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天雷飞神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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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穹上。
皓月当空,群星拱卫,明辉照下,摇曳生姿。
陈岩站在高台上,大袖如翼,八景金阳宝镜上一道神光冲天而起,径直打在惨白的阴气长河上。
轰隆隆,
神光洞穿阴气,爆开一团团耀眼的金火,流光溢彩,纵横往来,璀璨光明。
“去,”
陈岩一击成功,不再停留,大袖一扬,三道符箓腾空,如龙如蛇,尾带焰光,缠绕金纹,奏响雷音。
轰隆隆,
三道符箓投入河中,一圈又一圈的雷煞之力弥漫,扫荡阴气,寰宇太清。
“啊,”
阴间来人听到雷音激荡,身子一个摇晃,好似水纹起了涟漪。
“是天雷飞神符,”
他咬着牙,恨声道,“这个小子怎么会有这么阴损的符箓?”
“哈哈,”
陈岩看着半空中手忙脚乱的家伙,出了一口恶气,可惜自神婆手中得到的这种符箓不多,不然的话,应该会让他吃个大亏。
“给我死,”
这位来自阴间的人物听到笑声,三尸神暴跳,怒火冲顶,脚下的阴气长河倏尔延伸,横无涯岸,数以千计的厉鬼自河水中爬出。
桀桀,
群鬼怪叫,森森然的阴气铺天盖地,仿佛要把方圆千里化为修罗地狱。
哗啦啦,
千鬼肆虐,吞噬周围的阳气,在这个春日的时节,白水河畔竟然飘起了雪花,昏黄色,有一种沉沦的绝望。
“厉害,”
陈岩收敛起面上的笑容,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对方的可怕。
“都得死,”
阴间来人眸子幽深,身边是碧绿的鬼火环绕,上下左右,无所不在。
“挡不住,”
陈岩瞬间有了判断,自己凭借宝图和金镜只能勉强自保,稍一不慎被卷入阴气长河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千鬼噬魂。”
阴间来人口中吟唱晦涩艰难的咒语,原本四处奔跑的恶鬼停住步子,齐齐昂头,发出一声撕裂的嚎叫。
嗡嗡嗡,
嚎叫一起,虚空中顿时生出一圈又一圈无形的声波,所到之处,摄魂勾魄,不留活口。
“不好,”
陈岩变了颜色,他识海中的神魂不停地震荡,笼罩在外面的神念更是如中大锤,根根寸断。
“可恨,”
陈岩顾不得其他,用手一指,《太冥玄天宝典》浮起,悬在神魂之上,丝丝缕缕的黑光垂下,如璎珞珠帘,叮当作响。
“安如黑天,”
陈岩默念咒语,宝典转动,护住神魂,不再被鬼音所扰,可是这样的话,他已经分不出其他的精神去面对阴间来人。
“无耻的人海战术。”
陈岩咬牙切齿,心中暗骂。
“哈哈,”
这次轮到阴间来人大笑了,他用手一探,如云中恶龙显形,恐怖的力道向陈岩抓来,要将之擒拿。
眼看陈岩就要被对方生擒之时,突然之间,虚空中传来澎湃的潮声,幽幽深深的水光落下,席卷四方。
“什么人?”
阴间来人猝不及防下,让大水一冲,一个踉跄。
“水镜,”
轻声慢吟中,一个窈窕的蒙面女子出现在水光上,裙裾飘舞之间,潮水大涨,化为一面面的镜子,上下左右,四面八方。
哗啦啦,
镜光落下,转瞬之间,折射出上百的女子,都是轻纱蒙面,身材窈窕,赤足如莲,幽香细细。
“幻术?”
阴间来人退回自己的阴气长河,额头上显出竖瞳,却发现白茫茫的水光,根本看不出真身。
“你到底是什么人?”
阴间来人坐到王座上,玄黑法衣上的鬼面张牙舞爪,沉声道,“金台府里何时出了你这样的炼气士?”
“咯咯,”
清脆的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笑道,“杜大人,你出来的时间可是不短了,要是被坐镇金台府的那位发现,一拳打过来,你就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嗯?”
杜昭看了看府城中央方向,目光闪烁了下,道,“他的武道意志确实对我克制很大,不过,我迟早会发现你的身份,今天的事儿没完。”
“那以后见喽。”
蒙面女子声音轻灵,好似云雀,婉转动听。
“走着瞧。”
杜昭知道坐镇金台府的那位的厉害,不愿多留,惨白色的阴气长河一下子缩了回来,裹住他的身子,三五个呼吸后,没了踪影。
“呼,”
目送杜昭离开,蒙面女子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高耸的胸口,道,“幸亏把他吓走了,不然的话,会很麻烦。”
“嗯?”
陈岩看着蒙面女子,行礼道,“多谢夫人出手相救。”
“嘻嘻,”
细风吹开轻纱,露出陆青青宜嗔宜喜的娇颜,她提着裙子,绕着高台走了一圈,道,“眼光不错嘛,能一下子认出我来。”
陈岩看着黑沉沉的夜色,半月湖中的莲花已经被阴气腐蚀掉,成了残枝败荷,有一种凄冷,道,“在我认识的人中,也只有夫人才有这么大的本领了。”
“少在这里睁眼说瞎话,”
陆青青美目一瞪,纤纤玉手捋着垂下来的青丝,道,“你们陈家人才辈出,雄踞一方,你什么没有见过?”
“又是陈家,”
陈岩垂下眼睑,挡住眸中的异色,转了转戴在手指上的玉扳指,没有说话。
“倒是你陈岩,”
陆青青走到陈岩近前,踮着脚,两人离得很近,长长的睫毛抖动,吐气如兰,麝香幽幽,道,“我还真没有想到,你会有这样的本事,居然能够在杜昭手中活下来。”
陈岩嗅着芳香,娇美如花的玉颜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及,他沉了沉心思,识海中的神魂观想大黑天,安静祥和,道,“侥幸而已。”
“果然是不简单,”
陆青青看着眼前的少年郎气定神闲,细细的烟眉挑了挑,她的天香之气虽然还没有大成,但无形无影,能够影响别人的好恶,却是少有失手,更何况对面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儿。
“越来越有意思了。”
陆青青玉足一点,身轻如燕,往宅外飘去,清脆的声音传来道,“刚才离开的杜昭是阴间的人物,来历不小,我先帮你挡一阵子,但不会太久。”
“杜昭将杜玉娘那个小鬼养在白水云宅中,就是等她炼形成功后,带她去阴间谋个一官半职。正因为如此,白水云宅的事儿被很多希望交好杜昭的人压了下去,普通人根本不会接触到。”
“这是金台府上层之间秘而不宣之事,你能买下这个宅子,很可能是有人想让你买这个宅子。”
“最后,记得多和崔学政联系。”
陈岩一直看着陆青青的影子消失不见,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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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得与失
第二天。
日上新台,桃枝倒影绿水中,空明摩荡,如诗如画。
真的是,淡水浓山,丹泉黛岭,美不胜收。
陈岩坐在亭台中,目光幽深。
识海中的《太冥玄天宝典》无风自动,显出不见底色的黑暗,宁静、纯粹和安详。
九天普化真形图和八景金阳宝镜立在两边,一个恢宏,一个光明,日月交辉。
“杜昭,”
陈岩看着天边尽头金霞连绵,焰火升腾,想到昨晚面对的阴间之人,眉头不由得皱了皱,平白无故结下这样的仇人,真是让人不愉快。
“看来这都是有人预谋好的。”
陈岩想到住宅牙行中的王执事,心里冷笑两声,这笔账儿,早晚会跟他们算一算。
“无日之矛。”
陈岩略一沉吟,口诵咒语,神魂上生出细细密密的咒文,倏尔扭曲,凝成一柄长矛,横有丈许,矛身上是如龙如蛇的花纹,如活物般蠕动。
长矛一出,吞噬掉所有的光和热,黑暗降临,压抑、绝望、恐惧,还有深入到骨髓中的冷寂。
道术,无日之矛。
“还不错,”
陈岩看着矛身上仿佛时刻变化的玄妙纹理,满意地点点头,他虽然结下了一个难缠的敌人,但能够领悟到无日之矛的意念,也是不错。
“少爷,”
这时候,阿英出现,头梳碧螺髻,身披细花霜叶长裙,弯眉如月,琼鼻粉腮,道,“刚才宅子外来了一群人,说是要入府当下人。”
“嗯。”
陈岩点点头,,道,“阿英,等会你收下他们的卖身契就行。”
“少爷,人不少呢。”
阿英提醒了一句,她刚才观察了一下,发现来了得有四十多人,男女老少都有,举止规矩,颇有章法。
“没事,”
陈岩摆摆手,这群人是他特意向陆青青讨要的,用来打理宅院,反正不是当心腹,只是使唤人,很好用,道,“阿英,以后就让他们来忙活宅院里的事儿,你以后抽出时间来多练一练我交给你的五禽戏。”
“好的。”
阿英答应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陈岩看着阿英的倩影转过墙角,消失不见,笑了笑。
昨晚杜昭施展千鬼噬魂之术,白水云宅中的其他人都是在无声无息间被摄走了魂魄,成为行尸走肉,只有阿英安然无恙。
以前有鬼神推磨,然后是学习五禽戏驾轻就熟,再加上现在能抵抗千鬼噬魂,自己这个身边的小丫头不知道以后会走到哪一步。
“希望以后能够跟上我的步子。”
陈岩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诸多杂念斩去,屏息凝神,观想太冥,丝丝缕缕的黑暗力量浮现,缠绕神魂,增强神魂的力量。
通过昨天的斗法,他更深刻的知道自己现在的实力依然很不足,或许只有尽快突破到精气化神的第三个阶段神游,修炼出阴神出窍,才可以道术千变万化,和他人争锋。
现在的道术还是太过古板,比不上炼气士和武道之人。
不会是每次都会有人相救,而且别人的人情一点都不会好还。
“神魂如晶,色成八彩,才可以贯通卤门,化为阴神出窍。”
陈岩冷静地观看着识海中的神魂,虽然力量不弱,但离到神游还得一段时间。
府城,紫衣巷。
新桃垂柳,红紫灿烂,远远看去,交织若锦绣。
庭中有老松苍翠,飞带如虬,横生三品,冉冉者若绿须。
崔学政一身宽大长衣,坐在松下,看着小池中水清石出,青鱼可数,怡然自得。
“春水石心眸一点,”
崔学政摇了摇头,道,“要是陈岩在此,肯定可以挥毫作画。”
“崔兄,”
王勉头戴金冠,身披千鹤衣,宽眉阔目,须若钢针,自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威严,笑道,“我刚来了金台府不到一天,可是光听你提陈岩这个名字,得足足不小十次了。”
“确实是个好苗子。”
崔学政指了指案上的画卷,道,“这是陈岩上次送来的,你看一看。”
“哦,”
王勉一听,来了兴趣,起身展开一看,只见青山、丹丘、清泉、雪云、老松、奇石、人家,一种山中日月长的意境扑面而来。
再看画上的题跋,雄健刚毅,字迹雍容,已经有大家风范。
“书画双绝啊,”
王勉也不由得刮目相看,眸中异彩一闪而过,道,“这样的灵气纵横,只能是天授其才。”
“陈岩出身一般,”
崔学政摩挲着茶杯上细密的纹路,道,“不过他不仅书画天赋惊人,文章也是作的四平八稳,以后科道上应该会有所作为。”
顿了顿,崔学政犹豫了下,继续道,“天子最近几年愈发醉心于书画,算是未雨绸缪吧。”
“你,”
王勉听到这句话,脸色大变,好一会才平静下来,道,“内阁的各位大人要是知道你存了这样的心思,恐怕不会让你好过。”
“内阁的各位大人学究天人,秉承圣贤之道,我一直很是敬仰,不过天子到底是天子,不光是要垂拱而治。”
崔学政展颜一笑,不再多说,换了个话题,道,“不说这个了,你这次来金台府可是为了京中发生的那件事?”
