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铁血帝国TXT下载铁血帝国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铁血帝国全文阅读

作者:月兰之剑     铁血帝国txt下载     铁血帝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章 民主

    天,是黑的,是灰的,或者,是白的?

    朱涛睁开眼睛,却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耳边嗡嗡作响,是直升机来了么?

    一个人影冒了出来,俯下身正对着他,道一声:“你醒了。”

    朱涛想说点什么,可是喉咙只能出低低的“呼呼”声,他挣扎要起来,忽然肩胛下一阵剧痛,眼前又只剩无边的黑暗。

    一个女孩,长长的乌黑的头,白色的连衣裙,清新可人地站在岸堤杨柳下。

    小琳?是小琳吗?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跟那个大款跑了吗?

    “对不起,我没办法和你继续了,你给不起我想要的幸福。”

    这个声音,没错,是小琳,她在说什么?

    “为什么?不就是钱吗?少了点钱就不幸福了吗?”

    似乎是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点粗旷,跟自己的很像。

    “不是一点点钱的问题,没有钱,怎么样你都是个大老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正一个傻大兵,你懂情趣吗?你知道香槟的不同吗?你知道钻石的分类吗?你知道投资和投机是怎么回事吗?一天到晚就知道看那种老头子都不看的上世纪的古董电影,什么《董存瑞》,什么《英雄儿女》,什么《上甘岭》,一点现实感都没有,你根本就不是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嘛!”

    小琳说的,是自己吗?《上甘岭》?自己喜欢看《上甘岭》所以不可靠?

    “小琳,你听我说——”

    “你不用说了,看见那辆劳斯莱斯了吗,是在等我的。我多想有一天你会开着这样的车来向我求婚,可是你做不到,你永远做不到——”

    小琳,在和一个男人吵架吧,是谁?是谁在和小琳吵架?

    “朱涛,你走吧,我想我们没必要再见面了——”

    朱涛!朱涛?朱涛是谁?朱涛就是自己吗?

    “朱涛,你不要死,你醒醒啊——”

    谁在叫自己?是个女孩的声音,女孩,还是小琳吗?

    “我是蓉儿啊,你睁开眼睛看看,你答应我要带我去兜风的——”

    蓉儿——是蓉儿啊——

    手上有了知觉,软软的,滑滑的,是女孩子的手,自己正握着蓉儿的手吗?

    喉咙里费尽地挤出声来:“蓉儿——”

    “他醒了,他醒了——”

    “这种时候还是女人有用。”

    “这小子走到哪里都有桃花运,真正气死我们这些个王老五。”

    是队友们在说话吗?黑暗渐渐消散了,蓉儿,蓉儿在眼前,含着泪看着自己,真的,好可爱——

    ※※※

    皇家禁卫第一连的训练场,旭日当空,春风轻拂。

    “肖烈日!”

    “到!”

    “谁告诉你可以在练枪时间打拳!”

    “报告官爷,他们几个非要我耍几招!”

    “你是猴子吗?人家要你耍你就耍,还把我这长官放在眼里吗!”

    “报告官爷,下次不敢了。”

    肖烈日收了架势,抓起那枝形状怪异的步枪跑回射击场继续练习瞄准,偷眼看到丁介云连长身后来了位穿黄马褂的侍卫统领,知道此人来头不小,赶紧趴下了做认真训练状。

    “丁连长,你收的这些人还不错嘛。”

    “刘队长,我都是按你的要求选出来的,不过,有个特例,有个叫肖烈日的铁匠,虽然写不全自己的名字,但是功夫很厉害,而且学习能力也很强,几天下来,已经能熟练操作突击步枪,而且第一次实弹射击就打了82环——”

    刘云赞许地点头道:“你能灵活把握选拔标准,说明你脑子好使,叫那个肖烈日过来,看看他功夫厉害在哪里。”

    丁介云回头叫:“二排三班肖烈日,出列!”

    肖烈日听得明白,蹭蹭几步跨到丁介云面前,立正敬礼:“二排三班肖烈日,请长官指示。”

    刘云上下打量一番,道:“不错,身板子看起来挺硬朗,只是不知道真打起来会怎么样。”

    肖烈日挺直腰板道:“报告长官,真打起来我一个顶十个。”

    刘云微微一笑,转向丁介云:“找十个精壮小伙子,一起上,看看是怎么个场面。”

    片刻间,十名禁卫连的小伙子便将肖烈日围住一圈,都摆好架势,准备一拥而上,先把他放倒再说。

    “开始!”丁介云一声令下,众人几乎同时起步,以肖烈日为目标径直冲去。

    只闻肖烈日大喝一声,飞起一腿踢倒一人,随即舞起两臂又捶昏二人,圆圈阵被撕开了一个裂口,肖烈日一跃而出,向训练场另一端疾奔而去。

    旁边观战的众官兵嘘声四起,丁介云也笑道:“原来也就能对付两三个而已,真是吹破牛皮不知羞。”

    刘云微笑道:“看看再说吧。”

    场上剩下的七人一起追向肖烈日,因为各人奔跑度不同,便拉开了距离,队形由圆变长,成了长龙之势。

    眼看肖烈日已跑近院墙,突然踏地转身,先一脚踹飞追在前面的那个,迅即左右开弓,击倒随后的两个,再主动向前,一个漂亮的回旋踢,放倒最壮的那个,最后三人见势不妙,四向逃散。

    肖烈日也不追击,走到刘云前跪下禀道:“肖某献丑了,请长官多指教。”

    刘云向丁介云道:“有勇有谋,能收能放,不逞一时意气,我们正需要这样的人,提拔他当班长吧。”

    肖烈日忙磕头谢恩:“谢长官赏识!”

    刘云又道:“你们继续练习,我有话与你们连长说。”便叫过丁介云到训练场一角,轻声嘱咐:“昨晚太后寝宫遭到袭击,我们死了两人,重伤一人。我想这必然和朝廷内某位大员有关,所以我们现在的状况非常危险,随时可能被攻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我打算在近几天动政变,控制中央政权。这个禁卫连将是政变的主要兵力,你要抓紧训练,形式的东西都免了,教他们最实用的战斗技术,进攻和防御,杀人和保护自己,还有服从命令,其他的以后再说,明白了吗?”

    丁介云一个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送走刘云后,丁介云叫来肖烈日:“这几天你不用学写字了,以后再说,现在任命你为二排三班班长,原来的班长做你的副手,处理好跟他的关系,知道了吗?”

    肖烈日又想跪下谢恩,丁介云扶住他,道:“以后改用举手敬礼,别动不动就跪了,这是我们禁卫连的规矩。”

    肖烈日赶紧抬手敬礼:“是,长官!”

    ※※※

    中南海,瀛台之上,光绪与帝师翁同和、珍妃的胞兄即光绪的小舅子礼部侍郎志锐正在聆听文易谈论国家政体问题。

    “——民主者,人民为主,然皇上可以代表人民,行大政;人民选出国会,负责立法;另设独立之司法系统,既成行政、立法、司法三权分立之势。如此,方可造清廉机敏之政,收万民之心,集万民之力,振兴工农商务,建立忠君爱国之军,抵御外洋文攻武掠,开疆土于大海山川。”

    光绪颔赞同,志锐却道:“先生所言,皇上却在万民之下,受万民辖制不成?”

    文易回道:“自古有言,君轻民重,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天下自当以万民为根本,无万民企有皇室?然皇上代万民行政事,并非在万民之下,古有尧、舜、禹,皆为代民行政,何曾有人言此等圣君在民之下?再者,皇上行万民之所愿,百姓自当拥敬皇上,企有辖制之说?如今后党掌权,湘淮二系称霸南北,才真正是对皇上的辖制呢。”

    志锐轻声道:“言之有理,不过——”

    翁同和开了口:“志侍郎,文先生为皇上着想,出此高论,句句有理,就不要芒尖挑刺了吧。”

    光绪道:“文博士所言甚是,然而如今联处处受制,再好的政体也无法负诸实际,等于空谈。”

    “不然,臣有一计——”文易看看左右,又看看光绪,光绪会意,命周旁宫女侍卫退下,屋里只剩四人。

    “政变,以刘统领所练精兵,一举剿灭后党,控制军机处及总理衙门,再调各处练军防军守御京城,以防淮军生事。之后整编部队,命刘统领训练新军,一待兵力足够,即令淮军解散,改编为新军,如若不从,即剿灭之。再后同以此法对付湘军,如此,诸侯尽灭,皇上大权在握,维新、变法,任由皇上行事,无人再敢拦阻。”

    光绪等人闻之沉吟时久,翁同和才轻声回应:“刘统领真有把握?他手中不过百余人,军机处中无论哪位阁员,家中亲兵家丁都有成百上千,且军机处有调兵权,不算九门提督所辖之数千军士,京师北大营中即有马步炮兵共十营、五千人之多,两个时辰不到即可杀进京城——”

    文易笑笑,转向光绪:“皇上记得否,那日刘统领手下十几人,击毙白莲叛匪千余人,如今有了百余精锐,抵挡上万逆贼又有何不可?”

    光绪看看翁同和,又看看志锐,见他们两人都已经没有疑问了,自己也就下了决心:“与其受人所制,不如一战夺权,召刘统领来,联要与他细细商议。”

第十章 乱

    “刘爱卿,后党之中,醇亲王乃联之父,礼亲王及庆郡王皆为联皇室亲属,联如果向父亲下手,必然不孝,若向亲属下手,又于心不忍,不知刘爱卿有否妙计,可不伤人而夺权。”光绪面对刘云,说出自己的忧虑。

    “这——”刘云的确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答不上来。

    文易上前道:“臣倒是有一计。”

    光绪急道:“讲。”

    文易瞥一眼刘云,道:“皇上可请太后召集后党各人入宫,再一举擒拿之,然后逐一晓以大义,令其转为我用,不从者即斩之,各亲王郡王念亲属之情,必归顺于皇上——”

    “此计不可行,”翁同和打断了文易,“太后怎会应皇上之求召集后党?再者,若心有诡计者诈降,回去后又兵来讨,若何?”

    文易向翁同和送去一个微笑:“在下自有妙计,自会令太后开口,而后党受降之人不敢造反。”

    刘云也道:“即使不用文先生之计,我照样可以生擒各位亲王,决不伤其一丝一毫。”

    翁同和摇摇头:“枪林弹雨之中,怎可确定不会伤人,相较之下,文先生之计似乎更为妥当。”

    光绪咬咬牙,下决心道:“就依文博士之计,届时刘统领之一部协同联之亲兵侍卫擒拿后党,另遣一部突袭九门提督府,抓捕提督额兰和,并到九门提督所辖各营宣联圣旨,令其改弦更张,听联之命,防卫京城各门。”

    刘云接道:“臣还可出奇兵精锐突袭京师北大营,擒拿提督裕禄,向官兵宣圣旨,夺取这五千人马,以助京城防御。”

    光绪点头:“如此更好,只是不知刘统领有多大把握?”

    “十二成足够否?”

    “好!”光绪环视众人一圈,表情紧张而激动,“五日之后,政变开始,政变之后的局势如何打理,仍需细细商议。今日大家都不要走,就在这里用膳,我等君臣共商大计,不计夜深时长。”

    众人齐叫:“遵旨!”

    ※※※

    夜深了,云脚低垂,不见星月,风也转了向,冷冷地自北方吹来。

    刘云等人辞过光绪,正准备退下,文易突然大喝一声:“谁!”

    众人视线移向文易所指,原来是一个端着茶点的小宫女,那宫女被文易一喝,忙放下茶点,跪倒谢罪:“奴婢知罪,不该这时候进来打扰,请皇上开恩——”

    刘云跟文易交换了一下眼色,便向前几步,道:“抬起头来。”

    那宫女缓缓抬头,正是豆蔻年华,面如粉黛俏如花,粉肌玉肤嫩似水,让与黄脸老婆分开逾月的刘云一阵心动。

    然而刘云明白,之所以要没事找事跟这宫女说话,是在怀疑她的身分。刚才文易一声大喝,普通的宫女早已经吓得丢了盘子,语无伦次,忙着叩头谢罪,这个小宫女却不慌不忙,谈吐有序,至少不是个平凡女子。

    后面光绪道:“大约是新来的小宫女,不懂规矩,就饶她一次吧,也是联没有好好交代侍卫,算了。”

    文易却回转身道:“皇上,臣看刘统领是动了思凡之心了。”

    刘云正暗骂这小子想干什么,光绪已经笑道:“原来是这样,刘统领若是喜欢,带走便是,权当联的小小赏赐。事成之后,王公贵族家的格格小姐,任由刘统领挑去,联亲赐御婚。”

    “皇上——”刘云刚想要解释,却被文易拉过一边,让他谢恩:“皇上下旨了,还不快跪下。”

    无奈之下,刘云只好跪道:“谢主隆恩。”

    光绪又向那宫女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春儿。”

    “春儿,不错,”光绪揉揉困倦的眼,“以后你就是刘统领的人了,好好服侍刘统领,若是让联知道你敢抗旨,小心诛灭九族。”

    “春儿不敢,谢皇上厚恩。”

    刘云起来后,在文易腿上狠狠拧了一把,文易痛得咧开了嘴,看起来倒像是笑得合不拢嘴。

    ※※※

    刘云屋内,绣帐红炷,春儿换了身大红衣裙,揣揣不安地端坐于支了锦帐华罗的床上,心中迷迷糊糊,只觉命贱福薄,这次李大人给的任务怕是完不成了,而自己的锦绣年华,也将葬送在那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手中。

    “咔”一声,门开了,春儿心口一阵紧缩,却听得几人吵吵闹闹,似乎一起拥进屋来。

    “刘队长,您就好好享用吧,十六七岁的嫩豆腐,够您爽的了,明天咱们再一起喝喜酒不迟。”丁介云和教导队的几名弟兄一起把刘云推进了屋,刘云却抓住他们不放:“喂,我没有心理准备啊,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成什么事啊——”

    文易过来扯开他的手,道:“别婆婆妈妈的了,皇上赐给你的女人,你敢不要,我们想要还没这福气呢,过了今晚就没什么准备不准备的了——”

    众人一起用力,把刘云推到床边,然后一起转身跑出去,在外面锁住了门。

    “喂,你们干什么,找死啊——”刘云拍着门大叫。

    文易在门外道:“好兄弟,不会耽误公事的,明天早上我会准时来叫你,你就放心上吧。”

    刘云再拍几下门,门外已经没了动静,也只好收了手,在屋中找张凳子坐下。

    “你叫春儿是吧。”刘云点了根烟,看一眼床上坐着的女孩。

    春儿不作声,微微低了一下头。

    “别怕,我不会动你的,我只是觉得你不像一个普通宫女,所以想仔细观察一下,没想到皇上就这么把你赐给了我——”说到这,刘云瞥一眼春儿,见她没有反应,便又继续道:“你很年轻,也很漂亮,挺招人喜欢的。我这个三十老几的家伙,早就成了家,女儿都十岁了,上小学四年级,门门成绩拔尖,年年评三好学生,乖巧伶俐,会画画,会弹钢琴,早晚是名牌大学的料,等上了高中,就跟你差不多大了——”

    春儿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小学、钢琴、名牌大学、高中,哪来的词啊,就知道他在说女儿——他应该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可为什么她们不在这儿呢?

    突然看到刘云向自己走来,春儿急忙往墙边挪去,心中直骂臭男人说一套做一套。

    “别误会,给你看看我女儿的相片。”刘云从上衣内袋中抽出一张女儿专心弹钢琴的相片,递到春儿手中。

    “好漂亮。”春儿叹道,随即又警觉地看了刘云一眼,刘云退后几步,坐回了凳子上。

    “是很漂亮啊,长得像她妈,正一个美人坯子,以后对付那些缠着他的小男生可费劲了。”

    春儿不解道:“是说对付那些地痞流氓吧,大家闺女怎么会被缠着,叫家丁打跑他们不就行了?”

    刘云笑道:“说了你也不明白,我们那个年代,孩子过了十三四岁,要再一直听你的就怪了,她要想去哪儿,还轮到我们管吗?再说了,我也养不起家丁。”

    “什么?年代?”春儿再次陷入浆糊的深渊。

    “算了,你不懂的。对了,你到底是哪里人,刚才文易喝了你一声,你竟然一点都害怕,一定不是从平常人家出来的吧。”

    春儿心中叫苦,自己谨慎过度,时刻保持冷静,却为此而暴露,真是太冤了。

    刘云察觉到了她神情的细微变化,突然加重语气:“或者,你根本是某人派来的奸细!”

    春儿大惊,一时不知所措,忽又强制自己回到正常状态,轻声道:“大人说什么,奴婢怎么不明白。”

    这心理剧变的瞬间,早被刘云察觉,使他更坚信了自己的怀疑。

    刘云突然起身,走到床边,正面直对春儿。

    “你——你想干什么。”春儿慌了神,身体已经贴到墙上,再也无处可退,眼中不禁闪出星许泪花。

    刘云不动声色,伸出大手从她旁边扯过一条棉被,扔到地上:“今晚我就睡这里,放心好了,我说过不会动你的。”说完裹起棉被,倒身便睡。

    春儿松了口气,抱起另一张棉被缓缓躺下,耳根子却还一直烫着,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烛光摇曳,往床边看去,那个中年人头枕着地面,正睡得香甜。

    春儿抓起边上一个枕头,心想,只是给他个枕头,不会怎么样的。

    轻轻地把枕头垫在他脑后,又多看了一眼这成熟男人的睡相——怎么跟家中的小弟没什么两样,便准备上床去,不料突然被他抓住小手,一时竟没了主张。

    “雯,我对不住你——”

    雯是谁?他妻子吗?也许吧,梦中都在想自己妻子啊,那么他一定很爱自己妻子,可是为什么却和她分开了呢?

    春儿挣开了刘云的手,一骨碌爬到床上,捂紧了被子,心砰砰直跳,满脑子都塞满了关于这个中年男人的问题,就这么沉沉睡去。

    ※※※

    次日清早,文易等人打开了门,正要闹一下刘云,却见刘云一脸严肃,向他们下了命令:“看好这个女孩,她可能知道很多事情。”

    丁介云忙立正道:“是,队长。”

    “文易你过来一下。”

    刘云叫过文易,小声道:“她可能是某位大员派来的奸细,派人在皇上身边做卧底,敢这么做的人必定势力不小,我倒很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

    “简单,审她不就行了吗?”

    “不,我想先稳住她,看看能不能用平和的方式让她自己说出来,这样我们才能得到更多更可靠的情报。”

    “想收服人心吗?我们没时间了,可以用药啊,我带来了坦白剂,保证问什么她老老实实说什么。”

    “又是药,”刘云脸上划过一丝不快,“昨晚你说自有妙计令后党受降之人不造反,就是想用药吧。”

    “对,用药控制他们之后可以让他们继续执政,然后逐步将军机处和总理衙门等要害政权转移到帝党集团手中,而我们现在亦是帝党集团一部分,所以我们也有份。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可以让外人看不出政变的迹象,一切在和平的气息下进行,我们能够争取到宝贵的时间训练军队,增强自身实力。”

    “你带来的药不多了吧。”

    “我计算了一下,储备的药足够帝党诸位高官大员和慈僖她老人家受用三个月。”

    “那三个月以后呢?”

    文易耸耸肩:“还用我说吗?太后等人就纷纷暴病而亡啦,然后京城外大兴土木造坟墓,京城里扎纸活的大一笔,皇上可能要辛苦一点,连着出席好几场葬礼,唉,真是不忍心——”

    刘云从鼻子里哼出口气,道:“不管怎么样,不许你动那个女孩,我忙完以后今晚再来,看看能不能用我的方式让她开口。”

    “随便你——”文易摊开双手,目送刘云离去。

    “哼,他傻了还是疯了,压力太大吗?”文易咕哝道,摸出一瓶药剂,走向丁介云。

    ※※※

    天津,直隶总督府,一顶轿子穿门入院,停在内堂前。

    “父亲,你回来了。”

    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向轿子迎去,并搀扶着一位花甲老人下了轿,走向内堂。

    “方儿啊,我去的这几天,家中尚安否?”老人坐下后道。

    中年男子回道:“父亲大人放心,一切安好,不知父亲京城一行,探听到什么消息?”

    “能听到什么消息,宫内那些熟识的侍卫太监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只剩下个王公公,带出消息来说是白莲教徒袭击禁宫,有一群留洋回来的神秘高手,打退逆贼,及时救驾,然后那群高手就留在了禁宫,帮皇上训练侍卫,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您不是打算派春儿到皇上身边探听消息的吗?她就没查到点什么?”

    “别提了,昨天我从王公公那儿才听到,皇上前晚把她赏给了一个新晋的侍卫统领,好象就是那群高手中的一人,看来我们是用不上她了。”

    “父亲,您可是答应我用过她这次之后就赏给我做屋里人的啊——这——”

    “住口!”直隶总督李鸿章怒道,“都已经成家立业的人了,一天到晚脑子里还是女人,院里藏了几十个还不够,少这一个女人你会死啊。”

    “可是,春儿她不同啊,她比那些女人都嫩——”

    “你要气死我不成,快滚下去——”

    李经方慌忙退下,大堂之上,李鸿章大声命令左右:“请宋统领,马提督,江总兵来!”

    “喳!”

第十一章 清源

    黄昏,晚霞耀天,夕阳西斜。

    刘云领着两名改做他自己贴身侍卫的虎卫队队员回到住所,却迎头遇上文易,心中警觉,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告诉你一件事,”文易微笑应道,“那个女孩的幕后主使就是直隶总督,淮系领袖李鸿章大人,李鸿章在皇上身边还安插了一个太监叫王公公,春儿直接和他联系,把收集到的情报传出去,但是到昨晚为止,她还没有出一份消息。”

    刘云猛地冲上前,揪住文易衣领:“你是不是对她用药了!”

    文易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坦白药嘛,审问间谍最快捷的方式就数这个了,总比用刑好得多。”

    “你不知道这种药会对大脑有损害吗?”

    “知道,又怎样?”

    “她还是个孩子!”

    “孩子?”文易苦笑地摇摇头:“你当兵当傻了,在这个时代,她这年纪该出嫁了。就算在我们那个年代,十六七岁的小女生,有几个没跟男朋友什么的上过床,夜总会的坐台小姐里满是跟她差不多大的嫩豆腐——”

    “你住口!”刘云一把推开文易,“不许你把她跟什么坐台小姐搅在一块!”

    文易以奇怪的眼神盯住刘云:“你——不会真爱上这小姑娘了吧。”

    刘云更加恼火,指向院门:“你滚!以后再也别到这儿来!”

    文易头往两边甩甩,鼻子里哼了两声,走近刘云,攀住他肩:“你还记得自己来这儿做什么的吗?一个女孩就让你昏成这样,还怎么干大事!实话告诉你,我们现在连生命都在危险中,李鸿章随时可能联络了后党集团动政变,把包括我们在内的帝党集团一网打尽,到时候你我脑袋落了地,还能关心一个女间谍的大脑会受到什么损害吗?醒醒吧,现在最要紧的是保住大家的命,为此,我们不得不夺去某些人的命,何况用点根本不危及性命的坦白剂?”

    刘云气势稍减,道:“不可以有下次了,事实上,我觉得她长得像我女儿,或者说,如果小慧长到她那么大,想来模样也差不多。”

    “现在不是考虑个人感情的时候,”文易也缓下了口气,“形势非常危急,我想我们必须赶快动手。最好明天白天就解决后党,掌握京城周边的军队,再腾出手来解决李鸿章。最好利用后党稳住他三两个月,等新军组建后便以正规军加特种部队偷袭的方式一举搞掉他,夺取淮系的兵权。”

    “明天?”

    “对,就明天,我想前夜的那批黑衣人也是李鸿章派来探听虚实的,如果他已经知道了太后遭拘禁,那么这几天之内,他就很可能有所动作,后党若跟他联手,我们便毫无胜算了。”

    刘云听得明白,也就不再追究春儿的事情,道:“我们马上去见皇上,让他早做准备。”

    文易点点头:“这样就对了,我们是一体的,我做的事情绝不会对你不利,你要相信我。”

    刘云拍拍他肩膀:“走吧,废话那么多,我有不相信过你吗?”

    ※※※

    是日深夜,虎卫队和教导队总共16人齐集刘云住所,大厅之上已经装设好了无线电台,刘云正亲自与深山中的基地联络:“——是的,直升机24小时待命,路已经完成多少了?百分之七十?好,要加快进度,保持联络——完毕!”

    放下耳机,刘云扫视一圈他的精锐部队,坚铿有力地叫一声:“立正!”

    众官兵絮絮几下排队站好,又闻一声“稍息!”,右脚一起踏出,动作如同一人。

    刘云满意地看着这些精挑细选出来的特种部队官兵。到现在为止,他们依然如此谨记军人的天职,毫不犹豫地服从于他,把各自的命运与他的命运紧密联系在一起,不知道这样的状况能持续多久,如果能到永远那最好不过,但是总有一天,其中的某些人必然会和他分道扬镳,人对于权力的贪欲啊,只要有机会就一定会被诱出来酿成事端。

    “同志们,我们的状况已经非常危险,李鸿章派来的间谍潜入了皇宫,探知了我们的不少情报,他随时可能兵京城,与后党集团一起干掉我们。所以,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我的命令是——”

    众人听到“命令”二字,不由挺起了胸膛,专心聆听。

    “钟夏火上尉带领虎卫队队员十一名,于明天凌晨六点前乘直升机奔袭京师北大营,抓捕提督裕禄,宣读皇上圣旨,收服各营将士。丁介云上尉率领禁卫连一排、二排于明天凌晨六点前偷袭九门提督府,抓捕提督额兰和,并到各营宣读圣旨,收服各营官兵,吏部侍郎汪鸣銮会与你们同去,保护好他的安全。武定国少尉率领禁卫连三排和连部官兵在太和殿后待命,届时与皇上的侍卫协同行动,抓捕后党诸官员,并负责把这些人送到文易的住所去。各行动负责人留下来,一起商议作战计划细节,其他人立即回房整理装备,然后休息待命。”

    “是,队长!”

    ※※※

    西元189o年(大清帝国光绪16年)3月23日凌晨4点,“京师政变”由九门提督府开始,当然这是对于知情人而言的。事实上,政变于当天中午12:oo就结束了,醇亲王等人像往常一样,下朝回家;京城里的百姓像往常一样,各过各的日子;只有皇宫中与往常不同,重兵防御不算,**上还摆出了几门山炮。

    到了下午,京师北大营的一部分人马分成小队进了城,加强了各城门的防御,另一部分人马则驻扎在京城以东临近通惠河的高碑店一带,距京城仅一个时辰的步程。

    晚上,当宫中摆出盛宴,光绪皇帝正与刘云一干人等欢庆政变成功之时,一支庞大的军队离开了天津近郊的营地,沿通惠河向京城悄然行进。

    深夜,文易和经过一天行动已劳累不已的特种部队官兵们各自返回住所,而中午才刚刚被封为禁卫军提督兼京师九门提督(即京城防卫司令)的刘云怎么也没有睡意,于是叫上两名禁卫连士兵,乘一辆马车到京城各门去巡查。

    这一巡就是大半夜,待刘云回到住所,已是四更时分,他正要往西厢房去(自那天在东厢房睡了一夜地板后他就决定把东厢房让给春儿住),却见东厢房虚掩着门,心里涌起一股莫明的冲动,便转身走了过去。

    轻轻推开门,屋内一片昏暗,刘云掏出随身的火机,打亮了,找到烛台的位置,点燃了蜡烛。

    床那边,大红的帏帐低垂着,在烛光的映耀下,显出一种诱惑的气氛。

    刘云走近那张精雕细刻的宁式床,猛地拉开帏帐——

    里面并排躺着两个人,两个男人,歪着脑袋,其中一个被扒掉了外衣,他们是负责看守春儿的禁卫连士兵。

    “春儿——”刘云嘴里的牙齿相互磕碰了几下,“来人啊——快来人!”

