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十字巷 松月轩
城东。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到处是茶肆酒楼,旗帜招展,有清乐茶坊,珠子茶坊,八仙茶坊,王家茶坊,还有观月楼,赏心楼,和丰楼,等等等等,皆是靓女迎门,巧笑争妍,鬓角插花,暗香浮动。
软语轻声,朝歌暮弦,摇荡心目。
陈岩走在街道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仿佛有一种熟悉的繁华,好像回到上一世似的。
“盛世吗?”
陈岩想到目光转动,这样的景象可是远超他记忆中的所有朝代。
“难道神灵体系真的有这么大的作用?”
陈岩看见不远处香火鼎盛的神庙,王朝推行文官、武将、神灵的制度,三权分立,各项制衡,让政治前所未有的清明。
“君权和神权啊,”
陈岩眸子深深,前世的经验让他隐隐看到未来的某种可能。
“大人出行,闲杂人等回避。”
突然之间,铜锣开道,一队人马涌出,高举肃静、回避等等的牌子,雄赳赳,气昂昂。
哗啦啦,
府城的人见惯了官员出行,很娴熟地进行规避。
“嗯?”
陈岩闪到一旁,抬眼看去,就见正中央八抬大轿珠帘半卷,里面坐着一个双鬓微霜的中年人,目光深沉,不见底色。
“这是?”
陈岩过了入道三关,差一步冲关开辟识海,灵觉机敏,他很容易地感应到,轿子里的中年人气血如渊似海,有难以想象的力量。
即使是他在路上剑法惊人的聂小倩,在这个中年人面前,就好似小猫和老虎般地差距。
“嗯?”
仿佛感应到陈岩的注意,八抬大轿中坐的稳稳当当的中年人目光一转,宛若神电,一种实质般的压力落下,巍巍然若山岳。
“哦,”
好在中年人并没有将陈岩看在眼里,目光一触即收。
“呼,”
等一行人渐渐离开,陈岩才吐出一口气,只觉得背后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好恐怖的人。”
陈岩神情变幻,难怪朝廷能够不在意道法显圣,还让神灵收取香火,这个世界上武道的力量,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有这样的力量镇压气运,可以极大地压制道法显圣。
“这可是完全陌生的体系。”
陈岩皱了皱眉头,在上一世末法年代,他可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惊人的武道,已经隐隐有压制道法的力量。
“看来以后还得补上这一短板。”
陈岩有了决断,大袖一摆,继续往前走。
松江府不愧是州中有数的大城,米市、肉市、花市、菜市、布市、鱼行、蟹行、书行、勾栏,等等等等,应有尽有,数不胜数。
来自五湖四海之人,将天南地北的货物运来,每时每刻叮当作响的铜钱和银子的声音,好似美妙的曲子。
只是陈岩逛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有法器交易的店铺。
“没有头绪啊,”
陈岩心里叹息,他人不生地不熟的,即使城中真有法器交易的地方,也找不到。毕竟官府势力强大,这样的交易之地不会摆在明处。
好在陈岩早有心里准备,一看自己购买法器的路子行不通,马上转身朝十字巷而去。
十字巷在城南,中心是甃月池,稀稀疏疏的花木交错,交织一家又一家的阁楼小亭,天光一照,烟霞影动,郁郁香气弥漫。
真的是清蕊玉带,千柳如云,城中木行聚集地名不虚传。
“好地方,”
陈岩呼吸着淡淡的木香,正了正头上的书生巾,到了一家阁楼前。
“欢迎光临,”
迎宾的女子时妆袪服,容颜清秀,声音若出谷黄鹂,很是动听,笑道,“我们松月轩在十字巷里鼎鼎大名,金楠木、沉香木、百梨木、蛇檀木、铁乌木,等等等等,应有尽有,请问客官需要哪一种?”
“上年份的桃木,”
陈岩吐字清晰,声音不大不小,道,“年份越久越好。”
“桃木啊,”
迎宾少女歪头想了想,才答道,“阁中正好进了一批桃木,我领客官去看一看。”
“好。”
陈岩点点头,既然买不到法器,就得自己制作,而桃木则是上乘的辟邪驱鬼的材料,最是合适。
不多时,两人来到后边。
抬眼看去,只见或高或低的架子上,放着或大或小的桃木,或圆或方,或长或短,琳琅满目,泛着莫名的光泽。
有的甚至还挂着细细密密的桃花,静静绽放。
“好,”
陈岩赞叹出声,这样多的桃木,没让他白跑一趟。
“客官请,”
迎宾少女微微一笑,小脸上浮现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她对此深感自豪。
“嗯,”
陈岩上前,用手摩挲着桃木上的纹理,一种细细的气机在指尖流转,若有若无。
“应该是上百年了。”
陈岩有了判断,他灵觉敏锐,只是用手一搭,就知道个七八不离十。
“咦,”
连续看过十几个后,陈岩正好来到角落里,发现在不起眼的地方,有一截桃木,五尺长,半尺宽,三寸厚,只是上面焦黑,还隐有裂痕。
“这是雷击木,”
陈岩不动声色,他能够感应到其中蕴含的雷霆力量,毁灭和生机并存,阴阳交泰,玄之又玄,这是制作法器最好的材料之一。
迎宾少女善于察言观色,见陈岩对这焦黑木头感兴趣,虽然心中不明白,但还是细声道,“客官,这截桃木颜色不正,又细又薄,只能制作佩饰。”
“嗯,我知道,”
陈岩抬手拿起,直接道,“就要这个了。”
“那好,”
迎宾少女自然不会多说,轻轻一笑道,“我让人将桃木装好,客官请随我到前台付款。”
“物有所值,”
陈岩干脆利索地付款,他从赵老虎身上狠狠敲了一笔,不光是赎回了自己原先抵给当铺的玉扳指,还剩下不少,用来购买这截桃木,绰绰有余。
要是没有这笔银子,他哪里有自信来府城购买法器?
