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三进佛堂(捉虫)
无论有没有线索,崔凝觉得当务之急是要必须努力提高自己能力,如果能变成像魏潜那样的人,兴许找神刀就容易许多?
可是如何才能变成他那样的人?他以前从未见过老夫人的书架,却连几百本书中少了一本都能发现。崔凝想想都觉得没有希望,她以前屋里也有十几本书,曾经被三师兄偷偷拿走了一本,足有半年多她都不曾发现,若不是后来三师兄自己承认,兴许她这辈子都发现不了!
可是,那些都是她不爱看的书,她收藏一柜子的小玩意,别说少了一个,动了个位置她都能一眼看出来,因为那些东西她每日都要把玩好几回。
这种事要熟能生巧?
也不对啊,魏潜明明是第一次看老夫人的书架……他说书架上的灰尘?
胡思乱想了一通,崔净眼皮开始打架,思绪也混乱起来。
……
又在家自由自在的混了两日,到了崔凝生辰。
崔凝师门里无人在意生辰这回事,所以她从不知道每到这天还需要庆生,在她的理解里,认为只有到年老时才做寿,因为多活一天都是赚的,所以要庆祝一下!
这天,崔净与崔况也沾了光,整天不用去族学。
虽然并不隆重,但家里气氛很好。
吃完午饭之后,每个人都给崔凝送上了生辰礼。凌氏送了几匹嫩黄色缎子,崔道郁送了一套小玩意,崔净送了她十二条亲手绣的帕子,崔况则送了一副棋。
而族里面也有所表示,族长依照老夫人的遗嘱,在今日把佛堂的钥匙送了过来,并附送了一份清点财物的单子。
从此以后,那个佛堂包括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属于崔凝了。
崔凝本来新奇又开心,突然收到钥匙,她的心情陡然低落下来。
“妹妹这样可是对不住祖母一片心意了。”崔净过来安慰她道,“你可知道那佛堂里都有些什么?”
崔凝抽了抽鼻子,“书。”
“还有祖母的嫁妆呢!”崔净点了点她的脑袋,“以后呀,待你出嫁的时候定是十里红妆!祖母待你如此,定时希望你高高兴兴,你若不领情,兀自为她伤心难过,她怕是也要难过的!”
崔凝以后要嫁作凌家妇,老夫人此举,合族上下包括谢氏都没有任何意见。其实也由此可以揣度出,老夫人只肯在崔家留下一个名分和一座坟,她平生最耀眼的那些东西,终不属于崔氏。
不过崔凝以往吃喝、衣物都是师门供应,从未花钱买过东西,也极少见到银钱,心里对这些没有丝毫概念。
崔况撑着下巴,“真是不知所谓,你想想明日就要去上学了,再对比一下今天收到这么多东西,会不会觉得今天特别开心?”
“你这是在安慰我?”崔凝不确定的问道。
崔况点头。
崔凝皱起一张脸,“我感觉更难受了。”
崔道郁叹气,昨天与儿子一个多时辰推心置腹的沟通,白聊了!
崔凝这厢心情还没有调整好,猝不及防的就到了第二日。
她,在家玩了五个多月,终究被拎去上学了!
但是……
这也太悲剧了!崔凝抱着几本书站在先生旁边,看着满屋子五六岁大的包子瞪着好奇的眼睛看她,那种感觉,真别提了!
崔凝在师门最小,每次都是跟大自己很多的师兄们一起听师父讲道,如今突然一下子变成了最“鹤立鸡群”的一个,这种差距,令她难以言述自己现在的心情。
先生简单的说了两句,之后便让崔凝坐到最后边角落的位置上,跟着一群奶声奶气的娃娃背了好几遍三字经……
这倒是没什么,待到中间休息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啥是真正的乳臭未干,崔况那种,简直是异类。
“凝姐姐,听说你失忆了?”一个头上顶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女孩跑过来问她。
崔凝点头。
其他孩子可能觉得很有趣,很快都围过来,“什么是失忆呢?”
“蠢货,失忆就是忘记好多事。”
“呜哇——你骂我,我要告诉先生!”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是蠢货!”
“嗷嗷,谁踩到我脚丫丫了,呜呜呜——”
“凝姐姐,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我是小落。”
“啊啊,我是崔冰。”
“哈哈,小胖尿了!”
眼前眼泪与鼻涕横飞,尿尿共长天一色,嗷嗷嗷的声音能掀翻屋盖!崔凝兴致勃勃,恨不能上去指挥一下。
也不知是谁推了谁一下,窝在一起的小崽子们横倒一片,被撞到的孩子下意识就以为是旁边人推的自己,扯住便开始扭打起来。
崔凝这才感觉到事态有点失控,忙上去拉扯。
她会武功,但是不太敢对这些嫩呼呼白生生的包子们下手,只好凭着力气去扯,可是包子力气再小,架不住人多啊,只几息的功夫她就埋起来,脸上也不知挨了哪个小兔崽子一脚。
于是,上学头一天,她就满身狼狈的被遣送回府。
这一回真是震惊整个邢州。
因为崔氏族学里不仅收本族人,还有附近州县的其他孩子。崔氏一族出了无数高官,自然有很多人慕名前来求学,附近州县的适龄孩子只要通过考试便可以入学,资质好的也不在少数,因此崔氏族学里上上下下加起来有四百余人,遍布周边大大小小的州县,甚至还有长安来的学子……
崔氏一族羞的快要无地自容,赶紧下令把崔凝关进了佛堂,然后派了四个宫女出身的侍女亲自教导。
来到这里五个多月,三进佛堂,直逼崔氏能够容忍的底线。
可是崔凝本人表示很无辜,她也没有做错什么事呀!
这一回同样是在佛堂,可是再也没有慈祥的老夫人对引导,四个侍女大概都是二十五岁左右的老姑娘,那叫一个狠,一个动作做不对,戒尺直接打到身上!没有完成每日教导的东西,连饭也不给吃。
这是族长亲自吩咐的,只要不出人命,谁也不能说她们一句不是。
崔凝头上顶着一本书,咬牙切齿的瞪着对面侍女。前两天她听崔道郁说崔况“晚娘脸”的时候还不太有代入感,眼下看着那名侍女,感觉太直观了!整是一个活生生的晚娘!而且更可气的是,她们好像都专门练过打人似的,一戒尺下来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偏偏还不会伤到皮肉,最多第二天留下一点点印子。
那日族长亲自出面,声色俱厉的令她好生思过,可崔凝想了好几天也没有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她明明是受害者!凭什么说她有失体统、没有规矩、不懂礼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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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何谓门第
第三十二章
“娘子这样的神情有些失态了。”侍女恭声道。
崔凝撇嘴,要不是她现在头上还顶着一本书罚站,她一定会认为侍女态度恭敬。
“娘子的晚饭……”
“心蕊姑姑,我知错了,刚才是我不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啊,虽然这些人一定不敢把她给饿死,但连着两顿只喝补药吃小米粥,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心蕊抬手取下崔凝头上的书,“娘子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崔凝正要欢快的扑向坐席,忽然想到这样估计也算失仪,只好莲步轻移。
待她坐下,心蕊才跪坐在她身旁,给她倒了一杯水。
崔凝强忍住端茶猛灌一通的想法,端着姿势小口抿了半杯水,依依不舍的放下了。
“娘子还是没想明白族长为何罚您吧?”心蕊问道。
崔凝点头。
“这次事情,奴婢也听说了经过,娘子上前去阻止小郎君们打架,只是被连累了。”心蕊道。
崔凝真想一拍大腿,这可算找着个明白人啊!
“可是。”心蕊话锋一转,“您身为姐姐,为何不能震慑弟弟妹妹?”
崔凝张了张嘴,那一帮熊孩子,凭她能震慑?还是要当场碎大石,吓唬他们一下?
心蕊缓缓道,“娘子才八岁,缺乏威仪是正常事,您错就错在无自知之明,更不知礼仪为何物!您身为崔家女儿,必要把礼仪道德刻进骨子里,那等情况既然无法控制,您就应该立刻请先生管制。”
这个……以往师兄们背着师傅违反观规,她从来都不会偷偷告状,她的认知里这是对师兄们的保护,所以那天一帮孩子掐起来,她没有多想便去做了。
心蕊自是不知道这些,见她沉思,便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娘子可明白何谓世家?”
崔凝摇头,她要是明白,估计都不会莫名其妙就被关进来一回。
“崔家一门,久远的就不说了,仅开唐至今便有二十六位丞相、近百位三品及以上官员,三品以下的就更是多不胜数。”心蕊看着她道,“娘子觉得这些加起来等于什么?”
“不知。”崔凝只觉得崔家厉害。
“门第。”心蕊平凡的面上似有光彩,仿佛能在崔氏做婢女是件了不起的事情,“先帝曾有几次想要将公主嫁入崔家,但是崔家嫌公主不工妇德,直言拒绝。”
“真的?”崔凝吃惊,“那陛下可有治罪?”
心蕊微微一笑,“没有,陛下只觉得遗憾。娘子以为崔家凭什么有胆子拒绝这桩婚事?”
崔凝不笨,略想一下也就明白了,“因为门第。”
心蕊道,“对。门第,是先辈们用血汗堆积起来,作为崔家人,即便不能像先辈们一样,也必须要维护好这来之不易的一切,而最基本的就是要维护家族名声。”
如果不够出色,就本本分分、规规矩矩、小心翼翼,一辈子别出头,别给家族抹黑。
正是因为崔氏这样的高的门第,所以才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有一点丢人的事情传出去就会传的特别快。
想到老夫人曾说过“规矩如衣服”的话,崔凝忽然打了个冷颤,倘若她这件事情确实做的差劲,那简直就像是踩着先贤的白骨和尊严光着身子丢丑一般!
“怎么办?”她忽然有些心慌。
心蕊暗道,凝娘子似乎不是那种冥顽不灵的孩子,可是作为崔家女儿,都八岁了为何还会不明白这个道理?难道凌氏从来没有教过?可不对……崔净就明白的很。
“娘子现在能明白还不晚。”心蕊安慰她道,“放心吧,族里长辈会平息此事。”
“怪不得这次罚的这样重。”崔凝喃喃道。
之前的事情被凌氏及时捂住,并未造成恶劣影响,族里也没有这次反应激烈。
心蕊见她明白,索性就说的更清楚一些,“除此之外,还有娘子的婚事。夫人的娘家凌氏也是世家大族,以往从未与咱崔氏有过联姻,两家有继续联姻的关系,不论对凌氏还是崔氏皆百利而无一弊。族里悉心教导娘子,并不是为了讨好凌氏,而是表示对两家之间关系的看重。”
崔凝若是嫁入凌家,将来是大妇,要担起很多责任,倘若她的才德不足以担当,凌氏岂会没有怨言?才德不足也就算了,万一还是个祸害门楣的,那就不是结亲是结仇——你崔家敢把这等教养的闺女嫁过来,根本就是居心叵测!
像他们这种世家大族的宗妇,一般很少结娃娃亲,哪个不是待到岁数到了之后四下打听、千挑万选才定下来的?当初凌氏一族能同意这桩婚事,主要就是信任崔氏。
天下儿郎,哪个不争抢着娶崔氏女为妻?哪个家族不想与崔氏结亲?况且,女孩儿的生母还是凌家女,凌家当然信得过自家闺女的品行,这等于是双保险。
要说原来的崔凝,也就是因为幼时身体弱,家里都不太敢让她负担过重,宠的厉害,大一些就形成了活泼调皮的性子,但规矩方面还是很能拿得出手。
而崔凝是真正山野里长大的孩子,不是说没规矩,但那点微不足道的规矩放在世家大族里可以直接忽略不计了。
心蕊将起中的关系细细说罢,问道,“娘子可明白了?”
“明白了。”明白归明白,可她不可能一辈子呆在崔氏,不然上哪儿去找神刀去啊!
不过尽管她将来不打算留在这里,也不会嫁去凌家,但她仍下定决心要好生学习这里的一切,除了因为当初与祖母之间的约定,她也实在不忍心糟践人家多少辈人的血汗。
“我以后一定好好学。”崔凝道。
心蕊自问有几分看人的眼光,见她并不是敷衍,一贯严肃的面容总算变得柔和。
崔凝肯配合,用心去学,她们教起来也事半功倍。心蕊心情好了,倒是为崔凝掬一把同情泪,看族老们的架势,估计这回不是关十年半月这么轻松。
“娘子,郎君来看您了。”青心在门外禀道。
崔凝忙起身迎出去。
也许是因为不需要像做监察御史时那么绷着,崔道郁看起来比之前还要温和。崔凝规规矩矩的施礼,“父亲。”
“嗯。”崔道郁道,“你们都下去吧。”
所有的侍女欠身,然后有次序的退开。
院子里就剩下父女两人,崔道郁脸上的笑更多了几分活泼的样子,拉了她的手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我刚刚在万丰楼包的茶点,最好吃不过,连长安的茶点都比不上。”
崔凝确实饿坏了,忙拆开捏了一个塞进嘴里。
明明是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没嚼几下竟没了!只留浓郁的奶香。
“好吃吧?”崔道郁见她傻傻的样子,笑的眼睛都弯起来了。
崔凝吧嗒两下嘴,“我还没尝出什么味儿,再吃一块。”
一包茶点,她感觉自己只尝尝味道就没有了。
“下次再给你带。”崔道郁看看四周一派清冷的模样,叹了口气,“这次连你祖父都赞成让你在佛堂里好生学学规矩,为父也是无能为力啊!可恨那帮小兔崽子连累我的闺女!”
崔凝见他义愤填膺的样子,心里那点郁闷一下子便烟消云散了,“在这里呆着很好呢,我也想好好学规矩,不然总是莫名其妙的闯祸。”
______________上一章有个bug,已经修改过了,多谢大家提醒。以后我会注意,不犯这种低级错误。本文还有其他一些看起来很奇怪的地方,但不要怀疑是bug,这是悬疑文,不合理即有原因,还有很多很多小细节,文中每一个人(包括打酱油)的反应、做的事情,都有可能是伏笔。欢迎大家打开脑洞来猜。
第三十二章 重点补习
崔道郁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欲言又止。
“父亲,我这次闯了大祸吧?”崔凝原不觉得自己有错,可是听完心蕊的话,又觉得自己捅了一个不得了的篓子。
“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过这点事情对咱家无关痛痒。族里是怕我闺女长大以后弄出什么兜不住的事情,哈哈!”崔道郁开玩笑道。
说到底,崔氏是历史悠久的世家大族,多少人积累起来的荣耀和名声,也不是崔凝区区一个九岁女孩可以撼动,只是对于家族来说,这种事情需要防微杜渐。
崔凝稍稍放下心来。
“凝儿,你学规矩是为了保护自己,可是父亲更希望你快乐,现在如此,将来亦如此。”崔道郁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愿意嫁给长信吗?”