    ※※※

    清晨,刘云和手下众人齐集住所,胜利的激动早已飞到了垃圾堆里,紧张肃杀的气氛在48小时里再次占了上风。

    “早知道应该把那奸细杀了!”钟夏火扯着嗓门道,“我们就不会面临现在这种局面了。”

    刘云瞪了他一眼:“都是我粗心了,但是我们现在面临的是怎样一个局面呢?有人知道吗?不知道就不要废话那么多,我已经呼叫基地派无人机沿京津官道和通惠河侦察去了,等有了详细情报再下结论不迟。”

    文易阴沉着脸道:“两个卫兵都被扭断了脖子,说明那个女人武功不弱,不清楚她是否从卫兵口中知道了什么,但是无论如何,她很危险,她有能力逃出这个院子,就有能力逃出城外。”

    刘云道:“昨晚我已经下令封闭城门,并严令在白天开门后扣留所有十五到十七岁左右的女孩——”

    文易冷笑道:“别傻了,既然她是奸细,化妆术总该懂一些吧。若是装成一个老太婆,再租辆车子,想必今天一大早就已经混出了城,然后换匹快马,今天之内就能抵达天津。我想当务之急,还是想想怎么部署京师防御吧。”

    “不至于那么严重吧,”丁介云不知好歹地插进来“我就不信李鸿章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派兵进军京师,公开叛逆皇上。”

    “你白痴啊,”刘云骂了他一句,“权力面前讲的是实力,谁有实力谁掌权,皇上又怎么样,如果我们不来这儿,小皇帝8年后就要被太后关进瀛台,一直到死去。你不懂这个就不要来开会了,我们快要和那老家伙大打一场了,你还在说不信他敢造反?一边去!”

    丁介云被气头上的刘云这么一骂,心中不快,却也自觉地站过一边。

    旁边武定国少尉跑进来,报告道:“基地传送过来侦察照片和解读报告,在通惠河沿岸现一支军队,估计数量在一万人左右,前锋距京城不到5o公里。”

    钟夏火朝墙壁猛踢一脚,吼道:“我就知道会这样,***,是女人就不该杀吗?我们辛辛苦苦拼死拼活,就是等着那个小妮子坏我们的事吗?”

    刘云叫道:“你吵什么,春儿昨晚半夜才逃走的,这些军队应该是在此之前就出了的,不然无法行进到现在的位置,也就是说,这支军队的移动与春儿无关,李鸿章一定有别的情报来源——”

    刘云拿过照片和被告,粗略看了一遍,大声道:“别吵了,我们又不是马上要完蛋,我们手上有北大营的十个营,再加上九门提督府的六个营,紫禁城的一千侍卫,总共九千兵力可用,还有一个配备现代化武器的禁卫连,我们的实力跟敌军不相上下,完全可以打一仗!”

    钟夏火马上过来泼冷水:“北大营的五千人马昨天才收服,我们不过抓住了他们的提督,要那些营官一心听从我们看来比较难,如果李鸿章派奸细前往分化瓦解,事情就危险了。九门提督府的人想来也是差不多的状况。皇宫的那些侍卫光守护皇上就很吃力了,根本无法用于野战守城,所以我们唯一可放心依靠的只有那一个禁卫连。”

    文易反驳道:“现在刘队长是皇上御封的禁卫军提督和九门提督,后党的人又被我们用药控制住了,北大营和九门提督府的那些部队长官即使不听刘队长的,也不能不听他们后台的话吧。我们再以皇上的名义多加封赏,不信他们不尽心为我们效力。”

    刘云决心用命令停止争吵:“文易说得对,我们手中还有后党作为工具,不怕那些军队不听命令,这样吧,大家听命令!”

    众人起立听令。

    “丁介云上尉负责指挥禁卫连,一排和二排在皇宫中待命,三排由武定国少尉亲自率领,携带电台开往香山,与基地派出的装甲车队汇合后前往基地领取重武器,之后立即返回。北大营的部队共有步营七个,骑营两个,炮营一个,共五千人,配备75毫米山炮二十五门,15o毫米重炮二门。其中的炮营、一个骑营和一个步营编为司令部直属团,由我兼任团长,另外的三个步营编为第一团,由钟夏火上尉任团长,剩下的三个步营和一个骑营编为第二团,由文易任团长——”

    “等一下!”钟夏火喊道,“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让非军事人员担任部队主官!”

    刘云头也不抬:“我们缺乏具有团级指挥能力的军官,虎卫队要做为特种预备部队待命,不能抽出人来,况且文易对军事战略战术都颇有研究,还有较强的沟通能力,足以胜任这个职位。还有问题吗?”

    钟夏火左右瞄瞄,见气氛不对,只好说:“没问题了。”

    “九门提督府辖下有六个步营,共三千人,由胡克中尉指挥,负责防御京城;虎卫队由邓简中尉代理队长,留在皇宫,保持待命状态,随时准备乘直升机进入敌后作战。

    完毕!大家听到命令了,该怎么做知道了吗?”

    “明白!坚决完成任务!”

第十二章 风起

    刘云的命令在执行的时候遇到了问题,那就是武定国带领的禁卫连第三排去基地领取重武器后没有足够的车辆驾驶员和重武器操作手,那些新募来的禁卫连士兵根本不知道汽车为何物,对迫击炮和自动榴弹射器也是闻所未闻。

    不得已之下,刘云只好将虎卫队中的八名成员配属给禁卫连,以使禁卫连能够充分挥战斗力,而虎卫队剩下的三人随禁卫连三排到基地驻守待命,随时准备乘直升机遂行空中支援。但这也意味着刘云手中不再有精英特种部队组成的预备队。

    讨论完行动的细节后,各人进入了自己的岗位。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化得如此之快,短短几天里,一场宫廷变乱演进成了内战,你死我活的拼杀即将开始。历史不容得改变,它只能创造,在毁灭了旧的基座后新建光辉的圣殿,或者茅草房。

    刘云知道,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些只会嘴上说“忠君爱国”的地方军事长官身上,但是至少要逼迫他们不站在敌对的一方。于是他请光绪帝向各地总督以至手握重兵的提督、总兵去圣旨,痛斥李鸿章为叛国逆贼,历数其自中法战争以来的种种罪状,然后严令各地军事长官“——敢助李逆者诛九族无赦。凡忠心于联,立即兵赴京平叛者,不问职位如何,皆升一级,另有封赏无计。有接旨后迟疑不定者,与助李逆者同类,同诛九族无赦——”

    另外还让醇亲王等人出指示,命与后党集团关系密切的那些军事长官兵赴京津地区,讨伐李鸿章。

    刘云很清楚那些军事长官的心理,他们一定都举棋不定,想看看事情进展下去后哪一方会占绝对优势,然后跟着强者起哄,一起上去踩扁弱者。况且李鸿章肯定也已经派人去他们那里活动了,威逼利诱之下,那些明哲保身的家伙们更会左右观望。要使他们投向己方,就必须在战场上取得优势,至少打一场大胜仗,保住京城。届时李鸿章将面临墙倒众人推的困境,他离彻底完蛋也不远了。

    可是,如何取胜呢?

    刘云心里还没有底。

    文易走到他身边:“怎么了,没自信吗?”

    刘云摇摇头:“你没到底下的部队去看过吧?九门提督府的三千八旗兵,几乎全是鸦片烟鬼和瘦弱懒惰之徒,根本无法作战,昨天我巡城时看到,差不多每名步枪手都拿着新得亮的旧式林明登单步枪,枪油还没弄干净,随便找了几名士兵来演示操枪动作,居然连三点一线是什么都搞不清楚!北大营的那支武字军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大炮擦得干干净净,这本来是好事,可一问炮手,进行过几次实弹射击?炮手说四年就搞了一次,只让打一炮弹,而且他负责的那门炮打出去的还是哑弹——”

    “我刚刚从部队回来,你说的,我全看到了,所以,我现在比你还要没自信。”

    两人对视苦笑。

    “如果时间充裕的话,本来可以偷出一些威力强大的武器带到这边来的,当时太紧张了,总觉得多耗一分钟时间,我们的行动就多一分危险,所以——”

    文易拍拍刘云肩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报告!”总部通信员马成武少尉递提着无线电走进屋里,“基地参谋杨正金中尉要求与刘队长直接通话。”

    刘云接过通话器:“我是刘云,什么情况?”

    “报告刘队长,我们在为禁卫连三排放武器的时候,翻出了一套心理战装备,名称很古怪,叫‘gL3’,包装上标明只有经过心理战中级训练以上的军官才有资格指挥使用这种装备,我们觉得您应该知道是怎么会事,所以就马上与您联系了——”

    “你没看错?真的是‘gL3’?”刘云开始觉得老天总算没有完全抛弃他。

    “印得清清楚楚,绝对没看错。”

    “好,太好了,我跟你说啊,立即派直升机过来接我,那套装备要妥善保管,在我到之前不许任何人打开外包装,另外,告诉武定国,叫他的三排领完武器后原地待命,明白了吗?”

    “是!”

    放下通话器,刘云摇晃一下脖子:“唉,天无绝人之路啊,老文啊,等下帮我主持好这边的事情,我要回基地一趟,有情况无线电联络。”

    文易点点头:“没问题,对了,他们到底现了什么?你的表情居然一下子从近似绝望变成了参加野餐前的轻松兴奋,一定是件不俗的宝贝吧。”

    刘云点头微笑:“是件了不得的宝贝呢,我以为没带来,不知怎么回事,最后在紧要关头就翻出来了,看来我们是注定要在历史之树上创造一根全新的分枝了,谁也无法阻止,你等着看吧,我打赌这将是一场流血最少的内战。”

    ※※※

    3月25日清晨,京郊高碑店紧靠通惠河的一段战壕里,钟夏火正忙着一个个教那些所谓的练军士兵怎样使用步枪,从昨天受命担任第一团一千五百名武字练军的长官以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做类似的工作,比如告知普通士兵挖战壕的方法,组织配属的七门山炮的炮手进行他们参军以来的第一次实弹射击训练,教会那些营官把总如何准确清楚地提交报告以及理解上级的命令,等等等等,这些工作令他疲惫不堪。

    “报——”一名侦察骑兵在战壕前跃下马,跑过来跪下打千。

    “起来说。”钟夏火把手中的林明登单枪扔给一名把总,抓住侦察骑兵的肩头把他扶起来。

    “刚刚在前面沿河的林子里遇到了淮军的一群步兵,大约有四五百人,正坐着休息,离我们不到五里地,一小队骑兵刚才追着我跑了二里多,总算被我甩开了——”

    “你说有骑兵追你?”

    “是的。”

    钟夏火摸摸下巴,拍了拍侦察兵的肩头:“辛苦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陈星云。”

    “名字不错,你,跟我一起去炮兵阵地,马上。”

    “是!长官!”

    两人上马急弛,很快在七门七生半(75mm)的克虏伯山炮前停住。

    武字炮营副营官严沧龙迎了上来:“钟爷,您来了。”

    钟夏火一落地便奔向最近的一门炮,口中叫道:“少废话,叫炮手上炮,弹药箱打开,准备十急射!”

    “是是是,”严沧龙忙不迭地应道,回头就对坐在弹药箱上晒太阳的炮手们喝道:“都听到没有,还不快干活,一群懒骨头!”

    钟夏火单膝跪在炮后,叫过陈星云,掏出张昨天才到手的战区地图,花了几分钟向他讲解看地图的方法,然后让他指出那些淮军步兵所在的位置。

    “这,就是这,错不了。”陈星云在地图的一角点着,十分肯定地叫道。

    钟夏火立即摇动瞄准器手轮,定下射击诸元,然后跑向下一门炮,重复刚才的动作,直到七门炮全部准确瞄向目标,便亲自下令:“全体炮手,上炮!”

    克虏伯七生半山炮定员四名,其中一名负责瞄准,一名负责装填兼击,两名负责从弹药箱中取出炮弹传给装填手,现在钟夏火已经代替那些只知道从战孔中直接瞄准目标的瞄准手调好了射击诸元,实际上炮手们便三人一组投入了战斗。

    钟夏火从严沧龙腰间抽出一把满清三百年前就定下样式的马刀,权当指挥旗,向炮手们最后说明:“等下听到我喊预备就装填,看到我把刀挥下来喊开火就拉绳,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行动,明白没有?”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预备——开火!”钟夏火刀一挥,七门山炮几乎同时喷吐出橘红火焰,接着浓烟在阵地前随风弥散,向通惠河岸飘去。

    七十根金属药筒很快在山炮后面散落开来,钟夏火举起望远镜,只见远方树头云下,升起一绺绺灰黑的烟柱。

    这是帝国189o年京津兵变中最大的一次杀戮,由淮军名将——毅军提督马玉昆率领的淮军先头部队在高碑店正东二点五公里外的树林中遭遇对方火力急袭,九十秒内,七十75mm山炮炮弹在其前锋步营驻扎地中炸开,全营五百名官兵全部失去战斗力,而更重要的是,正率领亲卫骑兵小队四十余人亲赴前锋营视察的马玉昆亦中弹身亡,毅军各营闻之立即停止向北京推进,后退十里扎营。

    接下来生的事情改变了整个战局,并在民间留下了无数神奇的传说。

    25日午后,毅军各营在通惠河边的驻扎地上空伴着巨大的“嗡嗡”声泛起了一团诡异的云彩,引得官兵纷纷出帐观看。

    云彩由暗红变为暗黑,又由暗黑转为灰白,最后展开成一片周边数里的雪白色云幕,悬在蓝天上。众官兵正指点天空议论纷纷,忽见云幕上浮现一个灰色骷髅的影象,大骇,一些人怪叫着朝营帐跑去,还有人拐上天津方向的大道没命地狂奔,更多的人痴痴地站在原地,被这旷古未有的恐怖景象吓傻了。留下来的人看到了骷髅之后的另一幕:几个血红的楷体大字在骷髅周边凸现,是为:“天诛李鸿章,从贼者必死”。字的边缘墨迹欲滴,又似鲜血横流。整个景象持续了近半个时辰,三十里以内包括淮军总统宋庆和天津总兵江自康在内的上万淮军官兵全部看得清清楚楚。混乱很快蔓延到全军,几个时辰内,当年在镇压太平军时骁勇无比的淮军精锐部队几乎彻底崩溃,散兵游勇向四面八方逃去,另有少数官兵挟迫宋庆和江自康向当面的钟夏火部投降。

    文易也看到了这一幕,当时他的第二团正携带十门山炮和两门十五生(15omm)重炮沿京津大道向敌军侧面迂回,众官兵眼见清天白云上无端冒出“天诛李鸿章”的字样来,士气大振,加前行,果然一路抓获无数淮军溃兵。

    “老刘啊,你的秘密装备还真是妙,”文易在无线电里叫道,“我这里快成淮军战俘收容所了,你不用说,我知道gL3是什么东西了,只是不知道那名称的意思,你解释一下?”

    “很简单,gL3就是鬼脸三号的意思,你这历史学家,什么时候都爱刨根问底。好,现在接受命令吧,命你部立即派少量人员押送战俘回京,大部向廊坊开拔,并在那里等待钟夏火的一团,待两军汇合后,一齐向天津进,我将率领直属团视情随后跟进。”

    “明白!”

    ※※※

    天津,直隶总督府。人、车、马在大门前挤成一团,人的叫骂声与牛马的嘶叫声混杂得不成样子,这其中的一辆牛车上,李鸿章正对着家丁大声呵斥:“怎么搞的,不是叫你们盯着他的吗?快去把他找回来!”

    一名家丁唯声道:“少爷午后就带着一个昏过去的姑娘往紫竹林那边去了,小的也不知道究竟去了哪,少爷不让我跟着——”

    “废物!一群废物!”李鸿章脸色紫,转向旁边的卫士长:“别管了,我们先走,到塘沽去,那里有军舰等着我们,到时候向东向南,都有地方可去——”

    “李大人要到哪里去啊?还要坐军舰,难道想叛逃外国?”一名军官猛地拉开车帘,盯着李鸿章道。

    李鸿章怒道:“聂总兵,你想干什么?”

    聂士成拱手道:“在下不想干什么,只想知道李大人的去向,若是李大人意欲叛逃外国,休怪在下无礼,在下必以命相阻。”

    “你——”李鸿章眼睛一翻白,晕了过去。

    待他醒过来,已经和儿子李经方一起被关在了一间卧室中,纸窗外依稀辩出一排卫兵的身影。

    “爹——我们这次逃不掉了——”李经方哭叫道。

    “住口!”李鸿章挥手抽了他一个嘴巴,怒喝道:“说,你刚才到哪儿去了!还带着个姑娘,什么时候了,你脑子里除了女人没别的了吗?”

    “那是春儿呀,没想到她居然成功逃脱出来,最后还是回到我手中,今天中午我让厨娘帮着在她饭里下了药,然后就带去紫竹林我自己的一处宅子,谁想,正要成事的时候,那个姓聂的带着一群人冲进来把我捆了去——”

    “无耻!”李鸿章不禁老泪纵横,“我怎么生出你这种东西!唉——天哪,我李鸿章一生小心谨慎,谁想得竟晚节不保,邪念薰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天灭我矣,天灭我矣!”

第十三章 仗舰倚天

    京师西苑,刘云静坐于光绪身边,检阅着刚刚班师回朝的武字军各营,当然,按他事先吩咐的,只是让官兵们列队走过,没有强求他们踢正步。

    光绪看着缴获的数十辆炮车列队通过校阅场,喜形于色,转向刘云道:“爱卿啊,今次大捷大壮朕之皇威,淮军各支皆降为我用,且爱卿率军与敌万人对阵,不损一人,仅数十炮,即全歼叛军,真乃旷世未有之神功啊。朕欲任你为直隶总督,加封二等侯,特命钦差大臣,统帅直隶及东北各军,爱卿意下如何?”

    刘云急跪道:“谢主龙恩——”

    一旁文易道:“皇上,此次兵乱虽然铲除了淮系势力,但是江南湘军势力仍需用心对待,臣以为,不如尽快开始改制变法,同时将湘军领袖张之洞、刘坤一等召至朝中,名为重用,实则逐步削夺其兵权,使其不得危害朝廷。”

    光绪点头道:“爱卿所言极是,改制变法之事,经爱卿多日献策说明,朕实感此乃我大清复兴之要大计。如今太后放心交权于朕,淮军势力亦已瓦解,湘军势力迟早可平,朕当放手行之,必令我大清重振往日雄风。”

    文易道:“皇上圣明,如今改制变法,当从朝廷政体开始,旧制之弊,臣早已为皇上陈述甚多,变法之途,臣亦上折详述。如今万事具备,只待皇上下旨,明令变法,并将臣等草拟之新法制公布于天下,另以入阁为名召张之洞、刘坤一进京。届时变法一开,政治可清明,民心可收服,工商可兴盛,饷银可不断,军备可整扩,国内可无乱,外国亦不敢轻易来犯,我泱泱中华复为天下之指日可待——”

    光绪站起身,指着校阅场上士气高昂的官兵:“朕若有百万如此雄兵,列强还有谁敢来犯?朕当立即下旨,变法图强,你们二人在校阅之后随朕回宫,朕与翁先生等人将和你们细商变法事项。”

    刘云和文易同声道;“遵旨!”

    ※※※

    夜,刘云和文易离开内宫,在卫兵簇拥下一起走进刘云的住所。

    刘云遣退卫兵,关好房门,与文易一同坐下。

    “刚才你的演讲很不错嘛。”刘云倒了杯茶递给文易。

    “小意思。”文易接过茶抿了一口。

    “翁同和被你捧得一楞一楞的,怕是回去后要糊涂老半天吧。”

    “他是帝师,又曾入过军机处,当过户部尚书,从政经验丰富,是帝党中除光绪外的要人物,由他来当内阁总理大臣再合适不过,我做他的次官一来可以从旁协助,二来可以积累我自己的政治资本,我想在这种时候各地的督抚们一定不习惯看到改制后的中央各部大臣全换上了新面孔吧——”

    “也是,其他各部的人选刚才你好象没讲全,你给我总起来说一遍,看我有没有记错——”

    文易放下杯子,掏出一张纸片:“都记下来了,括号里是简单的说明,你自己看吧。”

    刘云接过来凑近灯下,只见上面写道:

    内阁总理大臣:翁同和(帝师,前户部大臣、军机大臣)

    次官:文易

    6军大臣:刘坤一(湘军名将,现任两江总督)

    次官:何新(25岁,毕业于哈尔滨工业大学机械系,曾任兵器工业部773设计所助理设计员)

    海军大臣:张之洞(湘军领袖之一,现任湖广总督)

    次官:江闻涛(24岁,毕业于哈尔滨工业大学船舶设计系,曾任大连造船厂助理设计员)

    内政大臣:汪鸣銮(帝党成员、翁同和至好,现任吏部侍郎)

    次官:6宝忠(帝党成员,侍读学士,光绪近臣)

    财政大臣:韩浪(25岁,毕业于南京大学商学院,财政学硕士,曾任南京大学商学院助教)

    次官:莫宁(24岁,毕业于广西师范大学社会文化学院,政治学硕士)

    外交大臣:曾纪泽(曾国藩之子,精于天文、算学、外语,曾任驻英、法、俄国公使)

    次官:张志高(23岁,毕业于广西师范大学外语系)

    工商大臣:牛金博士(33岁,毕业于清华大学理工学院,工业管理工程师,曾在都钢铁公司担任过副总工程师)

    次官:(待定)

    文教大臣:志锐(珍妃胞兄,礼部侍郎,光绪近臣)

    次官:罗素兰(22岁,毕业于云南大学汉语言文学系)

    科技大臣:刘铭传(台湾巡抚,曾上言修造铁路,对外国先进科技兴趣甚高)

    次官:马丰(26岁,毕业于哈尔滨工业大学化学系,工业化学硕士,曾任鞍山钢铁厂技术员)

    农林大臣:田正宏(27岁,毕业于云南大学商学院,国民经济学硕士,曾任广西师范大学法商学院讲师)

    次官:(待定)

    卫生大臣:文廷式(帝党成员,侍读学士,光绪近臣)

    次官:(待定)

    “倒是蛮全的嘛,不过今天皇上没有马上表态,你认为这份名单会全部实现吗?”

    文易笑道:“**不离十吧。”

    刘云放下名单,起身走近墙上悬挂的一幅国画群山图,抚着画道:“没想到啊,李鸿章居然会作出如此大胆的决定,按照你先前给我介绍的历史知识,李鸿章应该不是那种卤莽草率之人啊。”

    文易道:“只要利益足够大,风险足够低,很难有人可以抵挡权力的诱惑,李鸿章之所以会决定向京师进军,想必是得到了某些人的指令或鼓动,前者大概是后党,后者便是他的部下,上上下下的压力和诱惑促使他作出了这一看似轻率的决定。”

    刘云微微摇头:“我在想,根据我们那个时光机的理论,我们这些人到达189o年等于是一定量的激素注射进了历史之树主干的某一部分,激素促使树干中的物质产生反应,生长出新的枝桠,我们就随着新的历史分支走向与主干完全不同的未来,丝毫不影响主干的展进程。李鸿章对我们到来后局势的判断,以及最终作出的决定,也许就是树干中物质产生反应的表现之一呢?”

    文易拍拍刘云肩头:“别想那么多了,时光机反正已经炸掉了,不会有人追过来的,我们就安心地在这个时代实现我们的梦想吧,想点现实的问题好了。对了,听说那个春儿姑娘抓回来了,原本还差一点被李鸿章的儿子上了,这姑娘从小没父母,身世也很可怜,被李家人利用完了连身体都要——,真是——”

    “她就在后屋。”刘云说。

    “哦?”文易意味深长地看了刘云一眼,“怎样?要收做干女儿?还是干脆——”

    “暂时,不关你的事,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

    四年后。

    1894年(光绪二十年)5月3o日。

    北洋舰队威海卫基地外,集大清帝国三洋舰队精华为一体的镇洋舰队正为亲临视察的光绪皇帝举行规模浩大的分列式。

    光绪座舰——标准排水量二千三百吨的国产“泰山”号炮舰——泊于港外,随驾的要员包括海军大臣张之洞,海6军总参谋长刘云中将,北洋舰队司令刘步蟾少将,以及总参谋部作战处处长杨正金少将等,刘步蟾紧靠光绪身边,负责为皇上讲解分列式上出现的军舰。

    以北洋舰队旗舰兼镇洋舰队临时旗舰“龙威”号装甲舰为,镇洋舰队排成气势恢弘的一字长蛇阵,浩浩荡荡地自御驾座舰“泰山”号前通过。

    “皇上,此舰名‘龙威’,”刘步蟾开始了他的解说,“与其后的‘凤翔’舰同级,系海军大臣次官江闻涛主持设计,委托德意志伏尔铿船厂建造,光绪十九年完工,当年冬天进驻江南定海,暂隶大洋舰队,今年开春调入北洋舰队。此级舰标准排水量八千八百五十吨,最大航十六节,前后各一座三零点五公分双联主炮,两舷共十门克虏伯十五公分射炮,鱼雷管四具,全舰主要部位装甲甚厚,足可抵挡日本海军装备的大口径火炮轰击。”

    稍后,一艘主炮配置于舰前部左右并在中部顶着两个大烟囱的战舰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光绪道:“刘爱卿稍候,此舰朕认得,乃原北洋水师旗舰‘定远’舰,它后面的系‘镇远’舰,对不对?”

    刘步蟾道:“皇上圣明,那——是否还要详细说明?”

    光绪笑道:“朕仅仅记得舰名,具体情况还要你这舰队司令仔细说来啊,难道你想偷懒不成?”

    “臣不敢,臣遵旨。皇上,此二舰系装甲战舰,由德意志伏尔铿船厂建造,先后于光绪六年、七年完工,标准排水量七千三百三十五吨,最大航十四点五节,舰前部左右各一座三零点五公分双联主炮,克虏伯十五公尺副炮前后共二门,去年刚在两舷加装了共六门十五公分射炮,另三点七公分五管格林炮八门,鱼雷管三具,载鱼雷艇二艘。”

    光绪举起望远镜朝向远方,又道:“后面跟着的那几艘似乎没见过,刘爱卿?”