“大有收获啊,”
陈岩满心欢喜,将桃木收好,和迎宾的红裙少女打了个招呼,抬步往外走。
“咦,”
正在此时,二楼上有人不经意间看到陈岩手指上的玉扳指,发出一声惊讶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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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楼上佳人
松月轩,二楼。
雕栏朱窗,金钉玉户,笙歌细细,烟云缭绕。
隐隐之间,麝兰之气,浮光晕水,光**小,斑斓迷离。
任蓉妍服灿丽,芳容韶齿,神情活泼,她看了眼下面的陈岩,又将目光投向对面,好奇地问,“陆姐姐,你认识他啊?”
陆青青慵懒地躺在木榻上,纤纤玉足露在蚕丝被外,声音柔媚到骨子里,道,“看着眼熟。”
“那要不要唤他上来?”
任蓉妍试探着问道,对面的可是同知大人最宠爱的小妾,即使她是松月轩的主人,也得罪不起。
“算了,”
陆青青坐起身,云鬓雪肤,容颜照人,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媚态十足,勾人魂魄,笑吟吟地道,“没有必要,或许我认错了人呢。”
“这个书生要是能够被夫人赏识,是他天大的福缘啊。”
任蓉妍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不然也不会小小年纪就经营起这么大规模的店铺,她明白陆青青的意思后,连忙起身,招呼一声,往楼下去。
陆青青笑了笑,没有阻止。
“这位公子,”
任蓉妍紧赶慢赶,终于在台阶前唤住陈岩,开口道,“请留步。”
陈岩停住步子,转身看向来人,道,“何事?”
“这位公子,小女子是松月轩的话事人,”
任蓉妍声音细细,清脆动听,道,“有位贵人要见公子一面,正在二楼等候。”
“贵人?”
陈岩眉头皱了皱,他可不认识什么贵人。
“公子少去一看便知。”
任蓉妍不会多说,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讲话之所。
“好。”
陈岩沉吟了一下,还是答应下来,能够指使松月轩的主人跑腿的人物不是他现在能够得罪的。
“真的是容冶妖丽,弱骨丰肌,”
陈岩很快就在二楼上见到所谓的贵人,很是惊艳。
只见绿水小池,丛竹森森,弯弯曲曲的桃枝伸展,开满细细密密的小花,女子坐在榻上,一笑一颦,见之忘俗。
这一刹那,真的是分不清花香还是人香。
“嗯?”
稳了稳心神,陈岩发现,其他人已经退下,二楼上只剩下自己和对面娇媚的女子。
“请问公子如何称呼?”
陆青青上下打量了陈岩几眼,眸光如水。
“在下陈岩,见过夫人。”
陈岩从任蓉妍口中得知了对方的身份,同知可谓是府城中排名前三的人物,作为同知的爱妾,对自己一个童生来讲,是真真正正的贵人了。
“陈公子不必拘束,请坐。”
陆青青坐在木榻上,笑靥如花,风一吹,帷帐上的紫色风铃叮当作响,好似和叮叮当当的水声唱和。
“这个,”
陈岩端坐不动,却渐渐感到不对,这个同知的爱妾自从自己上楼后就上上下下打量自己,也不说话,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岩头皮发麻,低下头不敢多看,他和这个同知爱妾是素不相识啊。
“嘻嘻,”
下一刻,环佩叮当,幽香袭来,陆青青走下木榻,提裙来到陈岩身边。
“夫人,”
抬头就见细腻如瓷般的肌肤,还有若隐若现的曲线,陈岩却是不喜反惊,就要起身躲开。
“不要动,”
陆青青声音不大,但一开口就让陈岩不敢动弹,道,“你要是敢离开,我就会告诉同知大人你对我动手动脚。”
陈岩无可奈何,只能身子往后,尽量不和眼前的尤物贴在一起,心里暗自咒骂不已,难道春天刚开始,自己就有桃花运?
“真有趣,”
陆青青故意上身前倾,精致的锁骨在薄裙下清晰可见,有一种淡淡的麝香之气。
“夫人,”
陈岩能够感应到身前柔软地挤压,水汪汪的大眼睛,娇艳的红唇,柔媚的软语,饶是陈岩自诩心若止水,都忍得辛苦。
这样的女人,不是现在可以招惹的。
“定力不错,”
陆青青美目中闪过一丝异色,依然贴得很近,长长地睫毛眨啊眨的,吐气如兰。
“夫人有何事吩咐?”