“是啊,”
王勉收好案上的画卷,答道,“我当年欠下一个人情,这次得还了。”
“千面妖狐最善于变化,”
崔学政虽然远在金台府,但对京中的变化了如指掌,平声道,“你虽然武道出神入化,但要抓到对方也是千难万难。”
“尽力而为吧。”
王勉饮了一杯茶,目光深沉,道,“千面妖狐盗走的重宝非同小可,消息泄露出去后,肯定得不少人赶来,以后的金台府会风起云涌。”
“有官府力量镇压,翻不起多少风浪。”
崔学政坐得稳稳当当,当今天下大一统,法网疏而不漏,能保证大局不乱。
“这次仙道会有人来,”
王勉站起身,道,“很久没有和他们交手了,这次看看他们有没有长进。”
说完,他的眉心一下子裂开,丝丝缕缕的金线射出,不到半个呼吸就密布全身,凝成一具金灿灿的铠甲。
哗啦啦,
铠甲抖动,生出莽莽大力,王勉御空飞行,快若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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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声望宜人 神魂如晶
很快春去夏来。
只见得,晴雨新月,绿水照碧,姗姗可爱。
园中石骨玲珑,中空四达,泉竹隐蔽,状若莲花,陈岩端坐其上,束发不带冠,斜插一支木簪子,面容俊秀,手捧《朱子》,看得津津有味。
阿英离得不远,细目黛眉,长裙束腰,容颜愈发清丽。
“咦,”
阿英眯着眼,她只觉得离自己少爷近了,自己就好似在黑暗里,安详、宁静、自然,心神放松,思维敏捷。
“抱鹿桩,”
阿英捏了个抱元守一的架子,活血、益髓、壮筋,心静体松,姿态舒展。
“咄,”
陈岩看完圣贤之书,念头一转,识海中升腾起重重叠叠的黑气,倏尔变为一根长矛,细密的黑暗花纹交织在矛身,矛尖上吞噬所有的光明。
死寂,压抑,绝望。
下一刻,
长矛陡然间炸开,化为一个如蚀日般的真文,镌刻到神魂之上,和黑天安心咒所化的真文遥遥相对。
很显然,道术无日之矛修炼到圆满境界,以后收发由心。
“不错。”
陈岩把手一招,八景金阳宝镜握在掌中,滴溜溜转动,转头看向阿英,问道,“住宅牙行有没有动静?”
“少爷,”
阿英身子不动,吐字如玉,道,“自一个月前那个王执事报了暴毙之外,牙行没有动静了。”
“杀人灭口啊。”
陈岩面不改色,眉宇间青意流转,道,“还有没有别的事儿?”
“还有啊,”
阿英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道,“少爷院试的小诗,还有送到紫衣巷的如梦令小词,崔学政都很是欣赏,多次在各种场合赞誉,少爷你现在在金台府算是名声四起了呢。”
“这样啊,”
陈岩沉吟少许,道,“阿英,你再让人陆青青传个话,让她帮忙炒一炒,才子的风头还不够盛啊。”
“好的,”
阿英虽然觉得自家少爷未免太过爱名声,不过小丫头最是乖巧听话,自然不会多说。
“对了,”
阿英正要离开,突然想起一件事,头上的冲天髻乱晃,鼓着肉呼呼的小脸,道,“李公子又来了啦,邀请你去潇湘馆去喝花酒。”
李公子三个字,阿英咬字很重,看样子恨不得是咬死这个教坏自己少爷,经常带自己少爷去青楼听曲儿喝花酒的可恶家伙。
“什么喝花酒啊,就是去坐一坐,吟个诗,作个对,”
陈岩笑了笑,收起宝镜。
李初阳是他当日在拜访崔学政时候认识同窗,出身于府城的李家,本身家大业大,对科举也没多大兴趣,却是极为喜欢诗词,跟陈岩往来几次熟悉后,经常在一起聚一聚。
自己的名声能够在府城传开,李初阳和他的狐朋狗友的鼓吹发挥的作用不小。
“哼哼,”
阿英虽然小,但可不是好糊弄的,骚客诗人嘛,到了青楼里,还不是放浪形骸?
“这个小丫头,”
陈岩看着阿英蹦蹦跳跳出去,垂下眼睑,识海中的《太冥玄天宝典》转动,垂下如璎珞般的黑光。
他对声名这么热衷,不仅和同窗们互相吹捧,还暗地里布置人手对崔学政的评价推波助澜,当然不是因为他爱慕虚荣,而是因为声望宜人。
不错,正是声望宜人。
原本他刚刚凝魄,还得一段时间才可以壮大神魂到神游境界,可是没有想到,在院试案首和文采惊人的名头在府城传开之后,声望节节攀高,从而引起一种玄妙的力量,直接经过宝典转化,滋养神魂。
名声越大,这种玄妙的力量越强,对神魂的滋养效果越出众,神魂在短短时间内发生蜕变,凝练如晶,光彩耀眼。
“声望宜人,这个宜人用的好啊。”
陈岩感应着识海中的神魂在无声无息地吸收这种力量,不停吞吐,流彩越来越盛,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八彩分列,可以尝试打开卤门,阴神出窍了。
要是突破到神游境界,阴神行于天地之间,才能真正显示出神魂的千变万化,道术玄奇,这是自入道修行来第一个鱼跃龙门的关卡。
“唔,”
沉思了一会,陈岩大袖一甩,一个玉匣飞出,打开一看,里面放着十道符箓,精气内敛,普普通通。
“只剩下十枚符箓了。”
陈岩有种坐吃山空的感觉,他此时真想神婆未死,然后敲开她的嘴巴,问一问她到底从哪里得到的这些符箓。
“天雷飞神符,云身无形符,还有金遁符。”
陈岩看着手中的符箓,一念之间,就可以沟通发动,实在是他现在的杀手锏。
“或许以后可以尝试一下制符。”
陈岩目光幽幽,符箓本就蕴含天地至理,要是能够学会,对自己的神魂也很有好处。
正在此时,园外传来叩门之声。
“进来。”
陈岩抬了抬眼皮,将玉匣收到袖里。
“陈公子,”
进来的是一个少女,年有二八,红妆艳丽,衣袂带风。
“是牡丹啊,”
陈岩嗅到胜过花香的香气,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道,“有什么事?”
“陈公子,”
牡丹细腰长腿,肌肤如玉,声音也好似清亮亮的泉水般动听,道,“夫人让我给公子带个信,希望公子能替夫人办一件事。”
“说,”
陈岩对于牡丹这个名义上是自己人实际上是陆青青的人的女子,自然不会像对阿英那样和颜悦色。
“去杀一个人。”
牡丹樱唇轻启,声音细细的。
“夫人手下有的是精兵强将,就是你牡丹也是深藏不露。”
陈岩平静地道,“何必用我一个书生去杀人?”
“这是夫人交代的必死之人的信息。”
牡丹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拒绝,抬手把一枚玉简放到陈岩身边,道,“半个月的时间,公子有空看看。”
“嗯?”
陈岩抬起头,目光如剑,逼视眼前吹弹可破的娇颜,一字一顿地道,“敢这么放肆,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公子是个真正的聪明人,”
牡丹依然是笑靥如花,寸步不让,道,“只要公子还离不开夫人,小女子自然是稳如泰山。”
“好,”
陈岩收起玉简,也笑出声来,拍了拍对方细腻如玉般的脸蛋,道,“牡丹,你也是个聪明人啊,我最喜欢聪明人了。你回去以后问一问陆青青,让你作我的通房丫鬟怎么样?”
牡丹一听,没了笑容。
“哈哈,”
陈岩大笑,他只是逗逗这个令自己不爽的丫头罢了。
明天还要去潇湘馆,见一见李初阳。
第四十九章 临水红霞满 丹晖夜半天
正是日晚时分。
丹霞满天,晕光生辉。
陈岩乘着小舟顺流而下,不多时,就见水中桃花盛开,枝枝临水,疏影横斜之间,金鳞出没,鸥鸟凫水。
再仔细看,层层叠叠的桃花中央,隐约可见丹楼翠阁,粉墙碧瓦,若有若无的丝竹之声传来,香气浮动,氤氲醉人。
“水深鱼极乐,云在意俱迟。”
陈岩赞叹一声,吩咐船家将船划过去,穿过丛丛的桃花林,很快来到潇湘馆。
“难怪是府城第一销金窟,”
陈岩沿着小径往里走,四下打量,只见绿柳红花之间,各有楼台螺亭,木榻横放,帷帐高挂,珠帘垂下,粉香弥漫,偶尔传出软酥的女子娇笑声。
或是轻舟泛波于红莲之间,上有荷叶若绿云覆盖,鼻间嗅着莲香阵阵,男女挤在小小的空间里,饮酒作乐,肆意欢闹。
陈岩继续往里走,又行了两三里,前面出现浮水云台,架红栏为钓桥,几座屏风,幡幢伞盖,正中央是悬空玉楼,高有三层,天光照在上面,流彩如凝脂。
“陈兄来了,”
李初阳看到陈岩到来,笑呵呵地迎上去,道,“这次来的不算晚。”
“今天来了这么多人?”
陈岩目光一扫,看到云台上十几个少年人或坐或立,再见还有庭阁门户紧闭而小窗透出灯光,不由得一惊道,“这是什么日子?”
“是杨小艺来了啊。”
李初阳说出这三个字,胖乎乎的脸上满是荣光,小眼睛睁的大大的,道,“听说当今雍王都听过她的名字,想让她入府中献舞呢。”
“杨小艺,”
陈岩挑了挑眉毛,他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陈岩,”
孙人峻正好从云台上的一个彩棚中出来,看到陈岩,眸光沉了沉,道,“最近你可是风云人物啊,诗词书画,无一不精,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金台府又要出一位文坛宗师呢。”
声音不大不小,但讥讽的味道十足。
“原来是推官大人家的公子,”
陈岩早就怀疑当日住宅牙行的勾当和眼前人有关,反正两人不对付,马上针锋相对地回击道,“可惜子不如父,只拿了个院试第三。”
“陈岩,休要得意便忘形。”
孙人峻眸子森然,他父亲当年院试第二,自己却拿了个第三,根本没法反驳,道,“乡试才是关键,希望你到时候不要让人失望。”
这话有着沉甸甸的压力,世家子弟要是科举不顺还有不少的退路,但寒门弟子要是失败,则是上升通道被斩断,很难有出头之地。
孙人峻话语如刀,点出两人之间的差距,出身就是这么不公平。
“呵呵,”
陈岩好似没有听懂,笑了笑,道,“有些人啊,就是这么没信心,烂泥扶不上墙,还没开始呢,就开始找退路,难怪总是不行。”
两人言语交锋,各不相让,明里暗里讽刺,要压对方气势一头。
“以后走着瞧。”
看到有人不断地把目光投过来,脸皮还不够厚的孙人峻先撑不住了,挥袖离开。
“这就是我们金台府声名鹊起的小才子陈岩?”
彩棚中,一个长眉如墨的锦衣少年看着气呼呼回来的孙人峻,笑着问道。
“是啊,”
孙人峻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恨声道,“就是那个可恶的小子。”
“很猖狂啊,敢跟你孙大少横眉竖眼的,”
锦衣少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把玉如意,道,“等会我们让他在杨小艺面前出一次丑,这样的场合,应该让他终生难忘。”
“哦,”
孙人峻马上来了兴趣,道,“你有办法?”