    刘步蟾看也不看便应道:“那是江南制造总局新建的海防舰,领头舷号2o1的名‘建北’,2o2号名‘建南’,2o3号名‘建中’,2o4号名‘建东’,于光绪十八年至十九年完工。此级舰标准排水量四千五百八十吨,最大航十七节,舰一门三零点五公分主炮,舰尾及两舷共九门十五公分射炮,三点七公分格林炮八门,鱼雷管四具。”

    四艘海防舰开过后,一队外形一模一样的军舰犁着海面经过“泰山”号右舷的校阅区,刘步蟾忙道:“皇上,这就是江南制造总局和大连船厂分建的‘风’级巡洋舰,共八艘,舷号依次为32o至328,名字分别为疾风、烈风、追风、飓风、风、狂风、海风、和风,先后于光绪十七年至十九年完工,至今尚有四艘在建。该级舰标准排水量三千一百五十五吨,最大航二十一节,舰尾各一门二十一公尺主炮,两舷共六门十五公分射炮,三点七公分格林炮六门,鱼雷管四具。”

    紧接着的两艘外形近似于“龙威”级装甲舰,只是外形轮廓较小,刘步蟾为光绪指道:“这是新从德意志伏尔铿船厂接来的‘新远’、‘恒远’装甲巡洋舰,由海军大臣次官江闻涛与德国顾问共同设计,现配属北洋舰队。该级舰标准排水量四千七百三十吨,有重装甲防护主要部位,可抵御大径火炮轰击,航十七节,前后各配二座双联装二十一公分主炮,两舷共配十五公分射炮八门,三点七公尺五管格林炮六门,鱼雷管四具。”

    “新远”、“恒远”二舰开过后,刘步蟾放下望远镜道“皇上,后面的都是旧舰了——”

    光绪摆摆手,道:“旧舰也要说清楚,我大清所倚靠者,右手为6军,左手为海军,惟两手齐全,方可御敌于国门外,不但要令沙俄不敢再从6上蚕食,更要能阻止欧美列强及东洋倭夷从海上来犯。朕操持天下,不可不问兵事,爱卿不可懈怠,快一一说来。”

    “遵旨,皇上请看——”刘步蟾为光绪指点道,“迎面开来的二舰乃当朝十三年完工的巡洋舰‘致远’、‘靖远’,由英国阿姆斯特朗船厂建造。该级舰标准排水量二千三百吨,最大航十八节,配备二十一公分主炮三门,十五公分副炮两门,六磅远射炮八门,三点七公分格林炮六门,鱼雷管四具。”

    “后面二舰分别是‘经远’,‘来远’,亦为阿姆斯特朗船厂于当朝十三年完工。该级舰标准排水量二千九百吨,最大航十五点五节,配备克虏伯二十一公分主炮二门,克虏伯十五公分副炮二门,四点七公分五管机关炮二门,三点七公分五管格林炮五门,鱼雷管四具。”

    “还有,那艘单烟囱单桅杆的,名为‘济远’,系装甲巡洋舰,当朝十一年完工,同年随‘镇远’、‘定远’一起驶抵大沽口加入原北洋水师。该舰标准排水量二千三百五十五吨,装甲类似‘镇远’级,可抗大口径火炮轰击,最大航十五节,舰配双联装二十一公分主炮一座,舰尾一门克虏伯十五公分炮,另配格林机关炮十门,鱼雷管四座,载鱼雷艇二艘。”

    “殿后的是‘平远’,乃福州船政局于当朝十三年建成,该舰原名‘龙威’,光绪十六年加入原北洋水师后方改名‘平远’。该舰标准排水量二千一百五十吨,最大航十四节,配克虏伯二十五点四公分前主炮一门,克虏伯十五公分副炮二门,四点七公分五管机关炮八门,鱼雷管四具。”

    海面上,波浪起伏,军舰划开的水花时隐时现,光绪意犹未尽,转向刘云:“刘参谋长,我大清海军四年间已初成规模,你的禁卫第五师筹办了近一年,怎么还未见成果?”

    刘云禀道:“皇上,近年来大力展海军,6军经费支拙,维持四个禁卫师外加骠骑旅、卫戍旅、教导旅共十万余精锐部队已显吃力,禁卫第五师如今已经配齐营以上军官、文员,只待经费一到,便可订购武器,征召预备兵入伍,补齐下级军官,全师可成。”

    光绪笑道:“爱卿放心,韩大臣正在努力,不久便可筹到你所需的经费。对了,前月你所奏朝鲜东学道起兵行乱,如今形势如何了?”

    “东学道之乱其实乃朝鲜国王行苛政,又加上日本以不平等条约掠夺朝鲜,人民痛苦不堪,乃揭竿而起——”

    光绪道:“这个文次官已经跟朕谈过了,你就说说现在的形势吧。”

    “是,东学道自从二月于全罗道起兵,所向披靡,民众纷纷加入,星火燎原,势不可当。据朝鲜总领事袁世凯昨日来电文,乱党已聚集十万之众,正围攻全罗道府全州。”

    光绪点点头,又问:“朝鲜国王可曾请求我国派兵?”

    刘云道:“尚未有消息,不过,臣以为,那是迟早的事情。”

    光绪颔微笑,刘云亦会心而笑。

第十四章 战!

    京师,座落在德胜门外的总参谋长刘云府邸,高墙大院中,绿树红花,奇石碧潭,巧亭妙廊。

    温暖的阳光下,四个不过两三岁的孩子正在周边围满垂柳的依水小亭中蹒跚学步,两位少*妇照看着他们,几名侍女立在亭外,再过去还有几名腰挂左轮手枪的家丁。

    孩子们用他们的方式相互交流着,包括简单的字句,咿呀的叫声,以及各种大人们不尽明白的肢体语言。

    一位少*妇身着西洋长裙,身材娇小玲珑,眼睛明媚,皮肤嫩白,脸上泛着幸福灿烂的笑容,不时逗弄一下在地上纠缠不清的小可爱们。另一位肤色稍暗,却有一种健康的美,她身着传统的旗袍,虽然也以幸福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孩子们,但是毕竟有些大家夫人的矜持,只坐在石凳上与朱夫人——也就是总参情报处处长朱涛少将的夫人蓉儿——说着话儿,她就是总参谋长刘云中将2o岁的夫人春儿,这四个孩子中有一对龙凤双胞胎是她的,哥哥叫刘平,晚他三分钟出生的妹妹叫刘玉春。

    “朱夫人,你看我们两家的孩子玩得多好,以后如果能经常在一快的话,还真算青梅竹马了呢。”

    朱夫人拉过正搂着她两岁女儿不放的小刘平应道:“将来若能定下婚约,倒更是件美事呢,看,刘平多喜欢我家朱馨啊。”

    刘夫人笑道:“我家玉春跟你家朱烈风也挺般配的,我正有此意,只是不知道你我夫君的意思,我们女人家哪做得了主啊。”

    刘夫人话音未落,身后已经有刘云的笑声:“夫人要做什么主啊,做这里的女主人还不够吗?”

    刘夫人忙起身行礼:“老爷,您回来了。”

    刘云扶住她,道:“不是叫你不要行这种礼了吗,都四年了,就是改不掉。”

    “贱妾……”刘夫人话刚出口又忙改道:“春儿不敢不遵礼节。”

    朱夫人在一旁笑道:“姐姐就是不会变通,不过刘参谋长就喜欢这样的姐姐,对不对?”

    早在三年前,朱夫人——蓉儿和刘夫人——春儿就在一次刘府私人宴会上认识了,真是一见如故,遂结为金兰,自此以后,两家的夫人就常相互探访,不时还带上孩子,如同亲姐妹般。

    刘云指指身后,对蓉儿道:“你家老爷也来了,还不老实点?”

    蓉儿扯过自己的一对儿女,笑道:“他在不在我都一个样——快,小馨,烈风,叫叔叔。”

    小朱馨含糊不清地叫着“猪猪……”,惹得大人们一通轰笑。

    朱涛走过来抱起小馨,捏捏她小鼻子:“小馨,告诉爸爸,你喜欢平哥哥吗?”

    小馨又叫道:“平哥哥,是……鸽子……”

    朱涛又问:“那以后你做平哥哥的新娘子好不好?”

    小馨含着大拇指,犹豫了一下,嘟囔道:“好……不好……好……”

    春儿抱起刘平,指着小馨道:“你听到没有,妹妹答应给你做新娘子了,你高不高兴……”

    刘平坚决地叫道:“高兴,妹妹……”

    说完张着嘴傻笑起来。

    小馨看见平哥哥笑,也嘻嘻直笑,地上的玉春和烈风摸不着头脑,呆呆地望着他俩,想了一下,也不问缘由地开始一个劲笑。

    刘云看着这一幕,忽然又想起留在另一个时空的那个家,眼前似乎又要有女儿刘千桦和妻子肖雯的身影浮现,他闭一下眼,把快要成形的图象打碎了。已经抛弃了过去的人,再不停地想念过去,不仅是对现在的背叛,也是对过去的侮辱。

    春儿在刘云耳边轻声道:“老爷,您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什么?”

    “我们两家的孩子啊,我和朱夫人都觉得挺好,不知道老爷的意思……”

    刘云蹲下来,搂过玉春和烈风,捏捏他们的小脸蛋,微笑道:“顺其自然吧。”

    这时,一名家丁急急跑过来,在刘云身边弯腰道:“报老爷,内阁总理大臣次官文易求见……”

    刘府会客厅上,刘云让家丁侍女全都退下,只和朱涛一起会见文易。

    文易此时身着黑色西装,打着蝴蝶领结,假辫子早扔掉了,头整得油光滑亮,都往后梳过去,一手托顶礼帽,一手拄根文明杖,颇有欧美绅士风度。

    刘云和朱涛则身着仿自德国6军的将官服,藏青色主调,肩头有坠着金黄色穗条的将军衔章,

    领子上则别着金色龙纹领章——这是军官的特权,袖口刺有银色龙纹镶边,外腰带环扣上饰有银色麒麟,两人手上捧着的军帽正中闪闪亮,那是1891年定下的军徽——金色盘龙。

    三人省去了客套,围着张方桌坐下,各人自己动手倒茶,刘云帮文易把礼帽和文明杖放好,回头道:“文易,内阁里又有什么新闻,快说来听听。”

    文易呷口茶,慢条斯理地说:“今天陪翁总理到资政院,一进门就有谭嗣同那帮人上来闹着要今年开国会,总理大人解释了老半天才让他们静下来;然后是世袭的王公贵族们抗议清理田亩,总理说这种事情找最高法院去,把他们支回去了;接下来听梁启演说,整整讲了三个小时,这期间有一半的贵族议员退场,另一半贵族议员打起瞌睡,平民议员中则有人叫好有人叫骂,我想把他招进我们中民党真是个正确得没救的决定,未来开国会的时候,凭他的演讲能力,不但我们的席位可以增加不少,国会的气氛也将活跃得多……”

    文易所说的资政院是1891年“预备立宪”的产物,一开始便是做为未来国会的基础而存在的,议员分“民选”、“钦定”两种。“民选议员”又称“平民议员”,共1oo人,由各省谘议局议员互选产生,经各省省长核定。“钦定议员”又称“贵族议员”,规定必须是宗室和外藩世袭王公贵族以及按新爵位制封赏的军功、商勋贵族,按对等原则,也是1oo人。1892年3月召开第一届资政院常年会以来,文易等“刘云系”的内阁僚员们便开始在议员中网罗才干之士,笼络亲王显贵,经过精心筹划,于次年一月成立了中华民族民主党,简称中民党。到1894年第三届资政院常会召开时,中民党已经拥有68名平民议员和35名贵族议员,在资政院中取得了左右全局的力量。同时,中民党在地方也大有展,其支部设在了各省城、府城甚至县城,全国三分之二的省区谘议局由中民党议员操纵,另外三分之一的省区谘议局中也有一定数量的中民党议员,而中民党的目标,就是要在预定于1896年召开的国会中取得绝对优势,以稳固地执掌政权。

    刘云待文易讲完,便拿过一本文件夹,打开了推到文易面前:“这是今年的紧急军费预算案,你先留着,待事情生了以后,你立即提交内阁讨论,并务必让资政院通过加征新税的议案。”

    文易浏览过去,点头道:“没问题,压缩政府开支,暂停基本建设投资,再向富裕阶层加征新税,行战争国债,由宣传司动募捐,这笔预算还是可以筹到的。”

    刘云道:“这还只是今年计划内的,如果战争不按我们的计划进行,拖到了明年,或者我军遭受了不测,那么还会有新的预算出来。”

    文易摆摆手:“你就放心按你的计划进行吧,财政方面有我们内阁的一大群弟兄在,不用你操心。再说,经过这四年的政治经济改革,虽然说不上有根本性的变化,但这个国家的物力财力已经足够支撑一支东亚第一的现代化军队打上一场灭国之战。”

    “灭国之战?说得好,不过我认为,这个灭国不一定是吞并领土,奴役人民,而是逐步摧毁其国民的自尊和自信,控制其经济命脉,使其从文化上和经济上彻底屈从于我们——”

    “永世不得翻身。”

    文易插了一句,刘云点点头,又道:“所以我觉得这场战争的结果是一个条约,无论谁胜谁负,都要靠谈判来最终解决问题,如果我们大获全胜,那么就要迫使对方签一个能给予我们最大利益同时对其损害最大的条约。”

    “我相信你的军队能给我们带来这个条约。”文易说道。

    “要不要去看一下,下周一我去天津视察禁卫第二师,你有空的话就一起来吧。”刘云道。

    “我看看……”文易抽出备忘录翻了一下,“后天有个会,不是很重要,这样吧,我跟翁总理说一声,如果行的话我再通知你们。”

    “ok。”

    天津紫竹林兵营。

    禁卫第二师师部正设在此地,兵营内除设有师部机关及军官家属院外,还驻扎着师部直属队各团,官兵总数近九千人。

    禁卫军是四年来帝**事改革的精华,其基本作战单位为禁卫师和禁卫旅,截止1894年4月3o日,在以直隶省为中心的直隶军区内,已经编组完成四个禁卫师(番号禁卫第一至第四师),三个禁卫旅(京师卫戍旅、禁卫骠骑旅、禁卫教导旅),两个禁卫海军6战团(一团和二团)。另外,以禁卫军为参照编练的常备军也已经展到三个师(番号步兵第一至第三师),其中步一师、二师驻扎两江军区,步三师驻扎东北军区。

    禁卫师的编制最初是以对抗日军师团为标准的,力求在同等兵力条件下,火力和后勤补给能力要胜过对方,然而随着清军编制改革的进行,日军的编制也生了相应的变化。

    以1892年组建,现已满员的清帝国禁卫第一师为例。

    禁卫第一师由师部机关、师直属队和三个禁卫步兵旅(禁卫第四、五、六旅)组成。

    *师直属队包括:

    师炮兵团,下辖五个炮兵营,其中三个营装备德造或法造15o毫米重炮,两个营装备75毫米野战炮,另辖警卫步兵营、辎重营、炮兵侦察连各一个,全团2364人,共配备15o毫米重炮27门、75毫米野炮36门;

    警卫团,同一个普通步兵团,全团1641人;

    骑兵团,全团以战马机动,编制类同普通步兵团,多了一个战马养护连,全团1659人;

    辎重团,辖三个辎重营和一个警卫连,全团118o人;

    工兵团,辖三个工兵营和一个警卫连,全团1483人;

    侦察骑兵营,比普通步兵营多一个战马养护排,全营432人。

    *禁卫旅由旅部机关、旅直属队和三个禁卫步兵团组成。

    旅直属队包括:

    炮兵营,辖三个炮兵连,警卫排和辎重排各一,全营255人,配备75毫米山炮18门;

    禁卫营,同一个普通步兵营,全营426人;

    辎重营,辖三个辎重连和一个警卫排,全营352人;

    工兵营,辖三个工兵连和一个专用器材连,全营453人;

    侦察连,同一个普通骑兵连,全连11o人。

    *禁卫步兵团由团部机关、团直属队和三个禁卫步兵营组成。

    团直属队包括:

    炮兵连,辖三个炮兵排,全连65人,配备57毫米山炮6门;

    机炮连,辖三个机炮排,全连65人,配备37毫米十管格林机关炮3门;

    警卫连,同一个普通步兵连,全连11o人;

    辎重连,辖三个辎重排,全连1o1人。

    *禁卫步兵营由营部机关、营直属队和三个禁卫步兵连组成。

    营直属队包括:

    机枪排:辖三个机枪班,全排2o人,配备7.92毫米马克沁机枪或十管格林机关枪3挺;

    警卫排:同一个普通步兵排,全排32人;

    辎重排:全排32名,负责全营补给的运送和放。

    *禁卫步兵连除连部外辖三个排,每排三个班,每班1o人,班长使用7.63毫米左轮手枪,士兵使用7.92毫米毛瑟88式步枪。排设排长和通讯员各一,均使用左轮手枪,副排长为一班班长,全排32人。连部包括连长和副官,通信员2名,狙击手5名(使用奥地利曼利夏二十响步枪),炊事员3名,医官1名,会计1名。全连11o人,其中战斗人员1o5名,配备毛瑟步枪9o枝,曼利夏狙击步枪5枝,左轮手枪19把。

    *每个禁卫步兵营共426人,其中战斗人员372名,配备毛瑟步枪3oo枝,曼利夏狙击步枪15枝,左轮手枪68把,马克沁机枪或十管格林机关枪3挺。

    *每个禁卫步兵团共1641人,其中战斗人员14oo名,配备毛瑟步枪1o2o枝,曼利夏狙击步枪53枝,左轮手枪246把,机枪9挺,57毫米山炮9门,37毫米十管格林机关炮3门。

    *禁卫步兵旅共6555人,其中战斗人员(不包括工兵营、辎重营及旅部机关)4981人。全旅配备毛瑟步枪351o枝,曼利夏狙击步枪179枝,机枪3o挺,57毫米山炮27门,37毫米十管格林机关炮9门,75毫米山炮18门。

    *禁卫步兵师共28581人,全师配备毛瑟步枪1275o枝,曼利夏狙击步枪61o枝,马克沁或十管格林机枪99挺,57毫米山炮99门,37毫米十管格林机关炮33门,75毫米山炮54门,75毫米野战榴弹炮36门,15o毫米重榴弹炮27门。此时即便是全国最精锐的禁卫第1师及禁卫教导旅也并未完全达到此标准,而其他师旅的重装备平均达标率还不到25%:禁卫第2师没有15o毫米重炮,师炮兵团仅配备24门75毫米野炮,全师仅配备到35挺机枪,禁卫第3师的全部炮兵装备为38门57毫米山炮和17门75毫米山/野炮,没有1挺机枪。新组建的禁卫第4师甚至一门炮、一挺机枪都没有。

    帝国6军常备步兵师的战斗力稍逊于禁卫师,其师直属队中没有骑兵团,炮兵团为四营制,配备75毫米山炮36门,75毫米野炮18门。旅属炮兵营则装备57毫米山炮27门,团属炮兵连和机炮连均装备37毫米十管格林机关炮,每连各三门。全师26536人,共配备毛瑟步枪1173o枝,曼利夏狙击步枪557枝,机枪99挺,57毫米山炮81门,37毫米十管格林机关炮66门,75毫米山炮36门,75毫米野炮18门。此时6军常备军中最精锐的步兵第1师的重装备达标率还不到8o%,而其他师旅的重装备平均达标率还不到35%,第2、第3步兵师完全没有配备机枪和多管射机关炮,第3师的全部炮兵装备不过是27门57毫米炮和16门75毫米炮。

    同时期日本6军师团的编制为四单位制,即师团下辖二个旅团,旅团下辖二个步兵联队,步兵联队辖有三个步兵大队,大队下辖4个步兵中队、一个机枪中队(8挺马克沁或十管格林重机枪),步兵中队辖三个步兵小队,步兵小队辖三个步枪组。师团还辖有一个炮兵联队、一个辎重联队、一个工兵联队、一个骑兵联队(四个骑兵中队与一个机枪中队)以及其他部队。炮兵联队有36门75毫米野炮与12门12o毫米或15o毫米重榴弹炮,联队辖有一个联队炮中队(4门57毫米山炮)与一个射炮中队(37毫米十管格林炮4门),总编制为285oo人,全师配备机枪1o4挺,37毫米十管格林炮16门,57毫米山炮24门,75毫米野炮36门,12o毫米或15o毫米重炮12门。此时日军总共有6个常备师团(第1、3、5、6、7、8师团)外1个近卫旅团,其中以第1近卫旅团和第3、5师团最为精锐,这三支部队除机枪数量仅达到定额的5o%外,其他重武器配置完全达标,其余4个师团的重武器平均达标率则在4o%左右,其中各师的机枪数量仅为定额的1o%左右。

    由此可看出,在满编状态下,帝国的6军禁卫师重武器火力远高于日军师团,就补给能力而言,日军师团编制一个辎重联队,而帝国禁卫师除在师级编制一个辎重团外,还在旅、团、营均设置了相应的辎重部队,持续补给能力胜过日军。

    帝国6军常备步兵师在远程火炮的数量和质量上逊于日军师团,但是其他重火力的数量和质量胜过日军,其补给能力与禁卫师一样,高于日军。

    此时,禁卫第二师师长钟夏火少将正与帝国总参谋长刘云中将、总参训练处处长武定国少将、内阁总理大臣次官文易齐聚师部会客厅,饮茶品果,讨论演习事项。

    “钟师长,这次你给我们准备了什么节目啊?”文易呷着茶问。

    钟夏火道:“炮兵实弹射击如何?”

    刘云道:“老钟,这里是你的地头,你看着办,不过,我们可不是来走过场的,那些虚的东西就免了。”

    钟夏火笑道:“哪能呢?要对你们玩虚的我还是人嘛,我这就安排炮兵团准备去。”

    钟夏火叫来副官,嘱咐一番,便对众人道:“好了,实弹射击两小时后开始,大家说,接下来先在师部吃午饭呢还是下部队看看?”

    刘云戴上军帽:“吃什么饭啊,下部队去,这午饭就在基层解决好了,士兵吃什么我们吃什么,行不行?”

    “总参谋长都说了,有什么不行的,那走吧,就到骑兵团去好了,正好过半小时也开饭了,大家就视察一下基层的伙食状况吧。”钟夏火叫过卫兵,正欲出,一名情报处驻师部军官匆匆走进来,手捧文件夹立正道:“报告总参谋长,情报处急电。”

    “念。”

    “袁世凯今日急电,言东学道乱党已于6月5日攻占全罗道府全州,前往救援之朝鲜禁卫军遭重创,朝鲜国王已经派使至袁处商议中国出兵平乱之事,袁请求政府作出明确指示。今日内阁正召开紧急会议磋商此事,望总参谋长回京师,以便运筹。总参谋部情报处处长,朱涛上,光绪二十年6月7日。”

    刘云点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文易拍拍钟夏火的肩头:“这次实弹演习看不上了,不过,你们的大炮很快要在战场上为我们、为全国人民、为全世界表演,别演砸了,被人扔果皮啊。”

第十五章 海魂

    朝鲜仁川港外。

    海水湛蓝,碧空万里,海天线上,十数缕黑烟悠悠升起,几只海鸟在低空盘旋,好奇地注视这奇异的一幕。

    烟柱由细变粗,由淡变浓,由远而近,直到喷吐黑烟的巨大烟囱占据了海鸟狭小的视野,逼着它们窜上了高空。

    1894年7月2日中午,大清帝国镇洋舰队一分队正缓缓驶近仁川港。

    舰队排成三列纵队,中间是三艘轮船招商局的民船,运载着禁卫第二师第四旅第十团的一千五百八十六名官兵及装备、弹药和三个月的给养。

    运输舰的右舷是六艘快巡洋舰,领头的是“致远”号,其后依次是“靖远”、“经远”、“来远”、“疾风”和“烈风”。运输舰左舷是五艘装甲舰,由一分队旗舰“定远”号领头,后面依次跟着“镇远”、“济远”、“建北”和“建中”。

    此时仁川港内已经停泊了北洋舰队的“平远”号巡洋舰和“操江”号炮舰,以及鱼雷艇“福龙”、“左一”,它们早在六天前——6月25日就已经护送海军6战队第一团抵达仁川,之后一直停泊在港内等待一分队的到来。

    整体航较快的二分队已经于7月1日凌晨出,护送运载着海军6战队第二团的三艘快运输舰,估计7月2日黄昏即可赶到,一分队现在的任务就是掩护商船队卸下禁卫第十团,然后控制住港外海域,等待二分队的到来。

    一分队司令官即北洋舰队司令林泰曾准将正站在旗舰“定远”号的舰桥指挥平台上,目送运载部队的商船进了仁川港,然后命令各舰重整队形,准备进港。这时,港内的“平远”巡洋舰迎了出来,与旗舰互放礼炮致意后加入了分舰队队列中。

    中午一点钟,林泰曾准将下令各舰抛锚,开午饭,然后一个人回到舰长室,继续读那本英文版儒勒·凡尔纳的《海底两万里》,他曾在英国皇家海军学院留学四年,读英文书已经成了他每日的习惯。

    刚翻了两三页,通信兵在门口大喊:“报告司令官,舰长请您到舰桥上去,有重要事情汇报。”

    林泰曾道一声:“知道了。”便插好书签,合上书本走了出去。

    舰桥上,“定远”号舰长杨用霖上校举着单筒望远镜正向南观察,林泰曾走到他身边,问一声:“杨舰长,现了什么?”

    杨用霖递过望远镜:“您看,水天线上有黑烟,数量很多,很可能是一支舰队。”

    林泰曾仔细一看,正南方海天线上果然黑烟缕缕,粗摸估计,对方的舰船数量不下十七八艘。

    林泰曾放下望远镜,问杨用霖:“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敌人?”

    杨用霖道:“很可能是日本舰队,其他国家不可能向朝鲜派那么多军舰。”

    林泰曾举起望远镜再看,过了好一会儿,摇摇头:“说不定,还是早作准备为好,旗令,命各舰舰长到旗舰来开会。”

    ※※※

    在大清帝国舰队的正南方向上,一支庞大的舰队悬挂美国海军旗,劈波斩浪,快驶向仁川港。

    这支舰队分成两列纵队,每艘军舰的舰都有漂亮的菊花纹饰,每艘军舰的舰桥上都站着几个身着英式海军服,黑眼睛黄皮肤的小个子。

    这支舰队有个响亮的名号:“联合舰队”,它属于大日本帝国海军。

    那一列较长的纵队是为“本队”,从前到后,分为三个群阵。本队第一群阵有三艘军舰,领头的是联合舰队总旗舰兼第一群阵旗舰“松岛”号装甲巡洋舰,其后依次为装甲巡洋舰“严岛”、“千代田”。接下来是第二群阵的四艘军舰,以装甲巡洋舰“桥立”为旗舰,其后依次为巡洋舰“比睿”、“金刚”和炮舰“扶桑”。再下来是第三群阵的六艘军舰,以巡洋舰“高雄”为旗舰,其后依次为巡洋舰“葛城”、“大和”、“武藏”,炮舰“赤诚”,以及载运前来视察观战的海军部次长桦山资纪中将的“西京丸”号代用巡洋舰。

    另一列较短的纵队为联合舰队之“第一游击队”,共四艘装甲巡洋舰,以“吉野”为旗舰,其后依次为“高千穗”、“浪”和“秋津洲”,这四舰乃日本联合舰队精华所在,平均航达十九点四节,可以高穿插到对方舰队薄弱之处,以密集的射炮火力消灭对方的弱舰,或伺机突袭对方主力舰,其装甲可以抵抗中口径火炮的攻击,具有较强的战场生存力。

    两支纵队共有军舰十七艘,其主要火力由十五公尺和十二公尺射炮组成,“松岛”、“严岛”和“桥立”虽然各装备一门法制三十二公尺口径重炮,但是与“定远“、“镇远”上一共八门克虏伯三零点五公尺重炮相比,无论数量、射、威力都为之逊色。

    迎风站立在总旗舰“松岛”舰桥上的联合舰队司令官伊东佑亨中将知道,这一场是以国运相赌的战争。

    日本方面自6月25日通过间谍探知了镇洋舰队护航计划后,认为镇洋舰队分为两支,其先出的一分队整体舰龄老、航低、战斗力较弱,正好给了联合舰队各个击破的机会,于是决定出动联合舰队,力求歼灭或重创镇洋舰队一分队,夺取局部制海权,以便派6军登6,实现“海军打成平手即兵吞并朝鲜”的战略计划。

    伊东佑亨心里明白,大清帝国的海军力量足足是日本的两倍以上,即使摧毁了实力较弱的镇洋舰队一分队,受到一定损失的联合舰队也将无力与镇洋舰队二分队继续作战,所以他的联合舰队只能利用短暂的时间差,给予一分队重创后立即撤出战斗海域,可是如果不能给予二分队同样的重创,那么“局部制海权”不就成了一厢情愿的美梦了吗?