陈岩真是心惊胆战,他们两人这个样子,要是被别人看到,同知雷霆一怒,他就得死无葬身之地。
“嘻嘻,不用害怕,”
陆青青水汪汪的大眼睛转动,声音又娇又媚,道,“妾身今天只是和陈公子打个招呼,以后在松江府,我们打交道的机会还多着呢。”
“在下只是一个小小的童生,还请夫人高抬贵手。”
陈岩是真不想和这个千娇百媚的女人有过多的牵扯,毕竟对方可是同知的爱妾,稍有不慎,对自己就是灭顶之灾。
“小小的童生,”
陆青青一笑,如明珠生晕,玉树堆雪,道,“陈家人千里迢迢到松江府,会只为一个童生?真是笑死人了。”
“陈家人,”
陈岩心中一惊,却隐隐感应到其中的玄妙,能够让对方这么重视,看来自己已经去世的父母真的不是一般人。
“怎么样?”
陆青青看陈岩沉默不语,还以为他在考虑,娇笑道,“在松江府,陈家的招牌可不好使,你和我合作,百利而无一害。”
“好,”
陈岩念头转动,马上答应下来,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摆脱这个女人,至于陈家之事,以后慢慢打探。
“这就对了,”
陆青青用手捋着垂在身前的青丝,染成玫瑰色的指甲和晶莹如玉的肌肤相映成趣,道,“你要尽快考取秀才乃至举人,才能帮上我的忙。”
“我明白,”
陈岩嗅着鼻尖的花香和人香,只觉得自己体内气血少有地沸腾,蠢蠢欲动,道,“一定会全力而为。”
“啧啧,我就喜欢这样勤学向上的少年郎啊,”
陆青青笑的很妩媚,故意凑到陈岩耳边,细声道,“以后要是你做得好,姐姐会有奖励哦。”
酥软娇媚,惹人遐思。
陈岩面上露出少年人特有地尴尬,心中却是很平静,他冥冥之中感应到,对方体内有一种玄妙的气机,若有若无,难以捉摸。
这样的气机,或许是来自于道术,或许是来源于其他,但都说明对方绝对不是只限于同知的爱妾,一定有隐藏的身份。
如此人物,自然不会像表现出地这般肤浅,要是自己真敢动手动脚,说不定会死的很难看。
“到底是什么人?”
陈岩没有头绪,只得以不变应万变。
“以后再见,”
陆青青好好地戏弄了陈岩一番,才心满意足地飘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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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桃木剑
楼上。
垂柳雪竹,绿影依依。
藤蔓青垂,小池照人之间,榻上有烟云气。
陈岩目送陆青青离开,嗅着淡淡的余香,骨气清稳,额头上晶莹胜玉,熠熠生辉。
“真是厉害,”
陈岩缓缓吐出一道白气,定住心神,不再摇曳。
对方的香气醉人,惑人于无形之中,要不是他根基深厚,恐怕还真会被俘了心志,对其言听计从。
这样的手段,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很显然,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远比末法时代深不可测。
“这个同知的小妾,”
陈岩用手指敲着玉案,发出咄咄的声音,喃喃道,“他是如何一下子认出我姓陈,还有就是陈家到底是怎样?”
“是我的相貌,还是这个?”
陈岩将目光投在自己手上的玉扳指,以前没有注意到,上面交织的花纹幽光摇动,似鸟非鸟,死鱼非鱼。
正在此时,只听到脚步声从楼梯上响起,任蓉妍双眉弯弯,容颜精致,提着细花镂纹长裙,缓步上来。
“陈公子,”
任蓉妍目光转动,吐字如玉,道,“刚才夫人离开之时吩咐,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交代给我们松月轩。”
“哦,”
陈岩念头一转,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摆脱不了那个摸不透深浅的陆青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先把便宜拿到手,直接道,“正有事要拜托任姑娘。”
说完,陈岩直接拿起案上的笔,一书而就。
“好字,”
任蓉妍接过一看,先是赞叹一声,上面的字骨气风透,精爽入神,隐有大家风范,然后又仔细看了遍罗列的物品,稍一沉吟,就答应下来,道,“陈公子稍等片刻,物品很快就会备齐。”
“好。”
陈岩点点头,将笔重新放入笔筒。
“告辞,”
任蓉妍可不会傻到去打探对方和陆青青的关系,水袖飘飘,已经下得楼去,招呼下人,置办物品。
反正是多做少说,不会出错。
不到半个时辰,玉案上摆放了零零星星三四十种物品,或大或小,或圆或方,映着水光,绿意盎然。
“很不错,”
陈岩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
“果然是有权有势才好。”
