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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袖唐     崔大人驾到txt下载     崔大人驾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09章 挑衅

    第209章

    魏潜下午未曾回监察司,崔凝直等到暮色,才把准备好的咸味点心放在他案上,驱马回家。

    回到家后,崔凝先去了凌氏那里。

    坐下喝上两口茶,崔凝道,“母亲,我今天又打人了。”

    “又打人!”凌氏怒火刚蹿上来,可一看见她那张笑脸,又念及近日的反思,火气便忽的熄灭了,“这次又是谁?”

    崔凝看出她的不悦,解释道,“还是上回那个。今日凑巧听见她和一个女官说要先跟五哥那个,五哥就会对她负责人,咱家就不会把我嫁给五哥。我气得慌,咳,就把人按住揍了一顿。”

    说出来,崔凝略觉得不好意思,但她也不是无缘无故就动手,“我是觉得吧,我跟那宛卿不是一类人,再怎么说道理她都听不懂,白白费口舌。”

    凌氏听罢却是重重撂了茶盏!满面寒霜道,“好个不知羞耻的!此事你不用管,我倒要看看她能怎么着!”

    这件事情不能说崔凝做错,但也算不上对。她在清河时名声就不大好,好在有个“谢氏亲自教养”的名头顶着,到了长安之后就收敛了很多,平日不似一般贵女那般无可挑剔,但也没有败坏过名声,仅仅两次惹事都是关于这个宛卿!凌氏本就觉得不知该如何教这个女儿,还有人专门给添乱,她怎么能忍?

    凌氏思虑片刻,命侍婢拿了纸笔来,给魏夫人写了封信。

    内容大致是:有名女官在崔凝面前扬言取而代之,信誓旦旦要嫁给魏五,这等目中无人的挑衅,魏家管是不管?

    崔凝之前打架也不是什么秘密,倘若这次事情再由宛家闹出去,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对崔凝多少都会有些影响,崔家倒可以来个先发制人,但若是未来夫家不出声,就算崔家占了理也难免会被人暗地里耻笑。

    凌氏不可能让崔凝惹平白惹这么一身骚。

    次日一早,信便被送去了魏府。

    魏夫人看了信后脑子都要炸了,她儿子好不容易定了一门好亲事,居然被人从中作梗,这第一次与亲家私下通信竟然是这样的内容?

    凌氏信中说的含糊,并没有道明这个女官与魏潜之间有没有情意,但给魏氏的感觉是,既然亲家已经问出口了,多半是那边误以为以为魏潜乱来。

    魏夫人立即着身边的管事亲自去送信,言道,咱家郎君洁身自好,绝不是那等乱来的人,请亲家放心,而魏家也只认崔家二娘子一个媳妇,若是查到是谁造谣生事,魏家第一个不饶。

    得了魏家的表态,凌氏就好整以暇的等着,宛家若不闹出来就算了,要真是那么不长眼什么都敢往外嚷嚷,管叫他家闺女一辈子嫁出不出去!

    不过这回宛家倒是挺上道,宛夫人经了上回的事,知晓自己女儿是个惯会欺瞒的主儿,于是一听说她又惹上崔凝,全然不问谁对谁错,立即备上重礼,压着闺女匆匆赶到崔府赔罪。

    崔凝早去了监察司,凌氏把人晾在门房,慢悠悠的吃了早膳,又去花园里消了会食才让人将这对母女请进来。

    宛卿带了面纱,进屋之后便将面纱摘了,露出青紫的腮帮子。

    “我听说小女与二娘子起了冲突,立刻带她来赔不是,不知二娘子可曾伤着?”宛夫人问道。

    凌氏目光淡淡的从宛卿面上掠过,最后直视宛夫人,“阿凝扇了她一巴掌,也就当时手疼了点,没有什么大碍。”

    宛夫人抿了抿唇,她是诚心诚意来道歉,但不是奴颜谄媚,别人打了左脸还要凑上右脸,凌氏如此嚣张,叫她如何不气!

    “莫非夫人没有问清事情经过?”凌氏故作诧异,也不兜圈子,直接道,“她在我的阿凝面前扬言说要取而代之嫁进魏家去,我真真是唬了一跳,一大早遣人去魏府问了,他们家五郎是不是真对旁的女子有意,魏夫人给了回信。来人,把魏夫人的信取来给宛夫人看看。”

    宛夫人气的太阳穴突突乱跳,她没有想到,几番逼问之下,宛卿竟然还敢不说实话!哄她说,是因着说了一些对崔凝不满的话,不慎被她听见了,再有上次的过节,崔凝大怒之下把她给打了!

    当时宛夫人心里对这个说法信了一大半,她这回过来说是道歉,其实也想让外人看看崔家仗势欺人的意思,所以一开始态度就没有放到最低。

    她以为自己闹这么大阵仗上门道歉,女儿再心大也不敢撒谎,没想到……没想到!

    “不用不用,是我没有教好女儿。”宛夫人按下一腔怒火,起身给凌氏行礼。

    凌氏看着宛夫人,心中暗暗叹气,到底是没有忍心下狠手,“我阿翁做主定下这门亲事,有什么事情,我们崔家必要给她做主。这次的事情,我看在夫人的面子上不予计较,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家女儿真对魏五有什么想法,自去同魏家商量,我崔家的女儿向来自重,绝不容许人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也不是我护短,若是叫我遇上这种事情,一巴掌可过不去。”

    听了这番夹枪带棒的话,宛夫人痛苦的闭了闭眼,“您说的是,咱们宛家高攀不上魏家,从未做此打算,这件事是阿卿做的不对。”

    事到如今,她连“误会”两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崔凝把昨天的事情说了之后便抛之脑后了,因为今天已经是圣上限期的最后一天!她哪里有空想那些琐事。

    魏潜不在监察司,连崔凝昨天晚上给他准备的点心都还放在案上,里面根本没有动过。

    易君如就熬了一夜,到今天都还没歇过来,正坐在自己位置打盹,便被崔凝硬生生摇醒,“易大人,可知晓案情进展如何?”

    “嗷——”易君如冷不丁被弄醒,怪叫着抚了抚心口,见是崔凝竟没有发火,“崔大人啊。”

    他缓了缓才又道,“我也是今早听到点消息,不知道是真是假,我且说你且听,不必当真啊!”

    崔凝心里突了一下,皱眉等着他继续说。

    “咱们出去煮一壶茶,边喝边聊。”易君如道。

    崔凝点点头,领着他去了魏潜的屋子。

    魏潜作为监察四处的佐令大人,自然有独属自己的办公地点,只不过他多半都是和下属在一处,不会经常独自呆着。

    两人坐下,崔凝主动揽了煮茶的活。

    “听说昨晚在将军府门口发现了慕容绿衣。”易君如道。

    崔凝动作一顿,“活的?还是……”

    “这我就不知道了,里面的消息我也打听不到。”易君如抄着手,砸吧着嘴,“怎么感觉像是凶手故意挑衅。”(未完待续。)

第210章 红枣

    第210章

    昨夜子时,慕容绿衣被抛下的第一时间,监察司鹰卫就发现了。

    歹徒出现的十分突然,当时正在值夜的十二名鹰卫生怕错过抓捕时机,几乎全部追了过去,只留下两人查看慕容绿衣的情况。

    慕容绿衣一袭红衣,胸口被一把短刀贯穿,但是一息尚存。

    两名鹰卫不敢耽误,立刻喊来医者,小心翼翼的把人挪进府里。

    魏潜以最快的时间赶到,发现原本安排在外的人一个都不在了,心中一沉,顾不得去查看慕容绿衣的伤,立刻带人奔向陆凭风的住处。

    室内漆黑一片,住在外间榻上的婢女显然正处于深度昏迷,连魏潜踹门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能吵醒她,而陆凭风的床榻上早已空空如也。

    陆凭风受伤之后每天晚上都会吃药,药里有一些安眠的成分,使得她没有平时警觉,凶手这才能轻易得手。

    这几天的消息一瞬间涌入魏潜的脑中,他再一次快速的梳理了一遍。

    凶手首次作案是在延平门附近,之后几次作案都是距离西市不远的地方。对于凶手来说,第一次突破底线行凶,尤其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大多数都会进行一次或几次试探性作案。

    如果凶手没有权势、缺乏见识,那么他多半会觉得选择在熟悉的环境里作案比较不容易露出马脚,相反,倘若凶手是个有能力、有权势的人,那么他的“狩猎”范围自然会很广泛,他选择猎物,可能是有计划、有目的性,也有可能是随机的。

    这起案子的凶手明显属于后者。

    这个人起初所有的目标都在城西,与他狩猎范围没有关系,只是因为城西“黑户”多,流动人口繁杂,比较方便作案,而且屡次下手都没有留下蛛丝马迹,毫无疑问,他是一个冷静聪明的罪犯。然而到了陆凭风这里,他突然变得疯狂而急躁,甚至不顾死活的非要得到她。

    为什么呢?

    他每个月十五去抓一名少女,十五这个日子,对他一定具有特殊意义。他痴迷于某种游戏,而陆凭风定然与最初刺激沉迷于此的某个人很相似,所以导致他一见到她就产生了疯狂的渴望,破例没有在固定的日子下手,甚至在全城搜捕之下也要不惜一切的得到。

    魏潜现在不去想原因,只是分析当下形势,立即派人在将军府所在的崇仁坊搜捕。

    凶手能带着人快速消失,除了对崇仁坊很熟之外,他藏身的地点必然不会很远!白天兵马司不敢放大量人手在街上,但晚上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整个城西遍布他们的人,而城东本身就很有秩序,就算是平时,守卫也比城西要严,这几日更是草木皆兵,想避开他们的耳目谈何容易?夜晚各个坊门紧闭,魏潜武功也不错,但仓促之下,他自问不能在带一个人的情况下,丝毫不惊动守卫的把人弄出去。

    陆凭风隔三差五要去跑马,出入频繁,不说与将军府相熟的豪权,就是坊中其他老住户八成也都远远见过她,而凶手分明是最近才第一次见到她。

    崇仁坊虽距皇城只有一道街,但住户也不全是豪权,而坊中所有豪权就没有不认识陆凭风的。

    魏潜命人查看了这几个月来崇仁坊中住宅变动的记录,迅速圈定了目标:最近一两年才搬进崇仁坊,家中有资财,少女眷,可以役使仆人,但并非是可以与将军府攀关系的权贵。

    距离皇城近的几个坊,治安好、沾贵气、距离各个官署衙门极近,就算寸土寸金,宅子亦十分抢手,而且一般都是想买的多,想卖的少,所以这五年之间交易过的宅子加起来也不过十余个。

    魏潜重点圈出了两个地方,令人务必仔细搜索,连一个犄角旮旯都不准放过。

    布置完一切,魏潜才有一点时间去看慕容绿衣。

    经过医者奋力抢救,慕容绿衣醒过来了,精神似乎还不错。受了那么重的伤,这时候昏迷不醒才最正常,她如此反常,多半是回光返照。

    “大人。”慕容绿衣一袭白色中衣,胸口不断渗血,两个字的功夫,已经展开一朵血莲。

    她脸色惨白如纸,嘴里道,“青鸾张,鸳鸯被,嫁、嫁衣……上元……面具……”

    她用尽全身力气抓住魏潜的手,将一物塞进他手里,然后用充满期盼的目光看着他。

    我认识你,你是魏长渊,我知道你破案如神,你定能查找到凶手替我报仇,对不对……

    魏潜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是一枚很普通的红枣,对案情并没有什么帮助,可能是慕容绿衣在意识模糊的情况下随手抓到的,她可能以为是那人身上的物件。

    “你做的很好,有了这个东西,天亮之前必能抓住他,你若还不累,不妨等等看。”

    迎着她那样目光,魏潜撒了谎。

    慕容绿衣眼眶微红,她心里早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可能不会有好的姻缘,甚至可能连嫁衣都穿不上,她都已经认命了,谁料在今夜一切都发生了,青鸾帐里鸳鸯被,她一身嫁衣,迎来心口一刀,然后……过了许久之后,那个男人要了她。

    从始至终,她像木偶一样被摆布,如此荒唐。

    那男人刺了心脏的位置,就连慕容绿衣都不知道自己心脏长偏了位置,否则她根本活不到现在。

    “我信你。”她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胸膛不再起伏。

    没有人知晓,她早就知道魏潜和符远的名字,少女怀春也曾偷偷的肖想过嫁给他们,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辈子还会有机会能听其中任何一人对自己说话,还是用那样温和的语气。

    慕容绿衣没有过情深不渝,她只是单纯觉得像魏长渊这样好的人,一辈子,有一句话的交集,于她来说已是惊喜。

    魏潜看她面色安详,捏了捏手里的红枣,转身出去。

    凶手是在装作和受害人洞房?甚至连红枣这样的东西都准备齐全!

