了,我家慕王久仰乔大人的威名,感激乔大人嘉定一战饶恕二千太平军将士的性命之恩,特派小人来转告乔大人,若是乔大人肯举兵归顺我王,我王愿意不计前嫌,上奏天王,册封乔大人为义顺王,将来攻下上海后统归乔大人管辖。若是乔大人不从,嘉定城攻下之后便不留一个活口,还望乔大人三思”
使者昂首挺胸,义正言辞。
“哈哈哈”
乔志清大笑了一声,“慕王真是大手笔啊,可惜我乔志清和他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你也不用回去了,正好用脑袋祭祭我这清字旗。”
乔志清挥了挥手,身边的亲兵立即把使者踹到在地上,朝后架起胳膊按了下来。
“乔志清,两兵交战不斩来使,你会遭报应的。”
使者的脸擦着地面大声的对乔志清吼了一句。
乔志清冷笑着拔出腰上的军刀,对准使者的脖子狠狠的砍了下去,鲜血像是喷泉一样溅了出来,把白色的清字旗染成了红色。
谭绍光拿着望远镜把城墙上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冷笑着对身边的大汉念道,“这个乔志清还真是个狠角色,敢杀本王的使者,看来真的不留一点后路了。”
“慕王,我早就说过,乔志清非同常人,他不会轻易认输的。”
大汉正是乔志清放走的顾云飞,他虽然感激乔志清的恩德,但是战场无父子,见了面还是要痛下杀手的。
“传令各部开始攻城吧,就算他是只饿狼,本王也要撕他一块肉下来。”
谭绍光冷笑着把望远镜收了起来,眼睛中充满了胜利的欲望。
“攻击,攻击,攻击。”
谭绍光的命令不断的在战场上回响,人潮如同秋蝗一般密密麻麻朝城墙涌动了上来。因为嘉定城的南面地势宽阔,所以也是太平军主攻的方向,乔志清也把火炮全部集中在了南门处。
“开炮”
乔志清挥下了手中的军刀,十门野战炮同时发射,呼啸着朝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撕裂而去。
“轰隆,轰隆,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在战场上响起,开花弹爆炸时所产生的巨大威力,像死神镰刀一样,肆意收割着一拨拨太平军的性命。
但此次围攻嘉定城的太平军足有两万多人,十门小口径的火炮也根本扭转不了战场的局势,一群群人倒在了地上,后面又跟着一群群人踏着尸体冲了上来。
太平军靠着人海战术,还是冲到了距离护城河不到两百米的地方,突破到洋枪的有效射程之内。
真正的大屠杀才刚刚开始,乔志清已把仓库里的三十万发子弹全部分发了下去,不管是挑夫还是火头军,全部配发洋枪守城,每人携带子弹一百多发。照着太平军毫无章法的密集冲击队形,就算是瞎子朝前放一枪,也会有一人倒在枪下。
“嘣,嘣,嘣”
城墙上的清字团分三列的队形轮流射击,枪口冒出的白烟混在一起,像云雾一样包裹着嘉定城池,太平军的人马牢牢的被阻挡在护城河的两百米之外。
“停止前进!”
巨大的伤亡让太平军的指挥官瞪大了双眼,尸体像城墙一样,一层层堆积了起来,鲜血混在一起流进了护城河里,把吴淞江都染成了红色。
天色将黑,太平军伤亡五千人后全线撤退,在安全范围内挖设壕沟,架设栏栅,严防乔志清突围。
“团长好”
“少爷好”
“东家好”
“……”
乔志清在城墙上来回的巡视,兵勇们激战了一天,升起篝火围在一起用起饭来,见乔志清过来纷纷打着招呼。
乔志清轻笑着回应着,眼中盯着篝火,心里总有种不安的感觉,突然一丝不祥的预感浮向心头,连忙冲兵勇们大喊了一声,“熄灭篝火,离开原地。”
士兵们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一阵阵呼啸声传来,城墙上随即冒起巨大的火光,震耳的轰鸣声炸裂而开。
“快趴下。”
士兵们乱作一团,当场被炸死数十人之后,在城墙上四处乱窜。乔志清冲上前大喊着阻止,呵斥士兵们趴下了身子。
“轰,轰,轰”
篝火在夜空中像是一个个固定的靶子,炮弹准确的一发接着一发,像一团团火球,呼呼的带着尾巴,落向城墙,又是一阵巨大的炮响声。
又有十几个新兵在慌乱中被炮弹炸死,城墙上满是断臂残肢,到处回荡着兵勇撕心裂肺的喊声。
篝火全部扑灭,对面的太平军阵地又恢复了平静。
乔志清愤怒的两眼冒光,在炮兵阵地找到队长李秉国大声斥骂道,“为什么不还击?还愣着干什么?”
李秉国一脸的委屈,红着脸大声回道,“报告团长,炮弹……炮弹今天已经打光了。”
“什么?”
乔志清惊讶的长大了嘴巴,没有了火炮做为火力压制,一旦太平军用火炮攻城,嘉定城破那是迟早的事情,谭绍光是故意是下了血本,隐藏精锐人马,用人海战术来消耗自己的弹药,然后再寻找时机一举拿下嘉定城。
“厉害,厉害,我怎么就能忘了,太平军也是有火炮和洋枪的。”
乔志清脑中寻思了一遍,连发了两句感慨。
“太平军逃走时就没有留下什么弹药库之类的地方吗?”
乔志清冷静下来,问了李秉国一句。
“有一个弹药库,但是都是一些老式的枪炮。哦,对了,还有几吨黑火药。”
李秉国细细回想了一下。
“黑火药?”
听到这三个字,乔志清终于舒缓了眉头,心里的一块石头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第26章 死守嘉定
太平军的阵地上,谭绍光兴致勃勃的看着夜空里绚丽的炮火,对身边的顾云飞叹息道,“清字团已没有了火炮做掩护,嘉定城唾手可得。只可惜了乔志清这个人才,不然为我天国所用,定会是一员猛将。”
顾云飞仍是面色沉稳的回声道,“慕王切勿低估了乔志清,他能在短短两个月编练出一支这样的部队,绝非常人,我们还是小心为好。”
“本王看你就是被乔志清打怕了,忠王在西线战况吃紧,急需兵力,我们不能在嘉定城和乔志清纠缠的太久,明日午时,嘉定城必须拿下。”
谭绍光信心满满的甩了下袖袍,拍了拍顾云飞的肩膀,转身回了营帐。
顾云飞满脸惆怅的看着嘉定城,吩咐炮兵队聚合了起来,布置起明日攻城的任务。
乔志清刚接到上海最新的战况,连夜把众将领召集了起来又太平军陈炳文和郜永宽已经占领青浦城,忠王李秀成正领兵进攻松江城,上海危在旦夕。淮军和联军分兵乏力,全线退缩,已经无力支援嘉定。李鸿章给乔志清的底线就是能守则守,不能收则避敌锋芒,回撤上海。
“东家是什么意思?”