“等着看好戏吧。”
锦衣少年信心满满,看样子非常有把握。
“陈兄,”
另一边,李初阳拉着陈岩,小声道,“孙人峻可不是个好惹的家伙,别看他天赋高,号称文武全才,但性子阴狠,睚眦必报,惹上他,是个大麻烦啊。”
“多谢李兄提醒了。”
陈岩明白对方的好意,只能在心里大骂陆青青那个小妖精,要不是她当初把自己推进独乐院,哪里会结下孙人峻这样的仇家。
“也不用太担心,”
李初阳是个热心肠的人,积极出谋划策道,“反正陈兄你有崔学政看好,在府城士林中也有小有名气,孙人峻是不敢冒大不韪对付你的。”
“走吧,我带你认识几个朋友,他们都听过你流传在外的诗词,对你很佩服啊。”
“好啊。”
陈岩可不会拒绝人脉,他正需要朋党来相互吹捧,要声望宜人,早日突破到神游境界,阴神出窍呢。
不知不觉,已经华灯初上。
水面之上,莲花小灯上千盏,浮满水面,和天上群星璀璨辉映。
淡淡的光晕中,云台上,流苏帐暖,铜鼎烟腾,烟光变幻之间,似幻似真,难以捉摸。
这个时候,玉楼之上,突然传来一阵歌声,听不清楚歌词,但请清脆脆的声音回荡,似山涧清泉流过白沙,如新月朦胧照在绿水,像松涛竹海敲在窗弦,或大或小,或高或低,千变万化,音出自然。
歌声一起,整个云台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沉醉在这美妙的天音中,好似得到某种传说中的灵魂洗涤,整个人没了负担,轻松自在。
好多人都舒服地眯起眼,情不自禁地打着拍子。
“真是厉害,”
陈岩感应到自己神魂也在识海中欢呼雀跃,沐浴祥光,他运用望气之术,却发现眼前根本没有异象。
“这样的乐曲,”
陈岩眸子有神,这已经脱离了乐曲的范畴,而近乎于道。
“看来杨小艺不简单啊。”
陈岩垂下眼睑,念头一个接一个浮现。
歌声袅袅,在云台上浮动,余音回响,久久不绝。
“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啊,”
李初阳好似饮了一杯千年仙酿,齿间留香,摇头摆尾,满脸沉醉。
其他的公子哥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不断赞叹,有听此佳曲三月不识肉味的样子。
蹬蹬蹬,
不多时,云台中央的玉楼上楼梯响动,环佩交鸣,众人期待的杨小艺就要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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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斜月挂瑶台 翩然佳人来
云台上。
幽泉绿水,芭蕉海棠。
莹莹然灯光照下,氤氲出一层光泽,晶莹剔透。
蹬蹬蹬,
楼梯上的声音由远而近,环佩碰撞,幽幽的冷香弥漫,和月色交织,朦胧而迷离。
下一刻,
一对赤足踏出玉楼,纤细而美丽的少女,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
陈岩抬眼看去,只见这个少女头梳飞仙髻,身披月白细纹纱衣,下面是散玉百褶裙,玉颜精致,神态慵懒。
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仙女下凡,几乎所有美好的形容词都能够按在这个少女身上,她的风采,让天上的明月都变得暗淡无光。
“啊,”
李初阳看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他阅女无数,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有气质的女子。
“呼呼,”
就连孙人峻这样的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似乎都被杨小艺绝美的容颜倾倒,目中满是赞叹和欣赏。
陈岩却是最为镇定的一个,不提他前世见惯了美女,而且他还是走的神魂修炼的道路,是在一步步坚定信念中,增强神魂的力量,心志之坚定,同辈之中,少有人及。
“这个杨小艺,”
陈岩依然感应不到对方身上的气机,但凭着直觉可以认定,她一定是修炼过道术。
“咦,”
杨小艺一下子见到鹤立鸡群般的陈岩,美眸转动,闪过一丝异色,她当然明白自己的魅力,对方能够静心不动,实在了得。
“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杨小艺笑吟吟地看向陈岩,声音又轻又脆,吐字如玉,好似生出一种百花的香气,缠绕连绵,让人如痴如醉。
陈岩听到声音,仿佛鼻间真能嗅到郁郁香气,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展开,飘飘欲仙的样子。
“这是道术,”
陈岩终于察觉到细微的气机变化,连忙观想《太冥玄天宝典》,幽幽深深,静中生慧,不动不摇。
压下身体的躁动,陈岩目光平静,抬手行礼道,“在下陈岩,见过杨姑娘。”
“原来是这一届的案首。”
杨小艺看着眼前的少年,美眸深处泛着光华,道,“金台府文运昌盛,在整个云州都首屈一指,陈兄能取得院试案首,以后的乡试和会试都不在话下。”
“杨姑娘过奖了,”
陈岩已经可以确定,对方肯定是道术高手,这样的玉音和香气绝不会是天生就有的。
“陈兄真是厉害啊,”
李初阳站在一旁,看到两人交谈,心中佩服。
杨小艺真的是容光摄人,气质难以形容,刚才软语轻声,虽然不是对他讲,但听到耳中,仍然会心神俱醉,飘飘然,熏熏然,可见其魅力。
而陈岩却能面不改色地和她交谈,不被绝色所扰,别的不说,光是这种静心养气凝神的读书功夫,就是他比不了的。
李初阳心中酸溜溜的,喃喃道,“难怪座师对他青眼有加,”
“案首果然不一般啊。”
“是啊,是啊,”
“佳人爱才子嘛,”
其他人见到这一幕,自然是非常羡慕。
“这个陈岩,”
孙人峻面色不好看,他今天赶到潇湘馆就是为了一亲美人儿芳泽,没想到却让陈岩这个对头抢去了风光。
“谢繆羽,”
孙人峻看向身边的懒懒散散的锦衣少年,压低声音道,“还不出手?”
“看好吧。”
谢繆羽一笑,拢在袖中的右手伸出,轻轻一弹,一个肉眼难以见到的白光一闪而逝,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向陈岩。
“这是白翼金蛇,”
谢繆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道,“最是来去如风,肉眼难见,一定会给陈岩一个大大的惊喜。”
“嗯?”
感应到面前气机变化,陈岩神魂映照,发现不知何时,一道白光电射而来,长有半尺,头部扁平,身似细线。
要不是他修炼出神魂,六感敏锐,普通人根本发现不了。
“暗算我,”
陈岩装作不经意地整理下头上的书生巾,抬手之间,白翼金蛇正好擦身而过。
哗啦啦,
白翼金蛇冲的很快,陈岩躲过后,前面就是杨小艺。
哗啦,
杨小艺更是厉害,微不可查地轻哼一声,白翼金蛇就好似中了雷劈一般,身子马上软了下来。
“这个,”
谢繆羽看得目瞪口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去向来无往不利的白翼金蛇会在今日废掉。
“不是巧合,”
孙人峻和陈岩交过手,想起他当时突兀地消失然后击倒自己,剑眉不由得挑了起来,还真是古怪。
“诸位,”
“杨姑娘芳驾到我们金台府,我们要尽一尽地主之谊。”
“有月明,有醇酒,有美人,有歌舞,还缺少什么?”
有性子活泼的士子饮了两杯酒,红着脸,开始大声调动气氛。
“诗词助兴,”
其他人轰然响应,这样的局面他们可半点不陌生。
“对,是诗词。”
倡导的士子大声道,“我们金台府文风蔚然,天下知名,今天杨姑娘到场,我们就以美人为题,飞扬文采,希望各位兄台能够留下锦绣诗章。”
“好。”
“就以这个为题。”
“各位不可弱了我们金台府的名声。”
能够来潇湘馆见杨小艺的可都不是纨绔,绝大多数都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金台府文风又盛,很多从记事起就开始学习诗词,不敢说脱口成章,但作个诗,写个词,却是不在话下。
有性急的,都开始催促馆中的侍女们上笔墨纸砚了。
见到这样的场面,杨小艺轻提纱裙,翩翩然若蝴蝶飞舞,精致的玉颜上浮现出酡红的晕彩,上了月台,珠帘挂起,宝色朦胧,用请清脆脆的声音道,“静待各位佳作。”
说完,杨小艺又抚琴一首,清清灵灵,空空幻幻,烟水横波,将在场众人心里的躁动拭去,保持灵台清明。
在琴音袅袅中,云台之上,响起沙沙的落笔之声,士子书生们都是精神抖擞,要写出一篇上好的诗文,博得美人倾国一笑。
“美人诗,”
谢缪羽和孙人峻两人都不去想刚才对陈岩动手的失利,将全部精神都集中在身前的纸张上,他们凭借身后的背景隐约知道杨小艺的身份,自然都有盘算,尽力争取佳人好感。
第五十一章 文气如酒香满楼
潇湘馆。
水明未晚,山远如眉。
花开分酒绿,竹光映桃红。
杨小艺坐在月台上,淡扫蛾眉,容颜绝美,清光照下,如同白玉雕像,美到让人窒息。
“果然是文风昌盛,”
杨小艺没有说话,晶莹如琥珀般的美眸却将台下的景象尽收眼底。
只见丝丝缕缕的白气升腾,缠缠绵绵,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香气,不是花香,不是女人香,但只是闻一闻,就让人神清气爽。
香气连绵,结成金灯,垂落明光。
正是笔落诗词成,文气激荡,从而显出的异象。
这样的景象,普通人肉眼难见,只有懂得望气之人,才能发现。
“咦,”
杨小艺目光一闪,发现大字浮空,明光如雨,显出惊人异象,转目看去,是一个少年,身姿如松,坚若磐石,眉宇间有一种难言的桀骜。
“原来是孙人峻,”
杨小艺暗自点点头,孙人峻文武双全,是金台府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能够引起这样的异象,并不意外。
“还有陈岩,”
杨小艺却是知道陈岩才是这一届的案首,流传出的诗词也是清新可人,令人耳目一新。
“嗯?”
一看之下,杨小艺目瞪口呆,不是因为陈岩UU小说异象太过惊人,而是根本没有任何异象出现,纵然她加大望气之能,依然是看不到。
“怎么会?”
杨小艺蹙起烟眉,金台府案首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坐上的,不可能没有真才实学。
“美人,诗词,”
陈岩前面是云石作案,清润玲珑,宛若天成,上面还生有尺许高的盆松,虬枝如龙,郁郁青青。
“这真是个好机会。”
陈岩看着眼前空空的白纸,笑了笑,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还和旁边写得抓耳挠腮似的李初阳打了个招呼。
“哎呀呀,”
李初阳是坐立不安,握着毛笔都要捏断了,他写了几篇,都不满意。
哗啦啦,
这时,有文思敏捷之人,已经写完,将稿纸传到月台上,在杨小艺看过之后,交给身边的侍女,让她们合着拍子,柔声唱出。
不得不讲,金台府文风之盛从来不是虚名,即使是短短时间内,依然有佳作迭出,水准远超其他府城的同辈人。
“晓起一开镜,梅花影镜傍。转镜失花处,方知不是妆。”
杨小艺又看了一首,点点头,眸光流转。
“哎呀,”
“这是朱兄的吧?”
“杨大家是另眼相看啊。”
在众人的声音中,一个少年起身,双目灵动,肤色白皙,抱拳笑道,“能得杨姑娘一声好评,真是生平幸事。”
“哼,看我的。”
谢缪羽起身,没有将稿纸递上月台,而是直接吟唱出声道,“江南二月春,东风转绿苹。不知谁家子,看花桃李津。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行人咸息驾,争拟洛川神。”
“好。”
其他人听到,轰然叫好,时间短暂,能够写出绝句就很不错,没想到谢缪羽直接搬出一首律诗,这一下子就显得鹤立鸡群。
谢缪羽得意一笑,看向月台上的杨小艺。
“谢公子果然是文采出众。”
杨小艺纤纤玉手拨动了一下琴弦,叮当作声。
“哈哈,”
谢缪羽神态自得,他就是这样锋芒毕露的性格。
“到我了。”
孙人峻推案而起,一下子引得云台上所有人的注意。
要知道,在府城中,孙人峻一向是年轻一辈的标杆人物,文武双全,行事果断,得不少老一辈的看重。
纵然在座中的陈岩才是院试案首,但孙人峻这么多年在金台府积蓄的名声,还是要稳稳超出一截。
孙人峻也不废话,直接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吟唱,道,“斜髻娇娥夜卧迟,梨花风静鸟栖枝。难将心事和人说,说与青天明月知。”
“好。”
“诗意甚美。”
“婉转动听。”
不提孙人峻本身的名望,光是他推官之子的背景,就有不少人得给他面子,再说这首诗确实写的很好,所以不少人纷纷喝彩。
孙人峻往下压了压掌声,咳嗽一声,继续道,“骏马骄行踏落花,垂鞭直拂五云车。美人一笑褰珠箔,遥指红楼是妾家。”
“厉害。”
“又一首。”
“孙公子名不虚传。”
云台上众人先是安静了片刻,旋即爆发出更大的喝彩声,他们都没有想到,孙人峻是这样的才思敏捷,居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连出两首,而且都是精品。
“孙兄,佩服啊。”
谢缪羽都忍不住开口,这样的才华不愧是能压他一头。
“过奖了。”
孙人峻很享受这种焦点人物的待遇,天之骄子,就该有这样的荣光。
“孙公子真的是文采斐然,”
月台上的杨小艺展颜一笑,如明珠生晕,仿佛连天上的月色都比了下去,用非常好听的声音道,“小女子去过不少地方,也很少见到能够如孙公子这般的人物呢。”
“不是见到杨姑娘这样绝世容颜,在下也无法妙手偶得,写出这两首诗篇。”
孙人峻目光咄咄地看着月台上的倩影,道,“不知道杨姑娘这次来金台府是短住,还是长住?”