崔凝愣了一下,旋即摇头,“表哥不喜欢我,我也不想跟他成亲。”
崔道郁笑笑,“将来若是嫁给他,必然有得你累!当时拗不过你舅舅的好意就答应了这桩婚事,那会儿觉得自己赚了,可是如今觉得真是错的离谱。这件事情我私底下与你祖父、你母亲都说过,他们都有意让净儿嫁过去,可是我不想。”
嫁过去势必一辈子都要操劳,把一生都献给家族,不管是崔净还是崔凝,他希望她们一辈子逍遥快活。
崔道郁年轻时候觉得女儿能加入凌家做宗妇是好事,可是当他压抑自己的本性去做监察御史,而且一做就是**年,他才深切的体会到那种痛苦,若非他天性洒脱乐观,早就不堪承受。
监察御史官职低微,却必须是由人品高洁、有才有德的人来担任,并不是谁都有机会做。崔道郁当上这个监察御史,就是因为他名声太好了。
可惜的是,崔道郁人品高洁,但并不像别人想象中那么刚直不阿。他在任上政绩平平,当然也没有任何错处。他一直在竭尽全力的保证自己不会被打发回家,也不会升成御史。
因为作为一名御史,你想中庸可不行。
“为什么?”崔凝想了一会儿,“我今早看了祖母写的书,其中有一句话叫‘甲之蜜糖,彼之砒霜’,反过来应该也一样吧?父亲和我都觉得不好的事情,姐姐就一定会不喜欢?”
崔道郁屈指弹了她脑没一下,“人小鬼大,我会让你母亲问问净儿的意思。”
“你说的对。”崔道郁凑近她小声道,“突然就想起了胡御史,那老头儿做了十几年御史,平生最喜欢弹劾别人,斗鸡一样梗着脖子,两眼放光的揪别人错处,要是有段时间风平浪静教他找不出事儿来,就整日蔫蔫的提不起精神!哈哈哈!”
崔凝捂嘴偷笑,不知为何,觉得与他亲近了许多。
父女两个说了会悄悄话,崔道郁便离开了,临走时答应明天还给她带好吃的来。
崔道郁很信守承诺,次日又带了茶点过来。之后每天都换着花样带些小吃来看她,凌氏、崔净、崔况都常常过来陪她说话,尽管她只有每逢节日的时候才可以离开佛堂,却丝毫不觉得孤单。
足足一年过去。
崔氏与凌氏的婚事暂没有下文,但她已经将老夫人留下的书囫囵读了百余本。
在佛堂里还有一个好处,虽然老夫人不在了,但从大书房借书的权利还是为她保留,不过可气的是,她只要借关于刀剑、武功之类的书籍都会被无情拒绝,而且会被四个教导侍女加倍教育。
崔凝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凌氏已心疼的不行,三番五次的催促崔道郁去找公公求情,可崔玄碧把自己囚在一方院子里,竟是谁也不见,崔道郁只好去找族长说情。
不过四位教导侍女中,还有两位对崔凝的行为举止不够满意,族长以此为借口推了夫妻两个的请求。
凌氏只好天天往佛堂里跑,今日送这个,明日送那个,恨不能自己也搬进来住。
自从凌氏不需要亲自教导崔凝礼仪,反而觉得四个侍女太过严厉,对崔凝百般纵容,母女两个之间的关系倒是越来越亲近了。
崔凝是个自律的人,一个人的日子,不论寒暑都是天不亮便起床,在院子里静坐半个时辰,然后回屋打一套拳,沐浴之后再用早膳。
早膳过后便是四个侍女轮流为她教导礼仪、念书识道理。
下午则讲《世家谱》上所有的家族,要求崔凝必须倒背如流。崔凝最头痛的事情莫过于此,光是崔氏直系就几千人,还有各个大族之间通婚情况,关系错综复杂,甚至连出了五服的人都得记,更何况还有谢氏、王氏、郑氏、裴氏等等许多大族。
崔凝曾偷偷向凌氏抱怨过,但凌氏劝她好好记,并给她举了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比方说以后嫁了人,一群贵妇聚在一起说起某家某位娘子如何如何,你若不记得世家谱,连别人说的是谁都闹不清楚!
我的天爷!苦哈哈的背这么一套,就是为了以后方便八卦?
很显然,凌氏的这个例子太简单了,一点没有说服力,崔凝完全不能够理解,《世家谱》仍然背的一团糟。
崔凝一直不得其他两名侍女的认可,多半是于此有关。
而对于崔凝来说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晚饭之后到睡觉之前这段时间,约莫有一个时辰,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通常她会看老夫人写的书。
老夫人的书数量不多,却种类繁杂,崔凝每看一本便觉得开了一回眼界。
族里对于崔凝的态度也在转变,刚开始十分严厉,到后来就不大过问了。
虽然是惩罚兴致的禁足,但就算是刚开始的时候,族里也没有阻止过家里对她的照顾,哪怕凌氏多送了几个伺候的侍女过来,也没有一个人跳出来反对,到了后来偶尔还会有族老出言关心她的学业是否能够跟得上族学里的进度,甚至崔凝提出想学香道,宗妇还特别大方的让一位调香师过来教授。
这么一看倒不像是禁足,而是对“差生”进行重点补习。
崔凝其实很享受这样的日子,唯一让她挂心的便是师门。
随着她越来越明白道理,就越清楚自己以前的想法特别幼稚,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深深的迷茫和恐慌,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藏在心底的惶然不安便会全部冒出来,这个时候,她就会想到魏潜。
想起他顺着蛛丝马迹找出到罪魁祸首,想起他从容的说出所有证据,让凶手无所遁形,她就觉得还有希望。————————————————袖子明天就上架了,紧张……今天有事情耽搁了,明天上架之前会有补充加更在公众章节,(其实欠了三个加更),晚上更新的时候才会入v,求首定嗷嗷嗷~~~~~
第三十三章 再出佛堂(加更)
崔氏对外宣称崔凝与祖母感情深厚,当初小小的失态是因为悲伤过度,族里依着她自己的心愿,允许她在佛堂守孝三年。
崔氏并不在意有多少人相信这个说法,只要三年以后的崔凝是各个方面都合格的贵女就行了。
而崔凝没有令人失望。
这三年一晃而过。
除服这日,早春阳光大好。
崔凝一大早便在青心青禄的服侍下换了一套嫩黄缀蓝的衣裙,坐在屋里翻看《幽亭香谱》。
或许是因为练武的缘故,崔凝的听觉比一般人要好很多,院子轻微的窸窣声并没有逃过她的耳朵。
崔凝侧耳认真倾听,发觉一个轻轻的脚步正在靠近。
须臾,一个少女悄悄探头朝屋里看了看。
崔凝猛的抬头,冲她咧嘴笑了一下。
崔净低呼一声,抚着心口走进来,“原来你早就发现我了,反被你吓一跳。”
“难得见你这样活泼。”崔凝笑道。
崔净今年已有十六,生的面若芙蓉,雪肌玉骨,再加上她素来稳重得体,名声极好,颇有当年江左小谢之风,求亲的人快要踏破门槛了,可崔家半点不急。
崔凝正是抽条的时候,崔净有一个多月没见到她便觉得与之前又有所不同。
随着崔净年岁越长,学的东西便越多,除了需要完成族学的课业,凌氏还在家里给她安排了好几个师傅,专门教授她绣工、香道、厨艺等各个方面的技能,而凌氏这一年来渐渐将院子里的事情交给她来处理,整日忙的脚不沾地。
崔净瞧见地上摆着两口大箱子,“这些都是要带走的东西?”
“嗯,是还没有看的书。”崔凝道。
“你看了不少啊!”崔净惊讶的看了看书架上摆放的几百本书,“听说你还常常去大书楼里借书看?”
“我都是囫囵看一遍,有特别感兴趣的便仔细看看。”崔凝把《幽亭香谱》放进其中一口箱子,“咱们走吧。”
崔净闻言,便令几个小厮过来抬箱子。
姐妹两个便带上几个侍女慢慢走回家去,路上,崔净略显惆怅的道,“再过几个月,我便不用去族学了。”
“那不是挺好?”崔凝一想到自己多半要去上学,心里十分焦躁。
这三年里的每一刻与她而言都是煎熬,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想一想现实。她告诉自己:离开的时候,师门正在遭受屠杀,她昏睡在崔家的那几天,一切就已经成定局了。希望逃过一劫的同门能够坚持下去,撑到她的能力足以找到神刀为止。
“妹妹!”崔净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你又走神了!”
“啊。”崔凝回过神来,“你说到哪儿了?”
崔净有些担忧的看着她,终是垂下头,没有说话。
崔凝见她这种反应,好像明白些什么了,于是挥手令侍婢都远远退开,“母亲与姐姐说过婚事吧?”
崔净身子一僵。
“是不是与凌……表哥?”崔凝笑着拍拍她的背,“姐姐不必担心,表哥很讨厌我,我也不喜欢他,若是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肯定要打起来。”
崔净慢慢抬起头,看着她道,“真的?”
崔凝迎着太阳,眼里盛满了阳光,脸颊上有浅浅的酒窝,“真的。”
“我还以为母亲哄我……”崔净长舒了口气,“这些天一直在想,若是你知道后,我怕是再也没脸再见你了。”
“姐姐替我上刀山下火海,我才没脸呢!”崔凝叹道。
崔净笑着捶了她一下,“哪儿像你说的那样!”
“这么说来,是已经定下了?”崔凝高兴的问道。
崔净仔细看了看她,见她非但不觉得难受反而解脱了似的,这才真正放心说出来,“一个月前定下的。”
尽管在这之前,父母都已经说过妹妹同意结束这桩婚约,可一个月来,她还是夜夜被噩梦惊醒,生怕是妹妹是被逼无奈才只好放弃。
崔净一直觉得妹妹自打失忆以后就变得不一样了,姐妹之间也不似从前那样亲近,万一再因此事姐妹反目成仇可怎么办?
崔净接手家务事近一年来,越来越沉稳,可是在这件事情上实在沉不住气,几番思量之后,觉得伸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早早告知妹妹,万一妹妹怨怪,她也能早一天弥补,总比一直瞒着她好。
“姐姐可得答应我一件事情。”崔凝小声道。
“嗯?”
崔凝看看后边离得三丈远的侍婢,压低声音,“你嫁过去之后,帮我把表哥的刀都给我送来吧?”
“为什么?”崔净恍然大悟,“当初你闯进客院莫非就是因为这件事情?”
崔凝点头。
“可是那是他的东西,万一他不愿意……”崔净迟疑道,“我要怎么办?”
崔凝瞪眼,“我把亲姐姐都嫁给他了,凭什么还舍不得几把刀?”
说的好像在嫁自家闺女似的。
“呿!”崔净脸色唰的一下涨红,“你怎么越发像小弟了!”
“他呢?”崔凝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崔况了。
“被父亲拘在家里念书。过几日童子试,族里有意让几个孩子过去试试。”崔净道。
崔凝对崔况有一种盲目的信心,“他去考进士都够了,还考什么童子试!”
“真不愧是亲姐弟,他呀,同你说了一模一样的话,结果被父亲逮去祠堂里反省了一天。”崔净道,“我看父亲就应该放他去考,好教他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我去跟父亲说!”崔凝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
两人回到家里,先去见了父母。
崔凝便迫不及待的跑去书房找崔况了。
外面春寒料峭,几个小厮举着扇子趴在地上烧地龙。
崔凝推门进去,滚滚暖热气扑面而来,只穿着一件单衣都不会觉得冷,崔况四仰八叉的躺在胡床上,手边的三足几上放着几盘精致的糕点,一杯乳白的羊奶冒着丝丝热气。
“二姐?”崔况一抬眼看见她,老太爷一样的招了招手,“来吃点东西。”
崔况十岁了,在崔道郁试用了各种方法之后,依旧没有变成活泼的小少年。
崔凝撇了撇嘴,捏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顺手抢了他的羊奶喝了几口,才啧道,“不就是考个童子试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颐养天年呢!”
“你懂什么?我虽然是个天才,但也要小心应对,免得阴沟里翻船,教人看笑话。”崔况拢着袖子看她言行举止,皱眉道,“就这副德行,族里是怎么同意把你放出来的?”——————(下一章发vip章节,请求大家准备好粉红票和订阅的六到九分钱,支持咱一下。)
第三十四章 崔况的媳妇(求首定)
“你懂什么。”崔凝塞了满嘴的糕点,心里觉得痛快至极,这三年整天在四个教导侍女眼皮底下,好久都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崔况把糕点碟子朝她面前推了推,一手支着腮帮子,“后天我便要去考试,你有什么临别赠言?”
崔凝咽下嘴里的东西,“考个状元回来。”
“……”崔况无语的看了她半晌。
崔凝被他看的脊背嗖嗖泛凉,“祝你今年童子试,明年考进士。”
初唐的时候科举有五十多个科目,但是后来慢慢被淘汰了许多,如今主要考明经和进士两科。进士重诗赋,明经重帖经、墨义。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可见进士要难考的多。
此时科举还没有特别复杂的制度,也没有年龄限制,只要先通过童子试,取得考试资格就可以进入书院、贡院,再由书院和贡院推荐参加科举。邢州的学政就是崔家人,有资格推荐考生的学院和贡院,到处都有崔氏的影子,所以至于考试资格这种东西,不过是走走过场。
崔氏让自家儿郎去参加考试,主要是想知道他们在同龄人之中究竟排在怎样的位置。
“明年不考。”崔况认真道。
“咦?”崔凝疑惑道,“为何?”
“约莫是没人同你说那件事情吧。”崔况往前挪了挪,与她道,“去年长庚兄参加参加科举,一举夺得状元之位。今年则是长渊兄参加,明年定是要轮到表哥了。他们三个特地错开,定是为了连续三年夺状元头衔,我若明年去参加,岂不是正与表哥遇上?”
“你怕抢了他的状元,令他难堪?”崔凝问道。
崔况瞥了她一眼,“二姐如此有信心,为弟很高兴,但是……你当旁人都是吃干饭的?”
“咳!”崔凝想想,也是失笑。“表哥看起来是挺有才。”
“我只是输不起。”崔况老成的摸了摸自己嫩呼呼的下巴。“像我这种天才,若没有第一相配岂不可惜?凡事要得第一,不仅需要有实力,还得有策略。”
崔凝佩服的点点头。“你说的好有道理。那你有策略了吗?”
“目前的策略就是——避开实力强的对手。”崔况又懒懒的躺回去。打了个呵欠,“那些人比我多吃十二十年饭,我往跟前凑有些吃亏。”
崔凝道。“可是压倒比自己更年长的人不是更有成就感吗?”
崔况翻了个白眼,“我又没说二十年之后再考!”
“那你……”
“我五年之内挑一个合适的年头考上状元,然后回家娶个妻子,等生了长子之后我先在家教养几年,那时候我有二十五六岁,正合适出去做官闯一闯。”
崔凝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眼前还是一个白生生的包子脸,距离“生子”“教养孩子”这些事情似乎还差很远很远啊!
“你觉得如何?”崔况问道。
“那……那个……”崔凝被他一番话震的晕头转向,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自己都是个孩子,知道什么叫娶妻生子么!”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笨?”崔况吧嗒一下嘴,“我已经看好了一个人选。”
“我的娘!”崔凝此刻简直不敢直视自家弟弟。
门外偷听许久的崔道郁听到这一段,快要忍不住冲进去把这兔崽子拎出来狠狠揍一顿,小小年纪不学好,一天到晚想的都是些什么!
“是哪家娘子?若是日后我见着了,好帮你看看配不配你。”
崔道郁听见崔凝这样说,心里暗暗赞了一句,好闺女!