    如果无法取得压倒性的制海权,就冒险将6军运上朝鲜半岛,那么整个半岛就会成为一个吞噬日本6军的无底洞,投入越多,损失越大。帝国6军无论多么勇武,一旦失去了来自海上的国内补给,结果只能是全军覆灭。

    一个赌局,由天皇和他的军阀头子们设置的赌局,他们自以为是庄家,其实他们的一举一动全在对手的眼里,他们甚至无法以自己的意志下注,他们只是被对手牵着鼻子走,他们的武士道、冒险精神、海上民族的扩张性全成了被对手所操纵的丝线,就好似一个提线木偶,直到落入毁灭的深渊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往前踏出那一步。这个,伊东佑亨当然也不明白。

    ※※※

    镇洋舰队一分队旗舰“定远”装甲舰上,各舰舰长与分舰队司令官林泰曾准将齐聚舰桥指挥台,商量对策。

    时间已经是一点十五分,“定远”舰长杨用霖还在用望远镜观察南边的不明舰队,忽然,他挥手叫嚷道:“大家快看,来舰的桅顶上挂着美国海军旗。”

    众人听他叫喊,纷纷举起望远镜观看,立时不少人点头道:“的确是美国海军旗——”

    “致远”舰长邓世昌中校却不以为然:“不对,美国海军在东亚没有那么大规模的舰队。”

    林泰曾也道:“的确,从未听说美国海军派出那么大一支舰队来东亚,不管是否有诈,诸位立即回舰,生火准备。”

    诸舰长未有异议,遵命而去。

    五分钟后,“定远”舰长杨用霖在望远镜中现来舰的桅顶军旗忽然换为了日本海军的旭日旗,急忙禀报林泰曾,林泰曾下令:“传旗令,各舰实弹,准备战斗!”

    随着令旗升上旗舰桅顶,战斗喇叭的刺耳音响传彻整个舰队,瞬息间,各舰烟囱吐出浓黑的煤烟,轮机兵们操纵阀门,将锅炉隔绝,施行强压通风,储蓄蒸汽,准备启航。

    镇洋舰队一分队各舰喷吐的浓烟很快被日军现,一点二十四分,吉野舰观察员现黑烟两缕,随即现更多烟柱,舰长河远要一中佐确认此为镇洋舰队,立即信号给本队:“正北方向现四艘以上敌舰。”伊东佑亨见此信号,立即传令:“本队与游击队各保持单纵阵,赤诚和西京丸移至本队左侧,作为非战斗行列,各舰加到八节。”

    联合舰队加前驶,与镇洋舰队一分队的距离逐渐缩小,一场海上鏖战迫在眉睫。

    不知道是谁盗取了谁的明,无论日军战舰还是清军战舰,在此次出航之前,都将大部分的木质舢板和各种与战斗无关的木器、索具、玻璃等统统清除,并沿舱面重要部分堆积或绑束沙袋,在最关键部分以煤袋补充沙袋不足,另外,清军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将传统的黑色军舰涂装改为浅灰色涂装,增加了军舰本身在大洋上的隐蔽性。

    至一点三十五分,镇洋舰队一分队各舰完成战斗准备,全部窗户与水密门处于锁闭状态,所有舰员进入战斗阵位。分舰队司令林泰曾准将与分舰队参谋汉纳根上校(华籍德国人)、旗舰“定远”舰长杨用霖上校一起在舰桥指挥台上一面观察敌舰动向,一面商议对策。

    几分钟后,林泰曾准将连续出数条旗语命令,以装甲舰“定远”、“镇远”为第一小队,居正中;“疾风”、“烈风”为第二小队,居第一小队之左舷;“建北”、“建中”为第三小队,居第一小队之右舷;“济远“、“致远”、“靖远”为第四小队,居第二小队之左舷;“经远”、“来远”、“平远”为第五小队,居第三小队之右舷。全舰队十二舰排成一字阵,各小队之间距离为8oo码,小队中各舰距离3oo码,二十分钟后,一道长达五千米的战舰之墙横贯在大洋与港湾之间。随后,林泰曾又向各舰舰长出训令:“一、始终保持舰对敌;二、各舰尽可能随同旗舰运动;三、以小队为单位,尽可能避免被敌分割。”

    至此,分舰队开始以八节的航向敌舰队靠拢。

    几乎与此同时,一时五十五分,日军联合舰队司令官伊东佑亨下令:“在樯头升起舰队旗,命各舰就战斗位置。”并部署第一游击队在前,本队在后,舰队主力并成十五舰的单纵队,赤诚和西京丸在本队左侧先后相随,直向镇洋舰队一分队驶去。

    二时零五分,联合舰队旗舰“松岛”号桅顶升起旗令:“截击敌军右翼!”

    第一游击队司令官坪井航三少将一见旗令,随即向属下四舰令:“航加到十节!”;“注意保持航!”;“注意距离!”。

    根据舰快、舷侧射炮多的特点,日本海军早就重视单纵阵的训练,要求在作战时严格地保持单纵阵。作为第一游击队司令官,坪井航三要求属下务必努力训练单纵阵,并在平时和第一游击队各舰长一再谈论度和距离的问题。此时,坪井航三注意到镇洋舰队一分队摆出了以两艘装甲战列舰为中心的一字横阵,便命令第一游击队以正北偏西航向直冲镇洋舰队一分队的中坚,佯装攻击清军舰队中坚之势,实际计划是待接近后,将航向稍稍转向左方,一举击破清军的右翼,以挫伤清军士气。

    情势越来越紧张,清军舰队旗舰“定远”号上一片沉寂,樯楼前一名士官专心趴在六分仪前测定距离,不时以手中的小旗报告测得数据。左炮塔中两名炮手贴紧了表尺照门,以口令命其他炮手转动手柄实施瞄准,而两名炮长时刻手持牵索,等待开火命令。

    二时四十分,樯楼前的士官摆动小旗,出“距离五千五百码”的信号,林泰曾准将身边的火炮参谋道:“司令官大人,到开火时机了。”

    林泰曾道:“进入五千四百码即开火!”

    火炮参谋遵了命令,专心注视测距士官的小旗。

    “进入五千四百码!”

    “开火!”

    左炮塔一声巨响,吐出一片白云,三零点五公分巨弹飞向日军第一游击队,在吉野舰右前方五十码左右轰然炸响,激起一道在阳光下灿烂绚华的水柱。

    海被惊醒了。

第十六章 烈!

    随着旗舰“定远”号一声炮响,十秒钟后,镇洋舰队一分队各舰主炮起第一轮齐射,一时间,无数水柱在日军舰只周围升起。

    “吉野”上的坪井航三少将看得清楚,清军主力装甲舰“定远”、“镇远”的火力主要是向自己的第一游击队倾泻,第一游击队若不趁早转向,避开“定”、“镇”二舰的强大火力攻击,下场将不会很光彩。

    当“吉野”上的测距军官出“距离五千码”的信号后,坪井航三立时下令:“各舰随旗舰,加到十四节,右满舵向左!”

    第一游击队四艘装甲巡洋舰一起大幅度转向,在海面上划出一道近似直角的航迹,同时加到十四节,以一条清晰的斜线从“定远”、“镇远”前夺路而过,扑向清军舰队的右翼“经远”、“来远”、“平远”三舰。

    二时四十四分,日本联合舰队“松岛”号在距清军舰队三千七百码时以三十二公分主炮的开火,出了“舰队总攻击”的信号,本队中的日军舰只亦纷纷开炮,激战开始了。

    一分钟后,第一游击队司令官坪井航三少将传令出信号“适时开炮!”。当“吉野”开至距“经远”、“来远”、“平远”三千码时,即以十五公分射炮起攻击,后面的“高千穗”、“秋津洲”、“浪”亦随之开炮,“经远”、“来远”、“平远”立即集中火力还击。

    清军“经远”、“来远”二舰建造于七年前,主要火力为两门二十一公分主炮和两门十五公分副炮,“平远”五年前服役,主要火力为一门二十五点四公分前主炮和两门十五公分副炮,三舰均没有装备中口径射炮,而且装甲防御薄弱,而它们的对手是号称“帝国精锐”的日军第一游击队四艘新锐装甲巡洋舰,这四舰共装备十五公分、十二公分中口径射炮三十门,另有二十六公分重炮四门,且均设有一定的装甲防护。

    即使如此,“经远”、“来远”、“平远”三舰仍不畏强敌,奋勇抵抗。

    三时零三分,第一游击队插入清军舰阵中,将“经远”、“来远”、“平远”三舰与主舰阵分隔开,两分钟后,“平远”的二十五点四公分主炮给了敌舰一个响亮的回应,一炮命中“吉野”,炮弹击穿“吉野”舷侧装甲,在一号主甲板上爆炸,当场炸死三人,伤十一人,并引起大火。

    几乎在同时,“高千穗”亦连中数二十一公分炮弹,军官宿舍区被炸毁,弹片四飞,一名损管员被弹片击中咽喉而死,另有数人受伤,大火熊熊燃起,直逼军官宿舍区附近的弹药库。

    眼看全舰官兵都要全被炸死,“高千穗”舰长野村贞大佐下令:“除驾驶、轮机和火炮人员外,全部舰员投入灭火!”

    “高千穗”舰上既要处理死者、包扎伤号,更要救火,一时忙乱不堪。

    之后的“浪”舰在东乡平八郎大佐的指挥下避开了清军巡洋舰的几炮弹,并以密集的射炮火力暂时压制了“经远”、“来远”的攻击。

    在第一游击队纵队最尾上的“秋津洲”舰舯部第五号炮座中弹,操炮军官以下七名舰员立时阵亡,另受伤九名。

    坪井航三并不为这点轻微的损伤而担心,又下令各舰:“集火攻击敌右翼舰只!”

    此时处于清军第五小队三舰右翼上的是二千一百五十吨的国产“平远”号巡洋舰,舰长李和中校虽然指挥部下先击中敌第一游击队旗舰,鼓舞了小队中各舰的士气,但是敌舰的炮火很快集中到本舰身上,李和中校不幸被一弹片穿透胸部,壮烈殉国。

    “平远”号在第一游击队炽烈密集的炮火攻击下,舷侧几乎成了蜂窝。三时十六分,一枚敌弹击穿舱壁,在弹药库中爆炸,刹那间舰体腾起一股巨大的黑烟,遮蔽了附近的海空。黑烟渐稀后,“平远”舰已经不复存在,仅余若干木板杂物飘浮海上,全舰官兵一百四十五人仅一名生还。

    趁着敌舰集火攻击“平远”之机,“经远”、“来远”不约而同将炮口转向“秋津洲”,连续轰击,命中数炮,又毙敌二十余人,伤三十余人,摧毁炮座一处,打得“秋津洲”上一片鬼哭狼嚎。“浪”舰长东乡平八郎见状急命部下转移炮火,将“经远”、“来远”的火力吸引过来,以援救“秋津洲”。

    “平远”沉没后,第一游击队四舰开始绕着“经远”、“来远”打转,形成一个运动中的半圆阵势,以扬舷侧火力,环攻“经远”、“来远”。

    “经远”、“来远”虽拼死抗击,却因火力不如对方,先后中弹起火。“经远”舰长林永升中校不幸脑部中弹而殉国,大副陈荣少校、二副陈京莹少校也先后中炮阵亡。

    “经远”舰失去了指挥,全靠官兵们自抗敌,直至在两千码距离上被吉野的的射炮连击数十,舰体在烈焰中缓缓下沉,炮手却仍坚守岗位,继续炮击敌,最后与舰共亡。全舰二百零二名官兵,仅十二人获救生还。

    “来远”只得以一敌四了,舰长邱宝仁中校见“经远”沉没,号令全舰:“战斗到最后一人!”

    邱宝仁一边组织灭火,一边沉着指挥,连数炮命中“吉野”,打坏敌炮一门,毙伤敌兵各十余人。然而日舰第一游击队依仗势众炮快,以密集的射炮火力萃于“来远”,“来远”舰上官兵死伤惨重,火炮大多受损,全舰大火扑灭又起,直至无法控制。烈焰扑至舰桥,亲自操舵的邱宝仁中校不幸阵亡,“来远”舰失去控制,在海上蹒跚乱行,日舰趁机贴近轰击,“来远”中弹数百,终于在三时五十一分沉没,全舰二百零二名官兵,仅生还二十三人。

    至此,清军镇洋舰队一分队右翼的第五小队三艘巡洋舰全被击沉。

    ※※※

    日军第一游击队截击清军舰队右翼的同时,联合舰队旗舰“松岛”也带领本队三群阵组成的的十一舰纵队驶至清军舰队旗舰“定远”正前方,双方旗舰展开了激烈的对轰。

    二时四十六分,一三零点五公分炮弹击中“松岛”三十二公分口径火炮之炮塔上段,毁其大炮旋转装置,炸死两名炮手,并使水压管破损。

    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佑亨中将惊惧于“镇远”、“定远”的巨炮火力强大,不敢继续正面对峙交锋,急忙命令本队转舵向左,加驶往“定远”舰的右前方。

    清军分舰队司令林泰曾准将见日军转向,随即下令:“左翼随旗舰右转四度!”;继又下令“铁甲战列舰加到十二节!”

    于是舰阵左翼的五艘战舰分别加随中央两艘铁甲舰向右转,以舰对敌,而加后的“镇远”、“定远”向前突出,又稍稍脱离了舰阵。日舰本队殿后的第三群阵诸舰因度较慢,远落后于前面第一、第二群阵诸舰,遂被突出的“镇远”、“定远”二舰切断,由此,联合舰队本队被拦腰截为两段,形势对日军方面大为不利。

    这时,清军舰阵左翼又逐次完成了右转,日舰本队第三群阵的四艘军舰以及排在本队左后方的“赤诚”、“西京丸”二舰就被迫以一字纵队逐一通过清军两艘铁甲舰和五艘巡洋舰构成的主炮火力网,清军舰队抓住时机,起猛烈攻击,集中炮火,对敌舰逐个“点名”。

    当其冲的是日舰本队第三群阵旗舰“高雄”号巡洋舰,一下子连中两三零点五公尺巨弹,前主炮全毁,舰进水下垂,接着又被数二十一公分炮弹命中各处,舰上燃起大火,舰员伤亡过半,遂以右满舵向左并加到最高企图退出战场,却被清军舰阵右翼的第三小队“建北”、“建中”两艘海防装甲巡洋舰舰截住。“建北”、“建中”先以三零点五公分主炮远远轰击,接着加转向右,堵住“高雄”逃跑之路,待接近后集中十五公分射炮火力猛击“高雄”,“高雄”五分钟内中弹百余,舰体多处进水,于三时零九分沉没,全舰二百二十二人共救上三十一人,其中十六人成为清军俘虏。

    紧跟在“高雄”之后的是巡洋舰“葛城”,这艘标准排水量一千五百零二吨的单薄小舰更是不堪一击,一二十一公分炮弹先削掉了它的前主桅,紧接着如雨而下的炮火将其密密地笼罩起来,“建北”、“建中”在收拾完“高雄”后又赶来助战,“葛城”中弹近百,全舰在彻底烧毁后于三时二十五分沉没,总共二百三十名舰员中有二百二十三人阵亡。

    与“葛城”同级的“大和”、“武藏”两舰舰长见势不妙,未等清军火力转移过来即下令转舵向左,意图退出战场,此时清军舰队正忙着围攻“葛城”,待现“大和”、“武藏”逃跑,敌本阵第一、二群阵已经绕到清军舰阵之后,形势危险,林泰曾司令遂下令不予追击,舰队全体随旗舰转向,迎向后方的敌本队第一、二群阵。

    右翼第三小队的“建中”号海防舰及时回到了舰阵中,“建北”舰长梁学志中校却杀得兴起,这时正好在望远镜中看到日舰“赤诚”和“西京丸”正拼命赶追“大和”、“武藏”,因力不够,远远落在后面,遂违令出击,下令加驶向“赤诚”、“西京丸”。

    ※※※

    代用巡洋舰“西京丸”上,日本海军部次长桦山资纪中将原本看到清军舰阵往后转向,不由松了一口气,不料却又现一艘装甲巡洋舰正单枪匹马向本舰高驶来,心中大惊,慌忙向舰长鹿野勇之助少佐叫道:“鹿野少佐,看到没有,敌舰一艘正冲过来呢。”

    鹿野少佐答道:“将军,在下看到了,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我们只有一门十二公分射炮和几门小机关炮,一切要靠‘赤诚’了。”

    事实上,“赤诚”号也根本不足依靠。这艘标准排水量六百零二吨、配备二零点三公分和十二公分火炮各一门的小炮舰,在与标准排水量四千五百八十吨、配备三零点五公分重炮一门和十五公分射炮九门的“建北”号海防装甲巡洋舰的对抗中能有多大胜算,“赤诚”号舰长板元八郎太少佐根本不愿意去想。

    “建北”喷吐着浓烟,劈开浪花冲了过来。板元八郎太少佐举着望远镜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在测距军官出“距离二千五百码”的信号后,他干脆丢掉望远镜,拔出身边铸有章鱼家徽的军刀,大吼一声“开火!”

    “赤诚”的二零点三公分主炮喷出一团单调的白烟,炮弹竟奇迹般的命中“建北”的前甲板,却被“建北”厚厚的装甲带弹开,在装甲带外面炸响,仅仅给“建北”的前甲板留下了一个不算太浅的凹坑而已。

    “赤诚”接下来的两炮均未命中,之后它的前主炮就再也没有使用的机会了,几十五公分炮弹将其彻底摧毁,同时“建北”的炮火还覆盖了“赤诚”的舰桥,弹片打穿了正在岗位上的舰长板元八郎太少佐的头部,鲜血和脑浆飞溅到罗盘上,海图台上也红红白白的一片。代理舰长佐藤铁太郎大尉几分钟后更被炸成两截,下半身挂在舵轮上,上半身飞到前主炮炮座边,其状惨不忍睹。

    “赤诚”很快失去了作战能力,“建北”舰长梁学志中校决定将其俘获,遂组织水兵六十名,各步枪子弹,待靠到“赤诚”左舷,放下绳梯(因“建北”干甲板远高于“赤诚”),遣突击队登舰,瓦解了日军残余舰员的抵抗。梁学志中校又派航海、轮机士官若干名登上“赤诚”,修复航海轮机设备,然后绕道开往旅顺军港请功。然而“建北”舰为了俘获一艘小炮舰所费的这一番力气,不但给了载有日本海军部次长桦山资纪中将的“西京丸”号逃出战场的时间和机会,更因为“建北”违令脱离舰阵,造成了旗舰右翼缺乏掩护,给全舰队带来了无法挽回的损失。

    梁学志中校正得意地望着面前的战利品,信号官忽然大叫:“旗舰出信号——旗舰危险,各舰立即回归舰阵,违令者斩!”

    梁学志听到那个“斩”字,立时浑身一阵冰冷,他眼前那艘尚冒着青烟的军舰已不再为战利品,而很可能将是军事法庭上致他于死地的证据。

    他没有时间多想什么,立即命令加转向,前往救援旗舰。

    此时,旗舰“定远”舰腹上正有一个喷吐炽烈火焰的大洞,宛如爆中的火山口。

第十七章 英雄

    却说清军分舰队司令林泰曾准将因现日舰本队主力七舰已绕至己方舰阵之后,遂令停止追击逃跑中的敌本队第三群阵“大和”、“武藏”等舰,舰阵全体转向,以舰面对日舰本队第一、第二群阵组成的纵队。清军舰阵以旗舰“定远”为圆心,在海上划出个近9o度的扇面,转到了开战前的反方向上,但因为处在这个扇面弦线远端的舰只要比旗舰行驶更多的距离才能保持一字横阵,于是舰阵左翼外层的第四小队“济远”、“致远”、“靖远”三舰未能与旗舰同步完成转向,而正好与刚刚消灭了清军舰阵右翼第五小队三舰的日军第一游击队的四艘精锐装甲巡洋舰遭遇。

    V1V2V3T1T2B1B2V4V5T3V6V7

    a1

    a2

    a3

    a4

    J1

    J2

    J3

    J4

    J5

    J6

    J7

    J8

    J9

    J1o

    J11

    J12

    J13

    仁川外海战示意图一(向上为正北):

    说明:这是海战刚开始打响,日舰第一游击队加左转时的形势图。上方排成一字横阵的为清军镇洋舰队一分队,中间的B1、B2为第一小队的装甲战列舰“定远”、“镇远”,其中“定远”为旗舰;其左翼的V4、V5为第二小队的巡洋舰“疾风”、“烈风”;T3、V6、V7为第四小队的装甲巡洋舰“济远”和巡洋舰“致远”、“靖远”;第一小队右翼的T1、T2为第三小队的装甲巡洋舰“建北”、“建中”;V1、V2、V3为第五小队的“平远”、“来远”、“经远”。

    a1、a2、a3、a4为转向中的日舰第一游击队四艘装甲巡洋舰“吉野”、“高千穗”、“秋津洲”和“浪”;J1到J11为日舰本队的长纵队,正向清军旗舰驶去,依次是第一群阵的装甲巡洋舰“松岛”、“严岛”、“千代田”(J1到J3,其中松岛为总旗舰),第二群阵的装甲巡洋舰“桥立”(J4,群阵旗舰)、巡洋舰“金刚”、“比睿”(J5、J6)和炮舰“扶桑”(J7),第三群阵的巡洋舰“高雄”、“葛城”、“大和”、“武藏”(J8到J11,以高雄为群阵旗舰);J12、J13分别是炮舰“赤诚”和代用巡洋舰“西京丸”,处在本队纵队之左后方,主要是为了供海军部次长桦山资纪中将观战之用。

    T1

    J12

    V7

    V6

    T3

    V5

    V4

    B2B1T2

    a1

    a2

    a3J1

    a4J2

    J3

    J4

    J5

    J6

    J7

    仁川外海战示意图二(向上为正南):

    说明:此时清军舰队右翼第五小队已被歼灭,第一小队的装甲战列舰“定远”、“镇远”(B1、B2)完成了转向,与右翼第三小队的装甲巡洋舰“建中”(T2)一起以舰对敌;左翼第二小队的巡洋舰“疾风”、“烈风”(V4、V5),第四小队的装巡“济远”(T3),巡洋舰“致远”、“靖远”(V6、V7)尚未完成转向。

    日舰第一游击队(a1到a4)在消灭了清军舰队右翼第五小队三舰后正好与清军舰队左翼第四小队三舰遭遇,而本队(J1到J7)则完成了一个三百六十度转向,直插向清军舰队旗舰。

    上端的T1为脱离本舰阵的清军装巡“建北”,旁边的J12是“建北”的战利品——日舰“赤诚”。

    ※※※

    日舰第一游击队司令坪井航三少将见机会难得,立即下令左舵向右,插入清军左翼第四小队三舰与主舰阵之间,企图故技重施,将清军第四小队“致远”、“靖远”、“济远”圈出阵外,分而歼之。这时,处于清军第四小队右端的“济远”舰因位置较为突出,正好暴露于日舰第一游击队诸舰的舷侧炮火集中攻击范围内,先遭到了日舰的猛烈打击,一时弹如雨下,舰面上人员伤亡惨重。但凭借坚固的装甲防护,“济远”

    并未受到致命伤害,主炮和机舱完好无损。正当其左边的“致远”、“靖远”加向其靠拢,前来施与支援时,“济远”忽然加向右急转,脱离了阵列,开足马力向东南方向逃去。

    看到这耻辱一幕的“致远”、“靖远”两舰舰员愤慨不已,却又无可奈何,现在他们失去了小队中惟一一艘装甲巡洋舰的掩护,只得以两艘排水量23oo吨的单薄巡洋舰对抗日舰第一游击队四艘排水量从315o吨到42oo吨的精锐装甲巡洋舰。

    坪井航三见“济远”逃逸,下令不予追击,先围攻“致远”、“靖远”,第一游击队四舰一起开火,“致远”、“靖远”二舰立时笼罩在红光黑烟之中。

    日舰炮火一开始集中于稍稍靠前的“致远”舰上,随着双方运动转向造成的位置变化,“靖远”进入了日舰的舷侧炮火集中区域。

    坪井航三下令:“集火轰击舷侧右前方敌舰!”

    “靖远”舰在接下来的十分钟内中弹二百多,舰体破裂进水,于四时十六分沉没,全舰二百三十人中,舰长叶祖珪中校以下二百零一人壮烈殉国。

    “致远”舰趁着日舰围攻“靖远”,日舰纵队前三舰与最尾上的“秋津洲”舰被“靖远”舰体所隔,一时无法相互援助之机,以前主炮猛轰“秋津洲”,连中六。其中一炸穿舰桥,击毙敌舰长上村彦之丞少佐,另有一命中敌舰右鱼雷舱,引鱼雷爆炸,当场炸死舰员五十余人,“秋津洲”立时向右倾斜。坪井航三此时已确定“靖远”必沉无疑,慌忙命令“吉野”等舰转到“致远”左舷集火攻击,掩护“秋津洲”

    退出战场。

    “致远”舰长邓世昌中校刚刚目睹了“靖远”舰被围轰而沉,知道本舰以一敌三,必亡无疑,便对大副陈金揆少校道:“我原先对诸官兵说过,设有不测,誓与日舰同沉!如今形势至此,我见倭舰专恃吉野,如果能击沉该船,则我军尚可有机会取胜。

    我准备与之同归于尽,以保证全军之胜利!”

    陈金揆深为感动,道一声:“遵听舰长命令!”便开足马力,摇动舵轮,舰指向“吉野”,疾冲锋。

    邓世昌又转向传令筒,雄声如铁:“诸位舰员,吾辈从军卫国,早置生死于度外,今日之事,有死而已!我舰正向敌舰吉野冲击,只欲与敌共沉!”

    稍后,全舰响起了一片雷鸣般的吼声:“撞沉吉野!杀身成仁!”

    此等英雄气概,苍天可鉴。

    坪井航三在“吉野”舰上看得清楚,“致远”正如飞箭般直冲过来,摆明了是要来拼命的,慌忙下令转舵规避,同时传旗令:“全力轰击敌舰!”

    日舰“高千穗”和“浪”急炮猛击,“致远”中弹无数,舰烈焰飞舞,却仍破浪向前,紧紧咬住“吉野”不放,瞬时间与敌舰距离缩短到一千码。

    坪井航三此时已全然不顾司令威仪,挥着胳膊大吼道:“开炮!放鱼雷!给我把它拦住!”