杨小艺螓首低垂,青丝落下,和脖颈间的细腻交映,美不胜收,道,“金台府人杰地灵,小艺这次来,是打算住上个三五个月的。”
“好,好,好,”
孙人峻面露喜色,连声道,“在下随时都能给杨姑娘当导游,好好看一看金台府的风光。”
“以后少不了麻烦孙公子,”
杨小艺细声细气,声音一动,就有一种异香跟随,人美声甜,魅力难当。
“好。”
孙人峻心中高兴,要是真能抱得美人归,他的人生可是要前进一大步。
有孙人峻连出两首的珠玉在前,接下来的几人都被衬的暗淡无光,纵然有佳句,但总体上来看,还是比孙人峻差得远。
眼看孙人峻表现的这样出彩,谢缪羽纵然和他关系不错,但心中也是嫉妒不已,心情不好,目光一转,正好看到陈岩,一肚子的郁气正好找到宣泄口,趁机发泄,大声道,“陈岩,你好歹是我们金台府的院试案首,怎么,一首诗都写不出来?”
哗啦啦,
谢缪羽声音很大,一下子就将云台上其他人的注意力引了过来,众人这才反应,对啊,这里还坐着一个声名鹊起的案首,怎么没有动静?
第五十二章 竹影水光有诗章
夜深。
云台临水,下皆虚澄,月映清波之间,竹光松影摇曳,沙沙作响。
哗啦啦,
随着谢缪羽的话,众人将目光一下子都投到角落中一个俊美的少年身上,有嘲笑、讥讽、疑惑、好奇、幸灾乐祸,等等等等。
陈岩好似根本没有听到一般,慢条斯理地饮着酒,看上去怡然自得。
“陈岩,”
看到对方这个样子,谢缪羽声音更大,直呼其名,道,“难道你连一首都写不出来?”
“嗯?”
孙人峻负着手,眸光转动,若有所思。
他当然听过陈岩在院试中所作的小诗,还有最近在府城中流传的几篇诗词,都是清丽脱俗,格调优雅,陈岩在诗词上不会没有天赋。
可是有天赋,不等于有急才,不少人都习惯于精雕细琢才会出佳品,难道这个陈岩就是这种的?
“这可有意思了。”
想到这种可能,孙人峻心中大喜,他看陈岩是非常不顺眼,果断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开口道,“陈兄可是案首,院试一首小诗,让众考官都叹服,崔学政也是多次赞许,视为我们金台府年轻一辈诗坛的领军人物。”
顿了顿,孙人峻才露出话语中的锋芒,道,“依我看,陈兄是大将督后阵,准备压轴大戏,最少也得出个三五篇佳作吧?”
“嘶嘶,”
在场的人一听这话,都倒吸一口冷气,孙人峻实在是太狠了,这要一下子把陈岩挤兑到墙角里啊。
要是陈岩今天不能一鸣惊人,或者说表现和孙人峻差不多,以后在金台府的名声可就堪忧了,说不定会一落千丈。
“这读书人真是杀人不见血。”
月台上的杨小艺捋了捋垂在身前的青丝,眸光流转,似笑非笑,反正不管怎么斗,都和她没关系。
“只是可惜了陈岩,”
杨小艺念头转动,本来还想将他引入宗门,好在金台府安插下一个耳目棋子,这样看来,得重新选个人了。
“陈兄只是在思考而已,”
在这样的局面下,陈岩最近一段时间内经营的关系发生了作用,李初阳站起来,道,“再说了,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陈兄只是这一会灵感不佳罢了。”
“是啊,是啊。”
“陈兄是慢工出细活。”
“就是这个道理。”
陈岩和李初阳等人的小团体人虽然不多,但也能够表示支持,金台府就是这样,文风鼎盛,同样士林中的结社结党抱团的风气同样是很突出。
“哈哈,”
谢缪羽大笑,不屑地道,“写不出就是写不出,低头忍了就是,这样狡辩,平白让杨姑娘小看了我们金台府的风气,一个案首都这样,传扬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这个帽子,扣得很重。
谢缪羽今天很不高兴,说话愈加刻薄,用不轻不重的声音道,“写不出来啊,真不知道前段时间内在府城流传的诗词是从哪里来的了。”
“你,”
连李初阳都变了颜色,谢缪羽的话语太刻薄了,这简直是指责流传出来的诗词是陈岩找人代笔的。
这样的话语要是传扬开来,名声就全毁了,就是以后在科道场上,都会寸步难行。
“谢缪羽真是好搭档啊,”
孙人峻听得大喜,要是真能在今天毁了陈岩的名声,以后在科道场上自己可真少了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
哗啦,
这一下子,所有的人的目光都投在陈岩身上,无论是士子读书人,还是云台上侍候的侍女小童。
他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陈岩坐在云台后,青铜香炉上升起淡淡的青烟,凝而不散,和盆景上的虬松影子交织,给陈岩披上了一层玄妙的色彩。
仔细去看,光暗交织下,众人竟然隐约看到一种说不出的萧瑟。
“哎呀,”
“要不行了。”
“可惜了。”
“活该。”
众人都有不同的念头,有的甚至在低声耳语。
“这是送脸上门啊,”
陈岩沉着脸,心里却是大笑不止,他刚才不落笔,当然不是没有办法,而是前世中记得太多的诗词,正在挑选那几首合适呢。
“这样效果更好。”
陈岩又饮了一杯酒,随手将酒杯掷到云台外的湖面上,腾起一圈的水光,振袖起身,看向谢缪羽,朗声道,“这是谢兄啊,刚才作的小诗真是精致,难怪能够在院试中拿一个第六名。”
“你,”
谢缪羽目光几乎喷火,要是别人说一声自己能够取得金台府院试第六还是个称赞,可是对面这个家伙可是案首,他这么说就是赤果果的讥讽了。
“啪,”
陈岩一甩长袖,不去管怒火高燃的谢缪羽,直接吟唱了一首,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哗啦啦,
这一首前世李白的佳作一出,一下子场中安静下来。
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
在场的人都有着鉴赏能力,自然能够看出这一首的与众不同。
“好啊好,”
李初阳摇头晃脑,赞叹道,“此诗想像巧妙,信手拈来,不露造作之痕。诗中语语浓艳,字字流葩,读这首诗,如觉春风满纸,花光满眼,人面迷离,无须刻画。好诗,真的是好诗啊。”
“很好啊,”
不知何时,月台上的杨小艺坐直身子,她低声吟唱着这四句,越咀嚼越是觉得回味无穷,真的是妙手偶得,非常精致。
“这个陈岩,”
孙人峻心下一沉,这首诗一出,纵然不能说可以压制自己,但可以说让陈岩从泥潭中抬起一只脚来,没法将他一棒打死了。
“怎么样?”
陈岩挥袖如翼,身上拢着如霜雪般的月光,目光似笑非笑,盯着谢缪羽,一字一顿地道,“谢兄,这首诗如何?比你写的怎么样?”
谢缪羽额头上的青筋乱跳,面容扭曲,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脸,他双目都成赤红色了,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道,“只有一首吗?我看你这个案首也是名不其实,比不上孙兄的。”
“一首?”
陈岩深吸一口气,今天就是他扬名的大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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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出口成章
湖面上。
金灯浮空,垂光生彩。
月冷花红之下,青鸟凫水,鸣声清越。
陈岩在云台上来回踱步,声音若金石般,在夜里传的很远,道,“谢缪羽,你听好了,这是第二首。”
“晴丝暖絮浮春光,牡丹醉里微风香。”
“绣帘不卷日低柳,百啭黄莺啼断肠。”
“玉儿步整金莲稳,回首光流花面粉。”
“娇慵欲去未肯行,一迳落红愁踏损。”
“这是七律啊。”
“是啊,短时间内,七律要比绝句难写。”
“听上去很不错。”
“虽然都是两首诗,但要比孙人峻的强。”
“我也觉得。”
听到陈岩吟唱出的第二首,云台上的众人先是一静,然后爆发出喝彩声,不少士子都是激动地面上发红。
在普通人看来,这样的斗诗自然比不上武者之间打的星火四溅好看,但对于士子读书人来讲,这种智慧的碰撞,思维的火花,则要比那种打生打死要精彩的多。
说不定,今天的事儿还可以写入文人笔记中,以供后人翻阅呢。
陈岩还没有停下,看着谢缪羽和孙人峻,从容一笑,道,“还有第三首。”
“窗前妙影灯生晕。”
“调皮春风,暗里窥香润。”
“秋波流转蹙眉颦。”
“朱唇轻启传佳音。”
“青葱莲臂拨灯芯。”
“夜已三更,斜月催人困。”
“梦里吴音勤相问。”
“蓬莱迪启梦中人。”
“还有,”
陈岩看着震惊的众人,轻描淡写地吟唱出第四首,道,“小山重迭金明灭,鬓云欲度香顋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孙兄,谢兄,”
陈岩占据上风后,看向孙人峻和谢缪羽,道,“四首了,正好比你们两人加起来还多一首,怎么样?”
“你,”
孙人峻和谢缪羽觉得,这根本不是四首诗词,而是四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他们脸上,把他们打得抬不起头来。
“这,这,”
孙人峻和谢缪羽都懵了,脸上一阵黑一阵红的,他们知道今天之事肯定会在金台府传扬开来,而他们扮演的正是当之无愧的反派丑角。
“第五首。”
陈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刷名声的场合,乘胜追击,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听到这最后一句,坐在云台上的杨小艺再也无法保持原来的平静,她玉颜上显出复杂的神情,好似又回到了当初的元宵节,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入宗门,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少年陪伴。
蓦然回首,当年木讷的少年已经渐行渐远渐无书,灯火依在,何处去寻?
“只凭这一句,就可千古传唱,”
李初阳反复吟唱最后一句,越是咀嚼,越是觉得其中的韵味无穷,缠缠绵绵,这样的喜悦,难以形容。
“陈兄,在下今天是佩服地五体投地。”
“有陈兄在,我们都得让出一头地啊。”
“厉害,太厉害了。”
“能见此旷世大作,不虚此行啊。”
云台上的士子都兴奋地满脸通红,这个时候,他们已忘了其他的勾心斗角,只是上前,送上最衷心的佩服。
差距太大,嫉妒的心思就会淡去,取而代之是敬畏。
更有甚者,已经铺好纸张,运笔如飞,将今天之事记录下来,以后写入笔记中,当作一个谈资。
“我们走。”
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满面红光的陈岩,孙人峻和谢缪羽脸色铁青,灰溜溜离开。
“这个仇,改日必报。”
两人咬牙切齿,怒发冲冠。
“谬赞了,谬赞了。”
陈岩和身边的人打着招呼,他现在各种光环加身,依然是从容不迫,温文尔雅,一下子在众人眼中把好感刷到爆。
这样的养气功夫,实在让人敬佩。
好大一会,众人才相继散去。
这时,天已经蒙蒙亮,白气横于湖光之上,缠绕花灯,彩霞缤纷。
陈岩在一名红裙侍女的引领下,上了云台中央的玉楼。
楼上布置地很简洁,入眼的是垂地画卷,檀香木架上放置镂空花瓶,里面插着四季不败的奇花,香气郁郁。
杨小艺坐在临窗木榻上,她换了一身散花仙衣,顶中作髻,余发垂到腰间,黛眉如翠山,风一吹,有一种仙子下凡的韵味。
“今日之后,整个府城都会传颂公子之名。”
杨小艺见到陈岩进来,轻轻一笑,容光绝丽。
“虚名罢了。”
陈岩摆摆手,心中却是暗自喜悦,有这样的名声扶摇而上,引动的玄妙力量,足可以让自己神魂圆满,冲破卤门,正式化为阴神,游于天地之间。
“声望宜人啊,”
杨小艺目光幽幽,看向陈岩,道,“陈公子,声望是可以化为实实在在的力量的。”
“力量,”
陈岩眼皮子一跳,压下心中的惊讶,平声道,“声望是无形的影响力,怎么能化为真正的力量,难道还能像武道一样伤人不成?”