“是裴氏三房排行九的娘子,叫裴颖,还没满七岁那年见过她一回,长得又白又可爱,声音甜甜糯糯,想来若是不出意外,以后不会太丑。”
不满七岁!崔道郁握紧了拳头,算起来,正是老夫人去世那年,之后的几年里,家里一直都闭门谢客,族里也不曾接待过郑家人,应该是郑家前来拜祭老夫人的时候。
“天呐。”崔凝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崔道郁已经忍不住破门而入,“凝儿你先出去。”
“父亲偷听,不是君子所为。”崔况忙穿上鞋,预防万一。
“你!”崔道郁随手拿起案上的紫檀镇纸,“你六岁窥人家女孩,还好意思跟我谈什么君子!”
崔凝连忙跑出去,顺手把门带上,趴在门缝往里面瞧。
听着动静很大,其实没有几下是打到崔况身上的,这让崔凝放心不少。
凌氏和崔净正过来,远远便听见书房那边噼里啪啦的声音,忙加快脚步。到达书房门口是,便见崔凝撅着屁.股凑在那边偷看。
“凝儿。”凌氏唤道。
崔凝忙站直,端出一副淑女的架势,一阵弱柳扶风便到了凌氏面前,“母亲,父亲正教训小弟。”
“怎么回事?”凌氏微惊,以前崔况可从没有把崔道郁惹得这么大火气!
崔凝小声道,“小弟说看上了裴家三房的九娘,准备娶回来做媳妇。”
“啊?”凌氏心头突的一下。
她以前只觉得崔况有点少年老成,可做梦也没想到老成到这种地步!
“就为了这点事情不至于大动干戈吧?”崔净道。
十岁算是很早,但只是起了一点心思也不算多么奇怪,毕竟崔况比一般孩子要早熟。
“可能是因为小弟说,是不满六岁的时候瞧上的?”崔凝听见屋里的动静,忽然急道,“母亲快去看看吧,父亲真的揍他了啊!”
凌氏这时也联想到崔况那八成是在葬礼上偷窥别家女孩呀!这事儿若是传出去……
“以后万万不得提起此事。”凌氏忙叮嘱道。
崔凝与崔净齐声答应。
里面崔况终于被逮到扒了裤子揍了几巴掌,咬着牙愣是没出一声。
“你可知错?”崔道郁问。
“儿子没错。”崔况倔强道。
崔道郁被气得又要打。但理智占据上风,“好,我便听听你有什么理由。”
“先时见着裴九娘并没有别种心思,是今年有了计划,想起所见过的女孩,对比了一下,她更合适一点罢了!”崔况看着崔道郁,“父亲,我今年想娶妻之事又不是今年要娶妻,有什么不妥吗?”
这倒是没有什么不妥。
“你……没和裴家小娘子有什么……”崔道郁想想也觉得好笑。就算自家儿子六岁的时候有私定终身的举动。那裴家姑娘小小年纪应该不至于也像他这么混账。
“父亲想多了。”崔况觉得自己这几下打挨的特别冤。
“那你说人家小姑娘又白又可爱,声音还软软糯糯。”崔道郁知道他并非小小年纪便思欲,气也就消了不少。
“人生来知美丑,儿子难道还分辨不出难看好看?”崔况哼哼道。
崔道郁想起他刚刚说过计划。心里忽然酸楚难当。声音微哑。“你说要在家里教导长子,然后再出去做官……你,心里可是怪我?”
以前崔况说什么。崔道郁只当是顶嘴开玩笑,从未往心里去,如今见儿子小小年纪便思及此事才知他有心结。
“以往我苦苦维持,打算另寻出路,以为自己是很识时务的人。”崔道郁颓然坐在床沿,“可是我将自己困在一处这么多年才看清现实,况儿觉得父亲很蠢吧?”
崔况看着他,目光慢慢变得不那么倔强。
“我常问母亲,父亲何时接我们去长安,母亲总是说待我再长大一点就去。”崔况缓缓道,“所以我想快点长大,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要等我长大之后才可以去长安,其实我很早就知道她是在骗我。”
“况儿觉得父亲很无能吧。”崔道郁口中苦涩,没有哪一个父亲愿意在儿子心中那种形象。
“小时候是这样想,不过现在明白了,父亲若是不聪明也生不出我来。”崔况严肃道。
崔道郁使劲揉了揉他的头,“臭小子!你现在也还小!”
“我看过父亲作的文章,写的注解。”崔况也并不是只靠那种荒谬的推测去辨别。
崔况明白父亲七八年来一直都是个八品监察御史之后,就一直拿着他的文章、诗词做范文,并不是觉得它好,而是打心底里认为父亲肯定做不出什么好文章来,如果自己连这样的文章都超越不了,以后一辈子撑死也就是个八品监察御史,所以他一直拼命的学,拼命的赶超父亲。
待明白更多道理之后,崔况才愕然发现,原来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父亲的文章,甚至比先生们好千万倍。
崔况第一次在人前露出迷茫的神色,“我还是不懂,父亲明明很有才华,为何一直都……”
有前车之鉴,崔道郁这回可不敢说“等长大就明白了”,他想了想,“人生远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简单,你才十岁,不急,我日后慢慢与你说。”
这时门被敲响。
“夫君,父亲让你过去一趟。”凌氏方才拦住了小厮,待父子两个说的差不多了才上前来叫他。
崔道郁出去,对凌氏道,“我方才下手有些重,你照顾好况儿,我去去就来。”
崔凝第一个跑了进去,“你没事吧?”
“不碍事。”崔况站起来,整了整衣服。
“对不起,我刚才听见父亲的脚步声了……”崔凝觉得特别内疚,她刚刚是想,若父亲真的动手她在进来阻止,谁料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崔况就被揍了。
那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她可是听的一清二楚呢!可是后来她又被凌氏拦在外面不许进来,好在父亲没有再继续揍下去。
崔况小声道,“我也听见了啊,他咬牙切齿的声音那么大,我又不聋。”
所以说这纯属是皮痒找抽吗?
崔凝无语,真是白担心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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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上京
正院。
崔玄碧与崔道郁坐在茶室里,屋里并无下人伺候,崔道郁亲自泡茶。
父子两个面容肖似,只是崔玄碧看起来更严肃。
“前日圣上召我回去复任。”崔玄碧端着茶沉吟片刻,“撒了这几年的网,是该收一收了。”
三年前,林氏的夫君涉嫌插手兵器买卖被入狱问斩,其家中女眷、子女全部充作奴籍,林氏不堪打击,自尽了。
崔道郁知道这一切都是父亲所为,那个痴心妄想的孟氏恐怕会死的更惨吧。
那个孟瑶芳,崔道郁也有所耳闻,极有才干,生的貌美如花,听说年轻的时候曾经定过一门亲事,但不知什么缘由被男方退婚了,后来她考上了女官,在朝中混的挺不错,是许多男人梦中情人。
大概有些人就是那么极端,从自卑变成自负,以为自己现在比很多女人强千万倍,足以配得上这世间任何男子。
那孟瑶芳大概是想着,只要没有谢成玉的阻碍,崔玄碧没有理由会拒绝她这样一个出色的女人。
“不仔细查,还真是不知道,孟瑶芳这个女人的确不简单。”崔玄碧嘴角扯起一个弧度,显得冰冷而讥诮。
孟瑶芳跟许多官员都有些不得不说的故事,崔道郁做御史的时候也有所耳闻,不过父亲说过这些事情不许他插手,为何现在又说起此事?
叫他过来,恐怕是有其他事情吧?
崔玄碧喝了一口茶。道,“此番上京,我想带凝娘一起过去。”
崔道郁毕竟是崔凝的父亲,这件事情一定要经过他同意才行。
“父亲。”崔道郁绷直身子,“儿子,舍不得。”
崔玄碧不恼,暂放下此事,问起了别的,“听说你要辞官?”
“是。”
“以后准备做什么?”
“想重新投官,做个地方学政。”以他的名声才学。做个学政是绰绰有余。尽管没有什么太大的前途,但自在。
“白鹤书院的山长年纪渐大,正寻合适的人选接任,我向他推荐了你。”崔玄碧放下茶杯。“你的性子做学政也不见多更好。去任山长如何?”
书院依山而建。因此院长也称山长。白鹤书院不收蒙学的孩子,只收那些参加过科举抑或将要参加科举的学子。
唐朝的门第分明,从初唐至今多是贵族占据了朝廷绝大部分官职。而一般出身的学子想要入仕仅凭科举还不够,必须得由那些有名望的人举荐才能获得官职,而书院任教者多是名士,那些没有门路却想走科举入仕的人皆会选择就读白鹤书院,因而这里也是人才聚集之地。
山长身上虽然只挂了七品闲职,但实际上好处极多,除了俸禄丰厚之外,举凡是白鹤书院出去的学生都得唤一声老师。
这可是名利双收的好位置。
“多谢父亲。”崔道郁欢喜之余又有点郁闷,自己在监察御史的位置上挣扎的要死要活,这位兵部尚书大人不管不问,这会儿为了带走孙女才顺便出手把他带着,这就是自己亲爹啊!
崔玄碧望着窗外满枝梅花,神情郁郁,“你性子更像你母亲,老大老二像我,所以我知道他们要什么。而我虽眼见你过的不痛快,却不知如何帮你。”
他已经与妻子闹成这个地步,不想再父子反目。
崔道郁以为一直以来父亲只帮两个兄长,从来不帮自己,是因为自己更像母亲,所以不得他喜欢,却不想原谅竟是这个原因。因为太看重,所以更加小心翼翼。
“你说,我与你母亲为何会走到今天这地步?”崔玄碧回头看向他。
崔玄碧觉得自己掏心掏肺,她还是不满意,眼见着她从风华绝代到形容枯槁,他既心痛又迷茫。直到今天,他回首过去,发现倘若要让她快活,他就必须牺牲自己很多追求,难道只有这个办法吗?
“父亲大概很少说出内心感受吧?”崔道郁印象当中,自己父亲是个很沉闷的的人,也一贯很严肃,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倘若您与她沟通过却仍旧闹的这样僵,那只能说明不合适吧。”
他们之间的问题远远不止这一点。人的感情不会因为某一件事情说断就断,真正的决裂,只会因为生活上那些琐碎堆积。
崔玄碧不语。
如果时光可以倒回,他可能还是情愿选择与她互相折磨,而他已无从知晓,她会不会做同样的选择。
“父亲为何要带凝儿去长安?”崔道郁问道。
难得与她这么投缘的孙女,应该很像她吧。
崔玄碧答非所问,“也不知有没有来生。”
如果他学会与崔凝好好相处,是不是来生再遇见她便能弥补?
崔道郁看他染霜的发,眼角的皱纹,比之三年前看起来整整衰老了七八岁。
“你先回去准备准备,半个月后与我一同上京。”崔玄碧道。
“是,儿子告退。”崔道郁起身出去,阳光照在身上,这才觉得心情好了许多,父亲整个人透出的悲伤仿佛能把人冻住一般。
回到屋里换了身衣裳,便有侍女请他去用午膳。
院子里的花草泛了绿意,还距离老远便听见饭厅里传出的欢声笑语,声音最大的就属崔凝了。
崔凝的笑声很有感染力,令听的人也不由自主的嘴角扬起。
崔道郁也开始希望女儿能够令父亲开怀了,或许让父亲教导凝儿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父亲快来!小弟皮又痒了。”崔凝看见崔道郁便扬声道。
经过刚刚那件事情,父子之间的关系好像反而更好了一些,崔况也不记仇,见崔道郁坐下,道,“您有空还是管管二姐吧,又笨有皮可怎么办!”
“你二姐这样正好!就生了你这个讨债的才令我头疼。”崔道郁瞪他。
“你和母亲不生儿子要出大事吧?我这么懂事来救急,倒遭了嫌弃,唉!”崔况一边叹气一边摇头,满脸的表情好像都在操心“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凌氏笑道,“你要是懂事,就不该来的这样晚!”
“父亲,方才小弟还在说那裴九娘生的怎样水灵可爱呢!”崔净捂嘴笑道。
崔况哀叹,“就不应该把二姐给放出来,连大姐都被带坏了。”
“吃饭,吃完与为父好生说说裴家娘子的事情。”崔道郁一脸不善,显见不是谈心这么简单。
崔况反而挺开心,好像被揍是件多有趣的事情一样。
崔凝觉得妖孽就是妖孽,想法稀奇古怪。
饭罢。
崔道郁便把举家要一起上京的事情说了,所有人都十分高兴,就崔况一个人道,“十年了,父亲终于从八品升了七品,真是可喜可贺。”
“混小子!”崔道郁抓住他的衣领拎去了书房,父子俩又“谈心”去了。
崔净拉着崔凝,高高兴兴的回去收拾东西。
“姐姐,表哥家是不是在长安啊?”崔凝问。
凌策原来是崔凝的未婚夫,每次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崔净心情总是有些复杂。
不过崔凝倒是一点也没感觉,兴高采烈的谋划要怎么得到他手里的宝刀,“姐姐快给表哥写一封信,让他把宝刀准备好送到咱家,表哥当时答应了的。”
崔净不记得妹妹有这么喜欢刀,很想问问她真的是只想要宝刀吗?可是又怎么都说不出口,毕竟是她抢了妹妹的姻缘,就算妹妹心里还惦记,她难道还不许吗?
“姐姐!”崔凝扯扯她的衣袖,“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崔净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表哥答应给你宝刀了?”
“是呀,可是当时是有交换条件的,他要我好生学规矩才会给我,姐姐样样都好,他现在可是顺心了,谁知道还做不做数呢?”崔凝拉着她的手央求道,“姐姐,帮我帮我。”
崔净见她也不是装装样子,越发奇怪,“你怎么失忆之后忽然就对刀感兴趣了?”
“我也不知道呀。”崔凝心虚,但决定这一次不退缩,有一点找到神刀的机会,她都不能放弃,“姐姐,我是真的想找到一把合心意的宝刀,若表哥的刀不合我意,我就还给他,你帮帮我吧,我琢磨他应该会挺喜欢你,你去说兴许更容易点?”
“你又胡说。”崔净羞红了脸。
“姐……姐……姐……”崔凝叫唤了一路,捉着崔净的衣袖耍赖皮。
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和凌策交换的东西了,他肯定不会履行当时的承诺。
“好了,我答应你!”崔净被她磨的没有办法,只好道,“你得容我寻个时机再要吧?总不能直接写信去问他要东西。”
“嗯嗯嗯,都听姐姐的。”崔凝现在靠着她嫁过去换刀呢,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只是,“姐,你可得上点心啊,我的宝刀都靠你了。”
“一个弟弟整日像个老学究就算了,现在却连妹妹都似泼皮!”崔净叹道。
崔凝嘻嘻笑道,“姐姐最好了。”
“你快回去收拾吧!”崔净把她推出屋子,“别杵在我这里碍事。”
崔凝得了她的话,一溜烟跑走了。
回到屋里,崔凝让青心青禄还是收拾,从佛堂里带来的东西还没有拿出箱子,正好直接拉走,只是这以后还会回来吗?要不要把佛堂里的东西都搬走?(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魏家
第三十六章
崔凝准备去问问父亲,不曾想却有人替她做了决定。
崔玄碧派人过来问她要佛堂钥匙,要帮忙把所有东西都带到长安去。
所有人都在忙着收拾,崔凝把钥匙交给祖父之后,就觉得一身轻松,成日东边串串,西边转转,没有比她更闲的了。
青心见她又要出去,忙过去拉住,“娘子没几天就要走了,今儿可不能出去,您快看看,还有想带上什么东西?”