    慕容绿衣抓回来的红枣没有用,但是她提供的消息还算有用,这个男人应该是在成亲之后遭遇到了重大打击,或许他才新婚不久,就遭到了打击……

    魏潜再看自己圈出的那几个宅子主人,一个四十出头,一个古稀老人,还有一个二十余岁……(未完待续。)

第211章 惊尘

    第211章

    四十出头的那位,姓赵名兴,吏部员外郎,是三个月内搬进来的,妻子中年生子,难产而亡,儿子今年才十岁。成婚二十多年,妻子过世也已有十年了,不至于对新婚之时还耿耿于怀吧?

    按说区区六品官,想买这个坊的宅子殊为不易,只不过是这宅子原主是他亡妻娘家人,这才轮的上他。

    满大唐的官员名字,魏潜十有**都记得,像赵兴这种在吏部一呆就是十余年的人,更是不会漏掉,只不过更详细的事情他也不得而知了。

    凭着寥寥的记忆,魏潜用笔将他的名字划了一道。不是说完全脱离嫌疑,只是根据慕容绿衣提供的消息,此人嫌疑降低罢了。

    至于那位古稀老人,魏潜则更熟悉了,乃是上上任礼部尚书傅老大人。倒不是怀疑一个古稀老人作案,而是老人膝下有一个儿子,两个孙子,算起来,傅老先生孙子的岁数倒是有可能在近些年成亲。

    他家宅子比将军府还要大,家里人口也不算太多,住的很是宽敞,不过终究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恐怕也不那么方便行凶。如果是才成亲没多久遭遇什么变故,倒是有作案的可能,否则房里一直保持着成亲时的模样,家里人不会感到奇怪?

    傅老大人虽早已致仕,但名望、人脉仍在,且又是个古稀老人,平日里十分受人尊敬,若是强行搜宅,免不了要落得一个不敬老臣的罪名。

    还有一个人,魏潜竟是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字,想来并不是朝廷官员,但有意思的是,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竟然能够在这样的地段飞快买下一所价值不菲的宅子。

    官府易宅记录上面只写着他的名字和籍贯,再看不出别的来。

    柳辙,字惊尘,庐州人士,今年二十又五。

    魏潜手指在这个人的名字上飞快敲了几下,立即传令首先着重搜查柳惊尘的宅子。

    命令下达之后,魏潜亲自查了一下赵兴和傅老大人的子孙。

    结果在意料之中,赵兴与他的夫人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成亲后感情甚笃,其夫人亡故后,他也曾消沉过一阵子,无奈稚儿嗷嗷嗷待哺,他只能一心扑到儿子身上,买下崇仁坊的宅子,也是为了每天下职之后能够尽快赶回家陪儿子。而且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赵兴是不会武功的。

    从这简单的查访结果来看,赵兴作案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傅老大人唯一的儿子今年已是五十岁的人了,妻子尚在世,家里还有三房妾,怕是没有时间精力到处抓少女玩扮演游戏,而他膝下的两个儿子也已经成亲很多年,因着傅家子嗣少,两人家中通房妾室俱全,最大孩子又快要能娶妻了。

    先不论其他外在因素,单说在这种比较正常的家庭中成长的孩子,犯罪的可能性就不是很大。

    “大人,已经开始排查柳宅了,您何时过去?”外面已经开始有人催促。

    魏潜捋顺这些虽然仅用了一盏茶的时间而已,中间还发了两次命令,但对于外头那些人来说,简直像是过了十年那么漫长。

    这一次被掳的不是无关紧要的庶女,而是陆家掌上明珠,更可怕的是,凶手在他们眼前将人掳走!现在过去一盏茶时间,等到两盏茶过去,该发生的恐怕都已经发生了,都不用想象他们的下场会何其凄惨!

    夜色如晦。

    在慕容绿衣曾经躺过的地方,如今躺着已被换上一袭红衣的陆凭风。

    床榻上是干干净净的,没有像从前那几次一样撒上枣子桂圆,床榻两侧也换成了普通的蜡烛,只有那青鸾帐、鸳鸯被如故。

    带着笑意的女人面具放在陆凭风的手边,那男人就这样毫无遮掩的坐在榻沿。

    他微颤着打开一个蜜色葫芦瓶,放在陆凭风鼻端,静候了一会,才轻轻唤她,“阿染。”

    陆凭风头脑昏昏沉沉,隐约察觉的有人轻轻推她,还以为是自己的侍婢,含糊问道,“什么时辰了?”

    男人目光愈发柔和,轻轻拨了拨她贴在脸颊边的发丝,“天还未亮,你再睡会。”

    陆凭风已经清醒一半,这次他说的句子又长,陌生男人声音像炸雷一下响在她耳边,她睁开眼,下意识想伸手去摸自己枕侧短刀,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眼前的男人一袭素衣,生的不算俊美,但是一身清风朗月般的气度,五官十分柔和,让人一看便生不起防备心,但是在这样莫名的时间地点,陆凭风觉得他脸上的温柔可怕极了,还不如直接要杀要剐。

    “你……”陆凭风忽然想起他方才唤自己“阿染”,莫不是认错人了?

    “阿染,我们好好过。”男人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她,“我错了,我是在乎你的,没有了你,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陆凭风默了半晌,才冷声道,“你困住我手脚,根本就不是在诚心求我原谅!有什么话先把我解开再说。”

    “不。”男人摇头,“你不会原谅我了。”

    这就叫陆凭风没辙了,她又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怎么接下去?

    她还在努力的找在脑海里搜索话题,男人已经开始解她的衣带。

    “别!咱们说说话吧!”陆凭风再大胆毕竟也只是个尚未出阁的娘子,一见他的动作便有些慌了,开始随口胡扯,“我其实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你是谁!更不记得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话一出口,陆凭风就觉得自己肯定完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那男人先是一怔,随即满脸喜色,“当真?!”

    他俯身紧紧抱住陆凭风,喜极而泣,“我们都忘却前尘往事,重新开始。”

    抱了很久,他才起身,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满含深情,“我是柳惊尘,你叫邵染,我们三个月前成亲了。咱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很小的时候就定了亲。”

    陆凭风早已明白,眼前这个人就是那“采花贼”,此时听他说话的意思,仿佛不是简单的好女色,可是她暂时不敢问他与妻子之间有什么仇怨,万一刺激到他就坏了。

    “柳惊尘。”陆凭风仔细回想,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一瞬间她差点怀疑自己真是那个失忆的阿染了。(未完待续。)

第212章 面具

    第212章

    “我好像记得你的名字。”陆凭风半真半假的道,“你在朝为官?”

    她认识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官员或者官员家眷,可是她仔细想了一圈,印象中并不认识姓柳的人家。

    陆凭风以为自己问的问题很普通,谁料柳惊尘猛然掐住她的脖子。

    突然袭来的疼痛和窒息感令她低呼一声,心里飞快的盘算怎样安抚这个突然莫名暴怒的人。

    “夫君!”陆凭风觉得自己为了活命,连节操都不要了。她从小就想当将军上战场,在边关也见过许多战死沙场的人,她是不惧死亡的,可是莫名其妙的死在床上算怎么一回事啊!夫君就夫君吧,死不可怕,死得毫无价值才可怕。

    柳惊尘果然面色微缓,掐在她脖子上的手也慢慢松开,“阿染,我……”

    “咳!”陆凭风呛咳,缓了片刻才装着痛心疾首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问个问题你都想掐死我,你这是不想跟我好好过啊!”

    “阿染,我错了。”柳惊尘慌忙抱住她,“我只是医者,并不做官。”

    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神经病!

    陆凭风丝毫不敢因为他的道歉而掉以轻心,说不定一会儿哪句平常的话又能将他惹怒,她抿唇不再出声,只暗暗想着曾经在哪儿听说过这个的名字,或许想起来了可助自己脱身?

    柳惊尘静静抱了她片刻,方起身拿起她手边的面具,言笑晏晏,“可还记得这个面具?咱们幼时总在一起玩耍,****形影不离。我十二岁出去游历,十八岁回到长安准备与你成亲,六年间最惦记的人便是你。”

    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面具,又笑着把面具放在陆凭风面上,“成亲之前我们便趁着上元节私下见了一面,你写信给我说,你穿着一身海棠红衣裙,带一张面具,就站在小时候咱们一块钓鱼的那棵柳树下。”

    灯火阑珊,在他看见那个身影的时候,少女也发现了他。

    阔别六年的再见,他已经是个高大的男人,她亦长成窈窕淑女,彼此陌生又熟悉。

    柳惊尘梦里一遍一遍回忆自己取下她面具的那一刻,少女清亮的眸子蓄了泪,眉梢眼角又带着笑,他看得懂她的思念、欣喜还有藏不住的情意。

    然而他们所有的美好终究只凝于那一刻了。

    不!不止那一刻。

    柳惊尘从回忆中抽身,看烛火幽微里那张熟悉的面具,还有一身熟悉的红衣,笑着取了她的面具。

    等到看见面具下的那张脸露出来,他笑意一凝,面容与记忆中很相似,只是她幽黑的眸中没有情意,只有疑惑和戒备,还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杀意。

    一些不愿想起的画面如潮水一般汹涌占据他的脑海,她声嘶力竭的哭,她手里短刀没入他身体,冰冷而疼痛……

    “你为什么不肯忘记一切!”柳惊尘双眼充血,按着陆凭风的肩膀质问,“你家害的我家破人亡,我杀了他们有什么错!是他们罪有应得!”

    陆凭风肩骨几乎被捏碎,剧痛来袭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身上有了些许力气。

    就在她蓄力准备给这个疯子致命一击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柳惊尘蓦地松手,情绪也飞快褪去。

    “吃了它。”

    陆凭风全神贯注的挣脱药力控制,冷不防的被人捏住下颚。

    “吃了它,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柳惊尘表情越发温柔,全然不复方才的狰狞疯狂。

    陆凭风打了个冷颤,下颚一松,嘴巴被迫张开,药丸从被塞进她嘴里。

    恰在此时,一个黑影从房梁上跃下,手中冷芒袭向柳惊尘。

    剑尖只在咫尺间,柳惊尘被迫松开陆凭风,仰身顺手抽出放在床位的短刀。

    陆凭风顾不得其他,只拼命将嘴里药丸吐出来。还好,药丸没有咽下去,虽然已经尝到了苦涩的药味,但化开的不多,不至于要命。

    陆凭风恨极了,转头看过去,却见是魏潜与柳惊尘缠斗在一处,很快房梁上又跃下几个身影,柳惊尘瞬间被逼得狼狈不堪。

    在这生死一线的时候,柳惊尘豁出命,不顾一切的冲向床榻。

    几名鹰卫反应极快,生怕他狗急跳墙拉着陆凭风同归于尽,当下灌注内力于剑身,三柄长剑脱手而出瞬间逼至他背心。

    柳惊尘感受到了身后铺天盖地的杀意,在俯身躲过的时候恰好也扑到了榻前,他飞快的把短刀塞到陆凭风手中,握着她的手对着自己胸口狠狠刺了进去。

    所有人都被这一变故惊住了,屋里霎时落针可闻。

    在场的其他人都站在柳惊尘身后,只有陆凭风看见了他眼里的痛苦与解脱。

    “我的阿染不要我了。”他低喃道,“她说若有来生亦不想遇见我。”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与你家有血海深仇,我放不下仇恨,也放不下你。

    婚后的每一日,对柳惊尘来说都是钝刀在一点点的切着血肉,她的目光让他恐惧,就连死的时候都瞪大眼睛看着他,眼里的恨和杀意浓得像展不开的黑夜。

    他还记得那天,她抱着他哭了很久,在婚后形同陌路的三个月后,终于邀请他留下来过夜。

    可是迎接他的是冷刃。

    短刀刺进他心口,只是邵染力气太小了,根本不能致命,但是她的举动对他来说是致命的,这一刀其实结结实实的伤到了他,令他心碎。

    他已记不起彼时的心情,只记得自己拔出短刀,在那倔强冰冷的目光里反手杀了她,而她丝毫没有挣扎。

    他泪流满面的扯下挂在床头的面具遮在她脸上,他呆呆的坐在床头看着她,那面具上的笑意让他渐渐开心起来。

    他解开她的衣,她面上带笑,仿佛也在暗暗期待;他抚摸她流血的身体,她面上带笑,仿佛含羞带怯;他没入她身体,紧致又温暖,她面上仍带着笑意,似乎在他终于攀上巅峰时,与他一起圆满。

    他的阿染,始终乖顺的躺在床上,愿意把全都交给他,在他怀里带着幸福的笑容。

    他始终觉得,只要揭开面具就能看见上元节那天晚上那双满含情意的眼睛,令人心动,他想永远迷失在她的目光里。

    屋里寂静极了。

    那张上元节面具顺着床沿滑落在地上,掉在了他手边,他动了动手指,看着那距离手指只有一寸的距离,靠在榻边,失去呼吸。

    “去请医来!”魏潜冷漠的声音打破沉寂。

    一名鹰卫领命去了。魏潜走到榻边探了一下柳惊尘颈部脉搏,确认已经绝了生机,又抬头问陆凭风,“可有不适?”