杨小艺没有直接回答,反而伸出纤纤玉手,推开小窗,澄明的光线从外面进来,光晕变幻,把她映照的如羊脂美玉一般,如幻如梦,道,“陈公子如何看待道术神通?”
“道术神通,”
陈岩念头电转,笑道,“朝游北海暮苍梧,我神往久已。”
“这样啊,”
杨小艺手托香腮,娇颜如花,她轻轻吐出一口芳香之气,倏尔一变,化为晶莹的道书,轻飘飘地飞到陈岩跟前。
“嗯?”
陈岩看了杨小艺一眼,沉吟少许,抬手摘下,展开阅览。
“原来是这样。”
陈岩看完之后,面色阴晴不定。
“如何?”
杨小艺起身,屈指一弹,气机变化,如龙如蛇,道书刹那间化为飞灰。
“真是奇妙的世界,”
陈岩吐出一口浊气,道,“加入宗门,会不会影响以后的科道路子?我可不想被朝廷打杀。”
“影响不大,”
杨小艺笑语晏晏,道,“当今天子很开明,你看我还不是出入达官贵人的府邸,往来无白丁,自由自在?”
“有舍有得啊。”
陈岩有了决断,道,“我加入。”
“好,”
杨小艺自云袖中取出一个晶莹的玉钻,递了上去,道,“用的时候,将晶钻贴在额头即可。”
“知道了。”
陈岩收好晶钻,两人又交谈了一会,然后转身下楼,离开潇湘馆。
第五十四章 神魂如晶 色分八彩
玉楼上。
浅碧深红,轻烟袅袅。
夏风吹凉,荷香醉人,风姿新雨。
室中三足铜炉中烧着最上等的香料,香气弥漫,似大小不一的光圈,似真似幻,若有若无。
杨小艺坐在木榻上,丝丝缕缕的水气自小窗处落下,倏尔化为朵朵花瓣,晶莹剔透,滴溜溜转动。
“很不错的种子,”
杨小艺捋了捋鬓角的细发,想着和陈岩的对话,嘴角勾起一丝笑容,种子能不能成为参天大树,只有天知道了。
哗啦啦,
正在这个时候,天边陡然浮出一点金芒,然后猛地拉伸,如金线一样,只是一闪,就到了楼前,自小窗中进来。
哗啦啦,
金光如烟霞般散开,显出一个人的身影,全身罩在甲胄里,状若魔神。
哗啦啦,
甲胄如蛇皮般褪去,最后化为一枚竖曈,嵌在眉心,红红的一道。
“杨姑娘,”
来人径直坐到室中的梨木大椅上,宽肩长臂,气势沉凝如山。
“原来是徐公子,”
杨小艺看到来人,特别是对方的郁郁绿眉,精致的玉颜上露出错愕之情,道,“想不到会引得你来。”
“彼此彼此,”
徐公子神情刚毅,身上的肌肤如白玉琉璃般纯洁无暇,氤氲烟霞,这是将肉身修炼到一种难言境界的征兆,道,“杨姑娘身为太阴门下真传弟子都来到金台府,我怎么能不来?”
“看来千面妖狐手中的宝物引动了天下风云啊。”
杨小艺叹息一声,眸光流转,道,“不知道徐公子此来何事?”
“寻求合作,”
徐公子说话很干脆,道,“这一次不知道会引来多少人物,必要之时,希望能和杨姑娘联手。”
“好。”
杨小艺没有意见,答应下来,道,“徐公子的信誉,还是能让人放心的。”
“以后再见。”
徐公子点点头,脚下一点,身子弹起,在半空中唤出甲胄,不到半个呼吸间就出了玉楼,凌空飞渡,没了踪影。
“大燕王朝中的甲胄发展的越来越强大了。”
杨小艺喃喃一句,一道清风吹过,自卤门中升起阴神,高有半尺,晶莹剔透,朝霞织衣,手中的宝琴蕴含天地纹理,不可思议。
阴神踩着日月祥光,沿着潇湘馆走了一圈,往城东而去。
白水云宅。
堤树带烟,松沙如霜。
白藕沉夏水,丹泉映红霞。
陈岩盘膝而坐,目光沉沉,没有了在潇湘馆的神采飞扬,而是给人一种安静如渊水的从容。
“还真有仙道宗门,”
陈岩想到和杨小艺的对话,对这个世界又有了新的认识,正如武道在大燕王朝统治下日新月异,道术神通在仙道宗门中同样突飞猛进。
而仙道门派当中,以炼气士为重,他们居于洞天福地,远离世俗,只有很少的仙门弟子会修炼神魂,在红尘行走,炼心得道。
原因很简单,比起吞吐灵机,体悟天心,神魂的修炼没有肉身的保护,劫难重重,稍一不慎就是灰飞烟灭,无法挽回。
其次,朝廷势力扩张,武道的气血对神魂有很强的压制,仙道之人自然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最后,神魂修炼重在悟性和机缘,不如炼气士步步为营。
“朝廷和仙道的关系也很有意思。”
陈岩笑了笑,将晶钻取出,贴在自己的额头上,下一刻,信息涌出,有文字,有图画,非常丰富。
“原来是这样。”
好一会,陈岩睁开眼,揉了揉眉心。
晶钻之中,不光是包含了神魂修炼的不少法门和窍诀,还有很多对仙道势力的描述,其中波澜壮阔的画面,震撼人心。
浮空仙城,千丈仙禽,搬山覆海,追云逐月,里面的画面,将仙道的不可思议展现地淋漓尽致,让人发自内心的敬畏。
敬畏这种超越一切的力量。
“这个世界的神魂修炼之术有很多可取之处啊。”
陈岩敲着石案,发出咄咄的声音,这个世界的道术繁荣,从而发展出了不少末法时代没有的小法门,很是别具一格。
别的不说,晶钻中记载的关于如何将声望引来的神秘力量来壮大神魂,就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陈岩现在只知道声望宜人这个大体思路,而晶钻中已经总结出完整的体系。
“咄,”
陈岩结了个法印,运转晶钻中记载的法门,神魂观想出一尊大印,四四方方,状若麒麟,吞吐紫气。
下一刻,
名望如线,牵动不知名的神秘力量,然后被宝印吞下,化为甘霖,丝丝缕缕,滋养神魂。
汩汩汩,
果不其然,有了正确法门,名望宜人的意念节节攀高,整个神魂中央仿佛绽放出八彩光辉,众生的吟唱尽在其中。
名望,影响力,实实在在的力量。
名望是一根线,一头系着红尘众生,一头连着神魂之妙,其中的变化,或许只有当事人才会清楚。
嗡嗡嗡,
不知道过了多久,神魂猛地一震,如晶石般剔透,似烟霞般璀璨,八道耀眼的色彩虹桥一样延伸下来,连绵着虚空。
陈岩眸子清亮,自鼻窍中吐出三尺白光,铮然有声。
神魂圆满,已经可以尝试冲开卤门,化为阴神,游于天地之间。
“还不是时候,”
陈岩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余晖照下,腾光如焰,冉冉变化,看似没了温度,实际上如果落在神魂上,就是烈日阳刚。
要突破到神游境界,阴神出窍,都会选在夜里,而不能有大日光辉。
要不然,是自己找死。
“好好准备一下吧。”
陈岩想了想,念头一动,九天普化真形图飞出,山和海,日和月,天穹和大地,重重叠叠的明光,护住神魂。
“等我阴神出窍后,可以发挥出宝图更大的威能。”
陈岩没有忘记,看似他这一路走来顺风顺水,实际上的仇家不少,比如孙人峻,孩童变羊背后的神秘人,还有阴间来人。
除此之外,神秘的陆青青,缥缈若惊鸿般的杨小艺,都是非常难缠的人物,要是自己无法提升,早晚会沦为棋子。
见到大日终于西沉落山,陈岩睁开眼,招呼外面的阿英进来,吩咐道,“阿英,今天早关闭宅门,我有要事,一个人不见。”
“好的。”
阿英点点头,想起一事,道,“牡丹姐让我提醒少爷一声,不要忘了那件事。”
“我知道,”
陈岩摆摆手,道,“你去告诉她,最多三天我就会给陆青青一个交代,让她不要来烦我。”
“好。”
阿英很机灵,眨了眨大眼睛道,“少爷放心,我会帮你挡下所有人,不会让别人打扰你。”
第五十五章 夏雷
入夜。
月映纱窗,珠帘半卷。
森森然冷光临于绿水之上,碧烟升腾,双燕掠过。
陈岩在兽面香炉上点燃檀香,看着淡淡的氤氲的香气出了一会神,然后大袖一展,平平静静地坐在木榻上。
“太冥之中,黑暗本源,”
陈岩观想太冥,幽幽深深的黑暗中,自然、安详、宁静,斩去杂念,心灵晋升到一种古井不波的境界。
“叱,咤,”
静中生慧,玄音自鸣,识海之中,神魂如晶,自内到外,绽放出八种色彩,一圈又一圈的光晕,连连绵绵,不可断绝。
“是时候了。”
陈岩心念一动,口吐真言。
神魂应声而涨,节节升高,表面八彩流转,如疯狂生长的竹子,直入云霄,看不到尽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到轰隆一声,好似撞到了一层半透明的水晶,状若含苞未放的莲花,缠绕黑气,正是卤门要地。
卤门,天生灵窍,是神魂出入的门户。
要是普通的修士,这个时候,肯定是选择神魂冲破卤门,出窍引动规则之力,化为阴神,彻底晋升到精气化神的第三个境界神游。
但陈岩不同。
陈岩出身于玄门正宗,又在末法时代将各家传承融为一炉,自然知道在这个关口有个诀要,乃是不传之秘。
想到这,陈岩掐了个法诀,神魂表面流转一个个古朴的文字,似龙蛇,如卜卦,倏尔升腾,接引莫名的力量。
哗啦啦,
下一刻,自状若莲花般的卤门上吹出一阵青风,碰撞之间,种种妙音,高低上下,玄妙难测。
仔细去看,天女散花,仙人横箫,千乘万骑,如云散烟,重重叠叠,不可思议。
“是过顶风,”
陈岩目光一凝,神魂不躲不闪,径直迎上去,光晕如环,环环相扣,熠熠生辉。
哗啦啦,
神魂经过过顶风的洗礼,忽然多了一种凝实的感觉。
“就是这个了。”
陈岩暗自点点头,心中有数。
道经上记载,人之受生,于胞胎之中,三元育养,九气结形。九月神布,气满能声。十月神具,九天称庆。
而呱呱落地之时,杂气入体,堵塞灵窍,只余先天之气藏于阴阳,上为卤门,下沉丹田。
入道之时,已取丹田元精,化为真气,而藏在卤门中含苞的先天之气则需要接引,其中接引的口诀就是不传之秘,玄门正宗立宗的根本。
吞噬这一股先天之气,可以让神魂圆满无暇,在出窍化为阴神之时,天人交感,得到更多的好处。
“呼,”
陈岩感应到神魂中传来个鼓胀的感觉,不再犹豫,向上一跃,陡然间化为一柄法剑,剑身铜绿如锈,剑柄如日月交环,纵横天地。
轰隆,
剑气斩去,不见春秋,含苞未放的莲花忽而盛开,接天连叶,不见底色。
轰隆隆,
趁着这个机会,神魂引得一份神意,只是一纵,就穿过重重的莲花,出了卤门。
轰隆隆,
根本来不及看清,眼前就是满满的白光,紧接着,刺骨的寒意自四面八方涌来,宛若置身于冰天雪地,难以动弹。
“这是神魂离体,”
陈岩有过一次经验,知道这是神魂没了肉身的保护,第一次赤果果地出现在天地之间,从而引动天地元气,作用于本身的原因。
这一层,又被称之为认知障。
只有打破认知障,神魂接受天地规则的洗礼,化为阴神,明观世界,才是真正的神游。
“天赐福禄寿,神魂自遨游。”
陈岩不紧不慢,用手一指,细细密密的咒文自指间飞出,向上一卷,凝成三盏宝灯,一青,一赤,一白,灯芯点燃,升起莹莹光亮。
哗啦啦,
福禄寿三灯一起,光明普照,驱散寒意。
桀桀,桀桀,
只是寒意刚去,又有魔头来袭,头上生角,身有恶鳞,手持钢叉,桀桀怪笑,魔音入耳,令人头皮发麻。
“神魂没了肉身的保护,果真是劫难重重。”
陈岩再次驱动福禄寿三灯,宝灯一转,星星点点的火光落下,白焰升腾,缠绕住来袭的魔头,把他们烧成齑粉。
“嗯?”