乔志清把密函递给座下的将领们传阅,王树茂看完了密函,表情严肃。
“说说你的意思?”
乔志清故作轻松的看着王树茂。
“既然李大帅都说的这么明白,我看咱们还是撤回上海吧,长毛贼来势凶猛,我看用不了几天上海就会被团团围住,到时候我们可就彻底没有后路了。”
王树茂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在坐的大部分将领也是同样的看法,连连点头。
乔志清也点了点头,轻笑着环顾着下面的将领,试探的问道,“大家谁还有不同的看法?”
“我有话要说,”王世杰站起身子,面色坚毅的讲道,“目前的形势从局部来看的确不容乐观,但是放眼全局,长毛贼在长江防线与曾大帅率领的湘军屡战屡败,如今已经全部退守到南京城内,南京城朝不保夕。李秀成此时率领苏州的大军倾巢出动,也只是强弩之末,坚持不了几天便会全部撤防南京城。所以,要想解上海之围,我们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王世杰故意卖了关子。
“接着说啊。”
将领们放松下心情,开始催促了起来。
王世杰走到地形图前比划道,“第一条路,坚守嘉定城,直到长毛贼退兵。若是向上海退防,必然会遭到长毛贼的合围。第二条路,那就是抽出兵力,一面与长毛贼周旋,一面发兵奇袭苏州,围魏救赵。成,我们便一战扬名,败,我们也能让长毛贼提前回师苏州,大帅也会好好奖赏我们的。”
“奇袭苏州?你小子胆子也太大了点,苏州城是李秀成的老巢,城池坚固,兵多粮足,你拿什么能攻的下来?”
王树茂激动的站起身子,第一个表示反对。
乔志清笑了笑示意王树茂坐下,看着王世杰认真道,“我只有亲兵营五百的兵马给你,能不能完成任务?”
“请团长放心,用不了三日,属下保证拿下苏州城。”
王世杰抱拳领命。
王树茂虽然有些担心,但乔志清已经下了命令,自己也不好反对,只能对王世杰叮嘱了几句,由他而去。
散会后,亲兵营全部精装简行,每人携带两百发的子弹,还有两个刚刚做好的炸药包,趁着夜色,骑战马由防守最弱的北门突围而出。
炸药包是乔志清刚吩咐马荀带人临时赶制的,每二十公斤用麻袋捆成一包,上面插上导火绳,引爆时点燃导火索即可。
太平军的守将马上将此情况汇报给谭绍光,谭绍光志在夺城,因为只有五百的骑兵,谭绍光并没有放在心上,命令部队坚守阵地,等待攻城的命令。
乔志清端坐在营帐中,眼睛紧盯着地形图,心里暗自赞赏了下王世杰的军事天赋,他对战争全局的判断竟和自己的不谋而合,但自己可是占了穿越的优势。
天亮后,太平军再次准备攻城,任是主攻南门,其余三座城门都设兵佯攻。经过一夜的准备,太平军显然改变的战术,不再像昨天那般毫无章法的密集冲锋,而是在阵地上掘壕前进,城墙防御的兵勇干着急没有办法,就是开枪也找不到目标。
最让乔志清担心的还是发生了,太平军在阵地上竖起了三十门之多的火炮,虽说都是老式的铁铸前膛炮,但全是大口径的重炮,嘉定城的城墙绝对经不起两轮的炮击。
谭绍光看着阵地上的火炮得意万分,心里暗道,看你乔志清还有何本事阻拦本王。
“开炮”
顾云飞在谭绍光的身边挥下了令旗,三十门火炮同时发出震天的怒吼,吐出碗口大的铁球飞速的冲向城墙。
“咚,咚,咚”
城墙像豆腐一般,被实心炮弹撞得粉碎,硬生生的撕开一道裂口。
壕沟里掘进的兵勇在距离护城河不到二十米的时候,全部跳出壕沟,弓箭手马上满弓朝城墙上放箭掩护,箭雨遮天蔽日,一时如天黑了一般。洋枪队则排好队形密集朝城墙上射击,压制的清字团抬不起头来,眼看着太平军就冲过护城河,朝城墙缺口处冲了过去。
“预备,发射。”
城墙上终于响起了乔志清的命令。
城下的太平军只觉的一块块石头从天空落了下来,还没楞下神暗自庆幸没有砸中自己,就感觉到一阵阵剧烈的轰鸣声传来,如同站在了雷电的源头上,顷刻间地动山摇,耳鸣目眩。
阵地上的兵勇们全部用手捂住了耳朵,炸药包附近的太平军直接被爆炸声震的气血翻腾,心率加快,瞪大了双眼倒在了战场上,到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战场的形势一时间发生了逆转,刚刚才冲过护城河的太平军连忙掉头逃命,恨不得爹妈给多生出两条腿来,其余的兵勇全都跳进了战壕里不敢再露出头来。
清字团适时反击,一排排枪声大作,城墙下的太平军应声便倒下了大片,尸体堆在一起足有一米多高。
轰鸣声再次响起,不过威力却比刚才大了一部,
“什么,这怎么可能,乔志清不是没有炮弹了吗?”