    陆凭风愣愣看了柳惊尘片刻才道,“有些腹痛。”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尽管不适她想的,可手上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兵刃刺入人体,从他握着她的手中感受到了生命迅速流逝。

    陆凭风用尽全力挣脱柳惊尘的手,伏在榻沿呕吐起来。

    魏潜略略松了口气,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这一日没有用饭,险些连胆汁都要吐出来。

    圣上规定三天破案,其实第二天夜里凶手就已经伏诛。

    魏潜丝毫没有睡意,命人连夜查出柳惊尘的身份。

    等他将整个案子捋清楚,写好卷宗时,天色已经大亮,魏潜想了一下,还是等早朝之后进宫把案情进展禀告圣上。

    因陆凭风被掳,若是传出去对于名声有碍,圣上下令封锁消息,只道杀人案告破,凶手已伏诛,并将柳惊尘的尸首摆在刑场一日。(未完待续。)

第213章 摸大腿

    第213章

    魏潜两天两夜未曾休息,下午回到监察司时直接把崔凝拎进自己屋里,让她整理抄录卷宗备份。

    崔凝把案件理了一遍,先写了一个草稿,查无遗漏之后再认真抄录在浅黄色的加密文纸上。

    柳惊尘出身杏林世家,其祖父曾任太医令,父亲随后也入了御医院,后两人卷入皇权斗争之中,皆是以谋反罪处死。

    因涉及辛秘,崔凝拿到的卷宗上写的很含糊,但按照时间推算,事情应该是发生在柳惊尘与邵染成亲前不久,也就是六七年前。两个御医能干什么?无非是下下毒之类。

    那个案子的内情,崔凝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当时邵家与柳家站在了对立面上。

    在柳家倒了之后,邵家反而蒸蒸日上,然而在短暂的荣华之后,邵家人陆续染上了一种怪病,家主及所有男丁陆续死亡,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邵家便已绝户。

    柳惊尘和邵染是何时成亲的呢?

    具体的时间似乎已无法查证,但崔凝根据证词推测出了一个大概:柳惊尘在外游历六年,十八岁那年返回准备与邵染成亲,结果柳家突然遭难,柳惊尘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逃出生天,并开始暗中报复邵家。三年后的某一天,他娶了邵染。

    为何推测二人是在柳家被抄斩三年后成亲呢?除了因为邵家人口死亡时间之外,柳惊尘还需为至亲守孝。

    也就是说,在柳惊尘二十一岁、邵染十八岁时成亲,据柳惊尘临死之前说的话可知,两人成亲仅仅三个月,邵染便死了。那么她有可能在成亲前就已经知道柳惊尘是残害她亲人的凶手,或许是早就心存报复,又或者在胁迫、被动的折磨中产生了报复心理。

    感情,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大多数人能够承受得住一次巨大的打击,却无法承受日一复一日的折磨。

    也许邵染对柳惊尘早已没有情了,又或许因为原来爱的深,所以后来恨的更毒,婚后的邵染选择铤而走险,动手刺杀身负武功的柳惊尘,结果激怒了对方反遭杀害。

    柳家被抄斩,柳惊尘在遭受到巨大创伤之后心态就已经不正常了,随后他又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困住邵染也困住他自己。

    他的压抑最终在杀害邵染时得到了宣泄,从此以后沉迷于“*****并把它当做一个仪式,抓来新的女孩,让她们“变成”那一天的邵染。

    事情发展至此,已经无关于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只不过是一出惨剧延伸出来的另一出惨剧,最冤枉的就是那些无辜惨死的少女。

    柳惊尘身边唯一的随从也在鹰卫围捕之下自杀,因此他究竟杀害多少女子已经成迷,但他今年二十五岁,二十一岁左右成婚,三个月后邵染死亡,就算从他忍了两年吧,按照每月一个来算,迄今为止少说也有十几个了!

    邵染死后,他大多数时间不在长安停留,害死的少女也不集中在某一个地方,而且专挑没有户籍的未婚女子下手,没有留下丝毫证据,可见作案时是多么冷静!如果不是遇见与邵染极为相似的陆凭风,大约还会一直躲在黑暗中“狩猎”。

    “太可恨。”崔凝放下笔,狠狠叹了口气。

    魏潜单手支着头小憩,闻言也没有睁开眼,“整理完了?”

    “嗯。”崔凝跑到魏潜面前蹲下,愤愤道,“那柳惊尘太不是个东西,胆子那么大,怎么不去找陛下报仇!”

    魏潜睁开眼睛,抬手弹了一下她脑门,“你胆子也够大,什么都敢说。”

    “五哥,卷宗我已经整理好了。”崔凝揉揉脑袋,瞧着他疲惫的样子,劝道,“你回家去休息吧?休息好了再看。”

    这两天魏潜虽然忙的焦头烂额,但细心如他,身边发生的事情也都一一看在眼里,崔凝因为他没时间吃早饭而冲整个监察四处发飙,专门买了早餐跑去送给他,平时最爱跟在他身后学习查案,关键时刻却乖乖听话不给他添乱……

    如此种种,都叫他心软的不行。

    魏潜叹息,“阿凝过完年才十四!”

    崔凝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想到说起年龄,点点头,“是呀。”

    “我先去乐天居休息一个时辰再回家。”魏潜把她整理好的卷宗卷起,塞进柜子里上了锁,又回头问她,“可要随我同去?”

    “要要要!”崔凝欢喜的蹦起来,刚想去拉他的手,忽然想到男女有别这件事,只好委委屈屈的改成了捏着他的衣袖。

    魏潜握了握她细白的小手,俯身轻声道,“私下里可以,这时我俩的秘密。”

    崔凝眼睛一亮,回握了一下马上松开,像是偷了米的小老鼠一样窃喜的跟着他一并去了乐天居。

    这不是崔凝第一次来魏潜的房间,却是头一回仔细看房间里的布置。整个屋子看起来就和魏潜表面上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冷漠无趣,没有复杂华丽的装饰,甚至连个插花瓶都没有,博古架上摆的都是一些石头。

    “那个箱子里都是给你的东西,去看看吧,我去沐浴。”魏潜道。

    崔凝喜不自胜,打开箱子,头也不抬的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这口大箱子放在墙角,两个崔凝蹲在里头都没有问题,箱子里放了许多魏潜或偶然或特意为她搜集来的小玩意,全是她不曾见过的。

    符远站在门口便看见一个绿油油的小身影忙活着,半个身子都趴在箱子里。

    符远咳了一声。

    “咦,符大哥!”崔凝放下手里的短刀,回过头一脸欣喜的看着他,“好久不见了呢!”

    符远一袭青衣,仍如皎皎明月、徐徐清风般,面上带着淡淡笑意,“我因公务也去过两次监察司,都不曾见到你,莫不是长渊把你藏起来了?”

    “才不是,我可忙呢!”崔凝笑道。

    “啧。”符远抬手比了比,“上一回见着你,那个头跳起来都摸不到我大腿。”

    “……”

    “她要摸你的大腿做什么。”魏潜冷冷的声音响在他背后。

    符远一回头就见到他一脸的不赞同。

    “你变了,你不是原来的魏长渊了。”符远痛心疾首,“我就打个比方,你这么小气作甚。”

    (未完待续。)

第214章 脸红心跳

    第214章

    魏潜小时候遭遇过绑架虐童案,凶手是个挺美的女人,所以自那以后他本能的排斥大部分女人,能接近他的女人只有三类:慈祥的老妇人、活泼可爱的女童和长相平平并且看上去温婉善良的女子。

    他之前那个未婚妻就是属于长相一般、看上去温柔善良的那一类,说亲之前他曾见过一面,对她挺满意的,但之后发生的许多事情证明,这是个完全没有主见而且做事黏黏糊糊的女人。

    这个女子听信父母的话,在魏潜不慎打伤试婚侍婢之后选择放弃,这原也没有什么,毕竟这年月就时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魏潜也试图做些事情挽回,不过并没有成功。刚刚被退婚那会,魏潜还觉得挺难受,就算女方踩着他的名声成全自家闺女的名声,他也觉得可以理解,可后来有两次偶然间遇见,她总是用那种幽怨悲伤又隐含期待的眼神看他,叫人十分腻味。

    于魏潜而言,这样的女人也仅仅是能够容忍的程度罢了,除此之外完全没有什么美好的感受。

    打那以后,魏潜对女人越发没有好感,看女人的眼神充分表现一个词——麻烦!浑身上下也写满了两个字——禁/欲!

    旁人都说他剃了头就能去寺里当和尚,真是半点都不夸张。

    符远说他变了,倒也不全是开玩笑,他对崔凝是不一样的。

    越是不一样,符远就越想在魏潜面前逗逗他的小未婚妻,“小阿凝,今日可要跟为兄喝几杯,算是饯别了。”

    定亲之后,凌氏曾经私下里同崔凝说过,以后在外面做事要注意,不能够与别的男子走的近,可是符远一声“小阿凝”让她忍不住红了眼圈,忍不住点了头,“好,你要去哪里呢?”

    符远得意的看了魏潜一眼,“这么舍不得为兄啊,瞧瞧,眼圈都红了。”

    崔凝抽了抽鼻子,闷闷道,“我有个过世的兄长一直爱这样叫我。”

    符远,“……”

    兄长……还是过世的……

    魏潜挑了一下眉梢,将她揽入怀中,抬手轻轻顺毛。

    冷不防就被糊了一脸恩爱的符远忍不住甩开折扇,叹道,“夏天还没到就觉得脸红心跳,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呵。”魏潜淡淡道,“春天么……没有未婚妻的男人,难免。”

    符远动作一僵,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魏长渊你够了,你又没成亲,有没有未婚妻差别在哪里!”

    “有未婚妻,看着就舒心。”魏潜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崔凝的头发,完全不像以前,见着个女的都恨不能离得远远的。

    “我现在真庆幸马上就要离京了,不然整天看着你这副得意的嘴脸,哪天非气吐血。”符远气的不行,半真半假的指责他,“我说,我俩好歹是一起玩泥巴长大的兄弟,我当初也……”

    他当初也想娶崔凝的啊!

    不过眼见崔凝好奇的看过来,他咬牙哼哼道,“不至于赢了小美人还给我捅刀子吧。”

    魏潜十分坦然,慢悠悠的道,“我到哪儿都这样,刀子是无差别扔,偏你被扎到了,我也没有办法。”

    两人当初就说好但凭缘分,符远对崔凝没有男女之情的,他有求娶的想法是基于她的身份,且魏潜十分了解他的性子,对他这种不拘小节的人来说,没有与崔家建立起姻亲关系固然遗憾,但绝不可能因此感到受伤。

    “你们是轮番的来气我。”

    凌策成亲之后整日沉浸在新婚幸福之中,每次见面虽然不提婚后之情,但甜蜜溢于言表,看的符远想动手打人,魏潜就更不必说了,这还不知道婚期在哪儿就这么得瑟,成亲之后那还得了!符远感觉自己已经不能容于这个世道了。

    “符大哥,你外放去何处?已经定了出发时日吗?”崔凝问道。

    总算还有人关心此事,符远稍稍顺了口气,“不是外放,是出使南诏,后天就出发。蒙卓罗迦与剑南节度使发生冲突,蒙卓罗迦返回南诏发国书谴责的同时边境已经发生了两次小规模战事,此事若是处理不好,很有可能导致两国撕破脸,云贵环境复杂,真打起来百害无一利。”

    南诏地处偏远,需要大唐各方面支持,大唐也需要南诏来制约吐蕃,这些年两国关系一向良好,但总有那么些人看不清形势,觉得南诏是依附于大唐的蛮夷小国。这次出事,多半是因为新上任的剑南节度使也有这等想法。

    崔凝不晓得这些,她只关心一个问题,“那岂不是很危险?”