    “吉野”舰长河原要一大佐遵命亲自指挥射鱼雷,慌忙中只粗略计算了提前角,便按下射钮,舰艉左鱼雷管内一枚三十六公分鱼雷被火药燃气弹入水中,在海面上划开一道白色的细长航迹,直向“致远”而去。

    邓世昌在舰桥上看见了那道致命的白色航迹,急下令:“有鱼雷!右满舵!”

    大副陈金揆及时转舵,鱼雷擦着舰体左舷而过。

    第二枚鱼雷紧跟而来,陈金揆转舵不及,舰体中雷,立即向右倾斜,时为四时二十八分。

    “致远”受此沉重打击,随即倾覆,舰先行下沉,之后推进器现于空中,直到沉没尚旋转不已。舰长邓世昌中校与大副陈金揆少校、二副周居阶少校同时沉海殉国。

    ※※※

    且说日舰第一游击队正围攻清军舰队左翼第四小队之时,日舰本队逼近了清军分舰队旗舰“定远”,企图施放鱼雷攻击。

    林泰曾准将指挥“定远”、“镇远”两艘装甲舰以强大主炮火力阻射日舰,并抢先射鱼雷,意图打乱敌舰阵形,因敌舰规避得法,相继射出的4条鱼雷无命中。

    同时,处在旗舰右翼的第三小队装甲巡洋舰“建中”号开足马力,全向旗舰靠拢,以减轻敌舰对旗舰的威胁。

    约四时零五分,敌一三十二公分炮弹命中旗舰“定远”舯部,击穿舰腹起火,火焰从炮弹炸开的洞口喷出,火势极为猛烈。“定远“舰上被迫集中人力扑灭火灾,攻势减弱,而火势益猛,暂时没有扑灭的迹象。这时日舰本队趁机向“定远”扑来,炮击愈频,并相继进入了鱼雷攻击的有效区域内,清军旗舰处于极端危险当中。

    “松岛”舰上的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佑亨默念着“天神保佑,此战必胜”,下令:“全体鱼雷攻击!”

    日舰本队旗舰“松岛”先以舰射管射出鱼雷二枚,随即转向脱离攻击阵位,后续各舰亦相继完成鱼雷射,转向脱离。

    十条鱼雷一分钟内先后出管,如群狼索食,拥向“定远”,清军分舰队司令林泰曾准将镇定自若,任由舰长杨用霖上校亲自操舰规避,自己仍冒着炮火站在舰桥指挥台上观察战局。

    “定远”舰舰划出一道浅白色水迹,杨用霖上校以熟练的操舵技巧成功避过了一条、两条——总共八条鱼雷,最后的两条却——

    清军“建中”号忽然从旗舰右前方插入,挡在了飞驰的鱼雷与着火的旗舰之间。

    两声巨响后,“建中”号向右急剧倾斜,随即舰体从舯部断裂成两半,翻转着沉入海底,在海面上留下几处夹着破木片与杂物的巨大旋涡。

    舰长胡思武中校以下二百九十三名官兵以自己的生命保卫了旗舰。

    旗舰“定远”号上,分舰队司令林泰曾准将为此壮烈一幕感动得热泪盈眶,愤然拔出指挥刀,指向日舰“松岛”怒喝道:“传令!目标敌旗舰,集火攻击!”

    清军“镇远”、“定远”装甲舰的主炮火力一下子全集中到了“松岛”身上,此时清军左翼第二小队的巡洋舰“疾风”、“烈风”完成了转向,遂遵令一同开火。

    四时十二分左右,“定远”的一三十点五公分重炮炮弹,命中松岛右舷下甲板,轰然爆炸,击毁第四号射炮,其左舷炮架全被破坏,并引起堆积在甲板上的弹药爆炸。“刹那间,如百电千雷崩裂,出凄惨绝寰巨响。继而舰体剧烈震荡,并向右倾斜,烈火焰焰焦天,白烟茫茫蔽海。死伤达八十四人,右舷炮队队长志摩清直大尉、分队长伊东满嘉记少尉战死。死尸纷纷,或飞坠海底,成散乱甲板,骨碎血溢,异臭扑鼻,其惨殆不可言状。须臾,烈火吞没舰体,浓烟蔽空,状至危急。虽全舰尽力灭火,轻重伤者皆跃起抢救,但海风甚猛,火势不衰,宛然一大火海。”(注一)

    伊东祐亨见情况危急,一面亲自指挥灭火,一面下令“以幸存者、军乐队等马上补充炮手”,以剩余火炮勉强还击。同时,其后各舰纷纷向清舰炮轰击,以转移清舰注意力。到下午四时四十分,松岛的大火虽被扑灭,但舰上的设施摧毁殆尽,三十二公分炮炮拴和水压机生故障而不能炮,已经丧失了指挥和战斗能力。于是,伊东佑亨出了“各舰随意运动”的旗令,随即竭力摆脱“定远”、“镇远”二舰,带领其他六艘日舰向东南逃逸。

    林泰曾准将一开始下令追击,因定远舰受伤过重,定镇二舰力又太低,遂又下令停止追击,整队集结。

    ※※※

    再说日舰第一游击队,在最终击沉“致远”、“靖远”,清除了清军舰阵左翼第四小队后,坪井航三本欲从后方袭击正与日舰本队交战的清军装甲舰“镇远”、“定远”,却迎面碰上了正赶回舰阵中的清军“建北”号装甲巡洋舰。

    “建北”舰长梁学志中校自知擅离舰阵前往抢功,铸下大错,正准备以功洗罪,此时立功心切,遂令加前进,截住日舰,以保护旗舰后路。

    坪井航三看到“建北”孤舰前来,认为又是个围歼的好机会,便下令“集中攻击敌舰”。

    这时“秋津洲”已经退出了战斗行列,第一游击队尚有“吉野”、“高千穗”、“浪”三舰,均未遭受严重损伤,“建北”虽然单舰战斗力高于日舰第一游击队中任意一舰,但若以一敌三,仍然凶险万分。

    梁学志中校想不了那么多,他的打算是不管其他敌舰,专攻第一游击队旗舰“吉野”,以击沉“吉野”为目标,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所以一待进入射程,梁学志中校即下令“集火攻击敌旗舰”,并亲自操舵回转,直至与敌“吉野”舰并肩行驶,以挥其舷侧及舰艉的中口径射炮火力。

    “建北”可以在任意一舷集中一门三零点五公分主炮和五门十五公分中口径射炮的主要火力对敌攻击,相对的,“吉野”可以在任意一舷集中的主要火力为二门十五公分、四门十二公分中口径射炮,“建北”若单挑“吉野”则明显占了上风。可“吉野”后面还有“高千穗”、“浪”二舰,它们可在任意一舷集中的主要火力总共是四门二十六公分主炮和六门十五公分射炮。

    梁学志中校实际上是抱着必死之决心与敌作战。

    “建北”的三零点五公分炮弹先砸中了“吉野”舰,一下子削去了十五公分的前主炮,弹片横扫过舰桥,打飞了坪井航三的白色海军帽,击毙其身边的传令兵。

    接着是一连串十五公分榴弹,打得“吉野”甲板上烈焰四起,尸体散布,“吉野”舰员全力灭火,反击的炮火减弱了。

    然而“建北”自身遭到了更严重的打击。

    连续数二十六公分炮弹命中“建北”,其中一枚击穿装甲,炸毁了水兵宿舍区,引起大火,梁学志中校正沉着组织舰员灭火之时,数枚弹片飞来,正中梁舰长胸前,白色军官服染红大片。众舰员立即将舰长转送医务室,梁舰长因失血过多,不治而亡。

    “建北”大副杨言少校接任舰长,指挥全舰官兵继续战斗。

    战斗进行到四时四十分,“吉野”因承受了“建北”的全部火力,损失惨重,坪井航三正感情况不妙,忽然看见总旗舰“松岛”上升起了“各舰随意运动”的旗令,便顺水推舟,下令第一游击队全部退出战斗。

    杨言少校见敌忽然转向脱离,鉴于本舰损失亦不小,遂不予追击,升起联络旗向旗舰靠拢。

    ※※※

    仁川外海战至此落下帷幕。

    两小时的激战,清军镇洋舰队一分队遭受了严重损失,计有巡洋舰“经远”、“来远”、“平远”、“致远”、“靖远”和装甲巡洋舰“建中”号沉没,装甲巡洋舰“建北”重创,装甲战列舰“定远”受伤,官兵伤亡一千四百一十七人。

    日本联合舰队计有巡洋舰“高雄”、“葛城”沉没,炮舰“赤诚”被俘,装甲巡洋舰“松岛”、“秋津洲”、“吉野”重创,官兵伤亡六百七十三人。

    ※※※

    太阳渐渐在西边的大海上变成血红,撒满晚霞的天幕下,一绺绺黑烟自海平面升起。

    黑烟中,隐约现出一面红底金龙战旗。

    战旗下,镇洋舰队二分队旗舰“龙威”号装甲舰正犁破海面,率领着十艘崭新军舰驶向仁川港。

第十八章 平壤之夏

    1894年7月4日,大清光绪皇帝亲下圣旨,向日本宣战。

    次日下午,刘云系在京的军政要员齐集总参谋长府邸,进行“次谋部”会议。

    所谓“次谋部”原本是文易的玩笑话,因为当时刘云系的文官大多为次官,有“次官内阁”之说,武官则占据总参谋部,“次官内阁”加总参谋部就成了“次谋部”,后来刘云系文武官员相继接受这一新词,把在刘云府邸召开的系统内人员会议统称“次谋部”会议。

    在民选内阁诞生之前,这个“次谋部”实际上控制着帝国的军政大权,决定着大部分国家要务,比如,通过奖励工商,集中力量展路矿重工业,积累起巨大的社会财富和雄厚的工业基础,以先进高效的方式建设起一支精锐的6军和一支强大的海军,展了近代化的教育事业,并于1893年彻底废除了科举制度。

    现在,“次谋部”会议开始了。

    “情报处对此次失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请求引咎辞职。”

    “作战处的计划才是这次失败的主要原因,我请求将我免职。”

    “都住口,你们不干了,我找谁来干,最该辞职的是我,可我不能辞职,听懂了吗?听懂了就坐下!”

    朱涛和杨正金在刘云毫无感情的目光注视下慢慢坐好。

    刘云环视众人一圈,摘下军帽放好,众人依次仿效而行。

    “这次的失败给了我们一个教训,”刘云顿了一下,加重口气道,“不要以为自己从21世纪来,就一定比这里的人水平高!我们这里从前军衔最高的就是我,而我不过当到特战团团长,指挥过千把人而已,你们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个都是连长、排长上来的,最高也就营长,而且没有一个当过海军,海战怎么打根本就没个底。现在我们手下是十几二十万的精锐6军,必要时可以调动全国的练军、八旗军四十几万。我们还有舰队,三大舰队,取起精华组成镇洋舰队,虽然这次仁川一战损失惨重,但是绝大部分新锐战舰仍然完好。我们的一举一动不是死那么几百上千人的事,而是决定了整个国家,整个民族,三亿到四亿同胞及其子孙后代的前途命运!大家想想,如果我们还是用当连长、营长的思维来指导自己的行动,我们能用好这些军队吗?我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我们对得起祖宗十八代吗?”

    众人沉默无语。

    刘云缓了口气,喝口茶,心绪稍稍平稳,又道:“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也有错,不过我们现在没时间讨论这一次战役的得失,问题的关键是下一步怎么走,根据原先的战略方案,海战若初败,海军应先做休整,再寻机决战,6军进入朝鲜,控制各要地,抗击日军可能的登6。大家对此有什么意见?”

    文易道:“这次海战我军损失远大于日军,我以为,日军的登6将不可避免。而最有可能的登6地点就在釜山和元山两处,釜山离日本列岛最近,海军保护较易,风险较低;而元山在朝鲜东海岸,从这里登6可直接袭击平壤,阻断我军支援汉城之路,暂时又无遭我海上袭击之忧。”

    作战处处长杨正金道:“文易说得有道理,不过我觉得如果现在派镇洋舰队二分队南下索敌,阻断朝鲜海峡,倒是可以令日军无法登6,我6军则可以安然进占朝鲜各要地。”

    刘云摇摇头:“不行,二分队暂时不能出击,最多可用于掩护6军在大东沟登6,要整队出战的话,要等待一分队主力舰修复完毕和南洋、大洋舰队遣舰来援之后。这次我们不要小胜,要一战歼灭敌主力,夺取绝对制海权,所以一定要集中可用的全部兵力才能出击。”

    情报处处长朱涛道:“如果我军没有海上支援,日军将很快在釜山和元山完成登6,现在已经驻在汉城的第一特混群将陷入两面受敌的困境。”

    文易代刘云应道:“那就撤出汉城,坚守平壤,等待夺取制海权后再全面反攻。”

    刘云点点头:“文易说得对,汉城四周一马平川,本来就无险可守,如果再被日军南北夹击,第一特混群必死无疑,不如撤到平壤,不仅可依山临水而守,更可以方便地得到援军和补给支持。”

    众人点头称是,又经一番细节上的讨论,朝鲜战争的先期作战计划定了下来。

    军事问题刚刚谈完,刘云又转向文易道:“听说内阁和资政院里有些人抓住这次战败大做文章,更有甚者,向光绪上书要罢免我,你可有耳闻?”

    文易苦笑道:“何止要罢免你,还有我,总参各处处长,这里坐着的各部次官,总之,有人希望我们全部倒台,好取而代之。”

    刘云又问:“光绪的态度怎么样?”

    文易道:“你昨天都已经跟他谢过罪了,他还能怎么样,光绪要靠我们才能生存,这点他恐怕比我们还清楚。”

    刘云道:“记好那些想取而代之的家伙,等战争结束以后,一个个开刀,跟我们玩落井下石,根本就是找死。”

    ※※※

    时间一晃来到了1894年7月25日。这一天,清军第一特混群(辖禁卫海军6战队第一、二团和禁卫第二师四旅十团)在特混群司令官、禁卫十团团长肖烈日中校的带领下,携同八百朝鲜禁卫军,护送着朝鲜王室宗族千余人放弃汉城,退向平壤。此时,距汉城不到五十里的水原,日军第三师团师团长大岛义昌中将正和他的参谋们精心谋划攻克汉城之策,两天后,他的大军不费一枪一弹进入了汉城,这位将军亲手在景福宫勤政殿上把熬夜弄出来的作战计划一把火烧个精光。

    同一天,平壤以东五十里的江东和以南三十里的中和两地,16日抵达平壤的清军禁卫第二师(缺禁卫第四旅)正与日军第五师团所部激烈交战。

    江东前线,枪炮声绵连不绝。

    禁卫第二师师长钟夏火少将仅由三十名骑兵护卫,赶到江东北山阵地,视察驻军禁卫第五旅十五团之战况。

    山后的十五团团部里,团长陈星云中校远远见到后方冲来一队骑兵,忙下令警卫连进入战斗状态,直到他看清一名骑兵手中的龙旗。

    “陈团长!我是钟夏火!叫你的部下别走火了!”

    钟夏火的大嗓门在山谷中造出低沉的回响,陈星云立即挥手下令:“恢复戒备状态!”

    钟夏火从马上一跃落地,正好与迎上来的陈星云碰个照面。

    “师长,您怎么亲自来了。”

    “来看看不行吗?”

    “这里很危险。”

    “还有更危险的呢,少费话,你这边怎么样了?”

    陈星云引钟夏火进了团部——一顶三面通风的帐篷,现在正是盛夏,骄阳似火,帐篷里闷热不堪,人人额头上沁出点点汗珠。

    “师长您看,”陈星云点着地图,“日军第十九步兵联队从今早上开始,已经起了五次冲锋,每次冲锋前均以炽烈炮火轰击我军阵地,我军阵地上虽广挖防炮洞,无奈敌重炮炮弹威力太猛,我前沿各营伤亡惨重,虽打退敌军全部冲锋,全团却已有三分之一员额伤亡,现在正承受敌第六次冲锋,如再无支援,怕是快要力不能支了。”

    钟夏火仔细看了一下地图,微笑着摇摇头:“陈团长,你所处的地形非常有利,日军以一个步兵联队绝没有突破的可能,敌人越是不顾一切疯狂冲击,其筋疲力尽之时就会更快到来,你的团伤亡了三分之一,日军说不定已经伤亡三分之二了,这次冲击怕是最后的回光返照吧。”

    陈星云仍忧心忡忡:“未必如此,日军似乎集中了全师火炮对我阵地猛烈轰击,再这样下去——”

    钟夏火点了一下地图:“想要援兵是吧,实话告诉你,从昨天开始,中和方向吃紧,所有的预备队都调过去了。我们必须守住平壤南大门,以接应第一混成群,中和一旦失守,五千余友军将会全部完蛋,朝鲜王室也会落入日本人之手,我们无论在战术还是战略上都会处于不利地位。所以,没有援军给你,我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给我守住阵地。”

    陈星云嘴上说:“是,保证完成任务!”,心里仍在嘀嘀咕咕个不停。

    钟夏火看出他态度不够坚决,便故意说:“这样吧,你领我到阵地上转转,看敌人的炮火到底有多猛烈,我再算计算计该给你拨几门大炮过来。”

    陈星云吓了一跳:“师长,您可千万别上阵地去,出了事我可负责不了,这样,我尽力守住阵地,援军的事情我不提了。只是——”

    “你当我怕死?”

    “属下绝无此意,师长,您要真体谅我们十五团,就拨四五个基数的弹药过来吧,我们的五七山炮差不多断粮了。”

    钟夏火回头对通讯员道:“记下,给十五团拨五七炮弹三十箱,机枪子弹十箱,黄昏前送到。”

    陈星云乐得差点要弯下腰行旧式打千礼。

    ※※※

    十五团一营阵地,位于北山的南麓,此时已是弹坑累累,山上树木无一完好,战壕被弹坑隔成一截一截,阵地上下更是死尸遍布,惨臂断腿散于其间,被遗弃在山坡上的伤兵哀号不绝,此景犹如人间地狱。

    很快,急促的枪炮声又吞没了一切。

    一营营长莫华虎少校在防炮洞中听得日军重炮火力已经向后延伸,立即冲上战壕,与机枪排士兵一起将一挺十管格林机关枪推进战位,然后亲自操枪射击。格林机枪的枪管急转动着,依次击,7点92毫米子弹如暴雨般向山下挺着刺刀猛冲的日军倾泻。

    忽然一阵呼啸声,一组五七山炮炮弹又在日军散兵线上开花,一下炸倒好几片。莫华虎口里叫道:“好,打他***,真他妈比俺家割麦子还快!”,手指扣着扳机不放,很快打空了整个1oo的环形弹鼓。

    “子弹,拿子弹来!”莫华虎吼道,却见机枪排排长许魂少尉跑过来,气喘吁吁道:“报告营长,全营机枪子弹只剩下三百了,每挺机枪只够一个弹鼓。”

    “笨蛋,紧张什么,不是还有三百吗,先拿一个弹鼓给我!”

    “是。”许魂递过弹鼓,心想这个营长该自己当,而莫华虎只够格做一名机枪射手。

    一百子弹只够贪婪的格林机枪吞食半分钟,莫华虎的机枪又“喀嚓”一声停下了。

    “还有子弹吗?”

    “二班正在用一个弹鼓,这是最后一个弹鼓——”

    “拿来!”

    许魂慢吞吞地交出最后一个弹鼓,脸上表情似乎是正把自己的亲生女儿交给讨租的地主。

    当一营的最后一个机枪弹鼓在营长手中报销之后,全营的机枪就此闭嘴。

    又一阵密集炮火之后,日军第十九步兵联队第三步兵大队大队长久川流能少佐亲率本队最后的三百名生力军冲向清军一营阵地,后面大队属的两门7o毫米步兵炮和八挺马可沁机枪不停喷吐着艳红的火光。

    “天皇万岁!大日本帝国万岁!帝国皇军不可战胜!”

    久川流能少佐高喊口号,举起军刀,后面是大群头绑旭日布条、裸着上身、手握步枪的帝国武士,或者叫疯狗。

    一营阵地上,莫华虎少校和他的部下们正被日军的机枪压得抬不起头来,忽然听到一阵叽哩哇啦的喊叫,显然敌人已经冲近。

    莫华虎拍拍许魂的肩头:“去,帮我到营部防炮洞,把我那把大刀拿来。”

    许魂诧异道:“要用那种东西?”

    莫华虎道:“什么那种东西,那叫大刀,快去。”

    许魂急忙跑向营部防炮洞,抓到那把大刀就往回跑,待他把大刀递到莫营长手上时,战壕中的士兵们已经上好了刺刀,准备冲出去肉搏。

    莫华虎左手一把左轮枪,右手一把坠着红穗子的阔刃大刀,口中大吼:“小鬼子冲到上来了,砍他***,弟兄们,跟我来!”,身子已经跃出战壕,逼面碰到个冲在前面的日本兵,当即手起刀落,斩下个滚圆脑袋。

    “杀啊!”

    两百多条汉子端着刺刀冲下山坡,其中也有机枪排排长许魂少尉。

    许魂紧跟在莫营长后面,时刻防范鬼子从营长侧后偷袭。忽然,斜刺里闪过来一名狂吠不已的日兵,直取营长后心,许魂急挺枪上前,挡住对方。日兵来势汹汹,转而猛刺许魂,许魂却因拼刺刀功夫没练好,拦挡不及,左肩中了一刀,痛得大叫。那名日兵收回枪,正欲再刺,却被一道银光自脖颈处闪过,立即一股污血飞上天空,溅得许魂满脸满头。

    许魂抹着脸,看看身上红通通一片,也不知哪儿是自己的血,哪儿是鬼子的血,只见莫营长提着滴血的大刀冲自己跑过来,对自己吼了声:“小子,学着点!”,便又挥刀再冲。许魂捂着伤口跪下,眼看身边的弟兄们在莫营长带领下把敌人赶下了山坡,心想自己真不是个东西,能当排长已经是八辈子积德了。

    久川流能少佐挥刀劈倒了一名清军战士,又顶着一名己方伤兵的脑袋开了一枪——为了让他免遭被俘之辱,终于遇上了肩上缀着少校军衔的莫华虎。

    在久川流能想到对手必是清军指挥官之前,他的瘦长脑袋就骨碌碌滚下了山坡。

    真正的战场上是没有时间给人思考和说废话的。

    ※※※

    当日黄昏,清军禁卫十五团团长陈星云满意地收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满满三大车的弹药。

    与此同时,日军十九联队联队长千寻尾南中佐领着他不到定额人数四分之一的残部放弃对江东的进攻,灰溜溜撤回阳德。

第十九章 肉弹

    一条浅不没膝的小河自西向东,弯弯曲曲地,一直流向大同江。河北河南各有一群山峦,迤俪展开,隔河对峙。两群山峦中各穿出一条大道,蜿蜒而进,在横跨小河的一座五孔石桥上合为一体。石桥之东北,一座小镇依山傍水而建,大道穿镇而过,不知道它从前究竟如何繁华热闹,现如今,这里仅是一片满是瓦砾和尸骨的废墟。

    那条小河叫中川,那座只存在于从前的小镇叫中和,十天来,为争夺中和及其附近地区,中日两**队已在中川两岸流尽了数千官兵的鲜血。

    禁卫第二师四旅十团团长肖烈日中校的作战日志上已经预先填好了日期:光绪二十年八月三日,这一天的战斗是否会更加惨烈,抑或将有重大转机,肖烈日没时间去想那么多,他的头脑中满是自己率领战士们向敌猛冲的幻象。

    “报告团长!师部急件!”通讯兵扯着嗓门叫道——这是肖烈日的规定,部下向他报告时必须尽可能以最大音量吼出来,因为这个,十团曾被刘云随口赐了个“狮吼团”的美名。

    此刻,狮吼团团长肖烈日中校打碎了幻象,抬头一声:“念!”

    “十团团长肖烈日,你部在昨日石桥之战中抓住战机,主动出击,以英勇迅疾之冲锋,将敌第十二联队所部打垮,毙敌五百三十名,俘二十六名,战功卓著,特表嘉奖,并上报总参请授勋章。另,多日来你部与海军6战队两团死守中川一线,敌不得进一步,而你部亦受损不小,今日至明晨,我援军将至,你部明日即可换下阵地,在此之前,不得擅自出击,遇敌攻击,则以密集火力抗击之,直属炮兵团之二、三、五营今日由你部直接指控,炮弹可不加吝惜。又另,师部今日遣直属侦察营之狙击排赴你部,支援并指导你部狙击作战,望与其密切合作。特此,禁卫第二师师长,钟夏火。”

    肖烈日摸了摸脑袋,嘟囔道:“狙击作战?一个排顶个屁用?咳,不知道师长怎么想的。”

    ※※※

    中川北岸,设有清军的防御阵地。几道战壕背山而掘,之间以交通壕相连,建有机枪、机炮射击工事、观察工事和防炮洞。炮兵阵地设在大道附近,中和镇西北方向,有几座土丘掩护,炮兵阵地东北方向的山谷中,正是禁卫第十团团部所在。团部、炮兵阵地和前线战壕之间均有旗号联络点,有专人负责以旗号传达各种讯息,可从前线或团部通过旗语、号声指引炮兵火力定点轰击。这是军用有线电话普及之前最为有效的快通讯法,但是容易受到许多人为因素的影响,造成信息漏传、误传或误解。

    盛夏的午后,灰云遮住了太阳,也带来微微的凉爽。清军阵地上寂静无声,除了观察哨中留有携带望远镜的观察员外,其他官兵大多在战壕中休息。

    十团三营的观察员——七连狙击班班长贺风起少尉在望远镜中现了南岸日军阵地上有几个人影在晃动,忙瞅一眼射击诸元草图,找到了那个位置上的测定距离:12oo米。随即抓起手边硕长的曼利夏狙击步枪,放进观察口中,一手扶枪身,一手触扳机,枪托抵肩,枪管略伸出观察口外,眼睛靠近2倍固定瞄准镜,准备锁定目标。

    贺风起在进入保定帝国狙击学校的第一天就从校长王直上校那里听到了关于狙击手的教诲:“一个狙击手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保持冷静。”,此刻他正沉住气,瞄准镜中的十字线随目标缓缓移动。他选定了那个身着白色军官服的敌人做为目标,但是那家伙前面总挡着个小兵,令贺风起很为难,如果自己一开火,敌人会全都倒下,而最可能打中的是最前面那个小兵,一个小兵在帝国狙击学校出身的狙击手看来根本不算是战果。

    对方猫着腰,利用弹坑和小土丘做掩护,慢慢向中川靠近,显然是想抵近侦察。贺风起心里明白,他的曼利夏狙击步枪虽说有效射程达到15oo米,但在1ooo米外的命中率非常不理想,若是在太远距离开火,敌人逃脱的可能性很大,最多能干掉一两个,能不能解决那军官还很难说。不如等待敌人靠近后,再寻机开火。贺风起这么决定后,继续保持着高度的注意力,把那四个日兵放到了1ooo米距离上。

    贺风起平稳着呼吸,静静等待战机的来临,终于,那个日军军官前面的小兵忽然一个不小心,被什么东西拌倒在地,军官的细小脑袋清晰地亮在贺风起的视野中。

    一声清脆的枪响,日军军官仰面翻倒在地,其他人赶紧趴了下去,一动也不敢动。贺风起麻利地拉动枪栓,冒着余烟的弹壳跳了出去,下一子弹从弹仓里弹出,迅填入弹膛中。

    贺风起保持着待击的姿态,虽说主要任务已经完成,但是正餐后的点心是谁也不愿错过的,他等待着剩下的那三个小兵为他提供简单而美妙的娱乐。

    过了好一阵子,阵地的西端也传来一声飘忽的枪响,贺风起不想理会别人的战果,他充满了耐心。

    时间如中川的河水,半死不活地流淌着,太阳摆脱了灰云的纠缠,开始把炽烈的火焰倾洒下来,贺风起待在有顶盖的观察哨中,虽然没被晒着,但眼睛被目标区域过于明亮的反光刺得有点痛。

    那三个日本兵开始呆不住了,一个瘦小些的家伙从藏身的低地里吃力地往回爬,正准备翻过一处凸起的小丘时,右背心中了一弹,挣扎几下后,永远安静了。

    贺风起拉一下枪栓,顺便用手边的汗巾抹了抹额头,这天,也太热了。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阵地东端又传来曼利夏清脆的声音,贺风起默念着:“心静自然凉。”,抹去了满头的汗水。

    忽然,那两名剩下的日兵一起从低地中跃起,以惊人的度向己方阵地狂奔而去,人在逃命时的潜力也许是无限的。

    在贺风起看来,高直线运动的目标与静止的目标并没有多大区别,他轻松地将瞄准镜的十子线咬住一个日兵的背心,屏住呼吸扣下扳机,曼利夏射击时巨大的后坐力撞得他的肩膀酸,瞄准镜中的日兵两手高举向空中,头向后仰着往前摔下去,那一瞬间,贺风起觉得时间静止了。

    “太美妙了。”贺风起心里念叨着,拉一下枪栓,现最后一个家伙还在没命地疯跑,嘴角不由泛出了甜蜜的笑意。

    ※※※

    中川南岸的群山后,靠着大道,有一个绿树环绕小村子名叫贺田里,日军第三师团师团部正设在这里。这天,师团长大岛义昌中将正在一间原本是村长家正厅的瓦屋里训斥他的可怜部下们。

    “废物!一群废物!你们还算是帝国武士吗?成天高唱什么宣扬帝国武威,为天皇尽忠之类的空话,小小一个中和,自我军接替第五师团之第九旅团后连续攻击四天,竟不得前进一寸,你们说,你们都在干什么!乃木少将,你的第五旅团负责夺取中和桥,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任何进展!?”