谭绍光举着望远镜看着眼前的情况震惊的合不拢嘴。
顾云飞连忙命令炮队开炮射击,掩护城墙附近的太平军撤退。
乔志清在城墙上冷笑不语,他昨晚连夜让工匠赶造出十个大铁桶,腰身上用铁管箍牢,在其内填充发射药后,把捆扎成圆盘形的炸药包放进去,然后点燃发射药,就能把炸药包抛射到城墙下的五十多米处,同时引燃炸药包上的引线。
这种武器俗称“没良心炮”,在解放战争时期被我军广泛使用,桶有多粗,口径就有多大,巨大的炸药包产生的强烈爆炸冲击,所过之处,碉堡,人马都会被炸飞。许多被炸倒的敌人身上往往找不到任何伤口,却七孔流血,被活活的震死。
本来这种土炮可以发射炸药包到两三百的距离,但因为铁桶的质量不好,乔志清没有敢多放炸药,所以只抛射到了五十多米的地方。
兵败如山倒,全线开始混乱的撤退,太平军虽说有三万来人,但都是手持木棍刀枪的乌合之众,精兵仅有三千多而已,甚至有的兵勇被后撤人流活活踩死。
顾云飞连杀了五六个后撤的士兵,又奔上了前线,手刃临阵脱逃的指挥官,让洋枪兵在逃兵后面列成枪阵,后退着立刻格杀勿论。局面即刻被稳定住,顾云飞嘶喊着命令士兵们再次进攻。
太平军无奈下转过头,又跳进了壕沟里,低着头匍匐前进。
炮队再次开炮射击,不过方向却对准了城墙上的兵勇,乔志清极令兵勇们退后躲避,由于土炮的威力有限,又是实心的铁疙瘩,抛射在城墙上对兵勇们并没有多大的伤害。
压制住城墙的洋枪火力后,顾云飞再次下令壕沟里的太平军冲击。
片刻间又是上千人的队伍从壕沟里约出来,穿过护城河朝城墙缺口处涌去。
“预备,发射。”
乔志清再次给炮队下达了指令。
“轰,轰,轰”
天空中如石头般的炸药包再次落了下来,发出震天的爆炸声,太平军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吃了一惊,出了被爆炸震死的兵勇以外,其余太平军掉头就跑。
顾云飞急命火炮队进行炮火压制,清字团这才没有用洋枪进行回击,让太平军幸存的兵勇全部逃离了下去。
这次顾云飞没再处决临阵脱逃的太平军,大家已经被乔志清制造的“没良心炮”吓破了胆子,若是再强行命令士兵出击,恐怕会引起兵变了。
因为太平军的实力尚存,乔志清也没有下令追击,只是让城内的百姓尽快把城墙的缺口用石块又围堵了起来。
谭绍光在指挥所里气的大发雷霆,嘉定城近在眼前,可是连续进攻了两天都毫无战果,而且损兵折将,接连伤亡六千人左右。
帅位下的将领全身战栗,全身恐惧的瑟瑟发抖,生怕慕王治自己个临阵脱逃之罪。
顾云飞等他稍稍平静了一些,拿出作战图建议道,“慕王,乔志清诡计多端,依本职看我们不如分兵两路,一路在嘉定城四面挖沟设壕,围困住清字团。一路绕过嘉定城,尽快南下与忠王会和,若是我们拿下了上海,嘉定城就是一座孤城,到时候集中兵力全力围攻嘉定城,不怕乔志清有三头六臂。
谭绍光深吸了口气,看着作战图沉思了一会,同意道,“只能这样了,就按你说的办,兵贵神速,我们这就南下。”
顾云飞松了口气,他心里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乔志清是快难啃的骨头,这般耗下去,把兄弟们拼光了也拿不下嘉定城,一方面晏敏霞在上海贩运洋枪,糊里糊涂的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尽快攻下上海也好调查晏敏霞的下落,也许她还存活在这个世上。
第27章 奇袭苏州
谭绍光率领一万太平军南下后,与青浦城的陈炳文、郜永宽合兵一处,总兵力达到五万多人。上海方面的压力骤然剧增,一日间便连丢泗泾、七宝两镇。
李秀成也拿下松江城,南北两路大军一同压向上海,距上海二十里处连营二十余座,团团把上海包围了起来,拿下上海指日可待。
洋鬼子在反攻青浦的时候被谭绍光部击败,损兵折将达一千多人,经此一战便被太平军吓破了胆子,龟缩到上海后急忙宣布中立,决定不再干涉上海周围三十里的所有军事行动。连曾国藩都上奏朝廷,对洋人加以不屑地指斥:“夷人之畏长毛,亦与我同,委而去之,真情毕露。”
李鸿章的淮军此时便派上了用场,在虹桥、漕河镇、法华镇、徐家汇方向硬生生的挡住了太平军的进攻。倒不是淮军有多英勇,武器装备有多先进,实在是李鸿章亲自在前线督战,后退者便立即斩杀。淮军没了退路,只能拼死在前线抵抗,这才放缓了太平军进攻的步伐。
上海的淮军根本就没放在李秀成的眼里,唯一让李秀成揪心的就是从南京发来的洪天王的调令,急命李秀成回兵南京,因为此时曾国荃率领的湘军已经攻到南京雨花台附近,洪天王上个厕所都能听见湘军的炮响了。
这时有战报传来,更是让李秀成面如土色,口吐鲜血。苏州方面刚刚传来消息,城外发现大规模淮军骑兵,手持清字旗,已于昨日和守城士兵交上火,并炸毁苏州北门城墙一段,请李秀成立即回兵救援。
“慕王,这是怎么回事?苏州城外怎么会发现淮军的?”
刘秀成连夜把众将领从前线召集了回来,把奏报扔给了座下的谭绍光。
谭绍光拿起奏报也是满脸的不解,苏州是南京城的大后方,整个苏福省都控制在太平军的手里,周围从未发现过清军的踪迹,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侵扰苏州城。
“慕王,你看会不会是乔志清捣的鬼?”
顾云飞伏在谭绍光的耳边轻声提醒。
“乔志清?先不要吱声,待会再详谈。”
谭绍光皱了下眉头,小心吩咐了一声。
“你俩在嘀咕什么呢?”
李秀成看着谭绍光吞吞吐吐的样子脸上有些不悦。
“禀告忠王,属下以为苏州城布防严密,城池坚固,不是谁想拿就能拿的下的,这一小股清妖恐怕只是想引起我们的恐慌,来个围魏救赵而已,如今之计只有尽快攻下上海,平定淮军的势力,巩固苏褔省的大后方,再回兵扫灭流窜的清妖。”
谭绍光沉思后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来不及了,天王已经急召我等回兵南京,苏州又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本王没有时间再顾忌上海了,近日本王就回兵南京,你等在此严加布防,等本王解决掉南京之围,再回师夺取上海。”
刘秀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众将领退下。
“属下领命。”
众将领面面相觑了一番,躬身退出屋去。
谭绍光与顾云飞回了营所,刚进门,谭绍光就大声抱怨道,“忠王这是怎么了,越来越没有魄力了,上海如今被团团围困,城破是早晚的事情,我们怎么又要放弃,哪里还有兵力回师南京?”
顾云飞关上房门,小声劝道,“忠王的日子也不好过啊,洪天王在南京城养尊处优惯了,早已没有了雄图大志,只想收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南京如今危在旦夕,依属下看,城破是早晚的事情,忠王现在退兵,肯定会撤走所有的精锐部队,李鸿章一定会趁势反攻,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才可。”
“你是想让本王投靠清妖吗?”