    对于生长于中原的人来说,初到云贵,自然环境中就有种种危险,更别提还有可能会打仗。

    “时势造英雄嘛。”符远不以为意的道,“出使平乱固然危险,但回报亦足够大,我是个很识时务的人,不像长渊,整日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动辄被威胁破不了案就要问罪,破了案吧又不是什么大功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头。”

    符远作为符相的孙子,又才学出众,很容易便能争取外放到一个富庶之地。混混资历之后再回尚书省任职,前途总不能差了,熬个二三十年多半能坐上相位,但他不想过这样的人生。

    男儿在世,当建功立业、挥斥方遒,怎能让一腔热血无处安放?

    人各有志,魏潜也不劝他,只令人分别去了自家和崔家说明有事晚归,又派了个人去叫凌策。

    符远处理公事严谨,但于生活上就随性的很,今日过来也是碰个运气,若是遇上魏潜就一起吃个饭权当送行,若是遇不上,也就直接拍拍屁股走了,不会特意通知亲朋好友自己要出使的事。

    因着要给符远送行,魏潜到底是没来得及休息,本就精神不大好,没喝多少酒就有了醉意。

    魏潜、符远与凌策三人久未相距,话多的很,崔凝吃了饭后便不再打扰他们,让魏潜遣人送她回家去了。

    这几日凌氏总想起崔况说的那些话,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究竟也没有想明白教导崔凝这样与众不同的孩子应当从哪里下手。

    凌氏生了四个孩子,崔净从小懂事听话又十分聪颖,教导她几乎不需要费什么精力,但剩下那三个,都叫凌氏愁的慌,已经夭折的崔宁,生性顽劣,像长了反骨一样,越是管教她便越能蹦跶,四处惹是生非,直到去世之前都还在惹事;而崔凝离家多年,已经长成了凌氏完全不了解的模样,有时候像个大人一样将许多事情看的透彻,有时候又如同两三岁的孩子,连基本常识都不知道,一直虽没有犯过大错,但那时不时跑偏的性格,总叫人觉得她憋着劲要搞什么大事情;至于崔况……凌氏想到他就脑仁疼,也不是说不好,只是他一直在自由成长,凭你是谁都插不上手,整天只能提心吊胆生怕一不留神就长歪了。

    崔凝回到家里便见凌氏坐在院子里长吁短叹,不禁关心道,“母亲怎么了?”

    “你回来啦。”凌氏看着正在抽条的女儿,决心就先把她当做两三岁的孩子,带着她从生活上一点一滴的教,“过来坐。”

    崔凝笑着坐下,“母亲遇着烦心事了?”

    可不是烦心事么!凌氏这辈子最大的烦心事就是自己生的几个小崽子。

    “母亲上回不应该冲你发火。”凌氏握住她的手,耐心道,“我会好生给你解惑,但你日后若再有类似问题,也只能问我,明白吗?”

    崔凝压根没当回事,再者凌氏本身也不是脾气大的人,“是我什么都不懂,叫母亲为难了。”

    凌氏最听不得这样的话,当下眼圈一红,将崔凝揽在怀里,轻声道,“不懂也不是你的错。”(未完待续。)

第215章 绝症

    第215章

    在母亲院子里听了满脑袋男女之别的崔凝,晕乎乎的回了自己屋里。

    揣着一堆暂时还没消化的道理入睡,崔凝做梦了。

    以往的梦境无外乎血雨腥风,今夜的梦却格外怪异。

    她站在乐天居的后院,清风徐徐,空气中隐隐有荷叶香味,薄雾如纱笼着草木葱郁。

    崔凝定定看着隐约可见的房门,感觉那里似乎有什么在吸引着她去探究。

    她穿过花丛,走过廊桥,在门口站了一会才抬手轻轻推开。

    门扉缓缓敞开,她看见屋里有个人从榻上撑起身子,他身着白色中衣,墨发半拢,阳光从背后照进来,令他五官越发深邃,光线透过白色衣料隐隐约约的勾勒出他劲瘦的身形。

    “五……五哥……”崔凝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

    魏潜坐在榻上屈起一条腿,一只手臂搭在膝上,神色慵懒的冲她浅笑,那黑色的眼眸里宛如盛着一潭幽湖,他分明什么话都没有说,崔凝却觉着耳畔有个低沉微哑的声音在说:过来。

    场景似曾相识,崔凝愣了愣,径直走了过去。不管是现实还是梦中,魏潜的出现都令她高兴。

    然而,她刚刚走到榻边便见魏潜开始解自己的衣带,唬得她直接定住不敢再往前。

    眼见衣带一点点松开,崔凝脑子里突然乱极了,一边有个老学究似的小道姑义正言辞的指责:他太不知检点了!怎么可以一言不发就脱衣服!男女有别,非礼勿视,快快捂起眼睛!而另一边是个扎着丫髻的小团子,那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简直迫不急待的几乎要伸手去扒魏潜衣裳,嘴里还一直嚷嚷“要看要看”。

    衣服滑落在榻上,露出白皙健硕的身子,以及……胸口两点淡红。他的身子和她师兄们一样,即使不运劲也能看见微微隆起的肌肉,每一个线条似乎都暗含力量,但其实又是截然不同的,他的身子像玉一样,光线落在上面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每一寸都那么好看……

    崔凝感觉自己心里揣了一只兔子,现在疯了似的乱撞,撞的她心也乱脑子也乱。

    “来。”

    他的声音很沉厚,但此时又很轻,落在她耳中仿佛春柳抚过水面,无意间惊起一圈圈涟漪。

    崔凝内心挣扎,左边的小道姑死死抱着她的大腿不让前行,右边的小团子已经先扑到他身上开始舔了起来!

    好羡慕……

    一念闪过,那小道姑就不见了,崔凝尚未做出决定,身体便先如兔子一样冲了出去,同那小团子一样抱住魏潜,刚准备舔起来,突觉得心口一痛。

    画面突然一黑,她看见自己被人一脚踹飞,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抛起个弧度而后重重落在地上。

    “崔二娘子?”黑暗里那个人话音略带疑惑。

    崔凝觉得自己浑身都要散架了,心口的疼痛转移到了腹部,屁股下面一股股的热流,吓得她一个激灵,当时脑子里就闪过两个字:完了!

    难道是吓尿了?不能够吧!崔凝觉得自己不是这么没种的人,那就是流血了?不会死吧?

    “我不能死啊!”崔凝大叫一声,从床上跳了起来。

    “啊!”睡在隔间的青禄被吓得差点滚下榻,她反应过来,连忙披上外衣,点了烛火急急跑过来,“娘子,出什么事了?”

    崔凝懵了一会,才道,“没,没事。”

    “娘子又做噩梦了?”青禄问道。

    “额……”崔凝想到刚才做的梦,脸上一红,“还没天亮吧,你继续睡,给我留个灯就成。”

    青禄见她确实没事,微微松了口气,“不要奴婢陪吗?”

    “嗯,快去吧。”崔凝缩在被子里催促她。

    待青禄走了,崔凝静下心来才发现屁/股下面湿漉漉的,心中狐疑,迟疑了一下之后麻利的掀了被子查看。

    裤子都还没脱,她便瞧见褥子上一片暗红,再脱裤子一看,裆部竟然沾满了黑乎乎的血!这时小腹上也传来微微抽痛。

    崔凝的心瞬间凉透了,浑身脱力的躺倒在床上,任下身的血肆意的流。

    躺了大半个时辰,她把自己短短的一生都回忆了一遍,眼圈微红,拿了纸笔趴在床上给魏潜写了一封信。

    洋洋洒洒一篇写罢,崔凝烦躁的折起来塞到枕头底下,躺平开始念清心诀,可下身热流总跟她作对,沾在皮肤上往下流时痒痒的,时时昭示存在感。

    好不容挨到天色朦胧,崔凝心也静下来了,经过一番细细思量,觉得不能讳疾忌医,她背负师门血海深仇,现在连个头绪还没有摸到呢!

    想通之后,崔凝给自己多套了好几条裤子,上面又裹上一条裙子,头发也随意的窝成个道士头。

    青禄听见动静也飞快穿上衣服,正准备出去给崔凝打水洗漱,便听她道,“先不洗漱了,我去母亲那里一趟。”

    “是。”青禄给她系上披风,跟着快步往主院走。

    凌氏平日事情不多,一般不会这么早起,但崔凝心急如焚也顾不得礼数了,没等侍婢传话便直接跑进寝房里。

    昨晚崔道郁宿在书院,现下只有凌氏在。

    “二娘子来的这样早?”睡在外间的侍婢问。

    崔凝摆摆手,闷头往里走。

    凌氏本也快要醒了,听见声音便坐起来披了衣裳。

    “母亲。”崔凝白着一张小脸坐到她面前,抓住了她的手,未语凝噎。

    “这是怎么了?”凌氏搓了搓她手,“手这么凉!”

    “你们先出去吧!”崔凝转头吩咐站在旁边待命的侍婢。

    待人都退了出去,崔凝沉重道,“母亲,我可能得绝症了。”

    凌氏一怔,旋即急道,“是哪里不舒服?”

    “我……我……”崔凝咬了咬牙,“我下身一直在流血。”

    “哪里流血了,快让我瞧瞧。”凌氏心里慌了,她这辈子活到现在可谓顺风顺水,最大的打击莫过于女儿夭折,她生的双胞胎闺女没了一个,那悲痛生生让她掉了半条命,若要再受一次,岂不是要她命!

    崔凝既已决定要积极治疗,当然不会扭扭捏捏,当下站在床上把裤子一脱,光着两条腿站在凌氏面前,黑红的血就顺着她大腿内侧缓缓流了下来……

    “……”

    凌氏微微仰着头,看着她白生生光秃秃的腿,半晌没回过神。

    崔凝以为她没看出什么,着急的转过身拿屁/股对着她,“母亲,你看看是哪里出血了?”

    凌氏看得嘴角直抽抽,忙拿被子把她裹起来,“你听我说,这个叫葵水,女孩儿来了葵水便证明要长大了,可以成亲生娃娃了。”

    “嗯?”崔凝抱住她,“母亲,你……莫不是为了安慰我拿话儿哄我?你别多想,我承受的住。”

    女儿太蠢,好想笑怎么办?

    凌氏憋着笑吩咐侍婢去烧热水来给崔凝擦洗干净,之后取了一条月事带教她如何使用,又叫人煮一碗红糖水来。

    忙忙活活的弄完这一切,凌氏坐在榻边看着缩在被子里的闺女,笑的根本停不下来。(未完待续。)

第216章 遗书

    第216章

    “你说你怎么能这么傻!”

    屋里还有侍婢,凌氏怕自己笑的太失礼,赶紧拿帕子掩了嘴。

    “母亲,你足足笑半个时辰了!”崔凝不满道。

    呵呵,半个时辰还多?凌氏觉得自己下半辈子只靠这个乐呵都行。

    “葵水嘛!我也是知道的啊,这不是头一回嘛,没往这个上想。”崔凝一面觉得误会实属正常,一面想到自己那封遗书又莫名觉得羞耻。

    “呵呵呵。”

    “……”

    崔凝干脆闭了嘴,任母亲笑罢。

    凌氏笑了一会,想起大女儿来月事的时候,立刻补了一刀,“你姐姐那会儿可没你这个动静。”

    崔净在十四岁生辰之后半个月来的葵水,刚开始并不像崔凝这般血流成河,只有一点点污了褥子,她自己都没有发觉,还是婢女收拾床铺的时候看见来禀了凌氏。崔净的闺中密友十二岁就有月事了,小姐妹私底下还偷偷聊过,因此到她自己的时候也只红着脸乖乖听母亲叮嘱。

    自从那之后,崔净便慢慢褪去了稚气,很自然的完成了这种转变。

    “夫人,青心来了。”侍婢进来禀道。

    凌氏道,“让她进来吧。”

    崔凝想到自己放在枕头下面的信,倏地坐了起来。

    “躺下!”凌氏以为她惦记官署的事,“放心吧,我已经派人去给你告假了。”

    “不是,我……”

    她话说了一半,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青心颤抖的声音,“夫人,奴婢今早收拾床榻发现这封遗书!”