“你看着收拾呗。”崔凝第一天确认自己第一次收到的生日礼物都带了,其他就一概不管,她对衣服、首饰都不怎么太执着,有更好,没有也行。
除此之外,她最看重的就是老夫人留下的那些书了。
“我去找姐姐。”崔凝一想到以后不用拘在这个地方,仿佛一切都有了希望,有了出路,这些天的轻松是心底的那块大石头终于移开了一些。
青心一不留神,她便已经提着裙子跑出去老远。
看着兔子一样的背影,青心狠狠叹了口气,旁人家的娘子都真的温婉贤淑,可她家娘子每天像上工似的,出去就把架势端起来,趁着没人就偷懒。
崔凝到了崔净屋子里,发现所有的摆设物件都已经收了起来,屋里一下子显得空荡荡。
“进来。”崔净见她探头进来,便招了招手,“我正想这些花茶要不要包。”
“包着呗,又不重。而且长安的花儿也未必跟咱们这儿长得一样。”崔凝就有点想不通,满屋子那么大的物件都带着,这点东西有啥好犹豫。
崔净笑道,“你说的也对。”
“姐姐,魏家也在长安吗?”崔凝问道。
崔净动作一顿,凑到她身边,笑问道,“妹妹问魏家做什么?莫非……”
崔凝一点没感觉到她话里的暧昧,兀自愁道,“我之前学世家谱的时候特意仔细看了。发现没有魏家。”
崔净以为妹妹年纪还小。有好感而不不自知,于是她也不急于戳破,“倘若你是想问魏长渊,他家并非世族。世家谱上自然不会有。”
“那他家在长安吗?”崔凝问。
“他家呀……”崔净故意拖了常常的尾音。见崔凝伸长脖子等着下文。不禁笑着解释道,“他虽然并非世族出身,却是名臣之后。贞观时魏相公的直系子孙。他祖父曾任礼部侍郎,父亲如今仍是国子监祭酒,你说他家在不在长安呀?”
崔凝闻言,瞬间高兴起来。
崔净也就好人做到底,给她仔细说了一下魏家的情况,“他上面有四个兄长,他是幼子。听说魏夫人一直想生个女儿,却连连生了五个儿子,心里可稀罕女孩儿了呢!嫁到他们家的媳妇都与婆婆处的很好。”
其实崔净还曾偷偷考虑过魏潜,魏潜年少有为,家里又是这样的情况,实在没有什么好挑剔的,只不过看起来魏潜不是很好相处的人,有祖父祖母的前车之鉴,崔净也就打消了对他的一点小心思。
崔凝对这些一点也不关心,只要魏潜在长安,能时不时的请教他就够了。
这下得到肯定的答案,崔凝更觉得去长安简直是命运的转折!
待崔况考完试之后,一家子终于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直到这天,崔凝才得知自己被亲爹给“卖了”,从今以后她就归祖父管了!
崔况得知此事,看向崔道郁那个表情,就差在脸上写四个字——卖女求荣!
崔玄碧除了稍微严肃一点,看起来感觉挺像崔凝的师父那一类人,崔凝对他并没有恶感,所以小小的抵触了两天就顺其自然了。
刚刚开始,崔凝与崔况兴奋异常,跟打了鸡血似的,晚上也不睡觉,瞪大眼睛四处看景,五天过去,两人都是脸色发青的躺在马车里。
无奈之下,只好找了个客栈休整一天,待两个人又活蹦乱跳之后,才又上路。
就这么走走停停,足足两个月才到长安。
长安城门楼岳峙,宛若伏虎踞守,待进了城门,眼前一片开阔,中间是比直宽阔的石路,路边花红柳绿,两旁屋舍鳞次栉比,街道上来往的行人衣着打扮光鲜亮丽,还有许多从不曾见过的东西。
崔净与凌氏还好,虽觉得新奇,但仍旧自持,显出世家大族第一姓的气派。
崔凝像是乡巴佬进城,长大嘴巴,眼睛都不够使。
崔况抄着手蹲坐在窗户边上,皱着眉头,乍一看一脸苦大仇深,但再看那眼里光芒炽热便知道他在努力压抑兴奋。
估计是压抑的太过头了,结果刚刚到长安的第一个晚上,崔况就病倒了。
而崔凝八成是给兴奋过头,也发起了高烧。
兵荒马乱的过了两天,总算慢慢安顿下来。
崔玄碧原来的宅子,只留下正房空着,另外就是附近两个小院子给妾室,其他都交给凌氏安排。
宅子有十几亩地,在长安寸土寸金的地方不算小了,正房与崔凝一家住的地方中间建了一道隔墙,有门可以通过。
三年前还没有那道墙,崔道郁一见,便知道父亲早就想好要让他们一家都过来,心里有些酸酸的感觉。
崔凝与崔况又活泛起来,在院子里转悠,把边边角角都看个清楚。
而崔道郁同时接到了族里的来信,崔况在考试中毫无悬念的独占鳌首,并且一并寄来了几位学政的联名推荐信,把他夸的天上难有地上难寻。有了这封信后,他在长安也可以随便选择去任何一家书院,
不过族里还顺带提了崔凝,大概意思是——千万要看好她,别再闯祸。
教崔凝郁闷了好一会。
全家都笑得不行。
晚上。
凌氏忙碌了一天,好不容易坐下来与崔道郁说一会儿话,“凝儿还小,你是否要给她找个女学去读书?”
崔道郁想想,道,“既然父亲说要管她,想必自有打算,我明日去问问。”
“好,有父亲做主,我放心不少。”凌氏叹了口气,垂眸道,“凝儿教人操心。”
“会好的。”崔道郁轻轻揽住她。(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状元游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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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人操心的崔凝次日便欢欢喜喜的与姐姐弟弟一起逛长安城去了。
因着还是三个孩子,便没有去逛鱼龙混杂的西市,而是去治安相对较好的了东市。
崔道郁考虑到东市物价较高,便给了两百贯,只要不买贵重东西,这些钱足够在那边的酒楼大吃大喝。
马车停在了一个巷口,他们觉得外面景致很好,便都下车步行。
扑面而来的桃花香夹杂着各种美食的气味,在他们心中烙上了对长安城进一步的印象。
夹道边桃花开到荼蘼,入目一片粉白桃红,微风一拂,落英缤纷,煞是好看,那些行人衣袂飘飘宛若行在画中。
“我来之前都打听过了,西市比东市要好玩,可惜母亲不许咱们去。”崔净一边兴致勃勃的看着外面的景致,嘴里一边说道。虽是惋惜之意,但面上尽是高兴。
崔况就像是食古不化的老叟,看着眼前的新鲜事物,并不像一边般小孩子那样表现的欢喜雀跃,而是整个人缩成一团小心翼翼的观察,也兴奋也想去接触,内心上又矛盾的有些拒绝。
他用冷静拒绝的外表来掩饰环境突然转变带来的慌乱,而崔净与崔凝还没有这个眼力能看出他内心的不安。
不过好在姐弟三人关系向来不错,一直都形影不离。崔凝迅速的适应了长安的环境,叽叽喳喳的与崔况说着看见的所有东西。
崔况听了一会儿,终于不堪忍受,“二姐,我又不瞎!”
他们看见的难道不是同一条街?
“这么多东西,我怕你眼睛使不过来。”崔凝嘿嘿笑道。
“非得一天看尽吗?”崔况与她拌了几句嘴,竟并无往日那般不耐烦,反倒觉得安心不少。
两人吵吵了一路,崔净不理他们,兀自看的开心。
一行人逛的有些累。正准备找个酒楼进去大吃一顿。却见酒楼茶馆里的人往外跑。
所有人成群结队的跑往一个方向,崔凝觉得奇怪,仔细一听,才知道前面朱雀街上有状元游街!
崔况一下来了精神。“没想到已经揭榜了。今年魏兄参加。咱们去看看状元是不是他!”
难得他也有对某件事情这么感兴趣的时候,崔凝和崔净都没有反对,便跟着人群一块往前跑。像这样的人潮最容易走散了!跟在他们身边的家仆紧张的不得了。不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跟着人群在巷中走了半盏茶的时间,眼前霍然开阔,风卷起满地的落英,纷纷泱泱的仿佛在下一场鹅毛大雪。
崔凝几个人被挤在人群后面,只能看见漫天落花随风飞舞,根本瞧不见街道。
崔况往四周看看,“咱们到酒楼上!”
两旁二楼上站满了人,恰好他们身后的楼上人还不算太多,于是三人从人群中穿过,进了酒楼里。
“几位客官是要看状元游街吧!这会儿上楼候着正好!”小二一面热情的说着,一面把他们领到了二楼靠街的一个雅间里,“按照往年时间来算,状元还有两刻才能到得此处,客官不如先点了菜,小的让厨房这就做,待看完之后正好用膳。”
崔凝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想起二师兄给他说的那些话本子,便开心道,“捡着你们拿手菜上来。”
“好嘞!”小二眉开眼笑的退下去,不多时又领几个人上了茶水,“这是前天刚从江南运来的新茶,赠予客官品尝。”
说着给三个人各倒了一杯,“客官慢用。”
三人走了这许久,也着实渴了,青心等人都给各自的主子端了过去。
崔净抿了一口,撇开茶碗看了看,不禁微微惊道,“这家酒楼好生阔气,这么好的雀舌都舍得用来做赠头。”
崔凝喝不出什么味道,只觉得里面放了好些佐料,不如魏潜煮的清香好喝,反倒是屋里的摆设甚是华贵好看,还有一些异域风情,看上去很别致。
看了一会儿,就听见外面街道上欢呼声忽然高昂起来,三人连忙跑到窗边向外张望。
只见宽阔的朱雀大街上粉白桃花之间有一行人着朱红袍服的人策马而来。
朱雀街上平时禁止纵马,只有今天夺得状元头衔的人才可以例外。所谓游街,并非是像犯人一样慢慢的溜达好教全长安的人见识他长得什么模样,而是为了令及第之人宣泄内心的喜悦,所以他们皆会扬鞭疾驰,潇洒肆意。
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因街上的人多,马儿跑的速度并不是特别快,崔凝清楚的看见为首的那名年轻郎君的面容在眼前越来越清晰……
魏潜身量比三年前高大很多,一张俊颜棱角分明,比三年前更加好看,然而那漆黑如渊的眼眸和冷冽的气质竟一如从前。他的广袖在满是花瓣的风里翻飞,朱红的袍服映衬着白皙的皮肤,令他少了丝许冷峻,多了一些洒脱不羁。
这样一个青年才俊,如何能教人不心动?
他的样子渐入视野之后,人群就开始骚动,尤其是长安那些热情奔放的女子。
“魏郎君!”
“魏长渊!”
下面无数女子尖叫。
崔凝也被感染,跟着一起嚎,“魏长渊郎君!魏长渊郎君!”
魏潜原是觉得刺耳,眉头皱了起来,不妨竟听见熟悉的称呼,他控制胯.下骏马放慢一点速度,抬头朝声音来处看去。
两人相距也不过七八丈的距离。他一下子就找到了那个正在手舞足蹈的女孩。
她已初显少女模样,瘦长的身条,巴掌大点的脸,乍一看上去春柳一般纤柔青涩,似乎并不起眼,要第二眼才瞧出她的五官居然生的十分精致。
崔凝发现魏潜看过来,嚎的越发卖力了,“魏长渊郎君最厉害!”
简直不忍直视!崔况默默捂住脸。
魏潜瞧着她活泼的样子忍俊不禁,笑着一扬马鞭,从她眼前疾驰而去。
状元已走。街上围观的人群很快就散了。
这时饭菜也已经上桌。姐弟三人看着满桌子精致的菜肴,竟一时不知从哪里下筷子。
他们平日在家里吃的也很好,但这里的每一道菜都像精雕细琢过似的,若不是散发阵阵诱人香气。都觉得这是用来观赏的摆设。
崔凝惊讶了好一会儿。才伸出筷子小心翼翼的夹了面前一道菜。肉入口中,似乎不用嚼几下就化开了,满嘴都是肉香。肥而不腻。
崔净原认为会肥腻,但见她两眼亮晶晶一副陶醉的模样,也不禁夹了一块送入嘴里。
三人本就有些饿了,再遇上这样的美味,吃的相当畅快,还赏了身边侍婢几道菜,让他们在旁边的几上用饭。
“呼!”崔凝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满面餍足。
略坐了一会儿,崔净便唤来小二准备结账。
“客官,一共是一千二百六十贯。”
他话音一落,满满的尴尬就充斥了整间屋子。
还是崔况机灵,说道,“一会儿你们派人到兵部尚书崔家去取吧。”
“原来是崔尚书府上,小的先恭喜大人复职了!只是不知小郎君是?”小二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
“崔尚书的孙儿崔况。”他道。
小二忙道,“小的眼拙。即是如此,小郎君只需留下字据即可。”
说罢便教人拿纸笔来。
崔况字写的不错,便大笔一挥,写了一张一千二百六十贯的借据。
小二小心的收起来,恭敬送他们出了酒楼。
三人站在朱雀大街上,午后的阳光最是炽烈时候,他们却只觉得浑身凉飕飕。
“怪不得他们楼上人这么少。”崔净脸色有些不好看。他们家虽说是门第很高吧,但没谁规定门第高就是有钱人啊!虽说并不是出不起这钱,可一千两百贯对于他们来说,真不是一笔小数目。
“嘤,早知道就在他们毯子上使劲踩几脚。”崔凝咬着帕子,心肝脾肺肾都疼,“还剩了那么些菜,得值好几百贯吧……”
“瞧你们俩那没出息的劲儿,不就是一千贯。”崔况嘴里不屑的哼哼,却心想,这回恐怕屁.股又要遭殃了。
出了这么一遭事故,三人也没有多大心劲玩了,毕竟他们还没有这么大手笔的吃过一顿饭。
沉默着走出百来丈,忽听身后有个清朗的声音道,“可是崔家小弟?”
崔况回头一看,却原来是符远!
他一袭青衫,眉目朗朗,笑容温和明亮若这春末午后的阳光。
于崔凝而言,他比起三年前更加有二师兄的风姿了。
“这东西崔小弟收回吧。”符远从袖中掏出一张字条,正是崔况方才在酒楼里写的那张。
崔况没有伸手去接,皱眉道,“符兄花钱赎了来?”
他情愿回家被揍一顿,也不愿意在人前丢这个脸,崔况脸皮可薄嫩的很。
“也不算,那间酒楼是我和长渊几个人一起开的,我恰看见小二拿了这张字据,这才追了出来。”符远道,“几位远道而来,我应尽地主之谊,我们也算旧相识,崔小弟不会拒绝吧?”
崔况还在犹豫,崔凝眼疾手快的把字条拿回来,“哎呀,怎么会,你太客气了。”
她并非是脸皮厚,只是觉得符远十分亲切,面对他很放松。
符远微微笑道,“三位可急着回家?若是不急,不如喝杯茶叙说别来之情?”