谭绍光语气突然变的冰冷了起来。
“慕王说的哪里的话,我顾云飞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怎么会有这种苟且的想法,属下的意思是我们能放弃苏褔省,撤防到庐州与英王会和,向西进军川陕,那里清妖的势力薄弱,等我们重新开辟新的根据地,招兵买马,再兴兵讨贼,光复我太平天国的大业。”
“你是说陈玉成吗?他自从安庆一战,就被湘军压制的抬不起头来,如今也是危在旦夕,我们去与他会和,岂不是自讨死路?况且忠王待我不薄,我有今日全靠忠王的提携,我又怎么能背叛于他。”
谭绍光的表情有些微怒,他与陈玉成分属不同的阵营,从来都是面和心不合。
“可是英王能征善战,实属我天国的一员悍将,慕王若是与他联合,定会如虎添翼,开疆扩土,重振我太平军的威名。”
顾云飞继续劝说。
“行了,你下去吧,既然忠王已经决定回援南京,上海我们也呆不久了,尽早回师苏州,不要让这个乔志清钻了空子,你可别忘了,他在嘉定城还有二千多的兵马,嘉定离苏州也就一天的路程。”
谭绍光还是严词拒绝了顾云飞的建议,吩咐他下去准备撤兵的事宜。
顾云飞叹了口气,还想再说什么,但看谭绍光面色难堪,还是咬了咬牙退下身去。
谭绍光没有料到,他还在犹豫的时候,乔志清已经放弃嘉定城,全军突围朝苏州城奔袭而去。
忠王带兵南下之后,苏州城防空虚,守城的也只是些新招募的兵勇将官,王世杰用了一天的时间利用骑兵的机动性,对苏州城外的据点各个击破,攻到苏州城墙的时候,安放了一百多包的炸药。
守城的士兵听到震天的爆炸声后,还以为清军大军来袭,一枪未放,全部弃城逃跑。王世杰仅仅五百多的骑兵,轻而易举的拿下苏州城,俘获一千多守军,紧闭城门,修补城墙,严防太平军的反击。
逃出城的太平军了解到情况后,很快集结到了一起,毕竟有一万多的人数,远远超过王世杰的骑兵,众人心一横,又把苏州城包围了起来,准备夺下城池。
乔志清在接到王世杰的报告后,迅速整装发兵,不到一天的时间,便徒步赶到了苏州城外。
情况的确不容乐观,王世杰的兵力太少,苏州城八个城门,每处仅有五十多人的布防,多亏了乔志清给王世杰配备的炸药包,那震天的爆炸声吓退了几次逼近城墙的太平军。战况最激烈的南门,王世杰抽调出一百人防守,在太平军的连番进攻下,已经阵亡三十人左右。太平军已被打乱了建制,毫无战法,只靠着人海战术,几次夺下南城门,与王世杰反复争夺。王世杰率领枪阵连续射击,几次枪管因为连续发射都炸膛破裂。最后太平军阵亡掉一千多人后,暂时在城外进行休整。
乔志清立即下令攻击,城外的太平军还没缓过神来,就被两千多人排成的枪阵分割包围。在一轮密集射击后,就彻底失去了斗志,四处逃散,王世杰趁机打开城门,派骑兵左右穿插围堵,总重俘获战俘八千多人。
乔志清把战俘全部押入城内,坚壁清野,安排人马立即在城墙上布防,并派传令兵星夜赶往上海,向李鸿章报告最新的战果。
苏州城经过李秀成的用心经营,已经建设的相当繁华,城内的商家并没有收到战祸的影响,依旧生意兴隆,整个苏褔省也就一直都是太平军的粮饷来源。
乔志清带兵进驻到忠王府中,连忙召开作战回忆,商讨下一步的应对之策。
忠王府属于典型的江南建筑风格,青砖灰瓦,雕梁画栋,小桥流水,让人一处其中便心旷神怡。
众将领在忠王从前的作战会议室里坐了下来,全都是面露喜色,兴致勃勃。
“大家先不要高兴的太早,我们这次突袭苏州城实属侥幸,李秀成知道消息后,会立即发兵回援的,我们要考虑的是如何守住这座城池,等候淮军的支援。”
乔志清一脸严肃的给众人泼了盆冷水。
“李秀成有什么好怕的,他们来多少人,咱们就他杀多少,咱们的洋枪洋炮还打不过他们。”
张闲满不在意的回了一句,王世杰带兵奇袭苏州后,张闲就做了东哨的代理哨长。
“胡说八道,你也太小看李秀成了,你可知道围攻上海的太平军中有一万多人装备洋枪洋炮,数量上远远朝过我们?”
乔志清黑着脸训斥了张闲一句。
张闲红了红脸,吐了下舌头不再吭气。
“我觉得事情还不是那么糟糕,长毛贼虽然人多势众,但却要分兵驻守城池,可调用的兵马最多也超不过万人左右,所以当务之急是要赶在李秀成回兵前招募兵勇,加固城池。苏州城内百姓富足,粮草足够坚守半年,我们也不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王世杰面色平静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他已经入城两天,对苏州城的情况也比较了解。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乔志清满意的看着王世杰,越来越喜欢这个思维缜密的小同乡。
马荀经过多日的紧张战斗,已经从沉闷里走了出来,又恢复了从前的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愁着脸向乔志清汇报道,“我们这几天的弹药消耗太过严重,每人只剩下五十发左右,十门野战炮一发炮弹都没有了,炮队就是个摆设。”
“弹药,弹药……”
乔志清按了按眉心,默念了几句。
第28章 发财了
苏州城陷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上海,立即像死水里掉落了石头一样,在各方都溅起了轩然大波。
李鸿章双手颤抖的拿着军报,不敢相信的盯着传令兵,再三的确认,直到传令兵回答了三五遍后,这才接受了这个天大的消息。
“乔志清可真是老夫的常山赵子龙,幸哉,幸哉。”
李鸿章大笑了一声,胡子翘的老高。
周馥拿过军报在一旁也乐出声来,脸上紧张的神情终于松弛了下来,他们在上海连续抵御太平军已损兵折将,眼看着上海就要被长毛贼拿下,这时传来乔志清攻下苏州的消息,怎能不让人振奋。
“大帅,我们终于挺过来了,上海胜局已定,只是苏州城四面平坦,水路发达,并无天险可守,属下以为应该早作打算,派兵支援乔志清。”
“这个?”李鸿章紧皱眉头沉思了一会,“你所言确甚,但长毛贼的十万大军仍在上海四面围困,我们也是分身乏术,再无兵马可以调动。乔志清那小子鬼的很,老夫猜测他现在最缺的应该就是弹药枪炮,这件事你去和洋人协商办理,还有立即将此战功上奏朝廷,这是老夫担任江苏巡抚以来的第一次大捷,朝廷里可有人眼巴巴的看我们笑话呢,这次他们该无话可说了。”
“大帅英明,属下这就去办,洋鬼子虽说是宣布中立,但暗中还是会给我们提供运输支持的。”
周馥兴冲冲的领命,转身就找洋人协商枪支弹药的事情。
“上天助我,剿灭长毛,指日可待。”
李鸿章躺在摇椅上大笑了一声,终于舒心的睡了过去。
苏州城的战报同一时间传到李秀成的手里,李秀成颤抖着身子在帅位上半晌无语,座下的将领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的惶恐。
“慕王,清字团不是被你围困在嘉定城吗,怎么会在苏州出现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向我报告?”