    那第五旅团旅团长全名乃木希典,乃长州藩武士,五短身材,留八字胡,双目如狼,以凶狠鲁莽闻名。他曾在1868年的戊辰战争(即倒幕派与幕府之战)中屡立战功。后来维新前三杰之一的西乡隆盛于1877年动叛乱,西南战争爆,乃木在当时的6军中将山县有朋麾下任前线指挥官,于熊本之战中负伤,丢失军旗,欲引咎剖腹自杀,以向天皇“谢罪”。明治天皇非但未治其罪,反嘉奖其作战英勇,官升6军中佐。乃木感激涕零,对天皇忠贞不2。朝鲜战争爆后,乃木升为少将,出前曾赋诗明志道:

    肥马大刀尚未酬

    皇恩空浴几春秋

    斗瓢倾尽醉余梦

    踏破支那四百州

    当下乃木希典被大岛师团长这么一问,不由火从心起,起身厉声道:“属下请师团长阁下将所有重炮配属本部,属下将亲率部队冲破支那军防线,明日日落之前如无成效,属下愿自裁以谢罪。”

    大岛义昌冷冷道:“乃木将军,不要说气话,当年在熊本城外你的誓言不就成了空话吗?我可不能让你的九千部下去冒这个险,再重演一次军旗被夺的丑剧。”

    大岛之言,字字如刀,深深刺入乃木心底。乃木希典当即拔出军刀,“咔”一声架在桌子上,左手伸入刀刃下,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手摆刀动,“嚓”地切去了左手的小拇指。

    大岛义昌怒喝道:“乃木!你干什么!”

    乃木希典强忍居痛,右手按住伤口,一字一句道:“阁下不肯信任属下,属下只好切指明志,今日属下切指,明日若支那军防线不破,属下自当如切指般痛快切腹。”

    大岛义昌从鼻子里狠狠出了口气,板着脸点点头:“好,乃木将军既然如此执着,我就把炮兵联队全部连第六旅团的两个联队炮中队交给第五旅团控制,从今日下午至明天日落前,第五旅团应全力攻击中和桥方向的支那军阵地,务求达成突破。另第十一联队从东线、第十二联队从西线进行佯攻,吸引支那军注意力,掩护第五旅团侧翼。

    骑兵联队为总预备队,一待第五旅团达成突破,即从突破口中杀出,向支那军纵身挺进,以扩大战果。大家都听好了,总攻时间定为下午四时,之前从下午三时三十分开始,进行三十分钟的火力准备。”

    “属下遵命!”众人齐声高叫,乃木把军刀插回刀鞘中,死咬牙关抵御手上的痛苦,脸上更溢满了凶暴之气。

    ※※※

    1894年8月3日下午三时三十分,日军集中了7o毫米步兵炮12门、75毫米山炮16门、75毫米野炮36门、12o毫米重榴弹炮12门,总计76门大小火炮,对当面的清军禁卫第十团阵地开始进行密集炮火轰击。清军阵地上一时间弹如雨下,火光闪耀,硝烟滚动,泥土纷飞。清军士兵照例躲入防炮洞中,只留下少数观察员在工事中观察敌方动向。

    禁卫第十团团长肖烈日中校闻得炮响,只带两名通讯员跑上团部附近的山丘,以一部英国产的单筒望远镜察看形势,现对方这次的炮火异常炽烈,预感到日军将要起的进攻必然非同寻常,遂命一名通讯员到炮兵阵地上传达指令,要炮兵进入战斗状态,并将弹药库中全部弹药搬上阵地,准备打一场恶战,又命另一名通讯员立即赶回师部,请求派两营步兵并五个基数炮弹支援前线。

    半小时后,日军炮火转向纵深,肖烈日从望远镜中透过淡去的硝烟,看见了似乎没有尽头的日军散兵线,正如潮水般涌向己方阵地。

    “通讯员!”肖烈日叫道,身边却无人应答,方才想到两名通讯员全都派下去了,正欲亲自跑到另一座山丘上的炮兵指挥所下达命令,忽然耳边如雷霆炸响,万电齐,无数红光闪动不已。原来是炮兵部队依炮兵指挥所的旗令,已经开炮进行火力阻射,肖烈日又骂自己脑子糊涂,竟忘了早已授权炮兵指挥所,一见敌人进入射程,即可自主下令开炮轰击,尽量勿使敌军迫近。

    配给肖烈日“狮吼团”的炮兵实力及为可观,除了禁卫第六旅旅属炮兵营的18门75毫米山炮和本团所属炮兵连的9门57毫米山炮外,最重要的是根据当日钟夏火师长命令配属的师属炮兵团之第二、三、五营,前两个营各装备9门15o毫米重榴弹炮,第五营装备18门75毫米野炮。以上共63门支援火炮,除团属的9门57毫米山炮分散配属在前线阵地纵深外,其余75毫米以上火炮全部集中在了十团团部附近的专门炮兵阵地中,并在一座可瞰视中川南岸平地的小山丘上设立了有坚固工事防护的炮兵指挥所,通过旗语给炮兵阵地指示目标、传达射击诸元以及下令轰击。

    此时炮兵阵地已经接到炮兵指挥所命令,开始对5ooo米外的3号标定地域进行连续火力拦射,以削弱推进中的日军散兵线,并阻止日军后继部队向前支援。

    “15o毫米重炮的怒吼声绝对会让人血脉膨胀”,这是刘云在视察禁卫第二师炮兵团时对团长胡惊怖说过的,如今胡惊怖中校在炮兵指挥所里承受着18门15o毫米重榴弹炮和36门75毫米火炮相继射击带来的震撼,觉得天堂似乎就在不远处。

    “开炮门!”

    “下弹壳!”

    “清炮膛!”

    “瞄准校正!”

    “取炮弹!”

    “装填准备!”

    “装填!”

    “关炮门!”

    “开火!”

    随着炮兵军官的口令声,阵地上的士兵们井然有序地执行各种战术动作,把一散播死亡的炮弹通过大炮掷向敌人,虽然现在他们眼中所见只是烈焰、硝烟、尘土和越来越多的金属弹壳,但是炮兵弟兄们心里都知道,他们给敌人造成的杀伤——无论是**还是精神上的——都是步兵弟兄们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

    日军第一波散兵线由第五旅团之第九联队第一大队和第二大队的两个中队组成,约12oo人,第九联队联队长山田掘正大佐亲自带领,出战壕后展开成广阔横队,宽度约15oo米,纵深1oo米左右,跟随在炮兵弹幕后约6oo米,先是快步前进,准备进入离清军前沿阵地2oo米距离时再跑步冲击。

    其后的第二波散兵线距第一波散兵线约2oo米,由第十联队第四大队和第五大队的两个中队组成,第四大队大队长羽黑信胜中佐为前线指挥,兵力和阵型与第一波散兵线相同。

    后面还有第三、第四波散兵线,最后是乃木希典的精英敢死队——明治尽忠队,由乃木希典亲领,以做最后一博之用,这些部队都还藏在战壕中,等待第一、二波散兵线的战果。

    事实上,第一、二波散兵线惟一的战果只是消耗了清军的部分弹药。

    亲任第一波散兵线前线指挥的山田掘正大佐从战壕中走出不到2oo米,就被一曼利夏步枪射出的7点92毫米子弹洞穿了脑壳,自动代替山田大佐成为前线指挥的第一大队大队长池水清夫中佐仅比自己的顶头上司多活了三分钟,一阵密集的炮火后,池水中佐的脑袋被弹片劈成两瓣,脑浆与鲜血四下横流。第十联队副联队长神威仙明中佐又再自动接任前线指挥,他比他的两位前任都要多占便宜,一曼利夏步枪子弹穿透他的胳膊后,一簇弹片又把他的背部扯个稀烂,后日军士兵将其身体抢回,竟从其背上捡出霰弹片23枚。

    第一波散兵线并未能按照计划起跑步冲锋,12oo余人在到达预定冲锋位置之前就全部倒在了57毫米到15o毫米的炮弹以及从汉阳88毛瑟步枪到马克沁机枪的7点92毫米子弹之密集拦射下。

    第二波散兵线中躲过炮火洗劫的残余官兵踏着战友们的尸体冲过了中川,狂叫着起冲锋,不少人冲近到清军战壕前仅十几米,清军官兵适时动反冲击,将日军赶回河中,日军跟进的重机枪分队不分敌我,疯狂扫射,数百士兵倒进中川河水中,原本清澈见底的中川几成血河。

    乃木希典在望远镜中看到部下如麦禾遭镰割般纷纷倒下,又急又气,拔出军刀下令道:“命炮兵进行第二次炮火准备,时间仍为半小时,炮火准备停止前五分钟,第三第四阵线相隔2oo米出战壕,立即跑步冲锋,尽忠队全体上刺刀准备,听我命令,随时出击!”

    清军阵地再次受到了饱和轰击,不少暴露的火力点被摧毁,肖烈日看到了战局的不利,意识到后面的战斗会更加残酷,便开始组织团里的全部非战斗人员,用从炮兵部队那里借来的轻武器装备起来,加上警卫连,共35o人,作为总预备队,准备在危急时刻动反冲击,将敌人赶出阵地。

    “简直是用肉弹来进攻。”肖烈日从望远镜中见到两军阵地间遍布的日军尸体,不禁摇头叹道。

    士兵们的血肉往往是将军们成名的踏脚石,至于成的是什么名,死去的人是不会知道了。

第二十章 血地

    太阳从西边冷冷地注视着热闹的地面。红的河,黑的云,闪动的光,飞溅的血肉,跳舞的死神。人类是世界上最嗜好和精通互相残杀的动物,上帝创造了人类,就是为了让人类在他面前杀戮而取乐?

    乃木希典的肉弹攻击进入了关键时刻。

    进攻时间到了,战壕中的军官举起了军刀,士兵端平了上好刺刀的步枪。每十名步枪手中有一人的步枪下挂着旭日军旗,整个散兵线由一名居中的旗手高举两人高的战旗,作为精神支柱。众人屏息静气,等待进攻的指令。伴着对面清军阵地上隆隆的炮声,第三波散兵线前线指挥清水春贺中佐终于出攻击信号:“天皇万岁!前进!”

    “天皇万岁!”

    雷鸣般的叫声震撼着每个人的耳膜,战壕被人们抛到了后面,恐惧被狂热扼杀,懦弱被狂热毁灭,犹豫被狂热粉碎,燃烧的心是不会让人保留多余的感情的。

    炸药和子弹也不会让人保留多余的生命。

    日军第三波散兵线刚奔出战壕不到2oo米,清军阻射炮火立即准确地落下,完整和不完整的人类躯体开始在空气中起飞、滑翔、坠落,当场死去的人住嘴了,尚能呻吟的人吵个不停,可他们声音被炮弹的爆炸声完全掩盖住,等于不存在。

    第四波散兵线踩着满地的死尸和伤兵跟进攻击,指挥官岛川总三大佐出战壕后不到三分钟即被一重炮弹炸成泥粉,部下士兵们大多不知道,也不管有没有指挥官,只顾跟着前面的人往前冲。

    乃木希典见第四波散兵线出后,清军炮火开始往后退,集中到中川河岸一带实施拦射。觉得时机已到,遂拔出军刀,亲自带领精选出的8oo名尽忠队队员,个个头绑印着大红旭日、写有“必胜”字样的白布带,坦胸露乳,只带军刀和上了刺刀的步枪,跳出战壕,直扑清军阵地而去。

    ※※※

    清军炮兵指挥所中,禁卫第二师炮兵团团长胡惊怖中校眼见敌军来势汹汹,心中虽焦急,却仍有条不紊地指挥炮兵适时转移火力,层层拦射。此时,日军第三波散兵线部分官兵已经穿过炮火封锁,涉过中川,一方面逼近清军前沿阵地,一方面进入了清军炮兵射击禁区。胡惊怖狠得直骂:“我日他娘,怎么就打不准呢,传令!全部火力集中在中川水岸5号地域,距离37oo米,以固定诸元连续射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停止!”

    后面的炮兵阵地上,炮兵官兵们干得热火朝天,供弹手扛着几十斤的炮弹喊着号子传向装填手,装填手噌一下填弹入膛,喊道:“这一送给狗天皇!”,便“嚓”一声关闭炮门。一名炮手每拉一次射绳,都大叫一声“我日天皇他娘!”,他旁边的另一名炮手则交替使用“吃爷们一炮”和“打他狗娘养的”。

    清军炽烈的炮火给日军带来了巨大的杀伤,然而因清军步兵阵地被日军炮火反复洗劫,主要火力点损失不小,守军伤亡惨重,阻击火力不够,眼看日军优势兵力冲近了阵地。

    “弟兄们!上刺刀,跟***拼了!”一营营长苏三岭少校抓起把步枪,自己上了刺刀,带头跃出战壕,率领全营尚可作战的两百多条汉子杀向敌阵。

    两军官兵在战壕前合为一群,相互混杀,刺刀和军刀反射的明亮光芒很快相继被鲜血覆盖,出刀者鼓气的吼声,与中刀者痛苦的嘶嚎混杂着响彻阵地上下。

    苏三岭营长刚杀下阵地,便侧身一闪,晃过一个日兵的刺杀,身体向前猛地一冲,手臂力,一刀刺中敌兵咽喉。

    边上几名日兵看见了苏营长肩上扛的两杠一星,知道他是前线指挥官,口中叽喱哇啦怪叫着一齐冲杀过来。

    苏营长沉着应战,先是一个有力的抬手动作,挑开打头那名日军直冲而来的刺刀,反手一刺,日兵肚皮上立时开了个洞,随着苏营长刺刀迅疾抽出,那名日兵手捧涌出的肠子惨叫着倒下。

    两名日兵一左一右扑向苏三岭,苏营长主动出击,先向左迎着日兵冲去,运足力气对着日兵手中步枪的中部猛一拍,那名日兵手一麻,步枪竟飞出四五米外,未等闪躲,苏营长的刺刀已经准确地插入了他的心脏。苏营长刚拔出滴血的刺刀,身后日兵已经冲近,来不及反身拦挡,遂顺势就地一滚,避开日兵那就着冲势的有力一刺,同时手向腰间一摸。待滚过身来,正好与日兵打个照面,手一抬,连扣扳机,三7点63毫米左轮手枪子弹全打进日兵胸口,那日兵全身一软,向前倒下,顶着灰色军帽的脑袋正触到苏三岭脚底。

    苏三岭站起身时,眼见又一股大队敌兵冲近,舔舔嘴唇,吼一声:“小鬼子来啊,看爷爷怎么收拾你们!”,领着身边几名警卫排士兵直向数百敌兵而去。

    ※※※

    当乃木希典亲领的八百明治尽忠队以三分之一兵力伤亡的代价穿过清军炮火封锁线,踏上中川北岸时,清军禁卫第十团团长肖烈日中校已带领最后的三百五十名预备队起了对日军第四波散兵线的反冲击。

    经历了激烈拼杀终于冲上清军前沿阵地的日军第四波散兵线诸官兵看见了一幕可怕的情景,一名军官双手紧握一把两人长短的青龙郾月刀冲在前面,后面大群官兵手上除了刺刀外还有大刀、长矛、长刀、长斧之类的传统冷兵器,人人裸着上身,口中杀声震天,如扫地疾风般奔杀过来。

    喜爱练武强身的肖烈日中校平日就在本团官兵中开展传统武术的训练,即使开到战场上,也不忘带上练习用的各种传统兵器,如今在这紧急关头,肖烈日出于近战肉搏考虑,给部分预备队官兵配备了这些兵器。日兵使用步枪练习洋操日久,早已不习刀枪技艺,忽然在近处见到威风凛凛的长刀大斧,不由心惊胆战,加上军官大多战死,无人组织列队射击,仅零星放了几枪,就被迫与清兵混战在一齐。

    肖烈日一把青龙郾月刀舞得栩栩生风,六十八斤的大刀横一下切掉个日兵的脑袋,再一刀将一名手持单薄日本刀的日军军官从腰间砍成两段,斜一刀劈下一个日兵整条的胳膊,竖一刀又将一名军官活生生从头至裆断成两半。一名日兵横举步枪企图阻挡,被肖烈日的大刀连枪带人劈断,步枪毕竟起了缓冲作用,大刀从日兵颈部斜着向下直到右胸,刀下只剩半指厚的余肉相连,肖烈日向上一举,抽出刀身,喷涌的鲜血向四方乱飞,那名日兵的脑袋与半边身子歪垂向一边,腹中内脏外露,骇得四周的日兵竟忘了平日里反复宣扬的武士道精神,提着步枪转头就逃。

    “冲啊!”,肖烈日和部下们杀得兴起,挥舞着满是血污的兵器追过去,砍了几十个跑得慢的日兵,正与乃木希典亲领的明治尽忠队迎头相撞。

    乃木虽一贯好狠斗勇,毕竟久经战阵,见清军气势正旺,不敢立即上前肉搏,急忙下令前队蹲下开火射击。一排齐射过去,清军倒下一片,肖烈日左臂右腿各中一弹,被身边警卫员掩护着架回后方,全军气势顿减。乃木又指挥部下连续两次齐射,杀伤清军预备队官兵半数以上,然后齐叫“天皇万岁”,鼓气冲杀,清军力不能支,开始后退,而后面就是团部和炮兵阵地了,形势骤如风中弱烛,清军阵线面临总崩溃。

    “步兵让开!”,一阵叫喊声伴着“的的”马蹄声从阵地后方传来,禁卫第十团残余步兵向后望去,只见灰尘飞舞,马刀铮亮,旌旗招展,一面白色战旗上几个金色大字赫然眩目:“禁卫第二师骑兵团”。

    原来,禁卫第二师师长钟夏火接到肖烈日求援的报告后,准确判断到日军是企图趁清军大队援兵未到之时全力攻击以打开局面,若派步兵前往支援恐怕贻误战机,遂亲自向师属骑兵团团长向蓝中校下令,命其率骑兵团全部马不停蹄,迅疾赶往中和前线支撑战局。

    向蓝中校的禁卫骑兵团一出现,战场局势立时剧变,千余名清军禁卫骑兵如风卷残云,眨眼间将乃木的数百尽忠队冲得七零八落。

    马刀过处,头颅翻滚,污血冲天,马蹄踏下,骨折肉烂,惨叫声声。几分钟下来,战场上的日军尽忠队队员非死即伤,少数举手投降的日军,竟被杀兴大的清军骑兵齐齐砍去双手。

    日军第五旅团旅团长乃木希典少将身异处,血浸泥土,砍死他的是谁,事后清军自己也查不出来,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出于个人英雄主义膨胀而肆意挥霍士兵生命的指挥官,不配得到对手的尊敬。

    ※※※

    中川南岸的日军阵地后,第三师团师团长大岛义昌中将举着望远镜越看脸色越阴暗,最后把望远镜狠狠扔下山坡,挥手招来通讯员:“下令骑兵联队,立即整队冲击,务必将清军赶下阵地!”。待通讯兵远去,大岛义昌拔出军刀劈向地面,歇斯底里道:“乃木希典!你这头死猪!”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西边晚霞如血,又似熊熊烈火。红光映耀下,一千多名日军骑兵从大道上杀出,包铁的马蹄践踏着战场上遗弃的无数残骨碎肉,马刀出鞘之声铿锵清脆,冲杀呐喊声如潮叠起,这一切又很快被呼啸而下的炮火和如蝗般横飞的子弹所消灭。

    一头战马前蹄高耸,随即向一边翻倒,马上的骑兵重重跌落在地,挣扎几下爬起来,忽而连中数机枪子弹,身体剧烈地摇晃后,高举双手仰面倒下。同样的情景,随着时间向前缓慢推进而不断重演。

    清军骑兵团团长向蓝中校早有准备,一待将日军步兵赶下阵地,即命部下迅拉过重机枪和机关炮安置到阵地上,骑兵下马进入战壕准备抗击敌军的反扑。这一措施事后证明非常正确,日军骑兵联队在密集而准确的火力狙射下伤亡大半,三个骑兵中队长阵亡,联队长古贺加信大佐身中三弹,幸得部下拼死保护,免于一死。至此,日军因兵力穷竭,被迫停止了进攻,清军忙于整顿部署,加强防御,也未进行反击,1894年8月3日在中和一线的血醒激战以两军总共伤亡九千余人的结果而告终,总计阵亡和受伤之比为七比二,可见战事之惨烈。其中,日军计阵亡六千零七十二名,清军也付出了阵亡一千一百四十一名的代价。日军第五旅团减员七成以上,失去了攻击力,残部被调回汉城负责城防,清军禁卫第十团亦减员逾八成,被迫回国休整。中和血战以日军指挥官之卤莽而始,两军厮杀之激烈残酷而闻名,日军遭受巨大伤亡而终,从整个朝鲜战争的全局来看,又是清军6上作战由防御到进攻的一个转折点。

    8月3日夜间,清军第二批入朝部队之禁卫第一师第一旅抵达朝鲜。同日,清军总参下令成立北方军团,由钟夏火少将任军团长,统一调度从汉城以北入朝的各部队。

    设在长崎的日本御前大本营一时并未收到中和惨败的消息,日军按照原计划继续向朝鲜增兵,并以联合舰队开赴大东沟,企图拦截清军载运从海路入朝部队的舰船。

    1894年8月5日,日军第七师团继第三、第六师团后在釜山登6。同日,清军镇洋舰队主力掩护禁卫第二师第四旅之第十一、十二团及禁卫第一师第二旅在大东沟登6,以从海路支援平壤。

    ※※※

    大东沟海域,正是清晨,大清帝国海军总司令刘步蟾少将端立在镇洋舰队总旗舰“龙威”号战列舰舰桥指挥台上,身边集合着的是帝国海军精英中的精英。

    刘步蟾少将左手边立着镇洋舰队一分队司令官林泰曾准将,仁川外海战之败后,他曾上书总参,请求引咎辞职,总参谋长刘云批示:“不许,此次失败乃总参过错,除临阵脱逃之方舰长必处斩而示众外,前线指挥官均无受横加追究之理。”,仍保留其北洋舰队司令职位,并新任镇洋舰队副司令官。此次镇洋舰队出击,林泰曾准将仍驻在后备旗舰“定远”号战列舰上,若总旗舰桅杆受损或总司令官无法正常行使职权,即由其接替指挥。

    刘步蟾少将右手边是四艘装甲战列舰的舰长们,从近至远,依次为“龙威”舰长萨镇冰上校、“凤翔”舰长严复上校、“定远”舰长杨用霖上校、“镇远”舰长林颖启上校。

    刘总司令身后还有与以上六人一样,同为马尾海军学堂第一期学员兼第一批赴英国皇家海军学院留学生的突击队司令官蒋英中校,此次出击,他坐镇新式巡洋舰“疾风”号,负责指挥总共八艘最高航同为二十一节的“风”级巡洋舰,即“疾风”、“烈风”、“追风”、“飓风”、“风”、“狂风”、“海风”、“和风”。突击队的任务是阻挡日军第一游击队,防止其冲乱己方本队阵列,以使己方本队可专心打击日军本队。

    蒋英中校身后尚有突击队副司令兼“烈风”号舰长刘冠雄中校,他属于第二批赴英留学生,资历虽较蒋英等人为浅,但因其学习成绩优异,回国后在北洋舰队服役期间表现出众,得到刘云参谋长和刘步蟾总司令的青睐,于是在本次出击中受到重用。

    刘冠雄左边立着装巡队司令官兼装甲巡洋舰舰长“建北”号舰长黄建勋上校(马尾一期兼第一批赴英留学生),以及装巡队副司令官兼装甲巡洋舰“建南”号舰长程壁光中校,两人指挥的装巡队除“建北”、“建南”外,还包括“济远”、“新远”、“恒远”三舰;右边则依次是第一护航队司令官兼“南琛”号巡洋舰舰长戴伯康中校,负责指挥从大洋舰队调来支援的“南琛”、“南瑞”二舰;第二护航队司令官兼巡洋舰“扬威”号舰长林履中中校,麾下二舰为“扬威”、“勇”;第三护航队司令官兼炮舰“广甲”号舰长吴敬荣少校,负责指挥南洋“广甲”、“广乙”二舰。在本次出击中,装巡队编入本队阵列,跟随并支援四艘装甲战列舰与敌本队决斗。而三支护航队则分散部署在海口各处,负责哨戒和直接掩护6军装卸上岸。

    海军总司令兼镇洋舰队司令官刘步蟾少将率领的这支庞大舰队拥有大小战舰23艘,几乎包含了大清帝国全部的巡洋舰以上主力舰只,这样一支舰队开出军港,集结到朝鲜沿岸,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支援6军的登6行动。

    刘步蟾少将想起了出前与总参作战处处长杨正金少将的会晤。

    那天,杨正金亲自乘军舰赶到旅顺军港,代表总参谋长刘云向刘步蟾面授机宜。

    “——此次总参组织第二次大东沟登6行动,一来为了按原计划从海上向平壤增兵,二来为诱日本联合舰队出击,一举歼灭之,改变整个战场的形势。”

    “杨处长,有个问题,若是日军不来大东沟与我决战呢?”