陈岩念头转动,手上动作却不停,将准备好的桃木取出,指尖真气一动,表面的焦黑瞬间脱落,露出里面细腻的纹路。
仔细看去,不同于普通的桃木,这一截桃木的纹理交织,似龙似蛇,烟霞氤氲,一种沁人心腑的香气弥漫,闻一闻,心神俱醉。
“这恐怕是五百年以上的桃木,”
陈岩摩挲着纹理,面上带笑,这样年份久还经过雷霆洗礼的桃木,最适合他炼制一柄法剑。
“开始,”
陈岩深吸一口气,调节状态到最佳,然后将桃木平放到案上,取过割刀,用力一划。
咔嚓,咔嚓,咔嚓,
刀一落下,桃木就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如同爆炸一般。
“好家伙,”
陈岩听在耳中,如同闷雷一般,喜形于色,道,“看来这桃木还要比我想象的好。”
咔嚓,咔嚓,咔嚓,
足足用了两个时辰,陈岩才停下来,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
“呼,”
陈岩坐在榻上,看着眼前逐渐成型的桃木剑。
整个桃木剑长有三尺三寸,宽有一寸一,厚有七分,剑脊上细纹如龙蛇,天光一照,流光溢彩,哗哗作响。
一尺一寸,自然成规矩,和冥冥之中的力量应和吞吐。
如果此时能开天眼,就会看到,桃木剑的周围会形成莫名的磁场,可以辟邪,除煞,镇妖。
“很好,”
陈岩目光炯炯,这柄法剑能成,不光是桃木本身上佳,自己按照道经上的尺寸制作,更为重要。
“还不完美,”
陈岩放下法剑,抓起案上的朱砂、细柳枝、锦布、还有七根针,运用秘法,制成剑穗,挂在剑柄上。
哗啦啦,
风一吹,剑穗飘动,却自然而然地将桃木剑的精气掩住,整个法剑变得普普通通,只剩下一层淡淡的绿意,萦绕上下。
“内敛成剑,”
陈岩抓起桃木剑,手指一划,一滴精血落在剑身,天然辟邪的桃木纹一闪而逝。
到了这个时候,炼制桃木剑才算是大功告成。
有此法剑在手,可以辅助咒文,可以用来驱邪,对无形无质的鬼神最有杀伤力。
“神婆,”
陈岩持剑在手,目光森然,有此桃木剑,定可斩杀神婆出窍的阴神,让她无法兴风作浪。
“现在只剩下如何对待树妖了,”
陈岩收好桃木剑,施施然下楼。
树妖不同于神婆,神婆主要是阴魂出窍装神弄鬼,普通人没有办法,陈岩却半点不惧,可是树妖却是有桑树本体,不畏刀剑,难以伤害。
这样的对手,实在是让现阶段刚过入道三关的陈岩无可奈何。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陈岩一边走,一边思考,只要这个树妖没有脱离本体,就肯定会有弱点。
“砍了一辈子树,这闲下来,还真不知道要干啥。”
“老爷子,您砍了多少树啊?”
“从记事起就开始如山砍树,到现在,都记不清了。”
“哎呀,那得五十年了啊。”
“是啊,小马,我跟你说,我还在山里见过能够移动的树呢。”
“哈哈,树长腿了?”
“可能是成妖了,不过我们木匠砍一辈子树,树妖见到也得吓跑喽。”
“也对啊。”
“木匠伐树,”
陈岩听到这,恍然大悟,喃喃道,“经书上记载,禽之制在气。”
正如狐怪畏猎户,积威所劫,其气焰足以慑伏之,木妖再是厉害,但不脱树木形体,依然会畏惧木匠积蓄几十年之气。
“妙啊,这么简单的事儿居然没有想到。”
陈岩摇摇头,在末法时代,他可从来没有这么解决过问题,思维还存在误区,看来以后还得慢慢改。
简单整理了下自己的想法,陈岩咳嗽一声,走向大厅中的老木匠,笑道,“这位老伯,不知道老伯还认识不认识其他的老木匠?”
到今天为止,新书上传一周了,成绩要比我想象的好。真诚地感谢群里各位老朋友和关注这本书的新朋友的支持,这应该是我开书两年以来,写的最高兴的七天了。明天又是新的开始,希望能够越来越好。
第十九章 木匠治树妖
两天后,铜陵山。
连山高岭,幽岫含云。
展目看去,怪奇蔚然,陡崖秀壁,云气临于风雨,湿气深重。
陈岩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三个白发苍苍的老木匠,别看年龄大,但腰别斧头,依然健步如飞。
“很好,”
陈岩大袖飘飘,有松月轩的招牌,再加上充足的银子,他很快就招募到三个老木匠,都是一辈子砍树为生,腰间的斧头不知道砍过多少大树,自有不屈之气。
“神婆,看你这次怎么躲,”
陈岩目光咄咄,长袖如云。
越往山中走,湿气越重,树阴遮日,荒溪交错,虎豹出没于谷间,还有山禽水兽,不时出现。
等快到山顶之时,云归石穴,晦明变化,大小环圈的影子稀稀疏疏落下,有一种说不出的森然。
“景色不错,”
三个老木匠却是常年在深山伐木,对耳边凄厉的猿啼根本不在乎,还随口点评,怡然自得。
“果然是人老是一宝。”
陈岩暗自点头,三位老木匠在深山之中不知道见识过多少光怪陆离之事,找上他们对付木妖真是太对了。
不多时,神庙已经出现在一行四人的视野中。
“神婆应该没有准备,”
陈岩看着前面的神庙,他早打听清楚,神婆平时很少于人往来,都是保持神秘感。