李秀成面色恼怒的把战报扔在了谭绍光的眼前。
谭绍光涨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当初放弃攻打嘉定城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如今不想让乔志清钻了空子。
郜永宽忍不住站出身子禀奏道,“忠王,当务之急不是要追究责任,苏州城已落入贼手,城中我们多年积攒的银两可有上百万之多,若是坐等清妖势大,我们必然陷入腹背受敌的状况,所以,属下以为我们当即刻回援苏州,上海可暂且不攻。”
李秀成的手重重的拍在了龙头座椅上,无奈的叹气道,“罢了罢了,来日方长,上海不取也罢。众将士听命,传令:慕王谭绍光领兵两万驻守嘉定、南翔;传令:听王陈炳文率兵两万驻守青浦、泗泾、七宝;传令:纳王郜永宽,康王汪安钧,宁王周文佳,比王伍贵文,汪有为、范起发、张大洲、汪怀武领兵五万随本王去解苏州和南京之围。
“末将领命”
众将领齐声呐喊,抱拳行礼后退出帅帐。
谭绍光领命后即可整军从前线退了下来,向北撤防,分兵在南翔镇驻守,天黑时进了嘉定城中,刚安定下来,顾云飞就慌张跑过来通报道,“慕王,大事不好了,我们在南翔吴淞江里发现了可疑的铁甲船,是从上海方面开过来的,我们要不是放它过去。”
“铁甲船?”谭绍光沉思了一下,大喝一声,“拿下它,乔志清刚刚拿下苏州,这艘船一定是给苏州补送军需的。”
“可是这艘船是洋人的,忠王有过交代,不要随便和洋人发生冲突。”
顾云飞有些犹豫。
“都什么时候了还能管的了那么多,先把船劫下来再说,告诉兄弟们别伤害船上的人。”
谭绍光有些激动,想起目前的局势,脸上有些疲倦之色。
“是,属下这就去办。”
顾云飞不再多说,出门骑快马直奔前线哨所而去。
因为上海的洋人已宣布中立,周馥和洋鬼子商量了半天,最后又花费了五千两的银子,才雇佣了一艘英国商船给苏州运送军火,船上并没有重武器防护,为了迷惑太平军,并没有加派淮军护运。
顾云飞赶到南翔镇时,因为货船强行闯关,并在船上朝岸上的太平军射击,太平军的兵勇们调来一百艘小船四面围堵,打死印度兵十七人,俘获英军三人,把货船给劫了下来,并在船上搜查出洋枪五千支,子弹五十万发,火炮三十门,炮弹二百发。
顾云飞仔细查看了船上的武器,兴奋的全身都颤抖了起来,当真是时来运转,天上掉馅饼了。连忙吩咐亲信人马把武器从南翔运往嘉定,并释放掉英国士兵,责令他们立即开船返回。
英国士兵乘船返回到上海,向李鸿章汇报了消息,李鸿章差点气的没有晕过去,把周馥叫到身边大骂了一顿,当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仅没有支援到乔志清,还把这么多的洋枪洋炮白白送给了太平军。
消息连夜送到了苏州,乔志清得知后也气的破口大骂了一声,不过他已经不担心军火的问题,因为李秀成在苏州城所创办的军械所已被他找到了。
太平军在后期与洋人的作战中,慢慢的寻找到了规律,越来越认识到枪炮的重要性,除了从各个渠道大量购买枪炮,还在各地都创办了自己的枪械制造所,用以维护修理枪炮,还有制造子弹和少量的火炮。
李秀成就在苏州,昆山,太仓,设立了三个大个的军械所,属苏州的规模最大,不过动力都是全靠水利,还有手工制作,没有和洋人一样借助机器生产。
苏州军械所聘请英国人马格里为厂长,为此纳王郜永宽还将侄女下嫁给他。
苏州城破当天,乔志清派兵在城内安抚百姓,并四处搜寻太平军的库房,这才在小巷里把马格里和军械所搜了出来。
乔志清目前最缺的就是时间,心里暗自祈祷着李鸿章能再拖延太平军几日。马格里已经答应合作,指挥着工人日夜不停的生产,每天就有两千发子弹和十发炮弹生产出来。
太平军的一万多降兵也着实费了乔志清一会心思,这些人大多是刘秀成在本地新募的兵勇,江苏自古富足,民风自然没有其他地方的彪悍,兵勇们也有一种小市民的心态,打起仗来能跑就跑,所以王世杰才轻松的把苏州城拿了下来。乔志清也没有心思收编这些少爷兵,只留下了三千多人的淮湘子弟,其余人全部遣散原籍。
清字团一下子又壮大了两倍,每个哨达到一千多人,加上亲兵营总人数达到五千五百多人。
乔志清整顿完了军务,返回忠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刚进王府,马荀就鬼鬼祟祟的迎了上来,伏在乔志清的耳边轻声说道,“少爷,我在这王府中发现宝贝了。”
“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啊?什么宝贝?”
乔志清停下了脚步,好奇的看着马荀。
马荀满脸的鬼笑,带着乔志清走到忠王府的后院。
穿过几座厅堂廊桥,一个漂亮的花园出现在乔志清的眼前,后院是忠王的家属区,乔志清派兵接管忠王府后,遣散了歌姬妃嫔,把后院封存,不许任何士兵接近。
花园中有一个地窖的入口,马荀在窖口上把火把点燃,带着乔志清下到里面,虽然乔志清也见惯了大场面,但还是对眼前的情景惊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地窖足有一个篮球场的大小,整齐的码放着一排排的木架,架子上全是一百两大小的银元宝,粗略看去,整个地窖最少有两百万两的银子。
“少爷,我没骗你吧,这里可比咱乔家的银库大多了。”
马荀咧着嘴笑了一声。
乔志清走过去摸了摸白花花的银子,感慨道,“都说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太平军这才经营了几年,就有这么多的存银,不知道多少是搜刮了多少百姓的血汗?”
“少爷,想那么多干嘛,如今我们的军费算是彻底不愁了,想招多少兵马就招多少兵马。”
马荀看着乔志清满脸的得意。
“这银子不好花啊,看来苏州城还要面临一场恶战,李秀成是不会轻易放下苏州的。”
乔志清皱了皱眉,拿着火把出了地窖。
马荀让人关上了窖门,紧随在乔志清的身后。
“你是怎么找见这个银库的?”
乔志清好奇的问了一句。
马荀得意一笑,“这还得感谢忠王,他在府里藏了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姑娘,你下令遣散时,有个叫潘巧玉的姑娘主动站出来揭发的。她本是苏州富商潘家的大小姐,忠王夺下苏州后,抢占了他家的宅院,与拙政园和西边的吴家宅院合并在了一起建成了现在的忠王府。这小姑娘命苦的很,现在也无家可归,我只好暂把她留在府里,刚才她还吵吵着要面见你呢。”
“是这样,那你把她带过来吧,人家姑娘帮了这么大的忙,我们也不能亏了她。”
“好的,我这就去唤她见你。”
马荀应了一声,转身下去。
乔志清独自回了议事厅内,看着墙上悬挂的大清坤舆图,静静的沉思了下来。
第29章 奸臣
“少爷,潘小姐带来了。”
马荀领着一脸惆怅的潘巧玉站在议事厅的门外。
“让她进来吧。”
乔志清从沉思里走了出来,稍稍整理了下妆容,从前每次和女孩子约会时,他都会刻意打扮一下,现在却是没有心思了。
“小女见过军爷,军爷万福。”
潘巧玉推开门进了屋子,见到乔志清款款行了一礼。
“不用客气,你称呼我乔公子就行了,潘姑娘有何事寻我?”