    “那就在完成支援6军登6任务后立即向南转进,到仁川索敌决战,若在仁川仍未找到日军主力,可再往南索敌,直到插入釜山港,截断日军在朝鲜海峡上的补给线。”

    “明白了,还有个问题,就是总参怎么能肯定这次战斗我军必可歼灭日军联合舰队呢?”

    “——这不是总参的问题,而是你的问题了,总参只是给你一个任务,你的职责要求你去完成它,仅此而已,我都说清楚了吗?”

    “是的——”

    “司令阁下,帝国兴亡,在此一战,刘参谋长让我转告您,他相信帝国舰队的实力,更相信您的指挥能力。”

    “请转告刘参谋长,我刘步蟾此次领军出击,若不成功则必当舍身成仁,为帝国尽忠到底!”

    ※※※

    “司令官阁下,西南方向现烟柱一股!”

    刘步蟾迅驱散了回忆,举起望远镜随林泰曾准将所指望去,果然现了烟柱,而且不止一股。

    “各就各位!拉响战斗警报!”

    众军官听到命令,正欲各归其位,忽闻刘司令官震喝道:“帝国兴亡,在此一战,诸君努力,奋战到底!”

    众人纷纷回头,稍稍停立后,一起抽出军刀指向天空,齐声叫道:“帝国万岁!帝国海军万岁!”

    无数阳光的利刃般割破了早晨的灰云,随即将残存的云幕碎片撕扯得七零八落,最后那耀眼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而下,直落到“龙威”号战列舰桅顶飘扬着的红底金龙战旗上,犹如一条闪亮的金龙腾飞在天空之上。

第二十一章 龙威

    所谓大东沟,其实是鸭绿江入海口外的一个喇叭型海湾,喇叭口向着大洋,喇叭嘴正好就是鸭绿江入海口。

    大东沟的海水在这个季节是黄色的。

    大东沟外的海水由浅蓝至深蓝,与海湾内的颜色有明显区别。

    一支悬挂金龙战旗的舰队此时就正在黄色与蓝色的交界线一带变换着队形,战舰犁开的海水激荡着向两边散去,浑浊的黄色与澄清的蓝色被搅动着混杂在一起。

    天空是湛蓝的,灰云早已粉碎不见,白云还没有出现,黑烟一股股升起,随风飘荡在海天线上。

    大清帝国镇洋舰队旗舰“龙威”号像一只过度生育的母鼹鼠,带领着一长串战舰冲出了大东沟,在大洋之上劈波斩浪,喷吐着煤烟依次迭行。从一万公尺高空看去,这形势又如一条伸直了躯体滑掠过海面的巨龙,身边黑云弥漫,脚底白浪滔天。

    历史记下了组成的巨龙的那一艘艘铁甲战舰的名字。

    旗舰“龙威”号之后,依次跟随着装甲战列舰“凤翔”、“定远”、“镇远”;装甲巡洋舰“建北”、“建南”、“济远”、“新远”、“恒远”;快巡洋舰“疾风”、“烈风”、“追风”、“飓风”、“风”、“狂风”、“海风”、“和风”;计17艘。

    一万码之外,两支战舰纵队正对着镇洋舰队迎头而来,战舰总数量同为17艘。

    菊花纹饰的舰,标志着它们属于大日本帝国海军。与仁川外海战时相同,此次前来挑战的日本联合舰队亦分为本队和第一游击队。声名显赫的第一游击队仍由四艘精锐装甲巡洋舰“吉野”、“高千穗”、“浪”、“秋津洲”组成,“吉野”继续担任第一游击队旗舰。而本队的组成则变动了不少。装甲巡洋舰“松岛”、“严岛”、“千代田”编为本队第一群阵,“松岛”为总旗舰兼群阵旗舰;装甲巡洋舰“桥立”

    和巡洋舰“比睿”、“金刚”,编为第二群阵,其中以“桥立”为预备总旗舰兼第二群阵旗舰;巡洋舰“大和”、“武藏”、“海门”和大型炮舰“扶桑”,编为第三群阵,以“大和”为第三群阵旗舰;炮舰“摩耶”、“鸟海”、“爱宕”(同为仁川外海战中被俘的‘赤诚’号之同型舰),编为第四群阵,以“摩耶”为第四群阵旗舰。

    此时联合舰队司令官伊东佑亨中将正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率领帝国海军几乎全部的远洋战舰投向这场危险的海战之中。

    伊东佑亨很清楚对手的实力,更清楚己方的实力,他知道最好的选择并不是向集结完毕的镇洋舰队起正面进攻,但他没有选择权。即使是包括天皇在内的整个大本营里的任何人,也都没有。

    选择权在清军手中。

    日军没有战列舰,而这个时代的海战,战列舰决定了一切。相比之下,清军有四艘装甲战列舰,在仁川外海战中,清军的“定远”、“镇远”两舰以中流砥柱的作用拯救了濒临崩溃的整个舰队,这个,伊东佑亨是亲眼目睹的。日军的主力是装甲巡洋舰,但无论如何,装甲巡洋舰的火力和防护终究要和海上霸主战列舰差上一大截,况且清军也有5艘装甲巡洋舰,只比日军少3艘,且统一装备21o毫米主炮,比起日军的主要火力——15o毫米和12o毫米射炮,优势明显。清军的“风”级巡洋舰技术先进,综合战斗性能与日军装甲巡洋舰不相上下,联合舰队中那些单薄的轻巡洋舰根本无法与之相较。

    一句话,清军掌握着海上优势。

    正因为如此,日本海军除了主动进攻之外,只剩下坐以待毙一条路。

    与大本营那些狂热的将军们不同,伊东佑亨对仁川外海战的战果有着清醒的认识,“我们帮支那人清理了老旧的垃圾,仅此而已”,伊东佑亨曾对第一游击队司令坪井航三这么说过,当时坪井的反应是低下头,一个劲喝酒,伊东佑亨知道他的意思是:“没办法”。

    是啊,没办法,原本以为可以在仁川打沉清军的一、两艘战列舰,甚至只是将其重创,三到六个月内不能使用。可是,即便如此又怎样呢?“龙威”、“凤翔”不还好好的吗?即使全歼镇洋舰队一分队,联合舰队也无法摧毁镇洋舰队剩下的力量,实力对比太悬殊了。

    伊东佑亨苦笑了一下,他找不到这场战斗能够打赢的理由。

    军人的荣誉和使命不允许任何人逃避,即使明知事不可为,一旦接到命令,也要抱着必死的决心投入其中。真正的军人自当有军人的德行。伊东出身英国格林威治海军学院,与西乡隆盛、夏本武扬(注一)之流的军阀完全不同,他身上的军人气质如此纯正,部下们都不得不从内心里把他作为典范。

    既然无法取得全胜,就要争取给对方造成巨大损失,使镇洋舰队无法阻断日本本土对朝鲜派遣军的补给线。伊东佑亨觉得,这才是联合舰队出战的意义所在。

    与伊东佑亨的想法相反,清军镇洋舰队司令官刘步蟾少将一门心思只想全歼日军。

    此时刘步蟾端立在“龙威”号战列舰指挥台顶,身边是舰长萨镇冰上校以及舰队参谋们,众人都全神贯注观察着日军舰队的动向。

    “司令,日军似乎想重演仁川外海战的伎俩,以第一游击队插入我本阵中,圈出若干舰先围歼之。”萨镇冰对刘步蟾道。

    刘步蟾放下望远镜,点点头:“是啊,不过绝不能让它们用同样的战术得逞两次,突击队会拦住它们的。我军本队先消灭敌军本队,由突击队牵制第一游击队,待歼灭敌本队之后,再回头支援突击队攻击第一游击队,大事可成矣。”

    萨镇冰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形势,道:“司令,日军第一游击队开始加了,突击队该出击了吧。”

    刘步蟾对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儿,向身边参谋询问:“距离多少?”

    “报告,距离8ooo码!”

    “恩——”刘步蟾点点头,挥手下令:“传旗令!突击队出阵列,本队加到11节,右舵左转,抢占T型阵位。”

    令旗升上了旗舰桅顶,一直跟在本队纵阵后面的八艘“风”级巡洋舰由“烈风”号率领,左舵右转,加到19节,脱离并越本队纵阵,在日舰第一游击队前方进一步右转,准备抢占T字横头阵位,以便充分挥舷侧火力对敌打击。

    日舰第一游击队司令坪井航三少将也不是吃素的,一见清军变阵,急令舰队右舵左转,这样,双方由迎头之势转为并驾齐驱,舷侧火炮均可挥威力,而火炮的射和威力以及战舰的防护能力就成了决定胜负的主要因素。

    “可恶,这样一来就无法从侧翼威胁清军战列舰了!”坪井航三咬牙忿忿道,“传令,集火射击敌军旗舰!”

    坪井航三的打算是先击沉清军突击队旗舰,造成对方指挥上的空白或混乱,然后趁机摆脱烦人的巡洋舰,向清军笨拙的战列舰动侧面打击。

    清军突击队司令官蒋英中校的计划与坪井航三不谋而合,“烈风”号的桅顶上也升起了令旗:“前队集火攻击敌旗舰,后队集火攻击敌次舰。”

    十一时五十分,两支高疾驶的舰队接近到4ooo码,双方战舰上几乎同时喷吐出了火光和浓烟,炮声隆隆,一场决定两国命运的海上大决战开始了。

    清军突击队前队4舰以八门21o毫米主炮和十二门15o毫米射炮集中轰击日军第一游击队旗舰“吉野”,后队4舰以同样数量的火炮攻击日军第一游击队预备旗舰“高千穗”,很快将这两艘号称“帝国精锐”的装甲巡洋舰点成了海上的巨型篝火堆。

    与此同时,清军领头的“疾风”、“烈风”两舰也熊熊燃烧起来,似乎冥冥中有种无形的力量,企图把这场拼死的战斗变成追求公平的表演。

    坪井航三在“吉野”的指挥台顶翻滚着,挣扎着,火焰扑上了他的洁白制服,弹片刺入了他的大腿,鲜血疯狂地向外逃亡,在这种残酷至及的海战中,司令官并不比小兵的更容易得到命运的庇护。十二时二十八分,坪井航三少将停止了呼吸。“吉野”舰长河原要一中佐鉴于本舰大火,一时无法控制,下令连续升起“司令官阵亡”、“本舰危险”、“本舰无法战斗”的信号旗,率舰转舵向南,退出战斗。

    其后的“高千穗”舰随即升起司令旗,舰长野村贞大佐代理司令职,率领第一游击队继续作战。此举招至了清军突击队更猛烈的炮火攻击,却也掩护“吉野”舰顺利退出战斗,直至返回佐世保军港。

    十二时四十一分,“高千穗”轮机舱忽中一弹,刹那间烟火升腾,机件碎片四处横飞,扫倒官兵无数,全舰立时失去动力,如沧海浮叶,飘摇大海之上。

    清军突击队司令官蒋英中校看准机会,一边严令本舰官兵加紧灭火,一边适时下达旗令:“最后两舰留下监视敌舰。”

    突击队纵阵末尾上的“海风”、“和风”两舰奉命减脱离阵列,包围了“高千穗”

    舰,环绕敌舰连续轰击,“高千穗”因失去动力,无法转向还击,中弹无数,舰体不断进水,直至十三时左右终于沉没,舰长野村贞大佐自缚于桅杆上随舰沉没。

    却说第一游击队剩下的“浪”、“秋津洲”二舰硬着头皮继续作战,“浪”舰长东乡平八郎大佐下令升起司令旗,随即又升起“集火射击敌军旗舰”的旗令,两舰随即将右舷残余的两门26o毫米炮、4门15o毫米射炮、3门12o毫米射炮全部对准清军突击队旗舰“疾风”开火。“疾风”本来就大火未熄,此时遭到更加猛烈的打击,损失惨重,前后两座21o毫米主炮全毁,官兵伤亡过半,蒋英中校适时下令退出战斗,同时命令预备旗舰开始执行旗舰职能。“烈风”号刚挂起司令旗,日舰炮火又集中向其转移。预备司令官刘冠雄中校不顾对方炽烈炮火,站在指挥台上镇定下令:“集火轰击敌旗舰!”,忽一敌弹命中舰舯部3号炮位,穿透侧甲板,正好命中15o毫米射炮弹药舱。一阵连环巨响之后,“烈风”急向右舷倾斜,于十三时五分沉没,舰长刘冠雄中校遵循刘云总参谋长于仁川外海战后颁布的“海军舰员救生法令”(注二),及时登上救生艇而生还。

    东乡平八郎以其卓越的指挥能力以二舰对六舰,重创、击沉清军巡洋舰各一艘,然而本身的损害亦不小。“浪”舰因挂有司令旗,受到清军炮火反复洗掠,舷侧及舰面上均弹痕累累,又若干弹洞,喷吐火焰浓烟,弹片横飞处,血流成溪,横流甲板,原本灰色涂装的上甲板几成血湖。东乡以其在大英帝国格林威治皇家海军学院获取的知识与经验,知道大势已去,再为了面子死撑下去,只会徒增损失而已。

    “就为了日本的明天,尽可能保留一点海军的骨血吧。”

    东乡这么想着,命部下挂出“各舰随意运动的”旗令,亲率本舰转舵退出战斗。

    清军突击队哪肯甘心,此时,“追风”舰在舰长李仕元少校指挥下挂出了司令旗,代理旗舰职,率突击队各舰转舵追向日舰,“海风”、“和风”舰在击沉“高千穗”后也加返回了阵列,突击队又成了六舰纵队,直逼冒着浓烟的“浪”、“秋津洲”

    而去。

    因轮机受损而远远落在“浪”后面的的“秋津洲”舰遭到了清军突击队的围攻,“浪”趁机加逃脱,“秋津洲”孤立无援,最终身中数百弹,舰身如蜂窝,海水蜂拥而入,于十三时二十三分沉没,舰长上村彦之丞少佐及以下三百零四人无一生还。

    正当清军突击队与日军第一游击队激烈交战时,清军本队也顺利地把日军本队逼入了战列线对轰阵势。

    先是,联合舰队司令官伊东佑亨中将见清军转向抢占阵位,想也不想,立即下令本队左舵右转向东,与清军同向平行行驶。他没有权力逃避正面冲突,或许他更想早点看到结果,这样反倒可以让他摆脱那些紧紧束缚自己的忧虑,但是他仍然没有决定权。

    镇洋舰队司令官刘步蟾少将一边享受着迎面而来的甲板风,一边下令:“进入5ooo码后,主力舰主炮齐射!”

    刘步蟾需要一次完美的胜利,来奠定自己在海军中至高无上的地位,林泰曾在仁川的失败让他备受舆论指责,他不能容忍污点在自己身上存在哪怕一小时,就像他在英国格林威治皇家海军学院的宿舍里每天都换洗床单一样。必须让绚丽的光辉掩盖掉污点,最好是完全洗刷掉。不过,历史是不会因为一个海军少将的意愿而被随意洗刷的。

    大英帝国培养出来的两个同校师兄弟,在东北亚的海面上展开了你死我活的角逐。

    11:1o

    v8

    v7

    v6

    v5

    v4

    v3

    v2

    v1

    T5

    T4

    T3

    T2

    T1

    B4

    B3

    B2

    B1

    ※※※

    (距离8ooo码)

    a1

    a2

    a3

    a4J1

    J2

    J3

    J4

    J5

    J6

    J7

    J8

    J9

    J1o

    J11

    J12

    J13

    大东沟海战形势图之一(向上为正北)

    说明:起初,清军以一字纵队迎敌。B1-B4为装甲战列舰“龙威”、“凤翔”、“定远”、“镇远”,其中“龙威”为总旗舰,“定远”为预备总旗舰;T1-T5为装甲巡洋舰“建北”、“建南”、“济远”、“新远”、“恒远”,其中“建北”为装巡队旗舰,“建南”为装巡队预备旗舰;V1-V8为巡洋舰“疾风”、“烈风”、“追风”、“飓风”、“风”、“狂风”、“海风”、“和风”,其中“疾风”为突击队旗舰,“烈风”为突击队预备旗舰。

    日军分两路出击,a1-a4为第一游击队的装甲巡洋舰“吉野”、“高千穗”、“浪”、“秋津洲”,其中以“吉野”为第一游击队旗舰,第一游击队此时正欲从清军纵队左侧插入,分割清军阵列。J1-J3分别是装甲巡洋舰“松岛”、“严岛”、“千代田”,编为本队第一群阵,其中以松岛为总旗舰兼第一群阵旗舰。J4-J6依次为装甲巡洋舰“桥立”和巡洋舰“比睿”、“金刚”,编为第二群阵,其中以“桥立”为预备总旗舰兼第二群阵旗舰。J7-J1o依次为巡洋舰“大和”、“武藏”、“海门”和大型炮舰“扶桑”,编为第三群阵,以“大和”为第三群阵旗舰。J11-J13炮舰“摩耶”、“鸟海”、“爱宕”,编为第四群阵,以“摩耶”为第四群阵旗舰。日军本队此时正欲开至清军纵队右侧,与第一游击队夹击清军阵列。

    ※※※

    11:5o

    V8

    V7

    V1V2V3V4V5V6

    a1

    a2

    a3

    a4

    大东沟海战形势图之二(向上为正北)

    说明:清军突击队加到18节脱离本队,在日舰第一游击队前逐一转向,日舰急忙跟着向西转(右舵左转),以免构成不利于己的“T”字形势。转向过程中吉野(a1)中炮过多,退出阵列,后竟逃脱。

    后双方成纵队对轰,日舰高千穗(a2)和秋津洲(a4)被击沉,浪(a3)逃脱成功,清军突击队旗舰烈风(V1)受创,疾风(V2)不幸被击沉。

    ※※※

    注一:西乡隆盛,“维新前三杰”之一(其余两杰为木户孝允和大久保利通),因不满时任相大久保步步进逼,威胁到他在鹿儿岛半割据的所谓“西乡王国”,于1877年2月12日兴兵造反,讨伐大久保政府,点燃了西南战争之火。开战之初,旧武士纷纷投靠于其下,西乡兵力一度达到四万多人。后天皇下诏,讨伐西乡,政府军经熊本、延冈、城山之战,剿灭全部叛军,西乡逃到城山下的岩崎谷剖腹自杀。

    夏本武扬,幕府海军副总裁,幕府末代将军德川庆喜在江户(今东京)开城向政府军投降时,夏本率领幕府海军精锐逃走,后在仙台收容了幕府6军总裁大鸟圭介及所谓“奥羽越列藩同盟”的残兵,北上占领了北海道。1869年1月成立了“虾夷共和国”,夏本任总裁。政府军大举讨伐,最终将夏本的舰队包围在五棱郭,夏本不得不投降。

    注二:根据1894年7月2o日颁布的《海军舰员救生法令》,海军舰员在军舰无可挽回时,不得随舰殉葬。此举是为了杜绝当时海军中流行的“与舰共存亡”之风气,以保留珍贵的海军人才。

第二十二章 海军!海军!

    “距离5ooo码!”

    镇洋舰队旗舰“龙威”号上的火炮参谋大声叫道,舰队司令官刘步蟾少将手一挥,声音低沉而有力:“传令,开火!”

    4艘战列舰上的12门3o5毫米主炮一起转到右舷(定远镇远的各两座双联3o5毫米主炮于舰左右布置,加入纵阵后只能挥一半主炮火力,龙威凤翔的各两座双联3o5毫米主炮沿中轴线前后布置,可全部转向一舷使用),瞄定日军旗舰“松岛”,几乎同时开火,十二386公斤的爆破弹从炮口射出后不到十秒,即在“松岛”的舰面、舷侧、四边相继炸开,“松岛”全舰立即笼罩在硝烟水雾之中。两分钟后,清军第二轮齐射摧毁了“松岛”的左舷两座12o毫米射炮,大火从前部烟囱下腾空而起,浓厚的黑烟裹挟了大半个舰身。

    联合舰队司令官伊东佑亨中将被“松岛”舰中弹时一阵阵剧烈的颠簸震得摇摇晃晃,及时扶住了指挥台前部栏杆才没有摔倒。

    “传令!各舰继续左转,直到进入3ooo码距离,第一群阵开始集火射击敌旗舰,其他群阵依次射击敌后续各舰。”伊东佑亨站稳后立即下令,他之所以要求舰队继续驶近清军舰队是为了充分挥己方大量装备的射炮火力,伊东明白,己方“三景舰”(即松岛、严岛、桥立三艘标准排水量42oo吨的海防装甲巡洋舰,是日本海军惟一装备32o毫米巨炮的战舰,每舰配32o毫米前主炮一门,12omm射炮?门)上那几门可怜的32o毫米主炮根本无法对抗清军四艘战列舰的强大火力,只有冒险靠近,让全舰队的火力都扬出来,才可能进行真正有效的反击。

    “司令,敌舰队正在加靠近,属下以为,日军想在近距离与我军混战。”

    “龙威”舰长萨镇冰上校看出了伊东佑亨的企图,禀报刘步蟾道。

    刘步蟾右手抓紧望远镜,半举起左手,当即下令:“传令!各舰右舵三,保持与敌舰距离,继续以主炮轰击。”

    “龙威”舰舰体随着前后主炮的齐射抖动了一下,浓灰的烟雾在右舷弥漫开来,很快又被运动中的战舰抛到了后面。刘步蟾稳立在指挥台上,从望远镜中静静欣赏日军旗舰“松岛”舰体上闪动着的火光、冲天的浓烟和四周腾飞的水柱。

    清军本队战列舰的第三次齐射使用了新研制的九三式穿甲高爆弹,这种重达4oo公斤的巨弹采用高射角时,足以在5ooo码距离外击穿松岛舰上1oo毫米的炮塔顶盖装甲和125毫米的轮机防御装甲。

    不过这次齐射既没有命中炮塔也没有命中轮机舱,两九三式穿甲弹接近以大角度落下,先后击中舰肿部和舰桥,延时引信使它们一直穿透到接近底舱才爆炸。这样的后果就是,“松岛”底舱被炸开了两个接近十米的大洞,海水迅疾涌入,两分内倾覆了这艘42oo吨的战舰,包括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佑亨中将、“松岛”舰长在内的三百八十三名日本海军官兵顷刻间葬身鱼腹。

    刘步蟾以实力——主要是物质上的——轻松解决了他英国皇家海军学院的师兄,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利用自己手上的全部优势,对“松岛”屁股后头的12艘战舰斩尽杀绝,不留一舰。

    日军第二群阵旗舰“桥立”号升起了司令旗,随即脱离本群阵,前出到第一群阵剩余两舰之前。在“桥立”到达旗舰阵位之前,清军本队的战列舰用爆破弹对其进行了两次齐射,摧毁了舰上大部分上层建筑,击毙舰长兼预备司令官日高壮之丞大佐,使日军实际上再次失去了统一指挥。

    当“桥立”舰拖着浓浓的烟柱终于进入旗舰阵位时,清军战列舰的第三次齐射光临了,一九三式穿甲弹穿透轮机防御装甲,在轮机舱深处爆炸。锅炉、蒸汽轮机、传动箱,一瞬间都成了扭曲破碎的废铁,这其中又填塞着分崩离析的骨肉,正被大火烧焦、汽化。“桥立”舰依靠惯性向前冲了数百米后,开始随着海流向北漂动,清军不失时机地给对它进行了第四次齐射,四爆破弹毁掉了“桥立”这艘预备旗舰上的大部分火炮,炸死半数以上的舰员,可它还是坚持着没有沉没。日军“严岛”舰升起司令旗,率领舰队越了已经彻底瘫痪了的“桥立”舰,继续向东行进。“严岛”舰长横尾道昱大佐不愿承受“怯懦逃脱”的骂名,顽固地坚持要舰队继续向清军靠拢,并以“严岛”上那全舰队最后一门32o毫米巨炮进行反击。

    “日舰‘桥立’停止行进,落到我舰队右后方,快要脱离我军炮火打击范围了。”萨镇冰立在刘步蟾身边报告道。

    刘步蟾看也不看,只专心观察正领头的日舰“严岛”,缓缓道:“桥立留给鱼雷艇收拾足够了,日军的装甲巡洋舰是我们的主要目标,命令战列舰集火射击敌领头舰。”

    刘步蟾话音刚落,传令兵传来了后桅观察员的报告:“我军鱼雷艇三艘,正向日舰‘桥立’之左舷靠拢,相隔距离1ooo码。”

    刘步蟾道一声:“知道了,继续观察。”,举起望远镜继续监视日舰。

    十分钟后,日军42oo吨的“桥立”舰被清军144吨的“福龙”号鱼雷艇在五十码距离上以三鱼雷送入海底,又过了五分钟,日军代理旗舰“严岛”号遭到清军战列舰的第四次齐射后,弹药库大爆炸,舰体折为两段而沉没。两舰总共73o名乘员中,不到3人生还。

    至此,联合舰队本队的中坚——三景舰全部完蛋。本队中最后一艘装甲巡洋舰,排水量2439吨、装备1o门12o毫米射炮的“千代田”号升起了司令旗,带领整个舰队继续这没有希望的战斗。

    此时,由于日舰本队不断左转企图接近清军本队,清军本队也不断左转保持距离,双方的航向由正东变成了东北,向大东沟内驶去,这正是刘步蟾希望看到的局面。

    大东沟内正集结着清军第一、二、三护航队,有四艘巡洋舰和两艘炮舰,虽然因为航和火力不足的关系,没有加入本队阵列,但是只要日军本队剩下的1o艘军舰深入海湾,就不得不面临遭到夹击的困境。

    “千代田”号舰长内田正敏大佐正在犹豫不决。向前是海湾,海湾之后就是海岸,他不能带领舰队去撞击6地;向后或许有生路,但是他本人将背负一生的耻辱。

    “与耻辱相比,士兵的生命更重要吧。”

    内田正敏大佐看到了海湾内整队备战的清军护航队,终于下了决心。

    “传令!各舰左满舵!转向正南,整队退出战斗!”

    “千代田”舰在海面上划过一道短促的弧线,其后的各舰跟着转向,刘步蟾当然不肯放过即将到手的肥肉,急命舰队转向南,保持在日舰的舷侧5ooo码位置,以挥战列舰主炮火力,同时限制对方的反击。

    两道长而弯曲的航迹在海面铺开。

    “司令,敌舰千代田航高于我舰队整体航,快要驶出我主炮火力射限了。”

    萨镇冰看得仔细,急忙禀报刘步蟾。

    刘步蟾面无表情,挥手下令:“传令,目标敌领头舰,战列舰主炮齐射,全部穿甲弹。”

    因为“千代田”此时的位置已在清军本队右前方,出了清军“龙威”、“凤翔”两舰后主炮的射限,这次齐射只能由8门3o5毫米主炮实行。

    然而这并没有给“千代田”舰带来任何好处,一九三式穿甲弹从其舰上甲板直钻到最底舱爆炸,几分钟后,“千代田”高高翘起屁股,露出尾舵和尚在旋转的螺旋桨,近乎垂直地插入了海中。内田正敏大佐虽然意识到了士兵生命的重要,但是,如果连自己都拯救不了,又如何去拯救别人呢?有时候,人的意志在实力面前往往不值一提。

    “千代田”沉没的时间大约在十三时三十分,几分钟后,巡洋舰“比睿”升起司令旗,带领残存的九艘战舰全向南逃去,却因为“比睿”航仅13节,在其带领下整个舰队根本无法逃过清军的追杀。

    刘步蟾驱赶着他毫无损的舰队猛追过去,渐渐缩小了敌我距离,同时下令升起信号旗询问突击队情况。

    “现我突击队,西南九点钟方向,距离8ooo码,正从日舰队前方通过!”