哗啦啦,
突然之间,树叶作响,老桑树挡在他的身前,合抱不交,亭亭伞盖,粗大的枝叶垂下,哗啦啦作响。好似吹响曲子。
“嘿,”
陈岩往右迈步,用手一拨。
哗啦啦,
和上次一样,老桑树如影随形,枝叶交错,发出金石之鸣。
“三位老伯,该你们了。”
陈岩不再动弹,招呼一声。
“哈哈。”
“原来真有树妖。”
“好一株大树,正好缺一梁。”
三个老木匠见此,都是哈哈大笑,拎着斧头就冲了上来。
他们三人会怕官府,会怕权贵,会怕恶人,但唯独不惧大树,纵然它们已经成妖,也不过是斧下亡魂。
这是他们一辈子伐木养出来的自信和从容,就如同百战百胜的大将军一样,在自己擅长的战场中,纵横不败。
“斩,”
三人拎着斧头,气势汹汹,连额头上的皱纹好似都舒展开,像大将军威武出征,攻必克,战必胜。
哗啦啦,
好似感应到三个老木匠身上的气势,老桑树树叶晃动的声音隐隐让人听出一种畏惧,下一刻,倏化旋风离去。
“跑的倒快,”
“可惜了好梁,”
“是啊。”
三位老木匠收起斧头,还有点不情愿。
“多谢三位老伯了。”
陈岩见此法子真的有效,大喜,道,“等老伯下山后,去松月轩,不会亏待三位的。”
说完,陈岩身子一纵,如青燕点水,一跃三丈,三五个起落后,就到了神庙前。
“果然树妖不敢再出现,”
陈岩笑了一声,直接推门。
吱呀,
门被推开,发出一声嘶哑难听的声音,幽幽深深的黑暗之中,豆大的灯光摇曳,映照出神婆树皮似的老脸。
这个老婆子拄着双蛇拐杖,目光阴鸷,好似要待人而嗜。
“老婆子,”
陈岩解剑在手,一步步向前,冷笑道,“看你的脸色就知道神魂受伤未愈,你作恶多端,妖术害人,今天难逃公道。”
“陈岩,”
神婆目中跳着幽光,阴森森的,道,“早知道当初就直接摄走你的魂魄,让你变成白痴。”
“哼,”
陈岩冷哼一声,真气在丹田运转,针锋相对地道,“我看你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我怎么说都是读书人,你要是敢直接妖法害人,官府的三木之下,定让你生不如死。”
事实上就是这个道理,阴魂入梦,伤人心神,三个月而亡,这种手段胜在隐蔽,查起来也困难。可是如果直接被摄走魂魄,暴毙丧命,官府就会直接出动。
朝廷法令不许道术害人,可不是摆设。
“现在我杀了你,也没人敢问。”
神婆面色阴沉,摘下拐杖上的铃铛,用力一摇。
叮叮当,叮叮当,
铃铛一响,动人心魄。
桀桀,
油灯火灭,不知何时,鬼哭狼嚎声中,一具高大的人形出现在庙中,身上是细细密密的白毛,从头到脚,连脸上都是。
人影一出现,煞气惊人。
“是僵尸,”
陈岩眼皮子跳了跳,这种东西可不同于鬼魂,乃是尸体吸收天地煞气,和尸体中的不平不屈不甘之气混合,机缘之下,才会化为僵尸,条件非常苛刻。
这样的僵尸,没有智慧,却是大凶之物。
“咦,”
神婆第一次惊讶了,道,“上一次你能破了我的阴神,这会还认识僵尸,你一个小小的童生,是怎么懂得这些的?”
陈岩没有说话,只是持剑在前,默念法诀,气定神闲。
“不说话?总有说话的时候。”
神婆再次摇动铃铛,对着陈岩一指。
嗬嗬,
嗅到生人的气机,僵尸发出一声怪叫,蒲扇大小的巨掌径直拍下,带出一阵刺鼻的腥气。
“咄,”
陈岩口吐玄音,脚踏罡步,身子一动,就躲过巨掌,手中的桃木剑上挑,真气运转之上,剑脊上的纹理染上重重叠叠的绿光,如龙如蛇。
嗡嗡嗡,
桃木剑一动,绿光幽幽,一种镇邪灭煞之气生出,令僵尸的身子一僵。
“咄,”
陈岩再踏前一步,丹田火炽,真气勃发,桃木剑自剑柄到剑身到剑尖,传出奇异的颤动,上上下下之间,隐成雷鸣。
咔嚓,
桃木剑平平刺出,击中僵尸的眉心,桃木本身在雷击后生成的诛邪力量随之涌出,倏尔炸开。
嗬嗬,
僵尸仰天栽倒,没了气息。
“呼,”
陈岩收剑,头顶上白气氤氲,宛若霞彩。
“你怎么知道僵尸的命门所在?”
神婆面容都在扭曲,声音凄厉,道,“还有你手中的法剑,到底是什么桃木所制,居然有这样的力量?”
陈岩心中只叫侥幸,他没有想到,神婆会有一头僵尸,他同样没有想到,自己在松月轩找到的桃木会有这样的威能。
能够引动雷音,斩邪灭煞,这桃木本质肯定得上千年,还得多次雷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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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斩神婆
神庙。
案上的油灯,噼里啪啦的灯花,明暗交织的光线。
稀稀疏疏的影子落在地面上,或大或小,扭曲如蛇,有一种森森然的冷意。
陈岩持剑而立,目光坚定,开口道,“老妖婆,还不束手就擒?”
“嘿嘿,”
神婆拄着双蛇拐杖,声音好似夜枭般,道,“你虽然一击灭杀了僵尸,但你手中桃木剑积蓄的雷霆力量肯定已经消失一空,现在只是普普通通的桃木,又能奈我何?”