乔志清开门见山,眼睛直盯在潘巧玉的身上,心里暗暗称赞了一声她的美貌,怪不得忠王放她不过,只见她烟柳细的腰肢,羊脂嫩的肤色,胭脂红的小嘴,月盈圆的胸乳。一袭白裙似仙非仙,翩翩然若西子再生。
潘巧玉看着乔志清彬彬有礼的样子微微一愣,心里自然喜欢了三分,满是动情的回道,“乔公子容禀,当年长毛贼领兵进了苏州,抢占了我家的宅院,我父母也因此丧生,我那时就许下一个心愿,不管是谁杀了李秀成把长毛贼赶出苏州,替我父母报仇,不论他贫穷富贵,丑俊老少,我都甘愿与他为妻,伺候他一辈子。”
说道这里,乔志清心里便明白了三分,感情这小姑娘是来给自己找老公来了,这可万万不行,连忙拒绝道,“潘小姐误会了,我并没有娶你的意思,剿灭长毛贼也是我的职责所在,用不得你这般的以身相许。”
潘巧玉看乔志清不愿意,急了起来,也顾不得矜持,连忙道,“乔公子是不是以为小女子是残花败柳之身,嫌弃小女子了,小女子对天发誓,在忠王府的这段日子,小女子从来都是以命相抗,誓死护卫着贞洁,从没有让李秀成那狗贼碰过一个手指头。”
乔志清轻笑了一声,让她坐下身子,给她沏了杯茶水,安慰道,“本公子不是那样的意思。”
“那公子是嫌弃我什么,我父母虽然过世,但我们潘家也算是苏州的名门望族,我叔叔潘永泉在上海开办有潘记洋行,生意都做到国外去了,我家的门第也配得上公子了。”
潘巧玉以为乔志清嫌弃她家道败落,没等乔志清说完,就打断了他,搬出了自己在上海的叔父,她叔父膝下无子,自小待她像亲闺女一般,李秀成因为这层关系,常常威胁利用潘记洋行给太平军购置军火,当然这些潘巧玉是不会知道的。
“潘小姐莫要着急好吗,本公子只是先前与人定有婚约,所以自然不能娶你为妻。”
乔志清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了曾国藩那双鄙视的眼睛,心里暗道来日一定要取曾纪芸为妻,出出这口恶气。
潘巧玉微微失落了一下,垂着小脸不再答话,心里暗叹:他这么好的男儿,怎么会没有婚娶,我当真是没羞没臊,闹了个笑话,丢死人了。想完小脸越发的涨红起来。
“潘姑娘,你没事吧?”
乔志清自然看不透他的心思,以为她哪里不舒服,连忙关心的询问了一声。
潘巧玉心里一暖,好久都没有人这么温柔的关心过自己,而且那人有才有貌,文武双全,世上也难得一见,不正是自己想要托付一生的人吗,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得找个借口留在他身边。
“乔公子,你当了这么大的官,怎么也不找个端茶倒水的丫鬟伺候呢?”
潘巧玉大眼珠子微微一转,与乔志清闲聊了起来。
“我一个人独来独往管了,不习惯别人伺候。潘姑娘既然在上海还有亲人,那我就派手下护送潘姑娘回上海吧,那里比这里也安全一些。”
乔志清从来不会拒绝美女的请求,怕潘巧玉再打什么鬼主意,想办法赶紧把她支走。
“乔公子,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潘巧玉一听便楚楚可怜的抽泣起来,柔弱的身子微微颤抖。
“不是的,潘姑娘,我不是那样的意思。”
乔志清连忙安慰。
“那就行了,你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做个端茶倒水的丫鬟吧,我也不求什么名分了,你就让我伺候你好吗?”
潘巧玉破涕而笑,哀怨的央求着乔志清,也不知道方才是不是真伤心了。
“好好好,暂时先这样吧,等我们改日回了上海,到时候你一定不能再这样玩闹了,大姑娘家的别把自个给耽误了。”
乔志清无奈的答应,长叹了口气,心里暗道,这苏州的姑娘也并不都是温婉端正的性格,和心目中的差距也太大了些,这小丫头比晏玉婷都还要疯闹上一些。
“多谢乔公子,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潘巧玉俏皮的欢笑着,拉住乔志清的胳膊撒了撒娇。
“好了,天也不早了,我要马荀给你安排个房间,你先下去吧。”
乔志清尴尬的站起身子,把马荀唤进了房里。
潘巧玉开心的点点头,再也没有一丝大家闺秀的样子,哼着小曲蹦跳着出了门去。
马荀暗暗偷笑了一声,小心的退下关好了房门。
乔志清无奈的摇了摇头,进了卧房里上了床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李秀成此时可没有心思睡觉,本来是来上海稳定后方的,可是后方没打下来,老窝却让人给端掉了,刚从前线撤兵,淮军就不依不饶的跟狗皮膏药一样粘了上来,想回援也抽不出兵力,当真是一团乱麻。
“忠王,纳王在外求见,说有大事与您商议。”
服侍的丫鬟进了营帐,细声向李秀成通报了一声。
“让他进来吧,又来了个烦心的。”
李秀成疲倦的回了一声。
“是”
丫鬟小心退下,纳王郜永宽从帐外走了进来,见了李秀成跪拜行礼。
“起来吧,你有何事要奏?”
李秀成放下了手中的纸笔,抬头看着郜永宽。
“忠王,属下有大事向您禀告,最近慕王私自从南翔镇拦截了一艘英国商船,在船上搜刮了不少的武器和弹药,英吉利的大使已经发出声明,严重抗议我们的行为,并表示英军会考虑放弃中立政策,用武力维护本国商人的利益。您看这事怎么处理?”
郜永宽向来自傲奸诈,与谭绍光不和,想借着此事扳倒谭绍光,军权独揽。
“哦?有这种事,慕王怎么没有向本王禀告。”
李秀成微微皱了下眉头。
“他当然不会通知忠王,据可靠消息,那笔军火足有上万条洋枪,五十门的火炮,五十多万发子弹,这么大块肥肉,他藏着还来不及呢。”
郜永宽故意夸大了军火的数量。
“岂有此理!慕王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李秀成果然动怒,把手上的纸笔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郜永宽暗笑了一声,继续添油加醋道,“忠王明鉴,慕王最近行为反常,上次攻打嘉定城就是为了保存实力,不敢拼命强攻,这才让乔志清钻了空子拿下了苏州城,属下猜测,其中必有蹊跷。”
李秀成攥了攥拳头,面无表情的沉默了一会,抬头问道,“那依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理?”