    凌氏愣了一下,瞬间毫无形象的笑起来,“噗哈哈哈!”

    青心震惊极了,心道夫人莫非被吓过头了!

    凌氏伸手,“快拿过来让我乐一乐。”

    这个反应完全不在青心的预料之内,她难免怔愣,崔凝瞅准时机一咕噜爬起来窜下床夺回那封信。

    凌氏吓了一跳,见她又钻进被子里,不禁嗔怒的点着她的脑门,“方才叮嘱你的都忘在脑后了?这个时候最受不得凉,怎能光着脚下地!还想不想好了?”

    崔凝赶紧缩进被子里把“遗书”窝成一团才露出个脑袋,鼓着脸义正言辞的道,“士可杀,不可辱!”

    青心被这一出弄的满头雾水,青禄上前扯了扯她的袖子,偷偷指指小腹,青心立刻明白了。其实她收拾床铺看见血迹时第一反应就是“娘子来了月事”,谁知转眼在换铺盖的时候这封“遗书”就掉了出来!

    崔凝写完之后没有装起来,也就是一张纸而已,青心随意愁了那么一眼,顿时惊得冷汗直流,当下慌忙拿着信跑来禀报。

    “好好好,你好生留着吧。”凌氏语气宠溺。

    “哼。那您让人端个火盆来。”崔凝决定立刻“毁尸灭迹”,否则肯定又是一个笑柄。

    这点小事,凌氏自然是无有不应,尽管她也很好奇信里究竟写了什么内容,但还是决定给闺女留点面子,这信吧,哪怕不看,光是“来月事写遗书”的事都已经够好笑了。

    火盆端来,崔凝亲手把信烧成灰烬,余光一瞟,见在屋里的侍婢都憋笑憋得脸通红,不禁哼了一声,一扭头钻进被窝里再不想露脸。

    崔凝昨夜折腾了半宿,这会儿躺在暖暖的被窝里,很快便入睡。

    凌氏面带笑意的看着她,掖了掖被子,抬手令屋里的伺候的人都悄声退出去。

    这事儿真是太好笑了,凌氏忍不住要与人说道说道,可是事关女儿家**又不能随便乱说,想来想去,还是得跟大女儿唠唠,不然只有自己一个人乐呵着实难受!

    不过大女儿刚刚成亲不久,娘家人若是迫不及待的上门难免叫人多想。

    想着,她便趁崔凝睡着,起身去书房里提笔给崔净写了封信,满篇关心之辞,末了十分委婉的暗示闺女有空回家来坐坐。写罢,又着手准备了一些礼,命人一同送去凌府。

    崔凝一贯特别看得开,一觉睡过去,天大事儿都抛到脑后去了,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半点没耽误。

    因是头一次来葵水,崔凝又特别没有经验,凌氏硬是把她扣在家里两日,十二个时辰耳提面命,不许她沾一点凉。

    魏潜也是一天两次往家里送各种补品和吃食。

    其实崔凝身体比一般人要好,往常寒冬腊月的时候,她也不过是着一件薄薄的小青袄在寒风呼啸的山上扫落叶。习武之人自能御寒,这也是崔凝听师父说的,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对练武不太上心,师父便语重心长的劝,“阿凝啊,你一定要好好练武,因为练武能御寒,咱们观里可没钱买冬衣啦,要是不好好练,一到冬天就得冻成鹌鹑。”

    崔凝不想做鹌鹑。

    被凌氏小心护养两日,在软磨硬泡之下才得了自由,恰巧又是个沐休,她想到上次答应去看陈元的事情,便准备上山一趟。

    凌氏误以为她是去见以前悬山书院的同窗,“天儿也不好,你身上也不利索,不如请你的朋友们来家里玩儿?”

    “我上山去看看阿元,天黑之前就回来。”崔凝解释道。

    “阿元?”凌氏记性不差,想遍了也未曾想起她何时又认识这么个人,“哪家姑娘?”

    崔凝笑道,“他虽然长得好看极了,但可不是个女子。”她顿了一下,“早就约好了的,我这次要和小弟一道去。”

    凌氏说教的话刚到嘴边只好咽了回去,“既然如此,也不好失约,穿厚一些,出去莫要在外乱跑,受了寒日后有你哭的时候!”

    于是,冬天尚未至,崔凝已经被包的像一颗球。

    崔家四房的院子就这么大点,有什么风吹草动满院皆知,更何况是人精崔况?尽管所有人都支支吾吾想把事情瞒住,但崔况还是猜出个大概。

    “怎么不干脆蠢死算了。”崔况鄙视道。

    崔凝哼道,“你懂什么!”

    崔况确实不懂何谓葵水,但也知道她被一点小事吓得写了遗书。

    “打发你小厮去帮我找五哥,告诉他我痊愈了。”崔凝道。(未完待续。)

第217章 无知少女(补)

    第217章

    崔凝在家养“病”的第一天,魏潜便带着礼亲自来探病了,只不过凌氏让崔况去待客,并没有让他进内院来。

    这又不是真的病了,来个葵水还让未婚夫探病,像什么话呢!

    凌氏没说具体,崔况哪里说得清内情,只道是小病。魏潜还以为崔凝是那天晚上从乐天居回家的时候染了风寒,又是心疼又是内疚,连着两日都暗暗谴责自己不应该让她独自回家。

    今日好不容易得了消息,魏潜当下便丢了手里所有事,骑马跟那报信的小厮一并过来了。

    马车行的不快,魏潜驱马在侧,俯身敲了敲车壁,“阿凝?”

    声音隔着车壁显得有些闷,但在崔凝耳朵里却如旱天雷一般,惊得她抖了一下。

    若是以往,她早就扑出去笑眯眯的喊五哥了,这会却只是低头揪着袖子,崔况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略一沉吟,开口道,“停车。”

    崔凝在家养病,崔况起初并没有多么留意,也以为是染了风寒,但接连两日见她脸色极好,也没有什么风寒的症状,病的如此奇怪,他怎么可能不打探一番?他要是想知道什么,十个崔凝绑在一块也捂不住。

    葵水什么的,崔况虽不大了解详情,但也知晓每个女孩长大之后都会有,有了葵水之后就要开始懂得避讳了……

    崔凝是朝廷官员,不可能处处避免与男人接触,可眼下,她分明不知道怎么面对,崔况便十分体贴的没有邀请魏潜上车,而是自己下车骑马作陪。

    “阿凝身体怎么样了?”魏潜问道。

    “嗯……”崔况心道,这个事儿该怎么说呢,魏潜很精明,且明人之间不说暗话,不能欺骗或敷衍,可又不能直说。

    “如何?”魏潜见他迟疑,不禁皱眉,“很严重吗?”

    “那倒不是,她挺好的。”崔况干咳一声,凑近他压低声音道,“女孩儿家的事儿,魏兄就别多问了。”

    女孩儿家的事?想到崔凝的年纪,魏潜瞬间明白了,眉头也慢慢舒展开来,这对他来说算是个好消息,最起码能看到成亲的希望了。

    他猜,崔凝这是害羞了。

    其实关于崔凝的成长,魏潜心里感觉是有些复杂的,他一方面盼着她快点到成亲的年纪,一方面又担忧她长成自己无法接受的样子。崔凝那张脸,长开之后必然很美丽,而他对美人只消看一眼,浑身便不自觉地开始戒备,更别说什么亲密接触了!

    他很怕自己有戒备崔凝的那一天。

    魏潜黑眸微转,看向马车晃动的帘子,暗暗做出了一个决定。按理来说,随着崔凝年纪渐长,不管他们有没有定亲都应该发乎情止乎礼,但他心理有缺陷,必须要让自己提前习惯碰触她,也不是说要在成亲前做什么特别越界的事情,就像以前那样就很好。

    哪怕这样做有些自私,他也不能任由崔凝躲避,“我进去看看她。”

    “唔。”崔况没有答应,但也没阻止,只想着自己作为一个合格的弟弟是不是应该跟上去。

    魏潜显然也没有打算征求崔况的同意,说罢便直接从马背跃过去,轻巧的钻进车里。

    熟悉的容颜乍然在现实里出现于眼前,崔凝满脑子都是他光裸着上身用那种慵懒的神情冲她浅笑的画面,目光不由自主的便移到了他光洁的脖子上。

    魏潜今日也休息,因此穿了件玄色常服,白色的中衣露出半寸,整整齐齐的贴着修长的脖颈,显得分外整洁,也拦住旁人想继续往下看的目光,玄色衣袍包裹着健宽肩窄腰,板正的没有一条多余的褶皱,难免让人觉得他是一个严肃古板的人。

    他俊美的脸上亦如往常一样没什么表情,整个人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可越是这样,崔凝脑海里那表情慵懒的俊颜就越清晰,清晰到,她忍不住想弄乱他的整齐的衣裳和头发,想让他露出那种吸引人的表情。

    “怎么回事?”魏潜见她脸色涨红,忍不住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温热的掌心贴近额头,崔凝像是被烫了一下,又想躲开又想贴近,一时脑子太乱,身体无法做出反应,整个人便僵住了。

    明明是两天前偷偷牵一下手就能乐颠颠的小丫头,突然不那么亲近他了……

    魏潜掩饰好自己的失落,难得主动的握住了她的手。

    他知道崔凝的过去,了解她的性格,所以很轻易便推测出她以前的生活可能简单到几乎脱离世俗,以前她年纪小,想必崔家没有特别重视某些方面的教育,直到她年岁渐长,又总是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之后,他们才发现问题。她现在的改变,并不是像别的女子一样自然而然的成长,而是因为落入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环境,一股脑接受了许多本来不知道的东西之后被迫开窍了。

    无论对旁人来说,还是对她自己来说,这种转变都显得很生硬。

    魏潜觉得此时此地不适合对她讲太多道理,“阿凝日后都打算不同我说话了?”

    “五哥。”崔凝觉得自己的手被一团火包围,炙热的温度让她难以忽视。

    “我现在变得好奇怪。”她眼睛里包着两包泪,“以前特别喜欢抓着你的手,觉得温暖舒服,可是现在感觉热得慌,身上软绵绵的没有劲,还总是想……”

    “嗯?”魏潜也不懂,他觉得抓着她的手总有很多力气没地方使。

    崔凝听他疑问似的嗯了一声,还以为是让她继续说下去,于是抿了抿嘴,鼓起勇气凑到他身边,红着小脸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还总是想脱你衣服。”

    魏潜脸色瞬间爆红。

    因两人身高差距很大,崔凝不刻意抬头很难瞧见他脸上的变化,更何况,她现在满脑子都事儿,正期期艾艾的揉着自己的衣袖,“五哥,你说我是不是真的病了?”

    在今天以前,崔凝还不知道自己碰到魏潜会有这样的情形。她不敢见魏潜几乎是出自本能的反应,与凌氏说的那些道理没有任何关系。

    尽管听了很多道理之后崔凝准备按照规矩行事,可她很不愿意把魏潜划入“男女有别”这个范围之内,在她心里,他是在她最彷徨无助的时候从天而降的希望,是她最信任最依赖的人,她不想与他产生任何距离。

    魏潜怕她瞧见自己的窘态,长臂一揽,干脆把她拥入怀里,硬着头皮轻声安慰道,“长大了肯定和小时候有很多不同,以后慢慢适应便是。还有,这些事情可以私下与我说,不能随意说给别人听,懂么?”

    这话听着好耳熟,似乎母亲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是魏潜此刻的声音带着微哑,跟梦里的一模一样,特别好听,她脑子里变成一片浆糊,觉得他长得这么好看,声音这么好听,说什么都是对的。

    “五哥,你身上好热。”崔凝喃喃道。

    马车外头的崔况听她的话里内容越来越奇怪,立刻抬手令车夫停下,作为亲弟,他觉得有责任看护这个无知少女。

    魏潜感觉马车停下,便松开崔凝,接着便见崔况飞快蹿了进来。

    “外面太阳太大,还是坐在车里凉快。”崔况说着,目光从两人脸上扫过,发现皆有可疑的红晕,于是深感自己做了个十分明智的决定。(未完待续。)

第218章 浴佛

    第218章

    崔凝和魏潜默默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都未做声。

    崔况也不在意,就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抄着手坐在二人对面。

    在公事之外,魏潜不是那种会主动找话题的人,此时倒也没有觉得多么不自在,可崔凝就不那么得劲了,满车厢的怪异的静默简直叫她如坐针毡。

    崔况看她挪来挪去,离魏潜越来越近,忍不住道,“坐垫上长针了?”