话音一落,
陈岩手中的桃木剑剑脊上如龙蛇般的纹理隐去,绿光消失,没有了刚才的流彩光华。
“哈哈,”
陈岩并不在意,依然紧握桃木剑,从容地道,“不管如何,此剑还可以称得上法器,用来配合法咒足够了。”
“哼,陈岩,你是自寻死路。”
神婆知道今天不能善了,用手一拍顶门,口吐咒语,念念有词。
“斩,”
陈岩身子一提,敏似灵猿,一下子来到神婆跟前,桃木剑闪电般刺下。
刚才不是他不想动手,而是击杀僵尸的两剑,几乎将他的精气神消耗殆尽,和神婆说话,只是在趁机恢复。
现在稍一恢复,就是暴起一剑,神婆现在只不过是阴神境界,要是肉身一坏,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哗啦啦,
就在桃木剑要刺中神婆之时,突然之间,她的天门之上,丝丝缕缕的黑气冒出,倏尔变化,生成一张鬼脸,獠牙外露,两条长长地眉毛垂下,直到嘴角。
桀桀,桀桀,桀桀,
鬼脸一出现,神庙之中,就是凄厉的鬼叫。
“不好,”
陈岩桃木剑一歪,没有刺中。
桀桀,桀桀,桀桀,
鬼脸拉伸,不停地变化,生出一只只如蛇般的触手,尖端是惊人的倒刺,幽幽深深的光华凝聚。
这一刻,陈岩只觉得身子发冷,如同置身于冰天雪地中。
“阴神惑人之术,”
陈岩收剑,左手掐诀,默念六甲福禄护身宝咒,气定而神不动。
桀桀,桀桀,桀桀,
鬼脸上下左右乱飞,声音凄厉。
“破,”
陈岩脚踏七星,桃木剑似实还虚,划出一个半圆,形成一个全新的磁场,镇定,平和,安静。
半个呼吸后,
鬼脸从眼中消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个老妖婆,”
陈岩手握桃木剑,不敢放松,刚才他用法咒驱散阴神**之术,但他肯定老妖婆的阴神还停留在庙内,没有走远。
很简单,老妖婆的肉身依然在榻上,那就是她的羁绊。
“老妖婆应该是夜游的境界,”
陈岩有上一世的经验,很精准地判断出老妖婆的境界,这个阶段道术的杀伤力有限。
“刚才交手来看,老妖婆的阴神出奇地弱啊,”
陈岩念头转动,脚下不停,再次逼向神婆的肉身。
在夜游阶段,肉身和阴神之间灵肉相依,肉身一破,神魂也坚持不了多久,就得灰飞烟灭。
抓住这一点,就能让对方束手束脚。
果不其然,下一刻,鬼脸再次出现,阴森森的火焰升腾,没有半点的温度。
仔细看去,火焰之上,隐有白芒,代表着死寂和绝望。
“嗯,”
陈岩停住步子,凝神屏息。
实际上,修士的阴魂,普通人是根本看不到的,现在的景象是神婆的阴魂力量投影到陈岩体内,引出的诸般幻象。
阴魂夜游,手段有限,就是用这样的投影,来勾起人们心中潜藏的恐惧,甚至是各种的负面情绪。
“这白焰,”
陈岩眼皮一跳,这应该是神婆的杀手锏,攻击性道术。
哗啦啦,
很快,陈岩就觉得身上一冷,不知何时,幽幽深深的白焰自自己脚底升起,自下而上,倏尔从七窍中喷出,凝成一朵朵的小花。
不计其数的小花绽放,每一朵小花中都有一个扭曲的影子,邪恶,残暴,肆虐,狂躁,杀戮,恐惧,淫邪,等等等等,光怪陆离,彼此纠缠。
花朵盛开,好似传说中的修罗地狱,恐怖到难以想象。
哗啦啦,
白焰无声地燃烧,陈岩能够感应到自己的精气在缓慢地流失,再这样下去,情况会很不妙。
“阴神道术,”
陈岩心中清明,明白现在的处境,他不慌不忙,按照六甲上元功中的记载,真气运转。
轰隆隆,
陈岩丹田如煮沸,真气汩汩涌出,气血大盛,上冲而上,好似拳头大小,烈日阳刚。
“真是自己找死,”
陈岩大笑,上次神婆阴神入梦,他还只是养气阶段,勉强催动气血,但现在已经过了入道三关,差临门一脚冲关,气血就如同滚滚江河,比以前强了何止十倍。
“啊,”
神婆惨叫一声,阴神重新化为黑影,像无头苍蝇般乱窜,哀嚎不已。
她刚才施展道术是将自己的阴魂落在陈岩的身上,才可以将道术的威力发挥到最大,可是这样一来,气血对神魂的杀伤性也是十足。
被陈岩全力的气血一冲,她的神魂就好似落入了油锅似的,上上下下,无处不疼。
“到底是见识太少。”
陈岩虽然看不到阴神,但能够感应到那种阴气,他提起手中的桃木剑,掐了个道诀,狠狠斩下。
“啊,”
最后一次惨叫,神婆的阴神根本来不及回到肉身,就被陈岩一剑毙命。
“很好,”
陈岩随手挽了个剑花,将室内残余的神魂击散,让桃木剑吞噬吸收。
“这个神婆,”
做完这个,陈岩收起桃木剑,将目光投向木榻上神婆的肉身,经过刚才的斗法他已经发现,神婆的神魂比自己想象的弱的多。
“阴神的修为,不应该这么弱,”
陈岩绕着神婆的肉身走了一圈,看着她干瘪瘪的身子,喃喃道,“肉身也太过瘦弱,气血严重不足,这是怎么回事?”