崔况几乎是逃似的出来,哪还好意思再进去,抱拳道,“不了,今日还有事,改日我定下贴请符兄来鄙府做客,届时还请符兄赏脸。”
“一言为定。”符远亦认真抱拳回礼。(我的小说《崔大人驾到》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请客
第三十八章
别了符远,回到家中。
崔净还是把误入天价酒楼的事情与父母说了,毕竟这么大一笔钱,怕是欠了好大的人情。
崔道郁倒是没有生气,只是开玩笑似的嘱咐他们,“日后朱雀街上的店可不能随便进,你们三个若是一年进个十回八回,咱家可就要砸锅卖铁了。”
“日后要如何回报符郎君?”崔净已经来来回回的检讨好几十遍了,她对自己今天的表现很不满意。
“他又不是做善事,怎么不去请旁人吃饭?那是因为咱家当得起他请吃一顿饭!”凌氏看出崔净的心思,也没有责备,反而教她如何与处理这样的事情,“况儿不是说要邀请符郎君来家里做客吗?下贴的时候顺便备一些礼物表示感谢,若是有意与他来往便不需送太重的礼,否则人家会以为你要划清界限呢!但咱们也不平白占人便宜,以后若有机会再请他便是。”
“嗯。”崔净点头。
凌氏看向崔凝,“你也听明白了?”
崔凝已经昏昏欲睡,冷不丁的被凌氏一问,也不知她说的什么就连连点头,“明白了,母亲说的好有道理。”
凌氏瞧着那满脸睡眼惺忪,无奈的摸摸她有点婴儿肥的脸,吩咐青心青禄带她回去睡觉。
崔凝兴奋了一整天,回到屋里洗漱之后便倒头就睡。
次日竟是一直睡到天色大亮。
待洗漱好之后,崔玄碧那边便派人过来请她一道用早膳。
崔凝这才想起来自己以后要抱上祖父的大腿了。忙整理了一下,颠颠的过去了。
崔玄碧似乎很习惯独处,饭厅里只有他一个人,连两个妾室都不在。
崔凝一进去便觉得他一个人坐在屋里显得形单影只,像极了丧偶的大雁。
“祖父!”崔凝脆生生的喊道。
“坐吧。”崔玄碧道。
崔凝在他身旁坐下,规规矩矩的开始吃早饭。
崔玄碧用完一碗粥,开口道,“无需拘束,我不会管你那些规矩。”
崔凝大喜,冲他咧嘴笑。“谢谢祖父。”
她碗里的是羊奶。喝的时候在嘴巴上沾了一圈像白白的小胡子一样,饶是崔玄碧一贯严肃,看着她这滑稽模样也不由露出笑容。
崔凝见他笑了,心想祖父私底下也不是那么严肃嘛!想必那时候是因为祖母过世。他心情不好吧!
这么一想。她就不再惧怕。吃完饭之后便主动问起自己以后的安排,“祖父,我还要去上学吗?”
“我为你物色了几间女学。名声都不错,你可以择一入学。”崔玄碧见她小脸耷拉下来,分明是一脸的不愿意,便道,“你可以先适长安的生活之后再入学,不过必须得先挑一间,我好安排。”
“都有哪些呢?”崔凝自知逃不过,便乖乖的顺从。
崔玄碧打量她几眼,令人将几间女学的情况介绍拿过来。
共有四间学舍,看起来都大同小异,崔凝便随手指了一个。
“你自己选了便不可后悔。”崔玄碧道。
崔凝一听他这样说,连忙问道,“这间有什么不好吗?”
“悬山书院并不以考女官为目的,相对来说课业轻松一些,但距家最远。”这就意味着她天不亮就要出门才不会迟到。
崔凝觉得很满意,“就这个,这个好!”
“善。”崔玄碧道。
“祖父什么时候要去上朝?”崔凝问。
“后天。”
崔凝大致知道官员平时经常沐休,其他就不甚了解了,也不知道该与祖父聊点什么。
崔玄碧沉默了片刻,问她,“你平日都有些什么消遣?”
“调香、抚琴、下棋。”她慎重的想了想,好歹没有把喜欢唢呐这件事情加进去,“还喜欢收集小玩意。”
前面三样都是他发妻平日最爱的消遣,崔玄碧表情柔和不少,“收集什么样的小玩意?”
“竹蜻蜓、小马车这样的。”以前在师门的时候能玩的东西很少,二师兄最喜欢给她买这些。
这些小玩具几乎是她整个童年。
想起从前,崔凝又挑了一些自认为可以说的事情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
崔凝见祖父没有半点不耐烦,听得十分认真,心中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她觉得祖父只是不爱说话,其实人很好。她不知道祖父与祖母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他们俩各自过的孤独,很可怜。
两个人聊了一早上,主要是崔凝在说,崔玄碧在听。
她一直忍着不提祖母的事情,可是说来说去,最终还是忍不住问,“祖父,您替祖母报仇了吗?”
突然而至的话题,令崔玄碧微微怔了一下。
“报了。”他道。
可是报仇也只是让活着的人心里舒服一点罢了,无法挽回什么?他连最后为她做一点事情的机会都没有。
崔凝见他神色黯然,决定以后再也不在祖父面前说这些。
“祖父,我以后能出去玩吗?”崔凝最关心这个问题,她要去找神刀,肯定不能一直呆在家里。
“可以,不过每一次出门都要事先禀告你母亲。”崔玄碧心情低落,没有心思再说下去,“你先回去休息吧,以后每日早饭过后到我书房里来。”
“我想与祖父一起用早饭!”崔凝想起方才看见他独自坐在屋里的样子就觉得很心酸。
“好。”崔玄碧随口道。
崔凝得了回应,便起身退出去。
离开崔玄碧的院子,她快步往崔净那里去。
出门的头一天就遇见了魏潜与符远,长安城好像也不大嘛!可是那个手里有宝刀的凌策呢?
她行的很急,但是到了崔净的门前又徘徊起来,心里既想尽快知道结果又害怕知道。
崔净早就看见她的身影,在屋里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进来,便出来问道,“你在门外转悠什么?还不快进来?”
“姐姐。”崔凝跟着她进屋,“你可曾写信?”
崔净没想到她还念着这件事情,“不是说要找个时机吗?”
崔凝眼睛一转,“小弟不是说要邀请符郎君来咱家做客吗?不如一并请了表哥和魏长渊郎君?”
“魏长渊郎君……”崔净学着她昨天嚎叫的声音,“魏长渊郎君最厉害!”
“你笑话我,我才没有那么好笑。”崔凝追着她挠痒痒。
姐妹两个你追我赶,笑作一团。
“好了,你自己去同小弟说,我才不管!”崔净怎么好意思去提,崔况多么爱揭短啊!
崔凝没考虑到那一层,只觉得自己去说也没有什么,“那我去啦!”(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偷听
崔况的毒舌在崔凝身上完全失效,为了找到神刀,她连命都能豁出去,别说听区区几句不中听的话了。
崔况原就想请凌策,于是端够架子便答应了。
三人那边很快回贴,均答应赴约。
崔净听崔凝喜滋滋的说事情办妥了,心里还有些吃惊,魏潜乃是新科状元,最近一段时间必定很忙,他居然肯在百忙之中抽空赴这样一个小宴?
这次说是宴会,还不如说是私人聚会。不过,毕竟是来长安之后的第一次聚会,凌氏准备的十分用心,低调而不失隆重。
崔家倒是不用巴结他们,若是寻常,只需不要太失礼即可,而凌氏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是为了崔况。
崔况死活不愿意和同龄人玩,像他这样的孩子本就不容易交到知心朋友,就算是以前,少年们刚刚开始也都只是把他当个小尾巴逗着玩,是他坚持不懈的努力才让少年的圈子慢慢接受他,如今初到长安他肯定无所适从,若有着三位带着,凌氏也能放心不少。
到了宴客这一日,凌氏便撒开手,把一切都交给崔况自己处理。
这是崔况第一次以自己的名义宴请朋友,他心底十分激动,面上就更加严肃了,颇有种如临大敌的架势。
事实上,真正有见识的人很难把崔况当做什么都不懂的稚子,尽管他缺乏生活阅历,但读书博杂,才思敏捷。就算引经据典,他也大都知道,即便有些不懂的事情,只要稍一点拨,他便很快便能意会。凌策、符远和魏潜都未曾觉得与他聊天会有障碍。
崔况也发现三人都不把自己当做小孩子糊弄,很快就放松下来,自然的与他们聊天。
几人先去拜会了长辈,然后便聚在临水亭里喝茶休息。
聊了一会,话题自然就转到了崔凝姐妹身上。
凌策从袖中掏出一张礼单交给崔况,“这是我收藏的所有宝刀。表弟帮我转交给二表妹吧。”
他“二表妹”三个字一出口。其他人都嗤嗤笑了起来。
崔凝满脸严肃的说“我就是二表妹”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
“她整日惦记这个呢。”崔况没有跟他客气,直接将单子揣进怀里,“近些天又哄着大姐给你写信讨要,你再不送来。大姐可要愁白头了。”
“她没有记恨我吧?”退婚对一个女子来说是一生抹不掉的污点。凌策心里颇觉得对不住崔凝。所以便舍了心爱的宝刀,希望能够弥补一些。
“记恨?”崔况嘬了一口茶,“我看她八成得到以后没人要的时候才会想起来记恨。”
“表妹心性好。”凌策道。就算还有婚约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说过崔凝这样的性子不好,只是认为她担不起宗妇的责任。
崔况道,“傻人多福。”
躲在假山后面的崔凝听见这话,气的哼哧哼哧。
崔况就是有本事让人前一刻欣喜不已,下一刻就想揍他。
方才听见凌策把宝刀交出来的时候崔况半点没有推辞,她便在心中暗赞,可没说三两句就又开始损她。
“走吧。”崔净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居然跟着她一块来胡闹,不过远远看见凌策,发现他比以前更加好看,心里又觉得不虚此行。
“崔大娘子快十六了吧?恭喜长信了,总算不用再苦守五六年。”符远笑道。
崔凝转身走要走,发觉崔净还愣愣站着,扭头一看,她脸红彤彤的,一直到脖子都还能看见红晕。
凌策只笑不语,他心里对崔净也十分满意,却不好表现的太过高兴,毕竟他的满意是建立在另外一个女孩被解除婚约之上的。
崔氏早在两年前就与凌氏暗中透露过想要换人的意思,当时家里问及凌策对崔凝的评价,他说是个很好的姑娘,只是活泼天真,不太适合做宗妇。再加上凌家也不太愿意让凌策等到二十五六才成亲,崔家透出意思的时候,他们没有反对。
三年前崔凝刚刚闹出一件不太光彩的事情,若是突然又被退婚,别人会怎样看她?所以崔家不愿意立刻解除婚约。而凌家暗地里也打听了崔净,但崔净一贯低调,他们也只打听到是个不错的姑娘,毕竟年纪还不大,看不出是否合适,凌家也打算看看再说。
于是这桩婚约等于是在一年前就已经在双方的默认下解除了,只是两家决定缓两年再处理。
如今凌策马上要二十岁,而崔凝才十一二岁,两家便以当初考虑不够周全,两人年岁相差太大解除了婚约,然后又立刻定下了崔净。
因三年来没有透出崔凝一点消息,外人也不知道她是怎样的姑娘,虽有诸般揣测,但也不得不承认,凌策确实已经不小了,若再等崔凝到合适成婚生子的岁数,实在有些不妥。
“你们两个都还比我大,家里就没有相看过?”凌策把话题转到魏潜身上。
符远乃是左仆射之孙,其父是武将,在他幼时便战死沙场,母亲在生遗腹子之时难产而亡,他是由祖父一手带大,婚姻大事也是由祖父操持。
符家嫡系就剩下符远这一根独苗,又这般出色,符相简直觉得天底下的女子都配不上自家孙子,挑挑选选好些年也没觉得哪个好,再加上符远一直没有中意的人,便一直拖到现在。
“我家里那老叟正生闷气呢,半年前刚说崔家净娘子不错,结果就成了朋友妻。”符远懒懒的倚在亭栏上,手里拈着一枝开败了的桃花别在了耳朵上,“这样许是能招来几朵桃花运?”
崔况很残酷的指出,“那是烂桃花。”
崔凝探头,看着戴花大笑的符远。他青衫落拓,萧散疏阔,那枝花随着他的动作花瓣全都飘落在肩膀上,耳上只余枝叶。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男子戴花也这般好看。
“你还嫌自己烂桃花不够多?”凌策笑着把枝叶取了下来,看向魏潜,“你呢?伯父不会也看上我未婚妻了吧?”
魏潜仿佛浑身都散发着禁欲气息,与这个话题格格不入,“我家里不急。”
他上面四个兄长,家里孩子一堆,他又没有传宗接代的压力,相对来说要自由一些。
“你就不急?”凌策开玩笑道,“反正我早急了。”
魏潜道,“年纪轻轻何必把精力浪费在床榻之上。”
“长渊兄说的有理。”崔况道。
三人顿时一静,觉得玩笑开的太过了,居然忘记这里还有个十岁的崔况。
假山这边,崔净的脸已经红透。刚刚想留下来只是听一听凌策对她的评价,谁知道他们忽然说到这么露骨的话题!
“魏长渊郎君很有前途。”崔凝点头。
崔净正心虚着,忽听她出声,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拽着她离开。
直到内院,崔净才松开她,坐在石凳上休息。
“我还以为他们聚在一起会吟诗作赋。”崔净觉得跟着崔凝在一块,礼仪规矩通通碎裂,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偷听了郎君们聊那种话题,“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魏长渊郎君很有前途啊。”崔凝道。
崔净疑惑道,“此话怎讲?”
她师门并不反对阴阳双修,但更提倡独自苦修参悟,他们认为这样得来的修行不容易被外物影响。崔凝自然不能同她解释这些,吱唔了半晌,道,“我就觉得他有前途。”
崔净以为她害羞,遂未曾再问。
午饭过后。
崔凝打听那边歌舞也演罢了,便叫上崔净一起去找魏潜他们玩,崔净想起早上听到的话就无法坦然面对,于是推辞有事,窝在屋里平复心情。
崔凝便自己去了。
他们正在书房前面的院子里下棋,崔况一见崔凝过来,立刻道,“表哥与二姐下一局如何?”
凌策背对着门,闻言回首,瞧见了一个纤瘦的少女拂花分柳而来,一袭月白裙,姿态轻盈,娉娉袅袅,宛若天际飘来的云。
崔凝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冲三人蹲身道,“见过表哥,见过符郎君、魏郎君。”
凌策面上掩不住惊讶,这与三年前那个活蹦乱跳的姑娘是同一个人?!
“二姐棋艺比我好点。”崔况起身给崔凝让了座位。
凌策不禁看了他一眼,心里猜测表弟是太没心眼还是太有心眼?
崔凝大大方方的走过去,“若是表哥愿意,阿凝自当奉陪。”
符远和魏长渊也不下棋了,抄手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热闹,他们昨日见到的崔凝可不是这样的!
“表妹请。”女孩子都不计较退婚之事,凌策也不好扭扭捏捏。
崔凝侧身坐下,姿态优美,挑不出一丝毛病。
凌策正要出言让崔凝先行,却见她歪着脑袋在想什么事情,便不曾急于打扰。
“哎呀,我一下子竟然没有转过弯来,你们都知道我是什么样子的呀!”崔凝忽然觉得自己很蠢,整个人一松,像是方才的贵女一下子崩塌了,露出一张笑容灿烂的小脸,豪爽的捏了一粒棋子,“来来,这局我先下。”
凌策缓了一下,转眼看向魏潜和符远。
“快开始吧?”符远笑意盈盈的抬了抬下巴。(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哪一把是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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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策的心情彷如风中凌乱,棋局开始竟是被崔凝杀的节节败退,他连忙收敛心神认真应对。
符远低头看着棋局,魏潜的目光却一直在崔凝身上。她下棋的时候与平时截然不同,不是天真烂漫,也不是故作端庄,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沉静。
这种沉静并非娴静,它是一种经历过大风大浪之后的从容淡定。
魏潜想不明白,平时看她活泼的样子也不像是伪装,可这种气质又是怎么回事?按说崔凝从小生长于富贵,迄今为止经历过最大的挫折也许就是老夫人去世,还有和凌策解除婚约,这两件事情能让她变成现在这样吗?