    崔凝眯着眼睛鼓了鼓腮,“何止,我觉得满车厢都长针了。”

    “哼,你就不能消停会!”崔况又无数种刻薄言辞,但考虑到这是在她未婚夫面前,还是很贴心的给大家都留了点面子。

    他嘴欠,却不是那种不分场合乱说话的人,相反,他很懂得审时度势。

    因为开智极早,心智老成,他打小就喜欢与年长自己很多的人相处,起初被人暗暗嘲笑的时候,曾经费了很多心思察言观色,在摸索中迅速成长,那种老成的感觉已经逐渐变得自然起来,成了他与众不同的气度,不再是两年前那会儿,总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时已有了初夏的味道,悬空寺附近绿草茵茵百花盛放,连温热的山风里都带着淡淡的花草香气。

    崔凝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还有些冷清,今日却是游人如织,山脚下熙熙攘攘,道路两侧竟然有许多售卖小玩意的摊位!

    “好热闹!”崔凝叹道。

    魏潜很自然的伸手帮她理了理衣裳,“再过两日就是浴佛节了,那时更热闹。”

    五月十五浴佛节,悬空寺下会聚集成百上千的商贩,届时可见万人浴佛的盛况。

    距离浴佛节还有两日,山下已经商贩云集,事先占好了摊位。崔凝被眼前景象吸引大部分注意力,很快便将那点少女懵懂心思丢开,开开心心逛了起来。

    崔况一扯嘴角,嘀咕道,“我是吃饱撑的才想着担心她!”

    魏潜闻言也不禁微微一笑。

    两人一个错眼的功夫,崔凝就已买了几份鲜花饼让青心青禄分给大家,自己则是一边啃着饼子一边叹气,“怪不得我师父总是喜欢缅怀百年前的论道节。”

    崔况和魏潜都知道她的情况,因此并不奇怪她会如此感慨。

    百年前道家兴盛的时候,每逢各种节日,道观附近也会有类似这般景象,然而实际上,远没有眼前这样的盛景。初唐时,皇室虽认李耳为先祖,支持道家发展,但历代皇帝都不是那么热爱修道,没有一个像当今圣上这般今日修尊佛、明日建座寺,虽然没有“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情景,但也差不远了,光是京郊大大小小的寺庙都有几十处。

    悬空寺以景闻名,因此每到浴佛节,哪怕不信佛的人家都选择会到此一游。而护国寺那边就庄严很多,圣上每年亦会亲临浴佛。

    崔凝心中遗憾陈元不能亲自出来逛逛,于是了一堆东西之后才往山上去。

    奇怪的是,越往阶梯处,游人聚集越多,就连魏潜都觉得奇怪,这些人不去游玩,跑到这边扎堆做什么?

    一行人好不容易挤到阶梯处,才发现长阶之上已然被清场,两侧站着身挎长刀的御林军。

    魏潜带着崔凝占到了一个不那么拥挤的地方,自己则过去询问情况。

    御林军和监察司几乎没有什么交集,一个是圣上亲卫军,一个是圣上手中利刃,外头遇见倒是会卖彼此个面子,再者今日的事情并非机密,因而魏潜很容易便打听到了情况。

    这个消息说不上是好还是坏。

    “圣上召见陈元。”魏潜道。

    “什么,那……”崔凝急道,“之前司言灵的案子会不会影响到他?”

    魏潜第一次述职的时候极力弱化了陈元的存在感,着重的说了案情,他算着浴佛节就要到了,所以刻意把整理好的卷宗拖了一日才递上去,本来按他的推测,哪怕圣上立刻看了卷宗,对陈元有些好奇,应该不会选在浴佛节的前一天召见,而圣上日理万机,这等小事多半过几日就忘记了。

    司言灵出身道家,陈元自然也是,魏潜不得不多想,是不是有人刻意为之。

    “案子已经过去这么久,圣上不会翻旧账。”魏潜安慰她道,“就算认真计较起来,陈元本也没有什么罪过。”

    崔凝听了他话,原本慌乱的心很快平复下来。

    隔了约莫一刻,阶梯上已经能看见缓步而下的人影。

    晨雾尚未散尽,金黄的晨光透过树冠,疏漏成片成束,在长了青苔石阶落下点点光斑。

    光线在空气中仿佛被雾气洇湿了,带着柔和的光晕笼罩在那一袭白衣之上。他撑着素面伞,白衣白发,眼上覆黑纱,肌肤胜雪,像是清晨从深山里走出来的精灵。

    随着他越走越近,众人越发看清他的容貌,长长的白发半拢,迤逦于身后,挺翘的鼻尖下面唇色浅淡,宛如三月里盛开的杏花色,粉白脆弱。人群不自觉的屏息,周围静默极了,似乎生怕发出丝毫声音惊动了那个人。

    陈元被这么多人围观,心里慌乱不堪,然他自幼便能窥破玄奥,看待事物自然便超脱于众生之外,以至于眼下还能够保持着正常姿态。

    他步下最后一个阶梯,隐于黑纱后的目光微动,便瞧见了崔凝,当下不由顿住脚步。

    崔用口型无声道:不要怕。

    陈元抿唇微笑,他怕自己再呆一刻就惊慌的跑到她身边,于是不等旁边的侍卫催促,便挽着宽袖上了马车。

    随着马车远行,周围像是突然被解开封印一般,人们开始议论纷纷,许多人说陈元是被佛门镇压的妖物,也有些人提起了当年的司言灵。

    司言灵的案子,普通百姓尚不知情,在很多人心中,他仍是神灵一般的存在。

    圣上不会不问青红皂白的杀人,但是流言可杀人,如果陈元的存在公诸于众,而他又不被世人接受,必然活不了多久!崔凝听着舆论不算太糟,心里安稳许多。

    陈元被带走,她没有心情再逛了,“咱们快回去吧。”

    她要赶快回去找到祖父,请他打听一下陈元进宫的情况。

    魏潜亦如是想,“莫急,你乘车回府,我先去打听一下,最迟傍晚就给你回音,乖乖的,不要乱跑。”

    “好。”崔凝点头。

    几人匆匆返回。

    崔况这是第一次见到陈元,心中惊奇,“你带我来是为了见他?”(未完待续。)

第219章 元灵

    第219章

    崔凝点头,满腔都是愁绪,“阿元以后该怎么办啊?”

    陈元被圣上如此高调的捧出来,若之后不被重用,那么只要司言灵的案子内情大范围扩散,单是那些亲人死在洪水里的幸存者都能把他啃得渣都不剩!

    崔凝心里明白,魏潜说陈元无罪的话只是安慰之言罢了,如果要认真计较,陈家所行之事是滔天大罪,若不是他们早就遭了报应,定要判个满门抄斩,陈元身为陈氏后人又怎么能说无罪呢?

    人既入了圣上的眼,旁人便再也插不上手了,崔凝只能请祖父帮着留意一二,静静在家等着消息。

    还不到傍晚,崔玄碧和魏潜都使人稍了信来——陈元被圣上赐名司元灵,入浑天监任观星师,居新观星台,无诏不得出。

    “这是囚禁!”崔凝看罢猛的握住信,指节微微泛白。

    崔况想到今早看见的那个人,微微叹了口气。

    那人的眼上覆着黑纱,崔况未能看清神情,却莫名的对他生出些许好感,“圣上只说无诏不得出,也没说不让人探视,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圣上为什么要这样做?”崔凝心疼极了,那样一个纯粹的人呢,要一辈子被囚在方寸之地吗?

    “你不知道?”崔况斜了她一眼,见到她眼底微微泛红,挖苦的话到了嘴边只好生生咽下去,耐心解释,“当年圣上没有下这样的旨,司言灵也是一辈子都在观星台。”

    崔凝参与了这个案子都还有很多事情不知道,她没想到崔况小小年纪竟然知道这么清楚,十几年前,他还没出生呢。

    “你只知道司言灵是会预言,却不知,他还是画师、琴师,同时还是大唐国手,一手棋神鬼莫测,无人能出其右。还有,虽然他传出的词句不多,又大多是关于天象,但即便在他死后这么多年,文坛中也一直都承认他文采斐然,一手字写的也很是不错。这等才子,我怎能不知道?”

    提起司言灵,崔况满是赞誉。

    “他还是个全才啊!”崔凝想起陈元,“我没见过阿元写诗文,但他棋下的也很好,字也好看。”

    崔况现在就有几分高处不胜寒、人生寂寞如雪的感受,他可以选择和岁数大的人交友,然而那些人未必有他聪明,阅历却都比他多,相处起来难免觉得累,所以他始终渴望能有一个真正的知己,因此越发遗憾没能早些认识陈元。

    “那他究竟为何不出浑天监?”崔凝问。

    “我也是偶然听的一些闲话,也不知真假。”崔况低声道,“据说当年陛下和长公主同时看上他,他不愿,便只好将自己囚于方寸。”

    崔况觉得是有一定可信度,这么样一个风姿卓然、才华横溢又神秘莫测的男子,被人喜欢不是很正常吗?他没有见过司言灵,但今早从陈元身上亦能窥见那人当年是何等的风采。

    崔况接着道,“不过还有一种比较神秘的说法,说预言之能必须要不染尘俗才行。”

    崔凝沉默,心想司言灵案子已经揭露所谓三个预言都是造假,难不成圣上还会相信吗?而且圣上如今年纪都多大了,也不大可能看上十三四岁的陈元吧?

    这些事儿,别说是他,就是祖父和符相这些人都未必能弄明白真正原因。

    崔凝道,“你看人眼光也不怎么样。也许司言灵真一百年都不出一个的才子,但有一件事我是不敢苟同的。无论如何,他都不该纵容陈家为非作歹,那可是数万条人命!你可以说他心存侥幸,以为陈家只是在小事上闹点事儿,又或者可以推说,当初水患之事若不是陈家在行事过程中发生意外,也绝不会害了千万人性命。可是天道从来无常,你以为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说不得只差那一把柴火转眼之间便能焚天灭地。”

    一席话说的崔况忍不住打量她,“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崔凝忽然想起在清河的时候,那些教导她的姑姑和先生,头一件事便是向她灌输家族观念——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以家族利益为首。

    如果她说大义灭亲……

    崔况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你笑什么!”崔凝有一种被看破心思的羞恼。

    说起来,她真是极少看见崔况笑的这么开心,这孩子一天到晚都像个老叟似的,满脸写着忧国忧民。

    “万事以家族利益为首,出嫁便以夫家家族利益为首,咱们大家族里出来的女子都有着这样根深蒂固的思想,她们高贵,有才有德,识大体,懂得牺牲,娶了这样的女人才有利于家族兴旺,所以天下人皆费尽心思求娶世家大族之女。但是咱们教养男丁和教养女人是不同的。”

    崔况笑道,“在咱家祠堂里供着的族规,忠孝礼义信都要排在天下大义之后,只不过对外只能谈前者罢了。”

    也就是说,倘若当今不仁,崔家很有可能会应时势而起,绝不会一味愚忠。实际上,所有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都奉行这一点,因此他们都有各自独立的想法和立场,要不然皇帝也不会迫切想削弱世家大族的势力。

    “倘若真如你所言,司言灵此人的确不值得我欣赏。”崔况往榻上一歪,伸手抓了抓罐里冰凉的棋子,“来一局?”

    “没心情。”崔凝说着还是坐到了他对面,叹了一会气,还是伸手拈起一颗棋子,“我心乱已处劣势,所以我先,你让我三子。”

    崔况拈出五颗放在一边,“让你五子。”

    崔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登时怒了,“你这是在侮辱我?”

    “我到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崔况从善如流的捡了两颗回来。

    崔凝因着陈元之事,心里难受的很,偏又插不上手,只好闷头于棋盘上厮杀。她平日棋路沉稳,今日却像不要命是的,锋芒毕露,步步不留退路,倒是把崔况逼的狼狈不堪,眼看就要赢了,没成想,最后竟然被崔况绝地反杀。

    “啊!”崔凝丢了棋子,有气无力的躺在榻上,“我心情不好,你还这样赢我!”