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没有头绪,陈岩也不再多想,开始搜刮战利品。
“咦,想不到这个神婆修道不行,气运却不错,能有这么多的好东西。”
不一会,陈岩就大笑出声,这次的神庙一行,收获很大,真真是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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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八景金阳宝镜
山下,陈家大院。
正是春暖时节,温风如酒,松柏修竹,郁郁浓荫。
依稀见得,莺啼燕语,蝶影蜂鸣,新翠沾衣。
陈岩坐在窗下,看着前面古松盘曲如盖,挺拔秀出,有淡淡的香气弥漫。
“大有收获啊,”
陈岩收回目光,摩挲着掌中的铜镜,喜笑颜开。
仔细看去,镜横径八寸,鼻纽作麒麟蹲伏之象,绕鼻列四方,龟龙凤虎,依方陈布。
四方外又设八卦,卦外置十二辰位,而具畜。
辰畜之外,又置二十四字,周绕轮廓,文体似隶,点画无缺,但普通人根本不识,乃是一种极为古老的文字。
“真没想到,这样的法宝会落到乡野一个神婆的手中。”
陈岩感应着铜镜中的力量,心思如潮。
前几天,他前往铜陵山神庙,只是为了报仇,没想到的是,在杀死神婆后搜索战利品,却得到了很大的惊喜。
不提手中的八景金阳宝镜,光是神婆藏在塌下的一坛花阴酒,就足以让他调理肉身,增强气血,尽快冲关开辟识海。
除此之外,神婆还藏有不少银子,钱能通神,有银子才有底气。
“还有符箓。”
陈岩已经查看过,都是威能惊人。
“看来气运在我啊,”
陈岩经过翻阅神婆留下的木简等记录,明白了整个过程。
神婆修炼的是《六欲黑天书》,也不知道其具体来历,但根本没有入道三关的记载,上来就是入定凝神,夜游出窍。
要是普通人,肯定无法修炼,可是神婆却机缘巧合下借助八景金阳宝镜,成功修出阴神,可以百里之内行动。
可想而知,没有入道三关奠定基础,神婆的肉身和神魂都是非常虚弱。
如果不是神婆有花阴酒饮用,可以调和灵肉,她多次阴神夜游,消耗神魂之力,早就伤神过重,变成行尸走肉。
即使这样,也只能勉强维持,不是长久之计。
正是如此,神婆才会轻易地让陈岩灭杀,没有反抗之力。
“真是有意思,”
陈岩笑了笑,神婆即使取巧修炼出了阴神,可是根本无法催动宝镜和符箓,这一下子,可是全部便宜了自己。
“八景金阳宝镜,”
陈岩上下打量着掌中铜镜背面的花纹,眸光深深。
神婆根基不稳,又乱修炼《六欲黑天书》,弄得自己的神魂鬼气森森的,导致她空有宝山而不知。
实际上,她得到的这面宝镜才是真真正正的绝世奇珍。
“咄,”
陈岩运转体内的真气,绵绵和和的力量,打入宝镜中,刹那之间,镜面上就浮现出水纹涟漪,隐有清音。
正大光明,恢宏大气。
隐隐之间可以感应到,有一个又一个的封印,阻挡力量出现,要是全部打开,肯定惊天动地。
这样的法宝,纵然是上一世都没有接触过。
“现只能勉强催动,”
陈岩将宝镜收到袖中,自己提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花阴酒,一饮而尽,感应着丝丝缕缕的热气在丹田散开,心中想道,“有此宝镜护身,一旦我能冲关凝聚出自己的神魂,肯定实力大增。”
叮叮当,
不多时,阿英从外面进来,头梳同心髻,上青下丹,腰系丝带,步履轻快,翩翩然若鹤,很显然,她的五禽戏渐入佳境。
“阿英来了啊,”
陈岩摆摆手,让丫头入座,道,“尝一尝花阴酒,可以补身子。”
“嗯,”
阿英接过酒杯,却是坐立不安,眉眼间满是担忧,道,“少爷,神婆一死,官府得知之后,就会立案侦查,到时候说不定会查到少爷的头上。”
“不用担心,”
陈岩拍了拍阿英的小手,笑道,“神婆常年一个人待在神庙,不和外界的人打交道,她的死讯恐怕得过一段才会被人得知。官府在得到消息后,再全力侦查,寻找嫌疑人,又是得一段时间,他们是找不到具体证据的。”
阿英点点头,犹豫了下,开口道,“那三个老木匠会不会告发?”
“他们不会泄密。”
陈岩智珠在握,从容容地道,“他们三人都是我通过府城的松月轩找的人手,都是松月轩几十年的老关系,口风很紧。再说了,他们也不一定知道神庙神婆的死讯。”
“哦,”
阿英老老实实坐好,抿了口花阴酒,还是觉得不安,道,“少爷,官府的人可是很不讲理的,咱们陈家这个样子他们不会顾及。”
“也有道理,”
陈岩屈指一弹,发出一声轻鸣,道,“院试马上就要开始了,等我过了院试,成为秀才,可以为我们添一件护身符。”
虽然他还认识金台府同知的爱妾陆青青,要是她肯伸手的话,肯定可以轻易压下这件事,但陈岩总觉得对方过于神秘,不愿意欠下对方的人情。
要知道,人情最是好欠不好还。
铜陵山,神庙。
不知何时,案上神龛中的神像突然晃动起来,俄而金光升腾,宏达的吟唱声响起,重重叠叠的霞气氤氲,将殿中映照地通明。
“嗯?”
神像睁开眼,眸子金黄,有无穷的威严,他的声音如金铁交鸣,道,“老虔婆,你最近两个月的贡品怎么不足?”