一局棋足足下了一个半时辰。
“哈!赢了!”崔凝拍手,欢喜道,“表哥承让了!”
凌策拱手道,“表妹棋艺高超。”
其实若是从一开始就公平对弈,凌策或许并不会输,他刚开始有些走神,后来占了上风之后又纠结是否要让她一回,待他发现她棋力不弱决定要全神应对的时候,不妨被她一招巧棋封了退路,此后便节节败退,无力回天了。
“时间不早了。”魏潜道。
这局棋下的确实有些久。
“多谢崔小弟招待。”符远是个很体贴的人,今日宴会相当用心。他便猜到凌氏背后的意思,“后日在乐天居里有一场诗会,崔小弟可要来聚聚?”
乐天居也就是他们几个合开的酒楼,那天坑了他们一千多贯的地方。
“一定去。”崔况忍不住激动,以前他时常和年纪大点的人玩,但是他们还从未邀他去参加过诗会。
三人说着竟是要告辞了。
崔凝抿了抿唇,跟着崔况从他们出去。
恰好魏潜走在最后面,崔凝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魏长渊郎君。可否借一步说话?”
魏潜反手一动。崔凝以为他要挣脱,心里不禁失望,谁料大袖微晃,遮掩了他的动作。她却觉得手心一热。手里眨眼间多了一张字条。
而他却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目不斜视的随着其他人一道离开。
崔凝趁他们不注意便一个偷偷开溜,跑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打开字条,看见上面力透纸背的几个字:明日午时。乐天居。
崔凝大喜,旋即又想,他是何时写的字条呢?难道说一开始来的时候就准备好了?
“明天问问好了。”崔凝心下安定,决定今天就把凌策送过来的宝刀全部试一遍,若都不是,她明天就去拜魏潜为师,求他教自己如何发现蛛丝马迹再顺藤摸瓜。
崔凝回去与凌氏说了明日午时要出门之事,刚开始凌氏不同意,但她把祖父搬出来,凌氏就痛快答应了。
摆平了凌氏,崔凝又去求崔玄碧放行,说是母亲已经同意并且安排好了,崔玄碧也就没有多问。
愉快了定下了明日的行程,回到屋里,发现厅中摆着九只长形木盒,崔凝一下子僵住,旋即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急速跳动。
刀……
“娘子,这是小郎君刚刚令人送来的东西。”青心递了一封信给她,“这是礼单。”
崔凝接过礼单,“你们都出去吧,把门关上。”
“是。”青心领着几个在屋里收拾的侍婢出去。
门关上,屋里光线忽然暗了许多,崔凝捂住心口,眼睛一下子湿了。
崔凝抹掉眼泪,打开礼单看了一眼,上面介绍了每一把刀的名称、历史,以及曾被何人拥有过。
放下礼单,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向那些盒子前面,双手抚上微凉的木质。
稍稍平复一下心情,她便一股脑将九把刀全部都取出来放在胡床上,掏出两只双鱼玉佩一一开始尝试。
一次,两次,三次……
每排除一把刀,她就越紧张一点,到最后一把的时候,她的心都提到嗓子上了!
可是,当两枚玉佩仍旧毫无反应的时候,她并不吃惊,甚至觉得早就预料到了,可是她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像是浑身被抽干了力气一样瘫坐,满目茫然。
崔凝无法解释自己现在的心情。
明明已经什么都想好了,连魏潜这条备用的出路都准备了。
胡床上摆满的刀,她坐在中央捧着两枚玉佩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猛然回过神来,想要再试一遍的时候发现天已经黑了。
守在外面的青禄听见动静,问道,“娘子,要奴婢点灯吗?”
“点灯。”崔凝话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嘶哑。
青禄进来把灯点亮,看清屋里的情况不禁惊讶道,“娘子不是在睡觉吗?”
青心与她换班的时候只告诉她暂时不要打扰娘子,并未说什么事情,中间她也曾小声询问崔凝,并没有得到回答,她还以为自家娘子在睡觉。
“你出去吧,不要打扰我。”崔凝道。
青心见她脸色有些苍白,担忧道,“娘子身子不舒服?”
“没事,你先出去。”崔凝道。
崔凝整天嘻嘻哈哈,极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青心乍见之下竟不敢反驳,无声的退了出去。
“一定是刚刚试的方法不对。”崔凝告诉自己,一定是这样!
于是她拿着两块玉佩翻来覆去的试探,甚至把刀全部出鞘之后一一尝试,可是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青禄在外面问了好几次,她都没有听见。
几个时辰过去,屋里灯火如豆,将要熄灭的样子。
青禄忍不住又道,“娘子,二更了,早些歇息吧?”
崔凝看着灯火慢慢变弱,然后屋里陷入一片黑暗。
“娘子?”青禄喊了一声,仍旧没有回应,于是又道,“您若是不吱声奴婢这就进去了。”
半晌没有得到回应,青禄轻手轻脚的便推门进来。
廊上灯笼光线照进来,青禄吓得低呼一声。
崔凝坐在胡床上,头发微乱,两眼通红,面色惨白,看见她进来一点反应都没有,在幽幽暗暗的光线里简直像鬼一样。
“娘子?”青禄心惊胆战的靠近,心说莫不是这些刀不干净?
“青禄,点灯。”崔凝缓缓道。
青禄忙不迭的答应,重新换了一盏点亮。
屋里慢慢亮起来,崔凝道,“你回去休息吧,我今天想一个人,不要你值夜。”
“娘子真的没有不舒服?”青禄问。
有,她觉得自己快崩溃了……可是谁也帮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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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闷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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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个相信因缘的人,尽管心里觉得凌策很有可能会拥有神刀,但理智又告诉她,天下的刀何其之多,不要抱有太大希望。然而三年之间每一日堆积起来的小小希望,再加上时间一天天过去带给她的焦躁不安,在这得到结果的一刻终于击溃了她为自己筑建的信心。
三年了,崔凝觉得自己长大很多,也懂得很多道理,有时候甚至觉得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她都能够承受,但实际上,连这样一次小小的失望都无法平静的面对。
师兄们染血的身影夜夜入梦,她白天得到的快乐越多,夜晚就越煎熬。
崔凝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坚强,而此时却怀疑自己还能够坚持多久。
她蜷缩成一团,把头埋在双膝之间,耳畔一直反反复复的回荡着二师兄临别之前说过的话。
或许是累极了,崔凝保持这个难受的姿势睡着。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走下胡床,外面立刻便传来了青禄的声音,“娘子醒了?”
崔凝微微一顿,打开门便看见青禄还是昨晚的衣裳,面色冻的有些青白,心里忽然特别内疚,“抱歉,让你在外面受冻。”
“这是奴婢分内之事。”青禄搓了搓手,仔细看了看她。“倒是娘子,脸色不大好。”
崔凝摸了摸她的手,“你快回去休息吧,叫青心给你煮碗姜汤喝。”
“那奴婢唤青心来伺候。”青禄欠身,快步离开。
崔凝自己洗漱之后,飞快的用梳子将头发窝成一个团子,又换了身请便的衣裳。
青心赶过来时,她已经都收拾好了,“我自己去祖父那边吃早饭,昨晚青禄受了寒。你去照顾她吧。”
“那怎么行。奴婢和青禄一定要有一个与娘子寸步不离。”青心道。
“我就在自己家里,能出什么事?”崔凝头脑昏昏沉沉,脾气不如平常好,“反正我一早上都要在祖父那里。你近午时过来接我便是。”
青心却坚持道。“奴婢送您过去再回来照顾青禄。”
崔凝拗不过她。便只好答应。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到了崔玄碧的院子里,便立刻赶她回去。
崔玄碧早已经坐在饭厅,却没有动筷子。似乎是在等着她过来。
“祖父,我起晚了。”崔凝觉得自己现在连难受都要付出代价,她伤心了一晚上,结果就有人跟着遭罪。
“无妨,坐下吃饭吧。”崔玄碧淡淡道。
崔凝在他身边坐下,祖孙沉默着开始了早膳。
院子里的桃花已经落尽,枝头长满了嫩绿的叶子,满院子草木清香,令人不自觉的便放松下来。
饭罢,崔玄碧才问她,“脸色不大好,病了?”
“没有,就是昨晚没休息好。”崔凝也问道,“祖父方才等我很久吗?”
“不久。”崔玄碧道。
崔凝觉得,人的气质真的很奇妙,就比如祖父一个人坐着的时候就显得特别孤独凄静,她想起来就觉得难受,而她师父一个人关在屋里的时候,她就总觉得他又在偷吃东西。
崔玄碧道,“今日不用去书房了,回去休息吧。”
“祖父,我一次都没有去过。”自从上次说定之后,她整天四处乱转,一次也没有去书房学习过,“今天想去。”
崔玄碧瞧着她小脸苍白的样子,顿了顿,没有拒绝,“走吧。”
饭厅距离书房有一段距离,崔玄碧走在前面,崔凝跟在后面盯着他高大的背影。
“祖父,你年轻的时候也这么不爱说话吗?”崔凝问。
“年轻时话不少。”这些年来,他觉得除了政事之外,很少有必须要说的话。
崔凝道,“我从小就特别爱说话,可是有人告诉我言多必失,祖父是怕说错话吗?”
“年轻时候话虽不少,但对的没有几句。”他以前在谢成玉面前说一句错一句,到后来他开始沉默,结果沉默又变成了最大的错,“大约如此吧。”
他也弄不明白,与朋友、同僚相处的时候都很正常,为何偏偏与妻子在一起的时候,却觉得自己根本就不会与人相处。
“我也经常说错话。”崔凝被落的远了一些,一蹦一跳的追了上去,“但忍不住还要说,因为我要是不说自己想要什么,别人就不会知道呀?如果我不懂别人的意思也不去问的话,别人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的意思。”
崔凝把自己绕的晕晕乎乎,掰着手指算了一下,觉得自己说的没错。
“你说的对。”崔玄碧面上浮起淡淡的笑容。
崔凝泄气,自家祖父是个很忧郁的人,话又少,跟他在一块很容易就变得心情低落,她是想稍微改变一点现状,话多一点或许看起来就不会这么忧伤?
让崔凝没有想到的是,这种情况书房里有了一些改变。
崔玄碧给她讲书的时候严肃认真,丝毫不见那些郁郁之气。
开始是从《孟子》讲起,崔凝在家里蒙学的时候曾经读过,可是崔玄碧眼界开阔,学识渊博,她像是在听一本完全不同的书。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时辰。
崔玄碧布置了一些作业,便打发回去休息。
崔凝回去立即将讲过的章节做了详细注解,忙到快午时,便带上青心一同前往乐天居。
那日状元游街,朱雀街人满为患,而今日行人并不多。显得街道越发宽阔。
大街两旁店铺林立,每隔几家店铺中间就有一块空地,专门供客人放马车用,但奇怪的是店铺里面好像并没有多少人。
马车行至乐天居门前停下,便有小二在门口殷勤迎接,“可是崔二娘子?”
“正是。”青心道。
“快请进,郎君早上便到了。”小二还是像那天一样,热情的领着她进门。
这一回却是带她去了后院。
原来酒楼的后面还有一个挺大的园子,亭台楼阁,飞檐斗角。园子里花草树木种类繁多。而最多的就是牡丹,绿丛丛的一片长势喜人,不少已经含苞待放,可以想见待开花之时必定十分绚丽。
“崔二娘子。郎君就在那边的阁楼上。”小二在一座曲桥前面停下。
崔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见一座两层阁楼建在水中央。四下碧荷亭亭。散发着幽幽香气。她道了声谢,便走了过去。
刚走到曲桥的一半,便见阁楼的门打开。身着一袭浅色宽袍的魏潜站在门口。
碧叶连天之中,他负手而立,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面上无甚多表情,仿佛一副毫无瑕疵的工笔画。
“魏长渊郎君。”崔凝加快脚步。
他看见她的面容,微微蹙眉,没有说话便转身进屋。
崔凝只好收起寒暄的言辞,跟着他进去。
“去楼上。”魏潜带着她走到狭窄的楼梯前,示意她走在前面。
师门中这种楼梯多得很,她经常爬上爬下,然而这一次魏潜走在后面,就好像身后倚着山,让人心里踏实。
楼上摆好了饭菜,四面窗户打开,能看见整个院子的风景。
魏潜把四周的窗子一一关上,“先吃饭吧。”
“为、为什么关窗?”与一个不太相熟的人共处在密闭的空间里,令崔凝有些紧张。
“你昨晚没休息好,吹风容易染风寒。”魏潜坐了下来。
崔凝觉得自己有点不识好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在他对面跪坐下来,好奇道,“你怎么猜到我没睡好?又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不需要猜。”魏潜给自己倒了杯酒,抿了一口,一副不打算再与她说话的样子。
崔凝有些气闷,在家刚刚面对一个老闷葫芦,这又来了个闷葫芦!
不过想起这间酒楼里的饭菜值那么多钱,她突然又高兴起来,端着饭碗,恶狠狠的将面前几盘菜扫荡干净。
待她吃到打饱嗝,抬头看见魏潜面前猜都没怎么动,“你不吃吗?”
“我之前吃过了。”魏潜面上笑容浅淡,“原是怕你一个人吃尴尬,不过……看来是我想多了。”
崔凝脸一红,“我也会尴尬啊,可是一想到你们家的菜贵得离谱就舍不得干看着。”
崔凝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执着玉壶的样子分外好看,里面的倒出来的液体散发着淡淡香气,舔了舔嘴,“我也渴了。”
屋里没有人伺候,魏潜便起身走到她身边,俯身给她倒了一杯,“少喝点。”
崔凝端起来喝了一大口,刚刚入口的时候感觉嘴里甜甜的,还有点花香,但是到了喉咙处就突然变的辛辣刺激,她忍不住呛咳,一口酒喷得满桌都是。
而后,嘴里剩下了淡淡的药味。
“这是什么?”崔净辣的脸通红。
“玉梨酿。”魏潜顿了一下,又道,“是酒。”
“这是酒?”崔凝也见过酒,不过气味都很刺鼻,并不是这样的,“很贵吧?”
“是我酿的酒。”魏潜见她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不知怎的,心里就浮起一点小小的恶意,“喷一口号称‘千金难求’的玉梨酿,感觉如何?”
“啊?”崔凝瞪大眼睛。
魏潜好心解释道,“你喷这一口,别人拿千金也买不到。”
“啊!”崔凝眼睛瞪的更大。
魏潜看着她的反应,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是哄我的吧!”崔凝看他笑的开怀,觉得自己上当了,气鼓鼓的道,“你的性子跟表面完全不一样。”
看起来沉稳老实十分可靠,谁知道本质竟然如此恶劣!到底还能不能相信他啊?