    崔况抄手看着棋盘,认真道,“说句公道话,要不是你心不静露出几个破绽,凭这个路数,我便是不让子也未必能赢,你日后可以试试。”

    崔凝爬起来仔细看棋局,余光瞥见侍婢端了切好的瓜放在几上,便伸手拿了竹签子去扎了一个过来。

    尚未递到嘴边却被崔况夺了去,“这两天母亲在你耳边天天念叨不准碰凉物,我都快听吐了,你还不长记性!”(未完待续。)

第220章 观星

    第220章

    腹部没有那种微弱的抽痛感之后,崔凝便完全忘记了葵水这回事,被剥夺吃瓜的权利,只能生无可恋的瘫在靠垫上。

    崔况只好又让人给她端了盘红豆糕来。

    红豆糕是一种极其寻常的点心,因家里时常会备一些,用不掉的话晚上就分给仆役,可以说现在全家上下也就崔凝一个吃不够。

    侍婢将糕点一放下,崔凝便一咕噜爬起来。

    崔况见她吃的香,也顺手插了一个送入口中,甜腻的红豆泥在口中化开,齁的他眉头都拧成一团。

    “不喜欢吃就别吃,浪费。”甜入心扉,崔凝的心情飞扬,忍不住哼起小调来。

    崔况再吃甜瓜,发现几乎尝不到甜味了,而这种清脆无味的感觉出乎意料的更合他心意。

    从前崔宁没有去世的时候,崔况最喜欢那个二姐,她也是个聪明的孩子,但她所有的聪明都用在了玩耍上,整个人天真的不谙世事,所有的感情都很纯粹,从不会和人耍心眼。而崔凝……在某些方面和崔宁很像,却又似乎截然不同,她固然也有天真的一面,但更多时候,她的通透连崔况都自觉受益良多。

    在亲情之外,崔况渐渐开始把她当做一个可以聊聊的朋友。而其实崔凝最令他满意的一点是——无论怎么说,她都不会生气。

    “吃点心的时候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崔凝一边吃红豆糕,一边想着陈元的事情,竟然觉得看开了点,“其实阿元暂时住在观星楼也好,他在外面非但不自由,反而还不安全。”

    “你能想明白最好,过段时间再看看吧。”崔况觉得这个人自愈能力超凡,根本不需要任何安慰。

    “只是可惜了慕容绿衣。”崔凝敛去笑容,叹了口气,“花儿似的一个人呢。”

    “女人……”崔况无语望天,女人思想难道都这么跳跃?情绪难道都是如此反复无常?前一刻看着还好好的,下一刻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突然低落了,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裴九,不会也这样吧。

    按照崔况后来自己的说法,他媳妇的脑子有坑,而且是个无底的坑,泛泛之辈根本填不上,他这辈子浪费在裴九身上的那些智慧,足够再创造出一个盛世大唐。

    不过眼下崔小弟尚抱着一个美好的想法,觉着自己英明果断的在前面十年安排好一切,剩下的所有时间都可以心无旁骛的建功立业了。

    五月过去,天气越发炎热。

    每年夏季是监察司最清闲的时候:去年的卷宗已经入库,今年的卷宗还未上来,一般的案件又不会交用到监察司。

    于是五月一过,整个监察司都沉浸在懒洋洋的气氛中,连值夜都变得闲适极了,而崔凝最大的烦恼也不外乎是来月事的时候不能吃冰。

    陈元入了监察司之后,反倒更方便了,圣上完全没有阻止他会客,只不过因他身份敏感,一般人没事不会往上凑。

    崔凝,显然不是那一般人。

    她无法给他自由,只好挖空心思的给他创造更舒适的生活,但凡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想着往观星台送一份。

    夏夜的观星台上凉风习习,是个不可多得的纳凉之处,崔凝拎了从乐天居里顺来的吃食哼哧哼哧的爬上了高耸的观星台。

    陈元站在护栏前仰头看着浩浩然夜空,听见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回过身来看向她。

    以皓月之辉为袍,浩瀚星河入眸,恍若从远古踏着历史长河而来的神祇,这样的陈元仿佛离红尘人间很远很远,崔凝的脚步有一瞬凝滞。

    “阿凝。”他笑着走过来,一瞬间便褪去一切光辉,眼里满是欢喜雀跃。

    “我现在也要值夜。”崔凝抛开一切杂乱的心思,把食盒放在小几上,“以后见面可方便了。”

    “真好。”陈元在几前坐下,宽大的衣袍铺在地面上,一瞬间把他衬得格外瘦小,“阿凝,我觉得很开心,以后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崔凝正在把食盒里的东西摆出来,闻言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不觉得无聊吗?”

    陈元眼睛弯弯,“观星楼里全是书,各种各样的都有,夜里还可以随便出来看星空。我以前不太懂得观星,自从看了书房里历代观星师记录的天象,再抬头看这片夜空的时候,眼里就多了很多东西,我觉得等我再厉害一些便能去到任何地方。而且,还有你。”

    “你可真容易满足。”崔凝笑着,感觉脑海里似乎有一个想法一闪而过,她来不及抓住,但直觉告诉她,圣上把陈元留在这里并非是单纯的囚禁,于是叮嘱他道,“阿元,关于你的能力,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

    也许当年司言灵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好。”陈元对崔凝是无条件的信任,她说什么,他都打心底觉得对。

    崔凝让侍卫提了一桶水上来,两人净手后,在坪上吃着夜宵。

    “这里看星空真有些不一样。好像伸手便可触到星辰。”崔凝也跟四师兄学过观星术,虽然只学了几日,但她记性好,几年过去再想起来又有了不同的感悟。

    想起四师兄,她突然明白陈元说开心也许并不是因为容易满足。

    四师兄和二师兄是截然不同的性子,二师兄放浪形骸,四师兄严肃刻板,二师兄一天不出去就浑身难受,四师兄能在方寸之间保持一个同一个姿势一站就是几个时辰,且印象当中,他似乎从未出过道观。

    对精通观星术的人来说,万千星辰岂止是热闹,根本不需要在红尘里打发寂寞时光吧。

    崔凝看着星空,忽然想起一桩极为微小的事。

    大概是她五六岁的时候,某个夏天夜晚,她尿急,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往茅房跑,看见了四师兄一身青袍站在院子仰头看天,他垂眼看着她的时候,无情无念的模样就烙在她脑海深处。

    之后这么多年里,崔凝都不曾记起过那样的四师兄,因为他平日总是会絮絮叨叨、爱管教。

    今日记忆骤然冒出来,莫名与陈元刚才的模样重合了。

    观星师、起卦、看相……道家……

    崔凝使劲揉了揉脑袋,总觉得有一个很浅显的事情被自己漏掉了。(未完待续。)

第221章 血烟花

    第221章

    有些事情越是近在眼前越是看不清楚,越是用力去想越想不起来。

    崔凝呆怔了半晌,叹了口气,叼了一只鸡腿继续看夜空。陈元也颇有兴致,开始与她讲最近观星趣事。

    “我从前学的观星术中二十八宿分东西南北四官,而中官有一个紫宫,近来看诸位观星师的记录,发现他们重新划分了星域,分了三垣二十八宿。”他指着天空不同的区域,“太微垣、紫微垣、天市垣。”

    “只不过都是一些文字记录,有一些地方很模糊,我准备将这些记录都整理一遍,绘出天象图。”

    崔凝转眼看向他,“阿元,你是天生的观星师。”

    陈元羞赧一笑,如雪的面颊上泛起血色,他的皮肤天生比别人脆弱,血气上涌的时候连眼角都染上了******,分明是如稚子般纯粹的目光,颜色却妖艳非常,眸光流转之间,动人魄,摄人魂。

    崔凝小时候就崇拜二师兄,因为师父告诉她,二师兄长得好,是观里生存的保障,而后来她也发现,所有长得好的师兄在外面混的都比较好,渐渐的她便打眼里觉得长得好的人都不一般。

    实际上她师父不过是想说,因为长得有仙气,出去赚钱的时候比较容易取得别人的好感,从而再进一步获得信任。她师父没有明说,她便一直按照自己的想法理解了。就像之前每次见到谢飏,她心里想的都是:啊,这人长得如此俊美,本事得有多大啊!

    到崔家这几年,崔凝已经逐渐发现这种想法不太对,可是多年来的习惯一时难以截掉,因而此时此刻看见陈元的模样,她第一反应是——这孩子日后是有大造化的人。

    “我觉得观天象比观人面要自在。”陈元清浅的眸色里映着繁星点点,面上是前所未有的放松,“一念之变,人的命数便可能截然不同,命运之多变更甚于天机。更可怕的是人的**无穷无尽,以前每一次帮人看相,总觉得那些人像水蛭,恨不能黏在我身上叫我把一切天机运数都给他。”

    每一次,那些人被祸事缠身,神色凄惶令人同情,然而一旦发现他的能力,便开始不断索求,有些人甚至不惜亲生骨血的性命也要得到运数,转眼间就能从丧家之犬变成贪婪的恶魔。

    这么深刻的见解令崔凝有所触动,忍不住揉了揉他的银发,“你和我小弟一定能成为朋友。”

    陈元这回连耳根都红了,垂眼不敢看她。

    “我要回去了,那边还要值夜,不能离开太久。”

    崔凝看见他失望的表情,笑道,“明天我就让小弟来看你,还有,你还记得前些日子在悬空寺见过的陆凭风吗?我觉得她人不错,要不是她现在还在养伤,我一准把她拉过来玩。”

    “嗯。”陈元乖巧的点头。

    监察司本来没有安排崔凝值夜,是她主动要求的,不过魏潜不放心,还是把她安排跟自己一班,而同一天值夜的还有易君如。

    这个人懒到令人发指,倘若没有人在旁监督,估计不到下半夜就能睡的雷打不动,万一到时候有紧急案子,到时候监察四处怕是根本找不到人。

    崔凝离开这一会,易君如便凑到魏潜旁边开始絮叨,“魏大人真是心胸宽广,未婚妻大半夜跑去看别的男子这等事情,也就你能忍了。”

    “那司元灵,生的如仙似妖,那天我送他去观星台,他就那么轻轻的瞟了我一眼,差点把魂儿都勾去,我一个七尺男儿都受不住,魏大人就不担心吗?”

    魏潜看都不看他,开口道,“目测你只有六尺三寸,比我侄女还少两寸。”

    “……”

    易君如被打击的半晌才缓过来,“重点不在于此。魏大人尚未成亲,是不了解女人,我家里那位平日嘴上说对我如何如何爱重,街上瞧见俊俏郎君都还会多看几眼,魏大人你真得上点心……”

    “易大人。”崔凝拎着食盒进来,“夜宵没你的份了。”

    “咳。”易君如尴尬道,“我是好心。”

    “好心?易大人背后插的一手好刀,我还要谢谢你不成。”崔凝说着,打开食盒,里面粥、饼、清爽小菜、瓜果,十分丰富。

    魏潜见她看着葡萄吞口水,便盛了一碗粥塞进她手里,“不许吃凉。”

    “五哥。”崔凝在他身畔坐下,欲言又止。

    刚才易君如的话她都听见了,她觉得自己这样做确实不对,至少在同僚的眼里看来,她没有把魏潜的面子放在眼里。

    “莫要把一些无关紧要之人的话放在心上,你出去之前也问过我的意思,我既是应了便不会有别的想法。”魏潜拈了一粒葡萄放入口中,酸甜的味道冲击味蕾,他不动声色的咽了下去。

    他把她放在心上了,自然不可能没有任何感觉。可是,他厌恶恐惧大部分女人,本做好了独自过一辈子的打算,能意外得到这份感情于他来说乃是上天恩赐,他以大她十多岁的年纪订了亲,应该更包容更照顾才对,一点小事又何必非要计较,弄得小姑娘两难呢?

    非得逼崔凝在他和陈元之间选一个,他反而觉得更不舒服。

    崔凝放下心来,在几下偷偷勾了勾他的小指,“五哥你真好。”

    魏潜唇角微扬,那一点点的酸味也消散殆尽,口中葡萄余味丝丝甘甜沁人心脾。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让那个无关紧要的人在一旁牙都快酸倒了。

    “喏,这个是给你的。”崔凝把食盒下面一层拎给易君如,“要是再被我逮到一回,哼!定不会如今日这般轻轻揭过!”

    易君如还真不敢忽视她的威胁,赶紧应下来,“崔大人心胸宽广、心胸宽广!”