陈岩烧灭魔头后,不仅没有放松,反而心中生出一股久违的不安。
咔嚓嚓,
还没等念头转动,一道雷霆凭空生出,径直击中浮在卤门上空的神魂。
哗啦啦,
雷火在神魂表面游走,毁灭的意志深沉到极点,直达神魂的最深处。
“雷霆,”
陈岩咬着牙,强忍愈来愈重的撕裂疼痛,肉眼难见的神魂表面浮现出触目惊心的裂痕,好似精美的瓷器龟裂,很是恐怖。
“怎么会有雷霆?”
陈岩抵挡着刺啦作响的雷光,其中蕴含的毁灭力量几乎能够冻结思维,难以置信地道,“难道我这么倒霉,正好地暖生发,夏雷炸响,遇到了天象变化?”
轰隆隆,
果不其然,继而有雷音远远传来,如同重鼓一般,砸在陈岩的耳边,震得神魂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摇摇欲坠。
“这样不行,”
陈岩是果断的人,不再纠结自己倒霉正好遇到天象变化,夏雷炸响,转而思考该如何解决,尽快打破认知障。
“黑天安神咒,”
陈岩心念一起,幽深的曼陀罗盛开,自上而下,好似一件黑暗的纱衣,细密霜花交织,拖曳垂地,安详宁静,笼罩在神魂上,抵挡雷火。
刺啦,
雷火和纱衣碰撞,发出一阵阵的声音,雨打芭蕉一般,响成一片。
实际上,雷火并不是实质,而是夏雷炸响后,引起的气机变化,作用在神魂上,幻化出的雷火。
要是真正的雷火的话,别说是尚未凝成阴神的神魂,就是可以在日光下游走的阴神,都抵挡不住,一个霹雳,粉身碎骨。
“会有办法的。”
陈岩遇事不慌,沉着冷静。
他非常明白,春雨绵绵,夏雷连连,要是现在无法打破认知障,接下来就是滚滚的雷音炸响,引动气机变化,让他面对的认知障越来越厚,到最后,硬生生把自己困死。
谁也没有想到,原本水到渠成的一次突破,却因为突然的天象变化,夏雷炸响,导致陈岩陷入九死一生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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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阴神
天穹上。
黑云连绵,朱旗电曜,击鼓雷鸣,轰然有声。
倏尔雷霆若蛟,浮空出海,蚴虬神骧,乍灭乍光,从上而下,垂尾千余里,冷光照人。
哗啦啦,
外面的绿水晕开涟漪,旁边是竹林茸茸,雷霆之气落下来,水木交映,不动不伤。
仔细看去,室中的陈岩端坐在木榻上,他的天门上浮现出一团幽幽深深的黑光,半尺高的神魂立在上面,周围是一圈又一圈的雷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夏雷越来越大了。”
陈岩虽然还没有打破认知障,让阴神直接观看世界,但他依然能够嗅到虚空中越来越浓郁的雷磁力量,其中的天地之威,让人本能地畏惧。
夏雷连绵,扫荡妖邪,还宇内一清。
真的是,神威无量。
“看来只能试一试了。”
陈岩感应到毁灭的气机,不敢再犹豫,神意一引,识海中的《太冥玄天宝典》飞出,滴溜溜一转,落在神魂上方。
哗啦啦,
《太冥玄天宝典》无风自动,翻开一页又一页,不可思量的黑气落下,照在神魂上。
轰隆隆,
趁着这个机会,陈岩的神魂猛地一抖,仿佛和《太冥玄天宝典》合二为一,力量大增,挣脱束缚。
轰隆隆,
下一刻,
天地陡然间一清,万物自然浮现在眼里。
几乎在同时,一种玄之又玄妙之又妙的意念凭空产生,扎根在阴神中,蕴含着天地至理。
正是阴神初现,引动天地规则洗礼,天人交感后的感悟。
哗啦啦,
阴神浮空,面目清晰,眉心上一个紫青的篆文流转,似圆非圆,似扁非扁,混混沌沌,奇光闪烁。
“遁,”
来不及过多感悟,陈岩的阴神顺着卤门沉下,到了识海。
“呼,”
到了这个时候,陈岩才吐出一口气,后背都是冷汗。
“真是惊险。”
陈岩展袖而起,离了木榻,抬手推开小窗。
只见半空中电蛇狂舞,霹雳凌空,耀眼的白光骤然而起,照得周围亮如白昼。
远处的翠山,近处的花门,翩翩的绿叶,郁郁的松声。
一种活泼泼的生机弥漫,在山间,在叶上,在水中,在石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红的红,绿的绿,白的白,颜色仿佛明艳了三分。
“雷霆是毁灭和造化并存啊,”
陈岩目光幽幽,刚才的春雷差点把他的神魂震散,但对园中的覆地的繁花和偏曲的木叶却是大有好处,代表着郁郁的生机。
“嗯?”
突然间,陈岩心神一动,皱了皱眉头,振袖出门。
吱呀,
不多时,陈岩来到后院的一个香阁,直接推门进去。
“咄,”
陈岩目光一扫,立刻捏了个安神咒,识海中新化生的阴神引动气机变化,清清亮亮的祥光落下,照在缩在踏上瑟瑟发抖的两团黑气上。
哗啦啦,
得到安神咒的力量滋养,两团黑气一下子膨胀,继而化出两个容颜绝丽的少女,一个气质娴静,一个娇憨可爱,正是秋容和小谢。
“多谢主人。”
两女手牵手,盈盈下拜。
陈岩点点头,走过去,关上窗户,嘱咐道,“以后雷雨天气多,记得关窗。”
“是。”
秋容答应一声,柔声道,“记住了。”
小谢则是悄悄地吐了吐小香舌,这次就是她喜欢月光穿户而过,照在自己的小身子,清清凉凉的,哪里想到突然变天,差一点酿成大祸。
要知道,两人可是阴魂之体,最是害怕雷霆之气,如果不是陈岩赶过来的及时,恐怕两人凶多吉少。
“对了,”
陈岩坐在中央的大椅上,双手虚放,开口问道,“我让你们俩去打探的事儿如何了?”
“主人,”
秋容上前一步,道,“我和小谢去侦查了三次,只是里面有厉害人物坐镇,我们不敢太接近。”
“哦,”
陈岩来了兴趣,道,“什么厉害人物?”
“不知道,”
秋容精致的俏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我们三次都止步在府前,不知怎么的,我总有一种预感,要是踏入府中,就难以回来了。”
“预感,”
陈岩想到自己传授给两人的道诀,有点惊讶,又有点喜悦,摆摆手,道,“既然这样,你们就不要去了,以后待在宅子里,安心修炼。”
“是,”
两女螓首答应,退下不再说话。
“唔,”
陈岩起身,踱步到书案前,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还有细脖大肚的镂金玉瓶,插着一截不知名的奇花,香气纷纷,如烟似霞。
“圣人迅雷风烈必变,安得不畏啊。”
陈岩磨砚,取笔,铺纸,闻着外面的雷声,从容作画,反省自身。
府城,同知府邸。
乔松如盖,虬根扎地,参差之间,宛若画意。
门前一弯溪流,竹里通幽,环翠洗碧,鸟鸣声声。
陆青青倚床而卧,手托香腮,无暇的玉足从薄薄的丝被下伸出,晶莹剔透,完美如艺术品。
“那边怎么样了?”
陆青青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的雨,开口问道。
“小姐,”
一个眉目清秀的丫鬟站在室中,身上笼罩着淡淡的清光,答道,“他们还是不听劝。”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陆青青烟眉一挑,自木榻上坐起,身上只穿了贴身的单衣,霜白如雪,镂空细花,曲线玲珑,有一种麝香浮动。
“既然如此,就休怪我不念同族之情了。”
陆青青玉音冷冽,下一刻,电闪入室,白光耀眼,映照出她的俏脸,冷森森,满是杀意。
“对了,小姐。”
室中的丫鬟如意想了想,又说起另一个话题,道,“经过我们的调查,杨小艺十有七八在拉拢陈岩,很有可能传授给他神魂修炼之术。读书人要是得了真种子,修炼神魂往往是得心应手。以我来看,那个陈岩可不是个古板的人。”
“太阴门下,最是喜欢良才美玉,这些年来,也收了不少读书种子。”
陆青青敛起面上的杀意,平声道,“杨小艺身为太阴门下真传弟子,这几年来游走四方,广结好友,不就是为了给宗门活动?既然她见到了陈岩,自然不会放过。”
“陈岩在潇湘阁三曲二诗,”
如意蹙着细眉,道,“众人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已经传唱府城,在士林中崭露头角,前途光明。现在杨小艺还插手,小姐再想拉拢他,恐怕不容易。”
“杨小艺要想把陈岩收为己用是痴心妄想。”
陆青青嘴角勾起一丝奇妙的弧度,道,“以后会有好戏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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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法网森严
雨止,天色渐霁。
俄而云散月出,疏疏朗清光照地,晕彩耀水,白石相间,俱有喜态。
“真是好风光。”
陈岩推开小窗,嗅着雨后泥土的味道,赞叹出声。
“可以了。”
陈岩笑了笑,径直在木榻上坐下,心神一运,卤门上升起一道白气,倏尔阴神遁出,高有三尺,眉目清秀,身披幽深法衣,手持宝典。
哗啦啦,
阴神一出,立在窗前,举目看去,只见园子里,苍松蟠郁,翠竹碧透,青树藤蔓,红莲出池,清新之意跃然纸上,珊珊可爱。
还有虫鸣鸟声,泉音叮咚,花开香气,撩人裙裾。
这一刻,世界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肉身的形、声、闻、味、触,五感一下子被放大百倍,不可思议,难以想象。
“阴神眼中的世界,”
陈岩心中满满都是喜悦,虽然他上一世有这样的经历,但世界不同,观感不一样。
哗啦啦,
陈岩捏了个法诀,太冥宝典自动翻到下一页。
依然是幽幽深深的黑暗,不见底色,横无涯岸。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气从天穹上垂下,连连绵绵,越聚越多,到最后,化为黑水,不起波澜。
哗啦啦,
陈岩阴神观想,丝丝缕缕的水气自四面八方涌来,在自己的脚下化为黑水,有一种不可测度的幽深。
不是水的滋养,而是亘古以来的冰寒,死寂,侵蚀,连绵。
“又是一个新的境界。”
陈岩面带笑容,到了阴神境界,才可以说是真正有了自保之力。
“好时机。”
陈岩看了看天色,皓月当空,霜气生姿,正是阴神出游的好时候。
哗啦啦,
想到这,陈岩心念动处,阴神一纵,已经到了园子中,脚下幽水连绵,晕开涟漪。
“走,”
陈岩招来九天普化真形图护身,阴神飘飘,御空而行,往府城另一边而去。
黑夜沉沉,湿气深重。
街道上没有人影,只有斑驳的黑暗交织,风一吹,摇曳婆娑。
要是普通人在这样的深夜中,肯定是走的心惊胆战,可是对于陈岩的阴神来讲,却是最好的时候。
“真是畅快,”
陈岩凌空飞行,虚空中的水气自然而然落下,在他脚下生成幽水,肉眼难见,但让他的阴神的力量节节升高。
“嗯?”