魏潜微敛笑意,“这酒可强身健体,你少喝一点也无妨。”
崔凝端起来又小心的抿了一点,觉得还不错,放下酒杯便接着说起了来意,“我来找你其实是……”
说着,她觉得魏潜一直在晃,“你别总是动来动去好不好?”(小说《崔大人驾到》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禁yu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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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潜目露诧异之色。
咕咚一声!崔凝四仰八叉的栽到在地上,那动静,魏潜都觉得自己后脑勺隐隐作痛。
“崔二娘子?”魏潜走过去,发现她已不省人事。
屋里一片寂静,才高八斗的新晋状元郎愣住,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处理。
见过酒量差的,差到这种程度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青心?”魏潜记得她身边的侍女是这个名字吧。
青心早就听见声音,闻言匆匆上楼,瞧见自家娘子躺在地上,魏潜远远避开。
“崔二娘子不胜酒力,你带着她去风荷居休息。下楼之后问小厮,他自会领你过去。”魏潜道。
青心对魏潜颇为不满,怎么能喂小女孩吃这么多酒!而且方才是避嫌也就罢了,现在也不知道过来帮忙。
魏潜见青心费力的把崔凝背起来,扬声道,“来人。”
楼梯出立即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一名小厮跑上来,垂首道,“郎君。”
“护着他们下楼。”魏潜道。
那小厮应下,走在前面以防止青心摔落。
待走出阁楼一段距离,小厮才开口道,“姑娘莫怪,我家郎君不喜与女子接触。”
青心觉得好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了,犹豫了一下。问道,“为何?可他与我家娘子方才不是一起在楼上吃饭?”
“崔二娘子还是个孩子罢了。”小厮解释道。
青心听说有些人是好男风,再看眼前的小厮,白净俊秀,心里便有些不太自在了。
她知道不应该多问,但想到自家娘子似乎对魏潜有别样情愫,便也顾不得什么了规矩礼数,一心想打探出魏潜是不是有什么毛病,“魏郎君不喜女子?”
小厮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那倒不是。郎君……只是幼时险些被人溺死,那凶手便是个年轻女子,所以打那以后便不太喜欢随便与年轻女子接触。”
这件事并不是秘密,魏家的家风一向是“我自行端坐正。你爱猜测请自便”。这些事情从不惧被旁人知道。
当年的事确实给魏潜留下了阴影。但是随着时间渐长,阴影已经慢慢消散,导致他表现如此敏感的并非仅这一桩事情。
魏潜五官过于精致。童年时候生得雌雄难辨,被魏夫人带出参加宴会,无论走到哪儿都要惨遭一群妇人一通揉捏,可以想象,他本就有些怵女人,再遭到这样的对待时会多么反感!
待到少年时,他已经初露男子特征,但因有着从前的遭遇,使得他浑身都散发着禁欲气息,可他越是像个守戒律的和尚,那些作风豪放的女子就越想撩拨他,无数次把他逼得窘迫至极。
渐渐,在魏潜心里,成年女人已经变成了隔离物种,是绝对要敬而远之的对象。
这些事情,青心没怎么费力气,小厮便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容易到她都开始怀疑小厮是不是为魏潜找借口。
屋里的崔凝睡的舒服极了,甚至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青心问小厮要了一盆水,帮她擦拭过脸,确定她只是睡着了并无大碍,轻轻带上门出来。
小厮还在外面等着。
“青心妹妹,你还想知道什么事儿?”小厮一脸期盼的问。
青心怪异的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云喜,从小就伺候郎君的。”云喜笑眯眯的道,“其实我家郎君除了这一点儿,其他都特别好,我最知道了,郎君看起来不太温和,其实再细心不过。”
听起来……好像在兜售他家郎君?
“嗯,能看的出来。”青心勉强附和。
“对吧!还是青心妹妹有眼光。”云喜特别开心,继续道,“我家郎君小时候就特别聪明,什么书看过一遍就不忘,而且先生都夸他,说世间不乏过目不忘者,但是难有我家郎君这般有灵气。”
年纪轻轻考上状元,能不聪明么……
“我家郎君十五岁的时候跟着二郎君去衙门,有一桩凶案悬着总也找不到凶手,我家郎君看过卷宗之后又审问一遍有嫌疑之人,一下子就捉到凶手了!你说神不神!”
这些事儿所有人都知道了。
“来,我与妹妹仔细讲讲……”
青心在旁处早就打听过,于是忙打断他,“其实,我想知道魏郎君可有婚约?”
云喜一拍大腿,觉得青心特别上道,“我家郎君年方双十,尚未有过婚约,先前也曾相看过几家,那些娘子都哭着喊着要嫁给我家郎君,你说这样的女子怎么能要?智一大师说过郎君良缘未至,而且以后要娶个比他小许多的才合衬,可不是么,那些年长又豪放的,我家郎君避之不及啊!妹妹你不知道……”
吧啦吧啦……
云喜爱说,却又全都说一些王婆卖瓜的话。
青心最后都不想听了。
恰好这时崔凝推门出来,青心忙丢下云喜奔了过去,“娘子可算醒了。”
云喜也跟着凑过来,还很大胆的多看了崔凝几眼,越看嘴巴咧的越宽,“娘子,小的叫云喜,是我家郎君派我过来守着,怕您有什么需要。”
“多谢。”崔凝神清气爽,心情大好,“魏长渊郎君呢?”
“郎君在书房!娘子直接随小的过去便是。”云喜道。
崔凝道,“好呀,就劳你领路了。”
“娘子客气了。”云喜走在前面,喋喋不休的道,“小的听郎君说与您相熟,娘子怎么还唤郎君魏长渊呢?”
咦?有很熟吗?崔凝想了想,勉强算是熟吧,都塞过小纸条呢,“那应该唤什么?”
“哎呦,这个您还是问郎君,小的哪儿敢做主。”云喜在前头乐颠颠的道。
崔凝不疑有他,只觉得云喜为人不错,她就喜欢与这样开朗热情的人说话,“那我回头问问他。我来叨扰,你家郎君不会烦吧?”
“郎君昨天都欢喜的睡不着觉呢!”云喜张嘴胡扯。
“你昨日与你家郎君一起睡了?”青心冷飕飕的问。
云喜被拆穿也不羞恼,嘿嘿笑道,“那倒没有,不过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反正我家郎君就是欢喜的很。”(小说《崔大人驾到》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魏郎君的壮举(大章)
第四十三章
到了书房前面,云喜一改之前作风,恭谨的微微垂头,“郎君,崔二娘子到了。”
屋里静了须臾,响起魏潜微微低哑的声音,“请进。”
云喜打开房门,“娘子请。”
崔凝走进去,青心却被云喜面无表情的挡在外面。
魏潜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牡丹园,头发微有些乱,脸上还有淡淡的衣褶印子,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带着丝许慵懒。
“坐吧。”魏潜的声音很快恢复如常。
崔凝找了个位置坐下,魏潜从炉子上提了茶壶,坐下慢条斯理的泡茶,“舒服了?”
“嗯,你刚才在睡觉?”崔凝指了指他脸上的印子,笑问。
魏潜不置可否的看了她一眼,并未回答,而是道,“云喜没吓到你吧?”
崔凝茫然道,“没有呀,他人不错。”
魏潜多看了她几眼,微微笑道,“那就好。”
“他说咱们这么熟了,不该唤你魏长渊郎君,那我应该唤什么呢?”其实崔凝有求与他,正想着怎样套近乎,正好顺着云喜的话说了出来罢了。
魏潜默了默,才道,“随你。”
“魏兄、魏郎君、长渊郎君、魏大哥、长渊哥哥,长渊、阿潜、阿渊、阿魏……”崔凝见他并不反感便数了一堆,很是贴心的询问他的意思,“你喜欢哪一个?”
魏潜递了一杯茶给她,“你叫着顺口便好。”
崔凝接过来喝了一口。“咦?”
她看了看杯子里白白的液体,居然是温好的羊乳,再看小几上冒着热气的分明是刚刚泡好的茶,也不知他是从何处变出这杯东西。
像是明白她的疑惑,魏潜道,“小孩子不宜多喝茶。”
崔凝忽然觉得他虽然摆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但是个温柔的人,便道,“唤你魏大哥好么?”
“魏五哥。”他在家里排行老五,若唤“魏大哥”。不知情的还以为指的是他大哥。
“魏五哥!”崔凝甜甜的喊了一声。转而道,“那你也不要叫我崔二娘子了。”
“嗯。”他应了一声。
崔凝等了半晌不见下文,忍不住问道,“你打算如何称呼我?”
“崔二。”魏潜道。
“不行不行。这个太见外啦。我都叫你五哥了。”崔凝想了几个称呼。“崔二妹、阿凝、凝凝、凝儿、阿崔,你选一个。”
崔二妹……
魏潜无奈,只好道。“那就阿凝吧。”
“你喊我一声试试。”崔凝笑嘻嘻的道。
魏潜薄唇微抿,顿了片刻,才垂眸飞快的唤了一声,“阿凝。”
他的声音并不算特别清朗,但是很好听,有一种勾动人心弦的魅力。
“魏五哥!”崔凝很满意自己套近乎的结果。
她低头喝羊乳,心里思索,刚刚套完近乎就开始有求于他,会不会太明显啊……她一边喝,一边偷偷看他。
魏潜静静喝茶,袅袅雾气将他面部过于硬朗的线条渲染的柔和了许多,仿佛变成了有点可以亲近的样子。
他抬眼,捉住她的偷窥的目光。
崔凝不好意思的嘿嘿笑起来。
魏潜移开目光,唇角微微勾起,“有什么话就说。”
“咳。”崔凝清了清嗓子,放下杯子,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想拜你为师。”
魏潜盯着她,面上笑容更胜,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崔凝心中暗喜,莫非这是答应了,于是愈发郑重,“你教我如何破案,我终身以师礼事你。”
此刻,夕阳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她严肃的小脸上,脸颊上细细的绒毛都分明可辨,脸儿虽不大,两腮却有些婴儿肥,嫩呼呼的唇畔沾着一圈白白的小胡子,衬着她此刻表情,格外喜感。
魏潜忍笑忍的俊脸微红,抬手指了指唇边,示意她擦拭嘴巴。
崔凝却慢慢皱起了眉头,心道,这是什么意思?试探她的悟性吗?
她起身凑近他,仔细观察他的嘴……嗯薄厚适中,颜色也蛮好看,但别的没有什么了呀!
魏潜实在忍不住了,掏了帕子帮她细细擦拭嘴边的奶渍,顺便叮嘱,“以后出门在外,莫要喝羊乳。”
“啊……”崔凝窘窘的用袖子胡乱抹了抹嘴,“我还以为你要考验我呢。”
“想考女学?”魏潜问道。
“咦?”崔凝觉得这个借口好像不错,于是忙不迭的点头,“对对对,考女学。”
魏潜如何看不出她连一个像样的谎言都没有准备,却也不拆穿她,也不再刨根问底,“好。”
“真的!”崔凝大喜,一把抱住他使劲拍了拍,“五哥,你太好了!”
得,这会儿听着直接像亲哥了!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魏潜有些尴尬的起身,垂眸道,“走吧。”
“嗯!”崔凝太兴奋了,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什么时候开始呀?”
“过几个月我会在监察司领个差事,到时候带上你吧。此事你需要经过家中同意,不可自做主张。”魏潜顿了顿,“小事而已,你不必拜我为师。”
崔凝仰望着他的后脑勺,门忽然打开,光线从他身周照进来,这一刻,她觉得他特别伟岸,特别潇洒!
“恩恩,我会同家里讲。”崔凝满口答应,疾步跟上他。
云喜和青心跟在后面,心思各异。
魏潜送崔凝上了马车,又从马厩牵了匹马出来,跟在车旁缓缓而行。
“魏兄!”路旁有人喊了一声。
魏潜回头见是熟人,便下马还礼寒暄。聊了几句。便匆匆与那人告辞,驱马跟来。
崔凝听见外面马蹄声又近,掀起帘子,冲他笑的开心。
魏潜别开头不看她。
崔凝愣了愣,探出头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半晌,“那边有什么好看的吗?”
魏潜没有答话,坐在前面的云喜一本正经的道,“郎君是羞涩了。”
“为什么羞涩?”崔凝挪到前面,要出去跟云喜聊聊却被青心挡住。
“娘子,快到家了。您坐在前面不太好。”青心道。
云喜狗腿道。“青心妹妹说的对,娘子身份尊贵,若是想听云喜说话,不如隔着帘子说吧?”
“也行。你说魏五哥为什么害羞?”崔凝问。
“他……”
“娘子!”青心捂着肚子道。“娘子。奴婢肚子疼。”
“啊,怎么回事?”崔凝立刻把方才的问题抛之脑后,关切的看着青心。“我请魏五哥帮忙去请个医生来吧?”
青心忙道,“奴婢没有大碍,就是老毛病犯了,可能是吹了冷风,肚子有点不舒服,回去休息休息就行了。”
“快点回家。”崔凝催促车夫。
云喜叹道,“真羡慕青心妹妹。”
有个这么好糊弄的主子!哪像他家郎君啊,简直跟鬼一样,还好他上面有人,不然真混不下去!
长安明文禁止跑马,但若有朝廷令文或急病、奔丧,则可例外。
马车一路急行回府,下车的时候,青心表示已经好多了。
云喜见崔凝这时候仍旧没有发现,接着竟然还松了口气,他就更加羡慕了,“娘子心肠真好,体恤下人。”
“何止是体恤下人。”魏潜声音冷淡,意有所指,似乎早就把他那点心思看的一清二楚。
云喜缩了缩脖子。
“魏五哥,进来喝杯茶吧?”崔凝道。
魏潜已经调转马头,“我还有事,改日吧。”
“好。”崔凝目送他走远,正要转身回复,却见云喜笑呵呵的凑上来,“娘子方便的话,能否借一匹马用?咱家离这里有点远呢。”
崔凝这才发现魏潜把云喜给撇下了,转头吩咐车夫带他去牵马。
青心跟着她进了门,“娘子,魏郎君虽是名门之后,但奴婢觉得他们家风不甚严谨,治下不严,一个小厮竟敢说三道四。”
“云喜说什么了吗?”崔凝想不起来。
青心叹了口气,今日那魏长渊哄娘子饮酒以至醉倒,后来又关门在屋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出来两个人就似乎更亲近了。青心暗生警惕,没想到魏长渊看起来不近女色的样子,居然颇有哄女子的手段!娘子如此天真,若是被骗了可怎么好!
回屋之后换了青禄在崔凝跟前听候差遣,青心便去了凌氏屋里,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她。
恰好崔净也在,待青心走了之后,她便道,“母亲,妹妹对这等事情尚未开窍,但依我看,她似乎对魏郎君颇为不同。”
“哦?”凌氏觉得魏潜很不错,但她也有顾虑,“魏郎君如此出色,居然这个年纪还未说亲,总该有个缘由吧?”