郜永宽狞笑了一下,建议道,“属下以为应该立即传召慕王,找借口把他软禁,然后派人到慕王的军中严加盘查,若是冤枉了慕王放了他便可,若是慕王真有什么动作,那便趁早除一祸患,稳定军心。”
“这个……”
李秀成犹豫了一下。
“忠王,速做决定吧,属下听说已有人向慕王建言撤出上海,北上与英王会和进军川陕,再犹豫可真就养虎为患,把我们的苏褔省拱手让给清军了。”
郜永宽痛诉肝肠,一副忠肝义胆的模样。
这句话终于刺激了李秀成的神经,当年安庆被围,他与陈玉成意见不合,决意放弃安庆南下进攻苏杭两地,二人决裂是公开的事情,没想到自己的心腹大将竟然还有这般的想法,深吸了一口气命令道,“传本王谕旨,令你亲率本王的禁卫军一百,连同康王汪安钧,宁王周文佳,比王伍贵文亲赴嘉定调查取证,令慕王速到我军帐议事,不得有误。”
“属下领命。”
郜永宽暗自狂吼了一声,得意洋洋的出了营帐。
郜永宽出门后,李秀成狠狠的把眼前的桌子踹倒在了地上,把出腰刀胡乱在桌上砍了几下,痛斥道,“谭绍光,本王待你不薄,为何要这样戏弄本王。”
谭绍光在嘉定的日子也不好过,自从得罪了英国佬,虽然陆路没有英军进发,但是吴淞江里时不时就会钻出三四艘炮舰,密集朝嘉定城开炮射击,城墙是修了又补,补了再修,一天都没安宁过。
“慕王,我们不能再任由洋鬼子这么放肆了,得想办法治治他们。”
顾云飞正在军帐中与谭绍光商量军务,对洋鬼子一脸的痛恨。
“不行,忠王有命令,我们不能与洋鬼子翻脸,现在他们已经中立,我们要是反击的话,恐怕会招惹更多的洋人,那时我们必然会吃罪不起。”
谭绍光沉着脸挥手阻止。
顾云飞憋了口气,用手狠狠的砸在议会桌上。
二人正相互沉默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士兵的通传,说是纳王郜永宽亲率禁卫军闯入军营,还没等士兵说完,郜永宽已经推开他的身子进了营帐之中,奸笑着看着谭绍光。
“郜永宽,你这是什么意思,私闯军营,你可知道是什么罪过?”
谭绍光瞪大了眼睛,拔出腰刀对准郜永宽怒吼了一声,顾云飞也在一旁拔出了腰刀,怒视着郜永宽。
“慕王,您先消消火,我是来向你传达忠王的口谕,慕王还不接旨?”
郜永宽故意抬高了音调。
“属下接旨。”
谭绍光咽了口气,抱拳行礼道,“属下领旨。”
顾云飞也跟着不甘心的朝郜永宽俯下身子。
郜永宽得意的大声传令道,“忠王有旨,慕王谭绍光最近不停号令,私自与洋人结怨,骄纵不堪,特令慕王暂且交出兵权,速到大帅营帐接受训话。由纳王郜永宽,康王汪安钧,宁王周文佳,比王伍贵文暂且代理军营一切事务。”
“这怎么可以,临阵换将可是兵家大忌,忠王难道不懂吗?”
谭绍光一听就四肢无力的瘫软在了地上,大声咆哮了一声。
“忠王只是请您过去聊会天,慕王不必过于纠结,还请慕王尽快上路吧。”
郜永宽假惺惺的安慰了一声。
“慕王,您一走军心必然会大乱的啊?”
顾云飞在一旁极力阻止。
谭绍光冷静下来沉思了一会。
“顾云飞!你想违抗军令,造反不成?”
郜永宽冲顾云飞大吼了一声,身旁的禁卫军适时拔出了腰刀。
“你个奸贼,老子和你拼了。”
顾云飞举起长刀,上前就要和郜永宽拼命。
第30章 火上浇油
“顾云飞,你且退下,本王相信忠王不会忠奸不分的。”
谭绍光冷静了下情绪,咬咬牙站起了身子,连忙将顾云飞喝退。
“慕王!哎……”
顾云飞站在原处,嘶吼了一声,狠狠的把腰刀摔在了地上。
“慕王说的好,本王也相信忠王会给你一个交代。”
郜永宽冷笑了一声,让禁卫军把谭绍光带出了营帐,又回头怒视着顾云飞,下令道,“顾云飞,你违抗军令,以下犯上,本王先收了你的兵权,你自己好好面壁思过。”
谭绍光被禁卫军带走后,郜永宽很快着手把持嘉定城的军务,派心腹接管了军中的前、后、左、右、中,五师的师帅之位,共同和顾云飞关在一处宅院里,等候慕王的调查结果。
“顾大哥,这是怎么回事?老子刚才还在前线和清妖打仗,这兵权说夺就夺了,老子手下的兵可咋带?”
右师师帅常林龙性格暴躁,忍不住向顾云飞抱怨了起来。
顾云飞身为左师师帅,在五人中威信最高,说话也最有分量。
“是啊,他郜永宽算什么东西?敢夺我们的兵权,他娘的老子跟着洪天王起义的时候,他还在穿开裆裤呢。”
前师师帅左世贤也跟着嚷嚷了一句,他年纪最大,起义最早,所以说话底气也足,不停的踹着面前的桌子。
“大哥,你倒是说几句话啊?”
中师师帅林全保以前就跟随在顾云飞的左右,所以以大哥相称。
“你们先安静一下,吵的我头都大了。”
顾云飞大吼了一声。
众将这才安静了下来,悻悻的坐在原地。
“郜永宽那贼子肯定在忠王面前挑拨是非,忠王才让慕王过去调查的,他就是想逼我们内乱,这才能坐实慕王二心的证据,我们不能中了他的奸计,一切都要忍耐。”
顾云飞叹了口气,安抚起众位兄弟。
众人都憋了口气,不再说话,房子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乔志清抓紧着时间操练兵勇,赶制枪弹,在马格里的努力下,苏州军械所每日都可以赶制出两千发的子弹,但对乔志清来说却是远远不够的,毕竟现在还有两千多新兵拿着大刀长矛,连个洋枪分发不到,满仓库的银子,就是没办法花出去。
潘巧玉如愿以偿的做了乔志清的贴身丫鬟,每日里一大早便钻到乔志清的房里,跟个刚入门的小媳妇一般,伺候着乔志清洗脸更衣,也没有大姑娘般的羞涩。
乔志清刚开始还想用躶体吓她一下,没想这小姑娘压根就不在乎,脸不红心不跳的该做什么也不避讳。乔志清彻底被她打败,终于服下气来,任由着她摆弄。
今日乔志清收到紧急线报,把主要的将领都召集在了一起商讨应对之策。
潘巧玉在众人做好后,勤快的给每人沏了杯热茶,众将领都是暗笑不语。
“巧玉,你先出去吧,把门关好。”
乔志清也轻笑了一声,对潘巧玉吩咐了一声,把军报递给了众位将领传阅。
“据我们安插在李秀成身边的细作密保,太平军中最近将有大的变故,李秀成已经把谭绍光软禁起来了。”
乔志清简单给众人做了介绍。
“谭绍光?他不是李秀成最得意的将领吗?会不会搞错了?”