    萨镇冰报告道。

    “突击队旗舰回信号!第一作战任务已完成,现返回中。”

    传令兵报告道。

    刘步蟾轻轻点一下头,没有废话,直接下令:“给突击队旗令:拦截并消灭敌舰队!”

    “是,旗令!拦截并消灭敌舰队!”

    传令兵向信号兵用尽底气地喊道。

    “疾风”号奇迹般地出现在突击队旗舰的位置上。

    虽然舰身还不时喷出火星和青烟,虽然前后两门21o毫米主炮均已损毁,虽然全舰官兵伤亡过半,但是在突击队司令蒋英中校看来,只要还能高航行,只要还剩下几门副炮,只要还有人可以操舵和开炮,一艘巡洋舰就远远没有失去战斗力。

    在击沉日舰第一游击队“高千穗”和“秋津洲”两舰,并迫使“吉野”、“浪”退出战场后,突击队由刚刚扑灭大火的旗舰“疾风”号带领向己方本队靠拢。

    蒋英中校现了正向南败逃中的日军本队残余诸舰,在测算过敌我航差后,调整了突击队航向,由向东北改为正东,并下令舰队加到2o节。这样,突击队7艘巡洋舰就可以从日舰本队前2ooo码左右横向通过,舷侧火力可以挥到最大,而日舰则只能动用少数火力还击,这便是所谓“抢占T字横头阵位”。

    日军打头的“比睿”、“金刚”先遭厄运,清军突击队转向右舷的总共12门21o毫米主炮和21门15o毫米射炮的强大火力全部集中在这两舰身上,轰击持续了25分钟,直到清军突击队远离了日舰,出火炮射限才暂时罢手。

    就在这25分钟里,“比睿”舰的上层建筑被打得稀烂,舰断开,滑入海中,舰身被烈火浓烟紧紧包裹,直至全舰烧毁,才于十四时十六分沉没,舰长樱井规矩之左右少佐以下二百八十六人无一生还。“金刚”则在弹药库爆炸后向右舷倾覆,即使如此,清军炮弹仍不断落在其翻过来的底壳上,直到沉没为止。

    与此同时,清军本队的战列舰和装甲巡洋舰也没有闲着,3o5毫米和21o毫米主炮相继轰响。“巨弹所中,樯倾楼倒,铁碎钢裂,骨肉飞溅,以至舰体断折,水兵欲弃舰逃生而不可得,随船沉之旋涡没入海底。”

    标准排水量水吨,度仅12节的三艘小炮舰摩耶、鸟海、爱宕很快成为清军舰队正餐后的小甜点,连同总共三百零三名舰员一起被炮弹炸碎。

    日军本队残剩四舰由标准排水量15o2吨的“大和”舰率领,拼了命向南逃去,然而,无论是巡洋舰大和、武藏、海门还是大型炮舰“扶桑”,没有一舰度过13节,而清军本队中度最慢的战列舰“定远”、“镇远”也能开到14点5节,突击队的“风”

    级巡洋舰最大航更可达到21节,日军根本没有成功逃脱的理由。

    十四时二十分,清军突击队完成了一个18o度的大转弯后,向日舰本队左舷拦腰冲去,遭到敌军舷侧火力的拦射。日军最后一艘大型战舰——标准排水量水量吨、配备4门24o毫米主炮和2oo毫米炮塔装甲的“扶桑”号炮舰挥了重要作用,犹如人之将死前的回光返照,连续两24o毫米炮弹击中突击队旗舰“疾风”号,弹片飞进指挥塔,重伤清军突击队司令官蒋英中校。“疾风”舰长杨天止少校立即接过指挥权,下令升起令旗:“各舰右满舵,与敌舰平行对射。”

    “龙威”号上的刘步蟾见“扶桑”凭借装甲重炮,嚣张一时,为减少突击队的压力,命战列舰队对“扶桑”齐射,而装巡队则集中攻击敌殿后的“海门”舰。

    十四时二十五分,清军战列舰队的第一次齐射削去了“扶桑”的主桅和指挥台,两分钟后的第二次齐射砸烂了其左后的一门24o毫米装甲炮塔,三分钟后,使用九三式穿甲弹的第三次齐射将“扶桑”送入了海底。

    一切那么简洁而有效,战列舰主炮集火齐射的威力,决不是那些吵吵嚷嚷的射炮可以比拟的。

    十四时四十分,装巡队使用3o5和21o毫米主炮解决了排水量?吨的老式铁骨木壳巡洋舰“海门”号,于是,曾经浩浩荡荡开出佐世保军港,并制造了“仁川神话”的联合舰队至此仅仅剩下了“大和”、“武藏”两艘单薄的巡洋舰。

    “快结束了。”

    萨镇冰站在总司令身边,手中的望远镜已经交给了一名参谋。

    “这才刚刚开始。”

    刘步蟾应道,手搭在军帽帽檐上,凝望着被硝烟战火污染后的天空,似乎已经看到了下一场战争的情景。

    “到那时候,对手会强大得多,而我们则要变得更强,直到过我们的老师。”

    萨镇冰随着总司令的目光望向天空,若有所思。

    突击队七艘巡洋舰终于完成了转向,并将度减为13节,以便增加火力接触的时间。

    事实上,屠杀性的轰击进行了三十分钟,“大和”、“武藏”由军舰变成蜂窝,再由蜂窝变成火炬,燃烧殆尽后又彻底解体,分裂成几个扭曲而畸形的部分没入水中。

    它们本可以投降,清军也可以选择俘获它们。

    但是双方都选择了不同的路。

    投降,多么可耻啊,那些死去的军官和舰员也许是这么想的。

    那么中国人是怎么想的呢?

    “都已经打成那个样子了,留着又有什么用呢。”

    战后有位不愿意透露的姓名的舰长如是说。

    “刘总司令的意思是全部击沉,不留一艘浮在海面上的日舰。”

    也有人这么说。

    最为流行却也从未被证实的说法是:“刘云总参谋长点名要求击沉‘大和’、‘武藏’两舰,为的是打击大和民族的自尊心。”

    无论如何,决定朝鲜战争最后结局的大东沟海战终于在刘步蟾满意的表情映衬下落幕了。

    四小时的激战过后,大日本帝国联合舰队几乎不复存在,全部八艘装甲巡洋舰中的六艘送给了水藻和鱼虾作大厦,全部十艘巡洋舰中最具战斗力的五艘化为废铁烂木,七艘炮舰中能远洋作战的四艘粉身碎骨,总计损失战舰十五艘之多,另有两艘装甲巡洋舰重创。舰员伤亡达4o56人,其中绝大部分阵亡。

    清军的损失在巨大的战果前简直微不足道:沉没、重创轻巡洋舰各一艘,伤亡336人。

    从今日——1894年8月5日——开始,日本海军不再作为一支对中国舰队有威胁的力量而存在。

    朝鲜半岛上的战局也由此生了根本性的逆转。

    ※※※

    11:5o

    T5

    T4

    T3T2T1B4B3B2B1

    J11J1oJ9J8J7J6J5J4J3J2J1

    J12

    J13

    大东沟海战形势图之三(向上为正北)

    说明:清军本队先(右舵左转)向东转,日军本队跟着急向东(左舵右转)转向,双方成战列线对轰。

    松岛(J1)先被击沉,之后严岛(J2)、桥立(J3)、千代田(J4)相继被击沉,余下战舰企图逃脱(左舵向右)向南,被清军突击队阻截,清军本队在后奋力追击,

    ※※※

    13:45

    T5T4T3

    T2

    T1

    B4

    B3

    B2

    J13B1

    J12

    J11

    J1o

    J9

    J8

    J7

    J6

    J5

    V8V7V6V5V4V3V1

    大东沟海战形势图之四(向上为正北)

    说明:日舰本队残余遭到清军突击队和本队的两面夹击,领头的比睿(J5)、金刚(J6)和殿后的摩耶(J11)、鸟海(J12)、爱宕(J13)先后被击沉。

    ※※※

    14:2o

    T5

    T4

    T3

    T2

    T1

    B4

    B3

    B2

    B1

    J1o

    J9

    J8V1V3V4V5

    J7V6

    V7

    V8

    大东沟海战形势图之五(向上为正北)

    说明:清军本队追击中击沉日舰扶桑(J1o)、海门(J9);突击队回转18o度后,从日舰本队左侧突击。

    ※※※

    14:45

    V8

    V7

    V6

    V5

    J8V4

    J7V3

    V1

    大东沟海战形势图之六(向上为正北)

    说明:清军突击队再次转向南,追上日舰本队之残余,将残敌全部歼灭。

    至15:1o,战斗基本结束,日本方面有15舰被击沉,重创两艘。

    清军方面一艘巡洋舰被击沉,一艘巡洋舰重创。

第二十三章 计划

    1894年8月1o日,夜,大清帝国京师。

    帝国的实际掌权集团——“次谋部”正在总参谋长刘云的府邸内召开常务会议,这样的会议,平时每周召开两到三此,而在战争期间几乎每天都开,从这里产生的决策影响着整个帝国的战略和运转。

    次谋部会议上很少有废话,一切围绕效率进行,会议室简单的布置倒也与此相配。

    府邸内廷一间普通的厢房内,安置了几盏简陋的电灯,正中摆一张长长的橡木餐桌,四边十几张有靠背的樟木椅,墙壁上有挂地图用的钩子和横条。一面墙边靠着几个黑板架,黑板架下面的一张几案上摆着绘图笔、粉笔、小木棒、粉擦等简单的文具。另一面墙边置了四个玻璃大立柜,装满文件和书籍,其中一个立柜上摆着的一座黄金自鸣钟是这屋里惟一的装饰品,这钟原本为英国公使祝贺光绪亲政时所呈献,光绪在京师政变后作为奖赏之一把它赐给刘云,刘云把它摆进次谋部会议室,使它有机会成为帝国无数秘密的见证者。

    这天,那浮刻着马车和中世纪小市民形象的自鸣钟又在默默聆听橡木桌边传来的说话声。

    27岁的外交大臣次官张志高正在报告外交部方面的情况:“日本外务大臣6奥宗光今晨委托英国公使传信,要求与我国谈判,另,俄、美、法公使今日均出照会,提出愿意调停中日争端,结束朝鲜战争——”

    “外交大臣曾纪泽向翁总理请示,翁总理命我与总参联络商议后给他一个对策报告,明天内阁会议时呈上,所以今天我们就要作出决定。”总理大臣次官文易接道。

    刘云双手相握在桌子上,环顾众人道:“大家对此有什么意见?”

    “现在不可能谈判!”6军大臣次官何新上校叫道,“大东沟一战我们虽然大败日本海军,但是如果不在6上给予他们无法承受的重创,他们决不会按我们的要求签定条约。”

    “而且在平壤一线,日军占据有兵力上的优势——”总参情报处处长朱涛少将接着说,“据今日北方军团钟司令官的电报,日军连日来不断进行侦察性攻击,就在昨日还以骑兵一个联队向平壤东北的新成川我军阵地袭扰,有切断我军补给线的企图。另外,除8月3日登6的第七师团分散在釜山到汉城间的要地防卫补给线外,其他四个师团及禁卫第一旅团均集结在平壤周围。综合其他情报分析,日军是在准备一次大规模进攻,目标可能是一举攻占平壤,改变6上战场态势,以便为谈判增添筹码。”

    “这样正好。”说话的是桂林6军学院出身的总参作战处处长,文质彬彬的杨正金少将,此时他起身走到墙上悬挂的巨幅朝鲜地图前,拾起几案上的小木棒指指点点:“日军已经失去了制海能力,他们如果不及时撤退,一旦我海军能够完全封锁朝鲜海岸,十几万日本6军官兵就将失去可靠的补给,从而成为我军盘中之餐。当前我军在平壤已经集结了禁卫第一师之第一、第二旅和禁卫第二师全部,两个禁卫海军6战团,按编制员额计四万五千余人,另外,从禁卫补充预备军中调的五千预备役部队也已经送到平壤补充损失,减去开战以来6军的损失人数,正好满编制员额,这样的兵力加上强大的火力和充足的补给,完全可以守住平壤不失,但是——”

    杨正金手中的木棒端头从地图上的平壤一带移开,点在了标着“汉城”的大圆圈上。

    “守住平壤并不意味着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我军的真正目的,应该是争取在朝鲜半岛上歼灭尽可能多的日军,最大限度削弱日军防卫本土的能力,从而迫使日本政府满足我们所提出的要求。为此,作战处制订了‘灭丰’作战计划,准备在汉城以南日军设防松懈的牙山实施登6,增加攻击点,与北方军团一起将日军一部合围在汉城一线予以歼灭。拟将禁卫第一师直属队及第一旅共一万六千余人作为批登6部队,8月2o日上6;第一批后续部队拟订为禁卫第四师之第十、第十一旅,9月1日登6;第二批后续部队定为步兵第一师全部,9月1o日登6。以上部队计五万四千人,统编为南方军团,以第三补充预备师为补充预备队,拟定军团司令官为禁卫第一师师长丁介云少将。同时,继续向平壤方向增兵,禁卫第三师第七旅和禁卫骠骑旅拟8月22日前抵平壤;禁卫第三师直属队和第八、第九旅,以及正组训中的禁卫第五师全部,拟在9月3日前抵达;步兵第二师拟在9月1o前开到元山附近。以上部队相继编入北方军团,仍由钟夏火少将指挥。具体的作战意图是,北方军团先以一个旅加强其他部队切断日军元山集团和汉城集团的联系,然后组织主力集群南下突破日军汉城集团的前沿,将敌军向南压迫,另以一部防御平壤,防止敌元山集团抄袭我军后路。与此同时,南方军团分兵北上,从南面堵敌退路,实现战略包围,力争围歼日军第三、第六师团大部于汉城一带。之后,北方军团主力返攻元山,争取歼灭敌元山集团第五、第八师团及近卫第一旅团所部。”

    “这样一来,北方军团的压力是不是大了点?既要在平壤顶住敌元山集团的攻击,又要与南方军团合围敌汉城集团,应该考虑到有限的兵力和司令官的指挥能力吧。”6军大臣次官何新插了一句。

    杨正金不紧不慢地答道:“计划调给北方军团的总兵力按编制总计达到十三万人,另外还有两个补充预备师的五万预备役部队专供北方军团补充损失之用,兵力上应该不成问题。况且,我军可以加强对朝鲜海岸的封锁,使日军的援军和补给无法上岸,敌军就将越战越少,越战越弱,北方军团的压力自然大大减弱。让钟夏火一个人同时应付两个方向上的作战的确有些吃力,所以总参已作出决定,特派禁卫教导旅旅长吴贝年准将担任北方军团副司令官,专门负责元山方向上的作战。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何新摇摇头。

    “那么,正如杨处长所说,”刘云稳坐不动,平静地说,“我军即将动大规模进攻,包围并歼灭朝鲜半岛上赖着不走的十余万日军,在这一6上战斗结束之前,任何实质性的谈判都不可能进行。但是,列强即然找上门来要调停,那就不能不给他们点面子,况且,谈判也可以迷惑对方,让他们以为可以用和平手段取得自己想得到的东西,而不愿下决心撤出在朝鲜的部队,给我们提供将其全部歼灭的机会。海军当前的任务是支援6军起‘灭丰’作战,提供护航和滩头火力准备,待登6场巩固后,则改为封锁朝鲜海岸,阻止日军向朝鲜半岛输送兵力和补给。而在海军能够彻底封锁朝鲜海岸直至日本重要海港之前,谈判是必不可少的烟雾弹,是我们能够全歼五个日军精锐师团的前提之一。所以,文次官明天可以明白地告诉翁总理,我们接受谈判的建议,但我们暂时谈而不判,用最苛刻的条件让他们无法接受,同时又不断用无足轻重的小小让步来维持谈判的进行,一个字,拖。”

    文易点点头,翻出两张纸片,并排铺在桌上,先举起一张道:“大家听听,这是马关条约的主要内容。一,中国承认日本对朝鲜的控制。二,割让辽东半岛、台湾全岛及所有附属岛屿和澎湖列岛给日本。三,赔偿军费二亿两白银。四,增开沙市、重庆、苏州、杭州四个通商口岸,日船可沿内河驶入以上各口。五,允许日本臣民在中国通商口岸设立工厂,产品运销内地只按进口货纳税,并准在内地设栈存货。六,为保证中国履行条约,日军暂时占领威海卫。我以为,我们对日本提出的谈判条件,其实可以参照马关条约来制订。”

    刘云直截了当地说:“文易,废话就免了,你一定拟好了谈判条件吧,快念。”

    文易忙拿起另一张纸念道:“中方谈判条件要点。一,日本承认朝鲜为中国属国。

    二,同意在中国帮助下恢复琉球王国的独立地位,并承认琉球王国为中国属国。三,割让对马、壹歧岛以及包括吐葛喇列岛在内的大隅海峡以南诸岛给中国。四,赔偿军费一亿两白银。五,中国租佐世保为军港,租期九十九年。六,中**民船只可在日本各港口自由停泊,日本全境各海峡、水道对中**民船只全面开放。七,中国货物在日关税最高不得过2.5%,允许中国臣民在日本各地设立工厂,产品运销内地只按进口货物纳税,并准在内地设栈存货。八,中国臣民在日本享有领事裁判权、居住及租地权。九,中国在日本享有片面最惠国待遇。基本上,就那么多了。”

    刘云边听边颔表示赞同,听完最后一条,又补充道:“把军费赔偿额提高到三亿两好了,虽然这么多钱他们肯定赔不起,但是可以在谈判中十万两百万两的减少作为让步,拖他们的时间。”

    工商大臣,清华大学工业管理博士牛金插道:“可以这样,效仿辛丑条约,给他们四十年时间,赔偿二亿两白银,不包括每年五厘的利息,在这期间由中国人担任日本总税务司。其中的一亿两赔款连同利息要求在前十年内偿清,以限制其政府投资和调控,我们可以趁机进行经济渗透,直至控制其全国经济命脉。剩下的一亿两在后三十年里逐年偿还,并规定不得提前偿清,以保证我国长期控制其关税机关,并获取高额利息收入。”

    文易笑道:“不愧是清华的博士,想得就是妙。好,就按牛金博士所说的修改赔偿军费一条,提出的数额先定为四万万两,谈判中再逐步削减,底线为两万万两。”

    刘云也觉得条计策好得不能再好,于是立即做了决策:“谈判条件就这么定了,明天由文易提交给内阁。另外,文易负责向内阁推荐外交大臣次官张志高和6军大臣次官何新为谈判代表,并建议将谈判地点暂定为上海。”

    文易匆匆作着记录,口中应了声:“知道了。”

    情报处长朱涛没忘记他的职责,提醒刘云道:“刚才我说的,日军将要起大规模进攻的情况,作战处还没作出令人满意的回应呢。”

    刘云转向杨正金:“你的问题,由你解决吧。”

    杨正金依旧用他慢吞吞的节奏一字一句道:“作战处将连夜拿出作战计划,并在明天中午之前呈报总参谋长,随后将任务到前线。初步的想法是以短促突击战术,打乱敌军兵力部署,迫使敌军推迟全面进攻,为后继部队赶到战场争取时间。”

    朱涛回一句:“没问题了。”

    下一个议题又开始了。

    ※※※

    同样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大海对岸的日本,因为时差的关系,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东京,大日本帝国战时的最高指挥机构——大本营所在,有天皇参加的大本营御前会议正热热闹闹地开着。

    “海军无能,牵连全局!子爵桦山阁下,您为什么不去剖腹!”

    大本营6军参谋兼兵站总监川上操六6军中将正对着海军参谋桦山资纪海军中将破口大骂。

    曾经随同联合舰队出战仁川,在清军“建北”号装甲巡洋舰炮口威胁下九死一生的桦山资纪哪肯忍受如此羞辱,扯起嗓门回道:“川上君,你们6军又怎样呢?四个精锐师团的兵力,竟无法突破支那军一个师的防线,如果6军能早些拿下平壤,海军也不用冒险到大东沟去破袭支那军海运!说到剖腹,鄙人倒是很愿意替阁下完成砍掉脑袋的步骤!”

    从会议开始就一直阴沉着脸的大本营幕僚长即参谋总长有栖川炽仁亲王耐不住了,厉声叫道:“够了!你们竟在天皇面前喧嚣对骂,打了败仗,都觉得自己很光荣是吗!”

    炽仁转过头,正欲向天皇解释,却见自戊辰战争以来从未在臣下面前显示过退缩的明治天皇睦仁此时神情沮丧,揉着脖子对众人道:“朕累了,诸位爱卿继续讨论吧,有了结果后再禀报朕一声就是。”说着,睦仁从席位上站起,无精打采地走出了会议室。

    睦仁前脚刚走,川上操六后面立即又对着桦山资纪吼道:“戊辰之乱后,我国费二十余年之力,辛苦创立的海军家业,半天之内,竟毁灭殆尽,你说,海军高官难道不应该对此负全部责任吗?”

    桦山资纪反咬一口:“中和血战,6军用人不当,白白浪费六千官兵生命,未能攻占一寸土地,鄙人不知道6军的高官凭什么可以不用对此负责!”

    “子爵桦山中将,到此为止吧。”海军大臣,伯爵西乡从道海军大将看到自己的部下如此胡闹,丢了海军的面子,只得亲自出面呵斥。

    这边,6军大臣,伯爵大山岩6军大将也叫住了川上操六。6军与海军的对骂总算暂时平息下来。

    炽仁亲王赶紧插进正题:“诸位,天皇陛下把问题交给我们解决,我们作为臣下应该不要令他失望才是。现在最要紧的问题,在于朝鲜派遣军是立即撤回还是继续留驻,请诸位就此表意见。”

    “废话,必须立即撤回,否则只能死路一条。”大本营侍从武官长6军少将冈泽精即使面对亲王大人,也改不了说话无遮无掩的恶习。

    川上操六马上把他顶了回去:“说什么呢!支那军的一个半师如今在平壤一线被我五个师团两面夹击,我军正计划动一次大规模联合攻击,准备一举攻克平壤,围歼支那军,届时我军在朝鲜半岛上将占据6上优势。外交上再联络俄国,许以利益,诱使其从东北对支那施加压力,不怕支那人不屈从于我们。”

    这次轮到伯爵西乡海军大将反驳他了:“说得轻巧,如今支那人掌握着制海权,他们可以自由切断我军的海上补给线,并可任选一处或几处海岸实施登6,袭击我军后方。6军即使真能够攻取平壤,一旦失去海上补给,后路又被切断,面临夹击之势,不仅迟早要把吞进的东西全部吐出来,更有可能被支那人夹击包围,直至全军覆没。”

    “丧气!”伯爵大山岩6军大将不满地叫道,“事情至此,还要说这样的丧气话,皇国就真的没救了!”

    川上操六趁机反击:“鄙人已经说过了,我们可以联络俄国,一起对付支那,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利益,凭俄国的远东舰队,6军照样可以向朝鲜输送兵员和补给,并且不必担心支那人以登6作战袭击我军后路。”

    “太天真了!”冈泽精奚落道,“凭什么俄国人要听我们的,利益?我们有什么利益可以给他们?川上君,难道你不知道俄国熊永远是喂不饱的吗?难不成我们打下了朝鲜再双手奉送给俄国人?”

    “分享利益总是可以的!”川上操六坚持道,“况且,俄国在远东的扩张野心很大,俄国人绝不会坐视支那逐渐强大,给自己的扩张造成障碍。近日我正派人与俄国公使联系,相信不日即可有满意的成果!”

    桦山资纪自以为抓住了川上的把柄,迫不及待地脱口而出:“喂,这是外务省的事情吧,你以6军中将的身份私自联络外国公使,这算什么!”

    “外务省想不到的事情6军就不能先打下基础吗?照阁下的说法,6军和海军应该各不相关,我们也不应该聚在一起开会!”川上毫不客气地回敬道,这又让伯爵大山岩6军大将感到很没面子,再次提醒他要收敛些。

    “总之——”炽仁亲王赶忙出来打圆场,“诸位的意思本亲王都明白了。俄国方面,我将亲自前往联络,6军可以按原计划行事,海军则加紧抢修和改装现存的战舰,以为运输船队护航。一旦俄国允诺全面支持我国,则6军可继续推进,即使越过鸭绿江也不为过,目的在于迫使支那承认我国对朝鲜的控制。至于外务省提出的谈判条件,则由分别两国控制朝鲜的南北方调整为我国单独控制朝鲜。若是出现另一种情况——”

    “即使没有海上支援,我们十几万6军照样可以打过鸭绿江,夺取支那人的弹药和粮食为补给,一直攻进北京去!”川上操六大大咧咧地插嘴道,这次大山岩不得不扯了他一把,提醒他对亲王殿下不要太过放肆。

    炽仁亲王顿了顿,继续道:“如果俄国人不肯相助,则海军必须全力协助6军尽快撤出朝鲜,保存力量,防卫本土。”

    川上不顾一切地大叫道:“反对!6军决不能撤退,我们有五个师团另一个旅团的强大兵力,没有海军我们照样可以取胜,亲王殿下,请再考虑考虑吧。”

    桦山资纪在旁边骂了句:“江户街上耍猴子的,只会吵吵嚷嚷。”

    川上听得清楚,踏上会议桌扑了过去,正好把桦山压倒在地,桦山用力把他推开,挥拳相向,两人扭打在一起。

    两位伯爵——西乡和大山赶忙冲上去,把各自的部下拉开。

    炽仁亲王叹口气,无奈地观看这混乱的局面,而大本营里的其他人员更加无奈地坐在位子上,拉着脸不一言。

    “铛铛铛——”会议室墙上挂着的大型自鸣钟响了起来,犹如地府传出的招魂之音,众人不由都安静了下来。

    炽仁看清了指针,自言自语道:“午夜十二点,最黑暗的时候到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1550/ 第一时间欣赏铁血帝国最新章节! 作者:月兰之剑所写的《铁血帝国》为转载作品,铁血帝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铁血帝国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铁血帝国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铁血帝国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铁血帝国介绍:
历史不可以改变,但可以创造,一群精英分子,通过周密的计划,准备从1890年开始,建筑一个叱咤世界风云的大帝国!然而,他们的命运却随新历史的开创而不由自主,最终,是英雄创造历史,还是历史创造英雄呢?
最新预告:来自2039年的时空特遣队给刘云一党带来了多大麻烦?东亚联盟与俄国的战争究竟会如何收场?地球大棋局将会呈现何种形势?帝国内部的种种矛盾又将会如何爆发或消解?铁血帝国第二部《霸业》,现已进入收尾阶段。预定6月起正式发布第三部《大风》,敬请关注。
另:6月起定期发布新作《壬风传》,第一次写仙侠,自认为还是挺有意思的一本书,请多指教。
友情推荐:起点军事作品《炎之和声》,作者巴黎公社。
本书读者群:9332082(月兰小站)铁血帝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铁血帝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铁血帝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