“表哥和符郎君不也没成亲吗?”崔净觉得像他们那样出色的人,眼光挑剔也不足为奇。
“符长庚家里的情况,我略有耳闻,符相为他相看了不少家了。你表哥与你已有婚约,只待明年科举之后成亲。”凌氏道。
自女皇登基以来,大力推广科举制度,为了让天下学子们尽快适应,已经连续举办了五年科举,每一届殿试前三名都会很快委以官职,职位虽然不算太高,但都是绝对的实权派。
明年仍然继续举办,直到官场人才达到饱和,再恢复三年一次。
这种举措撼动了贵族掌权的局面,逼的他们不得不也走上这条道路。
崔净还是第一次听说自己的婚期,脸色微红,羞道,“还是说说魏郎君吧。”
凌氏笑道,“我先打听打听。”
“母亲,我回来啦!”崔凝换过衣服之后便来见凌氏。
“疯丫头。”凌氏见她一阵风似的冲到自己跟前,心里也欢喜的很。仔细看了看,“侍女说你昨晚没睡好,看着气色倒是不错。”
若不是在魏潜那睡了一个时辰,她哪儿能这样活蹦乱跳。
“母亲,我想跟魏五哥学点东西。”崔凝在凌氏身旁坐下。
“学什么?”凌氏问她。
崔凝觉得若说想学破案,凌氏准不能答应,于是只好耍赖,“他是状元,什么都能学呀!”
凌氏道,“我要考虑两日。”
“好!”崔凝对这个结果挺满意。
她打算去说服祖父。然后让祖父再跟母亲说。
崔凝忽然觉得有两个人管着自己挺好。可以两头瞒,能办成不少事情呢!
凌氏刚到长安,还没有什么交际圈子,只好将这些事情交给崔道郁去打听。
崔道郁以前是混御史这一行的。最擅长去巴拉那些各家不为人知的辛秘。当天傍晚就打听的差不多了。
原来。魏家在魏潜满十六岁的时候就开始为他相看,以他的品貌名声,颇有些人家想把女儿嫁给他。但是因着坊间传言他小时候受过惊吓,在那个方面有点不行,各家又都有点顾虑。也就是在三年前,终于相看好一家,双方家里都很满意,魏潜似乎对那家娘子也很是中意。
本来是个很好的姻缘,但是女方家里始终有些担忧,于是在准备订婚之前,准岳父就邀请魏潜到家里做客,酒过三巡,便请他到厢房里休息,然后派了一个颇有姿色的侍女过去伺候。
这在时下很普遍,女方家里会担心女儿嫁过去那方面不幸福,所以就会先派个侍女试试。
一般男方对这个都没有意见,毕竟占了便宜呢!但魏潜不是一般人啊,作为迫不得已的禁欲派,难得有个看着不错愿意娶回家的女子,他自己也挺高兴,谁料,在准夫人家里休息的时候有个不认识女人脱了衣服就往他怀里钻!
发生这种事情魏潜的反应一定是防御,但彼时,他已经有五分醉意,下手过重,一巴将那侍女摔出老远。那侍女被砸到地上时,正好撞到琉璃屏风,于是八扇的巨大琉璃屏风倒塌压在侍女身上,听说当场就吐了血。
后来魏潜郑重赔礼,并表明自己确实很想娶那位娘子,可是准岳丈家里根本就不信他!这绝对不仅仅是那方面不行啊,气急败坏还要把人摔个半死的!万一以后闺女被虐待怎么办?!
结果,这桩婚事就黄了。
当时两家谈婚论嫁并不是秘密,而且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璧人,若是不出意外绝不应该黄了啊?女方家里因担心女儿名誉受损,所以尽管没有四处宣扬此事,但也并未刻意隐瞒,于是乎,全长安的权贵圈子里都知道了魏潜的“壮举”。
这世上总有那么些好事者想去证实传闻,而魏潜面对各种各样的女色岿然不动如山,比那些守戒律的和尚更甚,从此之后魏潜不能人道的传闻便在贵族之中暗暗流传。
哭着喊着要嫁给魏潜的,都是那些不知情的仰慕者。
魏家现在也不考虑门第什么的,只求魏潜能喜欢就行。
不过崔道郁得到消息,大多都是贵族中当做秘密流传的版本——魏潜不行,铁证如山!
“幸好打听了!”凌氏心有余悸,想起来又不由惋惜道,“真是可惜了魏长渊的人才。”
什么都好,就是……
“可见老天是公平的。”崔道郁感叹。
“可恨他还哄着凝儿去找他!”凌氏忽然想起青心说过的话,对魏长渊由怜悯同情一下子变成了憎恶排斥,“专捡着凝儿这样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哄骗,他怎的不去哄那些十六七岁的待嫁闺秀?咱们凝儿哪有他那样多的心眼?被他三言两语就能骗了去。”
“以后叫她少接触长渊吧。”崔道郁是男人,对这魏潜仍抱着极大的同情心。
“可是凝儿说要跟着他学习呢?”凌氏想起女儿亮晶晶的期盼的眼神就觉得心疼,也不忍拒绝她,“这个傻丫头,一准都不知道旁人对她有歹心。”
她愤愤不平,压根不知道,有“歹心”的可是自己家闺女!
“夫君,你说我如何对凝儿说?”凌氏愁道。(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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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我来办。”崔道郁握着凌氏的手道。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相携入了内室。
之后连着两日,尚不知情的崔凝天天念完书就到凌氏跟前献殷勤。
第三天下午,她又准时过来。
“凝儿快过来。”凌氏今日很高兴,不像前两日那般敷衍,而是主动提起了那件事,“你父亲帮你办好了。”
“办好?”崔凝想了想,莫非还要送礼什么的?也对,是她想的太简单了,虽然魏潜说是小事一桩,但她也不能就真的白白占人便宜。
想明白之后,崔凝开心道,“谢谢母亲,也谢谢父亲!”
“你父亲今日请了符郎君。”凌氏帮她整了整衣服,“我现在带你去前院。”
“好!”崔凝跟着凌氏出门,“母亲,父亲请符郎君做什么呢?”
“你前几天不是说要随魏郎君学习吗?我与你父亲考虑了一下,觉得他不太合适,还是符郎君更好些。”凌氏笑盈盈的看向她,“符郎君也是状元呢。”
崔凝目瞪口呆,这……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凌氏见她呆若木鸡的样子,微微一顿,“怎么了?”
“魏五哥哪里不行?”崔凝纠结道。
这话问的,简直要真相了。
凌氏干咳了一声。“小孩子家家,问这么仔细作甚。”
崔凝无语,哪儿仔细了?她要魏五哥,突然一下子变成了符郎君,还不兴她问问为什么吗?
凌氏牵着不情不愿的崔凝到了前院。
崔道郁已经与符远说好了,让他带崔凝学习两年,待她年纪稍微大一点就不再麻烦他。
崔凝平日要上学,符远就算为她老师也不需要每天授课,只是偶尔指点一点罢了,所以他便爽快应了。
“崔夫人。”符远见凌氏领着崔净进来。便起身施礼。
“符小郎君不必多礼。快坐吧。”凌氏催促一旁的崔凝,“还不快见过符小郎君?”
“见过符郎君。”崔凝施礼。
几人落座之后,凌氏便与符远聊了起来。
符远还是一袭普普通通的青衫,浑身上下无一点多余的装饰。然而却掩不住他如温玉一般的光彩。
他的相貌不像魏潜那般俊的无可挑剔。但一举手一投足。都自有旁人难以比拟的风/流疏阔,再加上笑起来的样子和煦如春风暖阳,凌氏是越看越满意。
凌氏和崔道郁想过。崔凝现在还小,跟着二十岁的男人学习并不出格,待她大一些便不能容她这么任性,可是也得防着万一日久生情,所以从一开始就得挑一个门第合适、品行端正的青年,从各个方面来看,符远可谓是个中最完美的人选。
符家也不是大世家,但他祖父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尚书左仆射,乃是崔玄碧的顶头上司,而崔家不论是门第还是实力,匹配符家都绰绰有余。
“母亲,我能单独跟符郎君说说话吗?”崔凝心想,要是符远也有魏潜那样的能力,也未必一定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毕竟相比较之下,她面对符远比面对魏潜要轻松很多。
“你这孩子。”凌氏不好意思看向符远,“符小郎君见笑了,我这女儿性子太活泼,教人头疼。”
“哪里,孩子还是活泼一些好。”符远微微笑道,“既已说定,那小子就先带二娘子去一趟书局吧。”
崔道郁又开口留饭。
符远婉言谢绝,带着崔凝出府了。
马车里。
崔凝托腮道,“符大哥。我这样唤你成吗?”
“自然好。”符远倚坐在她对面,“你看起来对我不是很满意?”
“怎么会!我很喜欢符大哥,可是我想学破案。”崔凝满面愁苦的望着他,很自然的就说了实话。
符远略微一想便明白了缘由,定是这丫头想跟着长渊学习,又没有说清楚学什么,崔道郁夫妇考虑到长渊的名声,所以给她换了自以为更合适的人。
“这也不是难事。”符远道。
“你会?”崔凝眼睛一亮,一扫愁绪。
符远手指一下一下轻轻叩着膝盖,悠悠道,“术业有专攻,我这方面自是比不上长渊,不过也不是没有法子让你跟着他学。”
“你是说……”崔凝咧嘴笑道,“你可以帮我瞒着家里?”
符远抬手轻弹了一下她光洁的脑门,冲他眨了一下眼睛,“聪明的小丫头,不过……”
崔凝见他不说下文,又一边揉着肩膀,立刻明白了,狗腿的爬过去给他揉腿捏肩,“符大哥,你帮帮我吧。”
符远本只是逗逗崔凝,可是没有想到,她长得又瘦又小,手劲竟然不小,捏起来相当舒服,“我心情好一天就帮你一天。”
“那你今天心情好不好?”崔凝一脸谄媚的问道。
“嗯,还不错。”符远笑道,“行了,别累着,我带你去酒楼找他。”
“姐姐说新科状元应酬多,可我见魏五哥整天都闲着呢?”崔凝疑惑道。
魏潜不喜应酬,他每次到那种场合,总是有人怂恿歌姬舞姬投怀送抱,有几次不知是那些女人身上脂粉太厚还是香粉太浓,他被弄的满身起红疹子,痒的要死要活。
所以说,女人真是魏潜这辈子的噩梦。
“平常他只接受一些私下相熟的朋友邀约。”符远的话点到即止,不像云喜。跟媒婆似的。
前几日凌氏与崔道郁决定请符远的时候,还拉上了崔净一道做说客,崔净没有明说,但那两日明里暗里把魏潜与符远拉出来对比了好多回,把他俩的事迹也都讲的差不多了,当然都是讲符远好话,说魏潜各种不好。
崔凝原本就对符远印象很好,现在就更加好了,可崔净说了很多魏潜不好的话,她却不怎么能听进去。
崔凝在很多时候反应比较迟钝。可她直觉还算敏锐。经过几次相处,她目前感觉魏潜是个好人。
两人在马车里说了很多话,符远很有使命感的开始教崔凝怎么对付魏潜,譬如撒娇、装可怜、突然的肢体接触……
崔凝现在觉得魏潜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冷酷。但本着日后要和谐相处的心态。听的特别认真。
到了酒楼。
符远直接带着崔凝去那日饮酒的阁楼去寻人。
两人上楼时。正见魏潜躺在临床的胡床上,一袭玄色的袍服有些散乱,面上覆着一本书。胸膛有节奏的起伏着。
符远往席上一坐,笑着抬了抬下巴,示意崔凝自己去叫醒他。
崔凝深吸了一口气,上前轻轻拿了他覆在面上的书。
窗外刺眼的光线照进来,魏潜皱起眉头,缓缓睁开眼睛。
崔凝看着他睡意朦胧的样子,微微一怔,旋即笑道,“魏五哥!”
眼前放大的一张小脸笑的太灿烂,比阳光还耀眼,他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往后推了推,声音微哑,“什么时候来的?”
魏潜睡着的时候对声音不太敏感,一般的脚步声不能吵醒他,突然刺眼的光线却能让他立刻醒过来。
“我和符大哥刚刚到。”崔凝道。
魏潜看了符远一眼,对于他们两人在一起,似乎一点都不吃惊,只是垂首用手指揉了揉眉心,“你们两个打算瞒天过海?”
“五哥,你真神!一下子就猜到了。”崔凝对他越发有信心了。
其实这个推测一点都不难,在崔凝对求他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就已经料到结果会是这样,“回去同家里说清楚,我不打算同流合污。”
“别为难她了。”符远递了一杯茶给他,“你自己闹出的名声,自己不清楚吗?她家里能同意才怪。”
魏潜似乎有一点起床气,始终黑着一张脸,眉头紧皱,好在说话还算温和。
缓了一会儿,他面色恢复如常,“你若跟着我学习,日后难免要在外走动,长安城很大,可是消息又最为灵通,迟早要露馅。”
何况魏潜这么“赫赫有名”,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小姑娘,肯定会成为新闻。在这个方面来说,魏潜也是为了崔凝好。
“五哥……”崔凝想到符远教她的话,立即扯着他的袖子撒娇。
魏潜窘迫的拽着自己的袖子,想要拽回来,又好像不敢使劲。
“长渊之前答应的话,莫不是哄哄小姑娘?”符远靠在窗边一面喝茶,一面笑吟吟的道。
魏潜扭头看着崔凝可怜巴巴的眼神,不知怎的,那个“是”字就是说不出口。教崔凝破案于他来说确实不难,但他也没有带着小姑娘去办案的癖好,他那天轻易松口,不可否认,有一大半是觉得崔家不会同意,万一若是真同意了,那就教着,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况且这不能算是哄骗吧,他之前也说的清清楚楚,教可以,但崔凝必须要通过家里人的同意。
崔凝见他不说话,心都凉了一半,泫然欲泣道,“我去求母亲,我不能不学破案。”
说着转身就要走,手却不妨却被魏潜一把拽住。
虽然只是一瞬他又松开了,但是崔凝还是清楚的感觉到他大手温热,暖的她有些想哆嗦。
“罢了,你若愿意扮作小厮就随你。”魏潜喝了口茶,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明明知道这件事情若是被拆穿,崔家一定会以为他不怀好意,居然还是答应了?
女人果然都是孽障,大的小的都一样!
魏潜忍不住叹气。
崔凝脸上立马多云转晴,冲符远笑着眨眨眼睛。
符远亦笑着眨了一下眼。
“五哥,你什么时候办案?”崔凝急不可耐的问。
符远替他答道,“公文下来了,长渊任监察司巡察使,七品上,十日后启程去江南。”
崔凝傻眼,“什么时候回来?”
“年底之前。”魏潜道。
“那我怎么办呢?”崔凝急道,现在才初夏,距离年底还早着呢。
魏潜看了符远一眼,“长庚亦通此道,这大半年由他先教你吧。你也可写信给我。”
崔凝觉得这样的安排有些不好,她想接近魏潜,除了学习破案之外,也想看看他这个人值不值得信任,她明白学习破案并不是短日之功,等她学会估计师父坟头荒草都黄了几茬了,最好是能直接请他帮忙寻找神刀线索。
只是魏潜这么聪明,或许只言片语就能推测到很多事情,她不敢贸然说出秘密。
有安排总比没有的好吧!人家能答应就很不错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崔凝自我安慰了一会儿,心情总算好了起来。
“先带她去找几本书看看。”魏潜道。
符远手肘支着窗棂,享受幽香荷风,“你不去?”
“我不想明日被满长安的人当做谈资。”魏潜看向崔凝道,“你也不想吧?”
“为什么会成为谈资?”崔凝似懂非懂。
魏潜扶额,“你长大就会明白了。”
符远哈哈一笑,将茶杯放到几上,看着崔凝,“走吧?”
“五哥,一起去吧。”崔凝拽着他的袖子,再次启用撒娇技能。
符远也不拦着,环臂站在一旁一副准备看热闹的架势。(小说《崔大人驾到》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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