王树茂疑惑的皱了皱眉头。
“此事我已求证过多次,确实是真的,纳王郜永宽一直与谭绍光不和,这次借着谭绍光私抢洋人军火的事情发难,在李秀成面前挑拨了几句。”
乔志清肯定的给王树茂解释。
“我想李秀成不会昏庸到自断手臂的程度,嘉定城四面可驻扎着两万多的太平军,全是谭绍光的心腹将领领兵,若是他有什么不测,必然会导致军心动荡。”
王世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众将领也是这个意思,不住的跟着点头应和。
乔志清也笑着点了点头,“世杰讲的不错,李秀成确实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拿下谭绍光的脑袋。但为帅者最忌讳的就是掌权的下属拥兵自重,谭绍光私自劫持了那么多的军火却没有上报给李秀成,也不得不让他怀疑,我们得想个办法火上浇油,给这池水再搅得混点,让李忠王下下决心。”
“东家英明,谭绍光这小子可是个难缠的角色,能除掉他对我们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军营中如今只有王树茂称呼乔志清作东家,听完乔志清的分析后,忍不住称赞了一下。
“团长是什么意思?”
王世杰忍不住问了一句,众将领把目光齐聚在乔志清的身上。
“大家到这边来看。”乔志清唤众将聚在一处,把地形图摊开,指着上面标好的箭头道,“离苏州37公里外就是昆山县,地形和苏州城一样,没有防御的地形,易攻难守,目前由李秀成的胞弟李明成防守,此人却不像他哥哥一样能征善战,是个不成器的鼠辈,所以这次主攻上海的任务李秀成也没有带上他。”
“团长是让我们去攻打昆山县城吗?李秀成在四周可是布置了上万的军队,一旦昆山有失,必然会四处增援,将我们重重包围的。”
王世杰忍不住问道。
乔志清笑了一声,继续讲道,“你只说对了一半,我们是要攻打昆山县城,但是跟苏州一样,不是进攻,是去送情报。还是由你带领亲兵营的五百骑兵攻城,让一半的兵勇换上太平军的装束,切记不要与敌恋战,集中火力猛攻到城下后,就大声喊慕王已经归降朝廷,李明成还不速速开城纳降。确认守城的士兵收到消息后,迅速回撤。”
“这个简单,从这里到昆山骑马一来回也不过一个时辰,末将保证完成任务。”
王世杰轻松一笑,拍了拍胸脯。
“好,就看你的了,该做的我们都做了,成败就看上天的安排了。”
乔志清拍了拍王世杰的肩膀,散了众将下去准备。
纳王郜永宽控制了五个师的师帅后,在军中的胡乱的抓人,严刑逼供,硬是杜撰出一份慕王谋反的供词,搞的军心浮动,士气低落,在与淮军的作战中屡次失利,眼看着就要丢掉南翔。
李秀成拿到证词后,满脸的愤怒,上面清楚的记载着慕王谭绍光何时何日秘密回见何人,并有证人的画押,无风不起浪,看来慕王是真动了投靠陈玉成的心思。
谭绍光一到李秀成的帅营后,就被押解了起来,软禁在一座破院中由禁卫军亲自看守。
李秀成拿着供词痛心疾首的进了破院,入屋后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吩咐手下的人放下酒菜后在门外等候,失望的盯着谭绍光。
谭绍光一夜间便衰老了许多,满脸的胡茬子,嘴唇也干裂的冒出血丝来,见李秀成进屋,急忙从木板床上跳了起来,给李秀成跪拜。
“你起来吧,过来陪本王喝会酒。”
李秀成端起酒缸给谭绍光满了一碗。
谭绍光苦涩着脸在李秀成的对面坐了下来,端起酒碗满饮了下去,嘴里只喘着粗气。
李秀成也自饮了一口,抿了抿嘴,把那份证词扔在了谭绍光的面前。
谭绍光拿起证词,边看边全身颤抖,看完后一把撕碎证词揉成一团扔在了墙边,对着李秀成大吼道,“忠王,你怎么是非不分呢,我谭绍光是你一手提拔的,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这个七尺的男儿说着说着连眼泪都急了出来,让人无不痛心。
李秀成又端起碗满饮了一口,冷冷的问道,“供词上说你有心思去庐州投靠英王,可是真的?”
“放他娘的狗屁,是有部下给我建议过这个想法,不过我已经严词拒绝,把那个部下狠狠的训斥了一番,忠王,你要相信我,不要受奸人的挑唆。”
谭绍光的情绪有些激动,重重的在酒桌上拍了一掌,碗筷震碎了一地。
“那南翔镇劫掠洋人的货船,可是你的授意?”
李秀成又问了一句。
“是我的授意,洋鬼子欺人太甚,忠王对他们也是仁至义尽了,我就是想好好教训他们一下,替忠王出出气。”
谭绍光自觉理亏,语气都弱了下来。
李秀成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酒碗,叹了口气起身走出屋子。
谭绍光还想上前辩解,一迈步便被禁卫军狠狠的按在地上,脸上因为激动都变的扭曲起来。
“忠王,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背叛过你。”
谭绍光趴在地上嘶声呐喊了一句,李秀成没有回头,还是背着手,大步走出了院子。
“啊……忠王,我冤枉”
谭绍光委屈的把头不断的撞在地上,大声的嘶吼了起来,眼角已渗出血丝来。
李秀成回了帅帐,郜永宽在外已经等候了多时,见李秀成过来急忙想凑上前禀奏。
“你就让本王安静一下,天大的事明天再说。”
李秀成出乎意料的愤怒,没等郜永宽开口,就拂袖示意他退下。
郜永宽自得没趣,悻悻的行礼后起身离开。
李秀成回了帅帐寻出一坛烈酒便撕开封口,大口的灌进了肚子里,直到反胃吐出来时才停了下来,摇摇晃晃的在帅椅上坐下,不断的喘着粗气。
“大帅,帐外有急事禀告。”
伺候的小丫鬟细声喊了一句。
“滚,全都滚下去,不要来烦本王。”
李秀成把酒坛子扔到了门口,“砰”的一声,酒水溅了一地。
“大帅,是您的弟弟李明成将军。”
小丫鬟又通报了一声。
李秀成深吸了口气,在桌上用拳头狠砸了几下,缓了缓对着帐外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小丫鬟应了一声,带着李明成进了帅帐,李明成连忙跪下身子连哭带喊道,“大哥,大事不好了,谭绍光那个狗贼投降清妖了,今天刚和清妖联合攻打我昆山县城,请大哥速速发兵增援昆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