突然之间,陈岩身子一沉,冥冥之中,一股威压扑面而来,重若山岳,压得人喘不上气。
“这是?”
陈岩抬起头,运起观气之术,就见府城中央上空神光耀空,细细密密的法网延伸,每一个节点上都有神灵端坐,诵读神咒,不计其数。
再仔细看,法网的上空有一尊大印镇压,吞吐天子之气,龙吟虎啸。
“是朝廷册封的神灵在坐镇。”
陈岩止住步子,这样的法网连绵,节点细密,触一而动全身,正是朝廷用来镇压牛鬼蛇神之用,如果有异种气机侵入,必然会遭到雷霆一击。
“要饶过不去不成?”
陈岩皱了皱眉头,要是这样的话,可是大大限制了他阴神来去如风千变万化的能力。
哗啦啦,
正在这个时候,一点金芒陡然间自他手指上冒出,然后展开,化为令牌,叮当一声,接在法网上。
哗啦啦,
下一刻,法网依旧存在,但已经没了那种铺天盖地的杀意和威严,反而是一种亲近。
“这个,”
陈岩看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难道?”
陈岩低头,发现自己的手指上不知何时缠绕花纹,烟蒸云腾,赫然是自家祖传的玉扳指的样子。
“真是古怪。”
陈岩是真的惊讶,要知道,他现在可是阴神,不是肉身,这玉扳指竟然还戴在手上,难以想象。
“陈家,”
陈岩不由得想到陆青青的话,哼了一声,举步向前。
哗啦啦,
果不其然,陈岩大袖飘飘,行走在细密交错如蛛网般的夜空中,这些能够瞬间镇杀牛鬼蛇神的可怕法网,都好像看不到一样,波澜不惊。
“这是豁免权?”
陈岩哑然失笑,脚下幽水浮空,不疾不徐,尚有时间来观察府城中神庙的坐落之地,还有了解法网的玄妙。
“法网实际上就是规矩。”
陈岩一边走,一边思考。
神灵可以以信仰为纽带,令信徒言听计从,而官府更是厉害,凭借法令和手中掌握的力量,让百姓不敢违背,凛然受命。
君权和神权交织和合并,在天子之气的镇压下,几乎不存在死角,让规矩在府城中最大,法网遍布。
“这样森然的秩序。”
陈岩看得暗暗心惊,在末法时代,官府的力量已经空前弱小,民意沸腾,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铜墙铁壁。
“难怪像有宗门立于深山之中,不近红尘。”
陈岩蓦然想到杨小艺所在的太阴玄门,就是在海外的太阴仙山,这样森然的秩序,实际上就是对修道的禁锢和监视。
举头三尺有规矩,对于修道之人,太过压抑。
“幸好我可以。”
陈岩低头看了一眼手指上的玉扳指,暗自庆幸,要不是有这玉扳指让自己在法网中获得豁免,那么以后只能远走山林了。
府城,神庙。
白月满天,流觞曲水。
大理石的楼牌上镌刻神文,字字浮空,百里可见,讲述神灵之伟大、浩瀚、力量。
星星点点的白芒自四面八方用来,浮在神庙中,众生的吟唱,微不可闻。
“嗯?”
突然之间,神庙中的泥胎塑像发出一声讶然,然后神意落下,隆起一名神灵,头戴高冠,身披日月之衣,腰悬龙虎玉佩,神光冲霄。
“刚才是怎么回事?”
五陵公看着天色,心思不定,喃喃道,“我刚才好像感应到一种力量接到法网,可是再等我查看之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道是错觉?”
五陵公少见地露出疑惑之色,他身为金台府神灵之首,在法网上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权限,根本不可能有人瞒过他的耳目。
“应该是错觉。”
五陵公拍了拍额头,最近金台府因为千面妖狐之事从而风云四起,来了不少人物,让他忙的焦头烂额。
“这个狐狸精,”
想到最近自己的忙忙碌碌,饶是身为金台府神灵之首,五陵公都忍不住要张口骂人。
第五十八章 浮水亭榭起剑光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曲观山庄。
临门见潮,鹤听松烟。
绿波正对亭榭,水容石态喜人。
阴神踏波而来,俯视山庄。
只见月色落庭,夏花无声,绿分深浅,时有灯火透出,莹莹之光,连绵成片。
“就是这里了。”
陈岩看了看,心念一动,轻飘飘入了庄园,没有惊动任何人。
“唔,”
陈岩正好落到一个小院里,目光一动,望气之下,看到房顶炫彩如画卷,云霞如衣,翩翩女子歌舞,不闻其声,亦知其妖娆动人,活色生香。
“原来是在做春梦。”
陈岩笑了笑,这个世界道法显圣,异象也是更容易浮现。
要知道,人秉阳气以生,阳气上升,恒发越于顶。睡则神聚于心,灵光与阳气相映,如镜取影。
梦生于心,其影皆现于阳气中,往来生灭,倏忽变形一二寸小人,如画图,如戏剧,如虫之蠕动。
当然,这只是普通人而已。
而武者搬运气血,精气内敛,道者吐纳气机,心静气闲,则灵光隐于肉身中,不会演化。
“有趣,”
陈岩对这个小插曲不在意,脚下幽水深深,往山庄深处潜行。
“好一个山庄,”
陈岩越往里走,越是心惊,他阴神六感敏锐,可以察觉到,庄中有气机如刀似剑,森森然,无风自鸣。
“难怪秋容和小谢两人是望庄而走,”
陈岩神情凝重,喃喃道,“这个陆青青,真是会找事。”
哗啦啦,
不多时,陈岩绕过虎皮墙,见得浮阁临水,位居中央,周围白石林立,或高或低,石上生竹,石下曲藤,垂丝海棠,香风来去,映荫水色。
若仔细看,就会发现,气血盈阁,澎湃有声。
“这样的气血之势,应该是庄主杜远山。”
陈岩神意一起,阴神化风,无影无踪,进到阁中。
借着外面的月色,陈岩看到,木榻上一个中年人横卧,宽眉大眼,眉心若有竖痕,呼吸绵长。
“果然是杜远山。”
陈岩从陆青青送来的资料上见过杜远山的容貌,不再犹豫,心念一动,无日之矛凭空出现,黑光暴涨,无声无息,扎向对方的眉心。
无日之矛,凝聚无日之意,乃是黑暗的负面情绪升华。
要是击中,纵然对方气血强盛,也难免黑暗之气入侵,坏其神智。
哗啦啦,
眼看无日之矛就要建功,突然之间,杜远山发髻之中,一点明光牵引,倏尔升起,化为一个人身鱼尾之人,手持双环,轻轻一抖,将无日之矛罩住。
咔嚓,
抵挡了无日之矛后,人身鱼尾的虚影也同样如泡影般裂开,很明显,它已经耗尽了力量。
“是灵符,”
陈岩目光一凝,屈指一抓,又是一杆无日之矛发出,疾如闪电,快似雷霆。
“什么人?”
灵符的力量消失,杜远山立刻警觉,翻身而起。
“走,”
杜远山身子如猿,忽而窜起,无日之矛闪过他的眉心要害,却击中了肩膀。
“啊,道术,何方妖人?”
杜远山捂着伤口,目光森然。
“死吧,”
陈岩大袖一挥,要上前了结对方的性命。
正在这个时候,环绕楼阁的溪水突然如煮水了一般,汩汩往上冒着花骨朵,幽深的水气涌出,往上一落,化为一个少年,袖中带剑,英气勃发。
“住手,”
少年眉心裂开,显出竖瞳,射出一道水光,照在陈岩身上,然后大袖如飞翼,下面的细叶法剑斩出,锋芒如雷。
“这是?”
陈岩看到对方额头上的细鳞,不似人类,心中豁然开朗,想到书籍中的记载,道,“原来是水族之人。”
“起,”
陈岩继续攻击,眼见剑光临身,下一刻,身上飞出一道宝光,九天普化真形图出现,有山有海,有日有月,遥遥相对。
哗啦啦,
在阴神的御使下,九天普化真形图第一次发挥出这样惊人的力量,剑光站在上面,虚不受力,不起半点的波澜。
“啊,”
杜远山一声惨叫,无日之矛自他眉心穿过,一击毙命。
噗通,
杜远山死尸栽倒在地,没了声息。
“啊,”
水族少年见此一幕,嚎叫一声,如同负伤的野兽,张口吐出一道精血,染红法剑,以此为引,引动剑中的力量。
轰隆隆,
法剑生辉,如照日月,昏昏然的白光充塞室中,烈焰阳刚,热气如炉。
“嘿,”
陈岩身子飘飘,他能够感觉到室中无形的烈焰升腾,仿佛要化为一个火炉,把自己的阴神烧焦。
“起,”
陈岩不慌不忙,脚下幽水潺潺,护住身子,从从容容地沿着窗户,只是一折,就到了外面。
“哈哈,”
到了外面,阴神自然是海阔天空,可以将自身的千变万化发挥到极致,面对追来的水族少年,陈岩御风而行,声音传出道,“小家伙,我要是你就快走,不然的话,惊动了官府,非得把你抓到牢中,抽筋剔骨不可。”
“不知道你本体是什么,是螃蟹,还是大虾?那就小心别让人抓住煮了吃了。”
“啧啧,大补啊。”
“该死,”
水族少年目送陈岩离开,知道自己根本追不上,气的收起剑光,将眼前的乔木劈成两截。
“可恨,”
水族少年想到刚才笼罩在黑影中的阴神,眉头皱成疙瘩,这个藏头藏尾的家伙把杜远山宰了,将他们计划中最重要的一坏破坏了。
“怎么在这个关节出问题?”