    易君如接过食盒,刚刚夹了一筷子鱼肉塞进嘴里,便听见尖锐急促的啸声,紧接着远处天空骤然一明,炸开一朵血红的烟花。

    魏潜眉头微皱,易君如赶紧咽下嘴里的食物。

    监察司在值夜的人全部跑了出来。

    远处天空上还残留着点点血红,尖锐的啸声仿佛还响在所有人的耳畔。

    “五哥……”夜凉如水,崔凝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未完待续。)

第222章 死巷

    第222章

    任监察使之后,崔凝便可以查阅监察司一部分机密资料,监察司内部传信方法是她重点看过的内容。

    信号烟花中也有红色,但那种烟花升空高,炸开面积小,远距离根本听不见这么大的声响。

    “自监察司建立以来,血烟就响过一次。”易君如仍然恍在梦中,“这种烟花不是信号,而是说明有监察司官员死于非命……有人在暗杀监察司的人!”

    这已经不是什么凶案了,而是蔑视皇权,有人在对今上示威。

    监察司反应极快,易君如话音才落,集合的短哨声便响起来。

    三人匆匆赶到议事阁。

    监察令早已满脸不虞的坐在首位,历任监察令中属他最倒霉,才被圣上压着解决了陆家嫡女被绑架的案子,还没来得及过点安稳日子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暗杀监察司官员是蔑视皇权,但首先,是在挑衅监察司。

    今夜值夜的官员一共六人,全部都已落座。

    监察令目光扫视一圈,最终落在魏潜身上,“方才鹰卫传信来,监察二处的李佐令被人杀害,尸体就在距他家不远处的巷子里,魏佐令,马上带人过去查看现场。”

    李佐令?李昴!

    屋里落针可闻,每个人脸上都满是惊诧。

    在调查司言灵案时,监察令派了李昴与魏潜共同查案。崔凝对他印象深刻,不是因为他办案如神,而是他审讯犯人时手段极其残忍,不仅如此,他还在对犯人用刑时露出极为享受的表情,说是个变态都不为过。

    李昴成长经历坎坷,形成畸形的性格并不奇怪,他比一般人残忍,也比一般人更嫉恶如仇,并不算一个坏人。

    崔凝至今还能想起他那张看上去有几分阴鸷的脸,以她浅薄的易学知识,总觉得这个人命很硬,因此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一个人会死于暗杀,而且如此突然。

    监察令把事情交代下去,整个人仿佛老了几岁。他直属副官是两名少监,属文职,平时多是管管监察司内部事情,而下面四名佐令里头,最得他信任与重用的便是李昴。李昴之死,如同生生砍断了他的臂膀一般,切骨之痛,难以言说。

    魏潜领了任务,便立刻带人前往,崔凝作为监察四处的监察使,自然也要跟过去。

    李昴的尸体在一个狭窄的巷子里。

    巷子只有三尺宽,墙壁、地上全部都是血迹,李昴穿着中衣靠在尽头的墙壁上,脸色惨白,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如往常一般冷冽阴鸷,似乎死前在看着某个人。

    “卑职在夜巡时看见烟花便急忙带人赶过来了。”兵马司巡夜的队正道,“卑职带人赶到时,李大人已经没有生机。”

    魏潜的目光从尸体上移开,看向队正,“如何称呼?”

    “卑职梁超。”那人道。

    “梁队正。”魏潜站在巷口,没有立刻进去,“请你说详细一些,你是如何发现李大人,又如何判断他已绝生机?”

    梁超听他话里仿佛有怀疑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和卑职一起过来的还有十几个人。就在两刻之前,卑职和平常一样带着一队人夜巡,突然听见一声尖啸,紧接着天上就炸开了一片红烟花,当时卑职带人赶过来之后就发现一个人倒在巷子里头……”

    巷子里血气冲天,一个人流了这么多血,基本上没有生还的可能了,但是梁超当时没有想这么多,他看见有人倒在血泊里,便立即带人冲进了巷子救人。

    他也是见过死人的,当时手一放上李昴的颈脉便知道人已经死了。

    “也就是说,你们一队十几个人全部都进了巷子?”魏潜冷冷问道。

    梁超反应过来,自己好像闯了祸,尴尬的挠了挠头,“这个……没全进来……但也差不多了……”

    巷子里这么窄,就算凶手离开时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被十几个人一搅合,哪里还能剩下一星半点?

    “万一凶手在墙上伏击,你觉得你这一队人马在窄窄的巷子中能有几人生还?”魏潜面无表情的道,“你立刻去确认,究竟有几个人进了巷子,让所有人都不许动,在一旁等着。”

    “是。”梁超面红耳赤的领命。

    魏潜让崔凝和易君如跟梁超过去,自己一个人举着火把慢慢走入巷中,其他人则在巷外候遣。

    这个巷子不算深,约莫两丈半长,两面是两户人家的院墙。

    脚下是石砖地面,砌的不算紧实,砖面几乎全部被染红,而血全部都从缝隙里渗进去了。墙壁上到处都是飞溅的血迹,还有几个手掌印。

    李昴身上中衣被血液染红,只有衣领的地方还能看出它原本的颜色。

    魏潜环视一周,觉得这个地方很是怪异。

    他从外面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任何血迹,也就是说,李昴在巷子外面之时还没有受伤。如果墙上这两个掌印属于李昴,那说明他是清醒着的,但是从这里仅存不多的痕迹来看,他被人捅了数刀,却几乎没有过多的挣扎,这里也没有任何打斗痕迹!

    据魏潜所知,李昴是会武功的,能保他从那么恶劣的成长环境中全须全尾的长大,就算不是太高明,那显然也不算太差。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竟然令一个心智坚韧并且会武功的男人在清醒的情况下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李昴身上穿着中衣,可以推测,他并不是专门出来见一个认识的人。也许是有人给他下药将其掳到此处杀害,也许是有人故意引他到这里,而这个人是他认识并且有一些渊源的人……

    魏潜觉得前者的可能性不大,一来,李昴是个极为警觉的人,想用任何方法给他下药都很难得手,而且不是每个人都像柳惊尘那样随手就能配出各种各样的迷药,大部分迷药在限制人行动力的同时,人也不可能清醒,然而李昴明显没有昏迷,甚至在凶手离去之后还没有断气,因为他手里握着烟花,方才那朵血色烟花似乎正是他自己燃放的……

    可是,这就更奇怪了,如果他是被人引到此处,一个急急忙忙连衣服都来不及穿的人竟然还带着烟花和火折子,那么他是出来之前就预料到自己的结局了吗?

    以李昴的洞察力,也不是没有可能。

    魏潜在他面前蹲下来,与他微眯的眼眸对视,自语道,“你想说什么?”

    魏潜顿了顿,顺着他的目光转头向巷口看去,眼睛也不由眯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223章 痕迹

    第223章

    巷子口站着的人看见魏潜看过来,愣了片刻,纷纷让开,露出了路对面一株碗口粗的垂柳。

    柳枝在风里轻轻摆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只不此时此刻,身畔尸体未冷,夜色中所有景物看起来皆有几分诡异。

    尽管现场被破坏的很厉害,但还是要尽力的收集证据。魏潜起身仔细将查看现场,直到仵作赶来。

    仵作没有大幅度挪动李昴的身体,只是将衣物尽除。

    老仵作喜好喝酒,白天总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到了夜里反倒精神奕奕,眼睛里都有了光彩。

    他小心翼翼的用素布盖住李昴光裸的身体之后才道,“身体没有僵硬,还有体温,以我的经验,应该死亡不超过一个时辰。胸腹部中了四刀,贯穿身体,伤口很整齐,可见凶手惯于用刀而且力气不小,或许,他在行凶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到恐惧。”

    人一旦产生恐惧心理,就算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刀,也会与下手利索所造成的伤口有区别。

    老仵作道,“光线太暗,最好天亮之后能再检验一遍。”

    魏潜垂眼道,“天亮之后我这边还需再次查看,尸体暂时放在这里不动,天亮后会送去停尸房,届时你再过去验尸。”

    “是。”老仵作微微躬身。

    巷子外面,黄锐怔然望着李昴的尸体。他是李昴的直接下属,平日里监察二处的人都对这位性情古怪的上峰颇有微词,他也不例外。

    在所有人眼里,李昴就像是生存在黑暗中的怪物,不喜欢出来转悠,也不喜欢与人交流,平时总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看人的眼神总是带着审视的意味,戒备心极强,不苟言笑,只有在那些罪犯身上实施酷刑的时候,才能从他那张脸上看到“兴奋、开心、得意”等各种正面情绪。

    在他们这些了解他下属的心里,他本身就是炼狱里出来的怪物,非人一般的存在,谁能想象的到,他竟然会突然惨死在这样一个平静的夜里?

    黄锐身后不远处,巡夜的士兵站成一排,连同梁超,一共十六个人。

    十六个人中,一共有九个进入了窄巷,这一点,在单独询问过每一个人之后得到证实。

    他们都是受过训的兵,巡夜的时候列队前行,即使出现什么突发状况也不会突然乱了队形,因此在梁超带头冲进死巷的时候,剩下的人也是按照顺序跟进,所以他们给的人数基本上不会有误差。

    崔凝令两拨人分开站,而后和易君如一一检查他们的身上的痕迹。

    九名进入死巷的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沾染了血迹,而没有进入死巷的人身上皆干干净净。

    这么短的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换了衣物鞋子,这说明最起码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人在撒谎。

    进入巷子的九个人,大多数都是靴上有血,只有两个人例外——梁超和当时站在他身后的士兵。

    梁超接触过尸体,身上沾染血迹很正常,而另外一名巡兵,则说当时梁队正突然后退了两步,撞到了他,他慌忙侧身避开的时候身子擦了一下墙壁。

    供词与现场痕迹都能对的上,只是崔凝注意道,此人的鞋面上有一个血点,明显是滴落上去的。

    这就很奇怪了!什么样的情况下,会有血点滴落上去?

    “可能是我甩上去的吧?”梁超不确定的道,“我看见李大人的时候,他腹部好像还在的往外冒血,我也没多想,赶紧用手按住伤口,叫人去请医者。我手上沾了很多血……”

    崔凝打断他的话,“你是说,你先按住了李大人身上的伤口,然后才后将血不慎甩到他身上?”

    梁超回忆了一下,比划着当时的情形,“我一进巷子,就赶紧上前查看,发现李大人身上还热乎,腹部伤口在流血,我马上一手按住伤口,一手去探他的鼻息,发现他没有呼吸了,又探了探他的颈脉,确定人已经死了之后,我心里有些慌,起身的时候没站稳便退了两步。”

    他戚戚然道,“我们兵马司每个十五日便会调防,咱们是今晚才调到这边的,生怕出什么事……没想到,唉!”

    崔凝端着纸笔将他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记下。

    半晌没说话的易君如忽然问,“是谁去叫医者的?”

    “是我。”一名看上去像个少年的巡兵站出来,“我站在队末,队正下令之后,我便跑去叫医者了。”

    易君如腆着肚子上前去检查他身上有没有遗漏的痕迹。

    梁超皱眉,有些不满道,“咱们巡兵夜巡就是为了保百姓平安,怎么几位大人好像一直怀疑咱们杀人放火似的!”

    “我们也是依规矩办事,诸位最先接触暗杀现场,必须要排除作案可能性。”崔凝解释道。

    易君如属于那种别人推一步他走一步的主儿,旁人若是不言不语,他能想起来看一眼都实属不容易,这会儿听着梁超的话反倒不乐意了,恨不能把眼前这个小巡兵扒了衣裳一寸一寸的查看。

    小巡兵被他看的浑身寒毛直竖,身子都僵了。

    月光明亮,然而毕竟是夜晚,巡兵身上穿的又是深色铠甲,不大容易看清楚,易君如看了一会儿便直起身,抚了抚手上的肥肉道,“你们哪儿都不准去,等天亮之后本官还要再看一遍。”

    梁超气结。

    烟花炸开的时候,周围有很多人家都被惊醒了,此时有几个人伸头探脑往这边张望。

    崔凝索性一家家的敲开门,询问在这两个时辰之间有没有听见什么可疑的声音,或者有没有发生和平常不一样的事情。

    李昴住的这个坊大多都是些小户人家,街巷窄,院子小,站在院子里能把街巷上的动静听的清清楚楚,家里能使个仆从在这些街坊的眼里都算是富贵了。而李昴家里虽然只没有任何仆从,却因身有官职,无疑成了这条街上最富贵的人。

    李昴的宅子距离死巷很近,大约只有百丈距离,监察司的人已经将他的宅子围了起来,以免里面有什么蛛丝马迹被人进去破坏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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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1520/ 第一时间欣赏崔大人驾到最新章节! 作者:袖唐所写的《崔大人驾到》为转载作品,崔大人驾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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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恼怒又担忧:就算以后我生的孩子能笨点,可你又不会变笨。
他抱住她道:近墨者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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