水族少年的太阳穴突突乱跳,气血沸腾,他们到底是水族之人,要是没了杜远山的关系网,可是没法发动。
“必须得去和少爷禀告。”
水族少年恨得咬牙切齿也没有办法,身子一纵,分开水光,刹那之间,消失在水底。
只是这个水族少年没有发现,他在入水的刹那,衣角上一点黑芒一闪而逝,毫不起眼。
“居然牵扯到了水族,”
另一边,陈岩慢悠悠地回转,念头转动,道,“陆青青让我来杀这个杜远山,很明显她知道山庄中会有水族之人。”
再一想,陆青青掌握的力量肯定是在自己之上,她却不出手,反而让别人动手,里面的意味,确实值得考量。
“希望这个棋子能够带来有用的信息吧。”
陈岩看着识海中的太冥宝典,刚才他在离开的水族少年身上留下了印记,就当是一步暗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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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割头换面
第二天。
日白上阶,金辉染霞。
古根老石,夏云舒卷,藕叶如诗画。
陈岩一身锦衣,束发银冠,坐在葡萄藤下。
浓条青青,藤叶若帷帐,生蔓似宝网,时而有白丝垂下,驭风吸露,香气弥漫。
三五只小鹤扎着翅膀,扑腾玩耍。
“府城的水,还真是深。”
陈岩望着绿水,目光幽幽,森森然若规矩的法网,潜伏在山庄中的水族,还有心意不明的陆青青。
“以后再说。”
陈岩收回念头,识海之中,阴神居于中央,幽幽的黑水弥漫在脚下,九天普化真形图和八景金阳宝镜环绕,叮当作响。
“太冥生水,其道大光。”
陈岩口吐真言,《太冥玄天宝典》翻开,黑暗衍生,幽水连绵,冷寂,彻骨,冰冻。
“玄冥真水,”
陈岩用手一指,一点水珠化形,甫一出现,就冰冻周围三丈,灭绝生命。
“唧唧,”
三五只小鹤连忙跑开,扑腾着翅膀,躲得远远的。
“现在只有一滴,”
陈岩收起玄冥真水,他是他晋升神游后修炼的道术,待到大成之时,可以铺天盖地,冰封千里。
“还有打破认知障时的天人交感。”
陈岩看到自己阴神眉心的符文,笑了笑,当时的局面是九死一生,可是扛过去后,也是有常人难以想象的造化。
这样的造化,见所未见,以后会有大惊喜。
“少爷,”
还没等陈岩继续查看自己天人交感后获得的好处,只听吱呀一声,花门被人推开,阿英轻快地走进来,道,“有一位周公子前来府中拜访,说是少爷的同窗。”
“周公子,”
陈岩接过名刺,青玉其表,花纹俨然,自然一种内敛,上面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周然,”
陈岩点点头,他虽然没有见过面,但听过这个名字,稍一沉吟道,“阿英,你先把人领到迎客厅,我换下衣服,马上就去。”
“好的。”
阿英答应一声,纤足一动,行若狸猫,翩然若鹤,没有半点的动静。
迎客厅里。
角落中放置三足青铜大鼎,烧着上好的香料,烟气袅袅,云霞四起,浮浮冉冉,赤青相间,好似锦绣图案。
周然面容俊美,神情温和,坐在木椅上,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打量。
“有点门道啊。”
看着厅中的风水格局,又想到引路的灵气十足的少女,周然眸子眯起,难怪能中金台府的案首,果然有不同寻常之处。
“等会不要露出马脚。”
陆仲依然是长袖广衣,只是没了往日的摄人风采,变得普普通通,他站在周然身后,充当仆人,很不起眼。
“嗯,我知道。”
周然口唇微动,声音束成一道线,显示出出众的能力。
“来人了。”
话音一落,脚步声响起,一个头戴银冠的少年出现,丰神俊朗,神采飞扬。
“是周兄吧,”
陈岩一进来就开口致歉道,“刚才在后院读书入神,没有亲自迎接周兄,还请赎罪啊。”
“陈兄太客气了。”
周然起身还礼,暗自打量,眼前的这个案首年纪轻轻,却是沉稳有度,特别是一双眸子,好似能够看透人的内心。
自己被他一扫,仿佛内心的龌龊无所遁形一般。
“有点邪门,”
周然心中一惊,纳闷道,“对方难道真的是读书养气很深,已经到了洞彻的地步?”
“请坐,”
陈岩让侍女重新换上茶水,笑道,“我可是久闻周兄大名啊。”
“陈兄这话可是羞煞我也。”
周然恢复了平静,假假地和陈岩客套道,“现在府城的人谁不知道陈兄是我们年轻一辈的翘楚,三诗两曲一出,府城震动,不少士林前辈可是对你寄予厚望啊。”
“都是虚名罢了。”
陈岩也是假话连篇,从他脸上半点看不出他还找人推波助澜炒作自己名声的样子,现在完全是一副温润君子的风度,谦虚道,“诗词只是妙手偶得,比不过周兄文章精深,得圣贤大义,字字珠玑,教化百姓。”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会,才进入正题,周然开口道,“我这次来,一来是拜访一下陈兄,二来就是求一幅字。你不知道,上次我去拜访座师,崔学政可是对陈兄你的字大加激赏啊。”
“这个容易,”
陈岩马上吩咐下人准备笔墨纸砚,当场挥毫,龙飞凤舞,磅礴大气,字体刚健之中不乏妩媚,功底愈发深厚。
“好字,”
周然纵然此来是有别的算计,见到这样自成一家的书法,依然忍不住赞叹。
要知道,字是读书人的门面,硬的不能再硬。
“见笑了。”
陈岩写完之后,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帛巾擦去手上的墨汁,目光一转,正好看到周然身后并不起眼的陆仲。
哗啦啦,
这一刻,陈岩识海中的九天普化真形图晕开一层又一层的宝光,重重叠叠的明后交织,好似真正的九天降临。
“是宝图预警,”
陈岩在前世就知道自己祭炼的宝图的作用,他垂下眼睑,掩住眸子中的惊骇,这样的异相显示,表面这个人非常非常危险。
“还不是阳世之人。”
陈岩感应到宝图中传来的信息,心中又是一阵惊涛骇浪。
稳了稳心神,陈岩只当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继续和周然谈论书法,赏鉴诗词,完全是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
一直到送客之时,陈岩才装作无意似地问了一句,被告知对方是周府的下人。
“周府的下人,”
陈岩看到两人的背影消失不见,心中冷笑,警惕十足道,“真真是骗鬼呢。”
“陆大人,如何?”
周然离了白水云宅,上了小舟,迫不及待地开口。
“确实是良才美玉。”
陆仲笑了笑,答道,“以我来看,这个陈岩最少都是五窍文曲心,以后运气不差的话,中个殿试一甲问题不大。”
“五窍文曲心,”
周然面容扭曲,没了刚才的温文尔雅,像是择人而噬,咬牙道,“那么陆大人可否施展手段,为我割头换面?”
“我和你们周家有约定,”
陆仲站在舟头,长袖飘飘,道,“我会帮你换心改命,不过,前面的所有工作都是由你们周府来完成,我不会插手。”
“我知道。”
周然吐出一口浊气,目光凶狠,道,“我一定会早日把陈岩擒下。”
“不要惹出不相干的人物,”
陆仲叮嘱道,“要是真有厉害的人物关注到这里,我可不会伸手给你们清理尾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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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日月湖边观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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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城外。
有二湖联络如环。
一湖圆且小,一湖长又广,远远看去,二湖相对,形似日月,水光晕辉,气象万千。
仔细看去,中间是虹桥飞架两岸,上有高台,筑有八角亭,升高眺远,眼界光明。
陆青青坐在软榻上,美目幽幽,如似秋水。
侍女如意立在跟前,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一遍,最后道,“杜远山一死,那边少了关键一环。”
“还不死心啊。”
陆青青眸光森然,看着眼前松柏漏下月光如霜雪,风一吹,疏疏落落,道,“继续监视,不要让那群没脑子的家伙坏了我们的大事。”
“是,”
如意答应一声,接着道,“据我查证,当时刺死杜远山的道术高手最少应该是阴神境界,来去如风,道术玄奇,防不胜防。”
“阴神,”
陆青青轻轻一笑,长长的睫毛抖动,喃喃道,“看来是陈岩背后的人出手了,居然是道术高手,我还以为是武道强者呢。”
顿了顿,陆青青摆摆手,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嗯,”
如意行了一礼,倒退三步,然后转过身,纵起一跃,曼妙的身子划过优美的曲线,扎进水里。
哗啦啦,
入水无声,只是冒出拳头大小的水花,倏尔散去,无影无踪。
“猪一样的队友啊。”
陆青青捋了捋耳边被夜风吹乱的秀发,水袖一展,踱步到亭前,远处水出莲叶之上,绿云亭亭映月,让人心神一静。
“呼,”
陆青青吐出一口浊气,杂乱的心情仿佛好了少许。
“嗯?”
正要离开之时,陆青青妩媚的俏脸突然一变,翠羽细眉一挑,扬手打出一道青光,如霹雳闪电一样,娇斥道,“什么人?”
哗啦啦,
下一刻,一点黑芒自水中跃出,倏尔拉伸,化为幽幽深深的黑水。
一道人影自黑水中浮现,初看之时只有三寸,不到半个呼吸间,就长大到普通人大小,朦朦胧胧,看不清面容。
“阴神?”
陆青青看到来人,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轻声笑道,“阁下就是金台府中负责保护陈岩之人吧?不知如何称呼?”
“哼,”
人影冷哼一声,也不答话,扬手一指,森森然的黑气凝聚,化为一柄长矛,缠绕花纹,锋芒毕露。
“咄,”
无日长矛破空,无声无息,只有一股冷意直指灵台,苦寂、绝望、暗无天日,吞噬一切的光和热。
陆青青只觉得蓦然一暗,仿佛天崩地裂,黑气吞日,赞叹一声,“好道术。”
哗啦啦,
话音一落,自陆青青天门上冲出一道水光,托举一枚宝珠,金气升腾,玄音激越。
哗啦啦,
宝珠轻摇,定住击下的无日之矛。
“去,”
人影不忙不忙,抬手一指,一滴幽水发出,并不起眼,融入虚空。
咔嚓,
下一刻,玄冥真水碰上宝珠,不可思议的寒潮爆发,要将人的思维彻底冰封。
“不好,”
陆青青俏脸变色,她没有想到,对方的手段是如此惊人,这股寒意仿佛亘古存在,直入灵台,孤寂和死亡的气息弥漫。
“起,”
关键时刻,陆青青显示出其高深的修为,她捏了个道诀,身子由实化虚,冰寒刺骨到能够影响神魂的寒意掠过,却像透明一样,无可奈何。
“好一个陆青青,”
黑影中发出一声长笑,道,“水族之人,隐藏地倒是深。”
“哼,”
陆青青解除道术,由虚化实,纤足着地,玉颜转为冰冷,开口道,“这金台府又不是你们陈家的地盘,我是不是水族之人,管你什么事儿?”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黑影中的阴神声音慷锵有力,正气凛然。
“咯咯,”
一听这话,陆青青笑得花枝乱颤,头上的凤簪子都掉了下来,如瀑布般的青丝垂下,挡在丰盈的胸前,拍手道,“真是笑死人了,你们陈家从来都是养寇自重,还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胡言乱语。”
黑影声音低沉,脚下幽幽的黑水弥漫,寒意彻骨,冰冷,萧杀,绝望,死寂。
“得寸进尺,不要以为我真的怕你。”
陆青青娇叱一声,屈指一弹,一个个灵文自纤纤玉手上飞出,明辉如灯,璀璨光明。
哗啦啦,
上百个灵文组合在一起,化为一具镌刻有龙纹的古琴,陆青青十指虚拨,叮叮当当的乐音传出,由低到高,杀伐之音响彻。
哗啦啦,
音符跳动,乐音森然,小小的八角亭中好似化为了征伐的战场,惨烈的气息笼罩,几乎要化为实质。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陆青青一字一顿,这一句吟唱好似把亭中的磁场彻底点燃,嘹亮的号角声中,龙吟震天。
“嗯?”
身为阴神,听觉十倍百倍地超过肉身,但同样的,也会被人针对,音波类的道术对其杀伤力尤为厉害。
哗啦啦,
龙吟声中,阴神表面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这是气机激荡所致,可见陆青青道术的厉害。
哗啦啦,
在漫天的音符中,阴神一下子裂开,化为万万千千的黑芒,几个闪烁后,没了踪影。
“咦,”
陆青青目光一扫,发现没有任何的痕迹,想了想,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凤头铜镜,催动之下,依然没有发现。
“不可能就这样死了,”
陆青青蹙着好看的眉毛,风吹衣裙,翩然若仙,嘟着嘴道,“难道是溜走了?阴神最是千变万化,可恶!”
“对了,”
陆青青来回走了几步,用百思不解的语气道,“我修炼的《天龙八音》对声音最是敏感,刚才的黑影应该是陈岩,可是要是陈岩的话,不可能拥有阴神境界的修为啊。”
“不是陈岩,”
陆青青沉思片刻,有了判断,喃喃道,“刚才的阴神斗法手段娴熟,肯定是积年的老手,而陈岩再是天才,境界可以提升,但斗法经验的积累却是需要时间。”
“想多了啊。”
陆青青身子一动,纤足踏水,如凌波仙子,翩然离去。
哗啦啦,
不多时,空寂的八角亭中,黑芒漫天飞舞,逐渐凝成一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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