等了半天,没有回音。
神像上光明大作,一股不知名的念头降临,神像彻底活过来,眸光扫过大殿,发现了在木榻上已经没了呼吸的神婆。
“是死了,”
神像依然待在神龛中,但神念已经覆盖十里,纤毫毕现,道,“难怪没有动静,原来是死透了,真是没有用的废物。”
“不过,就是废物,也是本神的人,只有本神才有资格处理。”
说到这,神像中的声音愈发威严,有一种杀伐,道,“杀神婆是小,蔑视本神是大,你跑不了。”
轰隆隆,
不多时,神像中降临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神龛中的神像又变得普普通通,然后只听咔嚓一声,神像从中间裂开。
神婆已死,就没有必要再保留神像,省的浪费神力。
几乎在同时,府城东北角的一座神庙中,一点金芒腾空而起,倏尔在半空中化为符令,向衙门投去。
“咦,有神灵符令,”
衙门中有专门的人负责,抬手摘下在檐下叮叮当当碰撞的符令,扫了一眼,直接递给身边人道,“铜陵山神婆被人杀了,你让人去查一查,走正常程序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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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暗潮汹涌
同知府邸,栖霞园。
三面临水,中筑八角阁楼,逶迤连络小室十余间,皆是雕窗镂花,金钉玉户,霞彩盈门。
天光一照,云阶月地,水中莲花盛开,郁郁香气弥漫。
水光、霜石、花香、清音,清风徐来,天上人间。
陆青青推门出来,发髻未盘,随意垂在身前,简简单单的素裙束腰,赤足如莲,一动一静,妩媚自生。
守着小炉上沸水的任蓉妍看到这海棠睡未足的风情,都不由得一呆。
“小妍啊,”
陆青青在木榻上坐下,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慵懒的低吟,笑道,“你这次怎么来府中了?小心让我家大老爷看到,他可是垂涎你很久了。”
“夫人说笑了,”
任蓉妍俏脸一红,螓首道,“有夫人这样的绝代妖娆在前,同知大人怎么可能看得上小女子的蒲柳之姿?”
“嘻嘻,我家大老爷可是喜欢小清新的。”
陆青青伸直长腿,毫无瑕疵的纤足泛着淡淡的玉光,道,“小妍你还饱读诗书,能够吟诗作对,还吹拉弹唱样样精通,文人嘛,最喜欢这个调调。”
“夫人,”
任蓉妍羞得连粉颈都染上一层嫣红,连忙转移话题道,“昨天四观轩又派人来了。”
“四观轩,”
陆青青收起玉颜上的笑容,冷声道,“他们还是想吞下松月轩?”
“是啊,”
任蓉妍很着急,松月轩可是她一手经营起来的,不知道其中花了多少心血,肯定不甘心,道,“四观轩的人做事不讲究,我怕拒绝之后,他们私下里会动用不光明的手段。”
“真是胃口越来越大了,”
陆青青冷哼一声道,“他们还真以为背后的神灵们可以一手遮天?小妍你不用担心,真要是他们敢不顾规矩,我定让他们好看。”
“夫人有数就好。”
任蓉妍点点头,对方身后可是同知大人,整个金台府官场有数的大人物。
“对了,”
陆青青突然想起一事,道,“院试马上就要开始了吧?”
“是的,”
松月轩不光是经营木头,还作文房四宝的生意,任蓉妍自然对科举考试很上心,答道,“还有十天。”
“十天,”
陆青青换了个姿势,曲线动人,轻声笑道,“不知道陈岩能不能拿个案首?”
“陈岩,”
任蓉妍不知道陆青青为何对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少年这么关心,她也不会多嘴去问,只是答道,“陈岩少有才名,文采出众,前两关县试和府试都是一气呵成,只要正常发挥,一个生员的位子是肯定的。不过案首的话,就得看机缘了。”
“也是,”
陆青青嘻嘻一笑,道,“不过,我可是很看好他哦。”
“这个,”
任蓉妍挑了挑细眉,没有说话,心里却是打定主意,要是陈岩真中了案首,自己就得花力气交好他了,夫人可是很少对人青眼有加啊。
府城东南方向,同样有一府邸。
红桃水暖,绿光晕彩。
弯弯曲曲的杨柳枝伸到雕栏前,香雾氤氲,莲歌唱晚。
崔西城和张道士老老实实地站在塔门前,一动不动,十几个绵羊围在周边,不停地叫唤。
不知道过了多久,塔门一开,乌光射出,一道阴沉的声音道,“都带来了。”
“大人,带来了。”
张道士和崔西城恭恭敬敬地回答,没有半点当初在城门口遇到陈岩的嚣张跋扈。
“没有出差错吧?”
塔门内的声音再次传出,如钟鼓一般,震得两人耳膜疼。
“没有,肯定没有。”
张道士脸上满是谄媚之色,道,“有大人您赐下的神符,可以瞒天过海,万无一失。”
“嗯,”
塔门中的声音变得平缓,道,“等我神功一成,就不需要这么偷偷摸摸了,现在是关键时刻,你们不能疏忽大意。”
“是,大人。”
两人连忙点头,他们可是知道里面的大人喜怒无常,动辄杀人。
“让我来看一看这次的货色,”
塔门中突然飞出一道乌光,幽幽深深,不见底色,然后往园子中的绵羊上一落。
哗啦啦,
说来也怪,乌光落下之后,原本活蹦乱跳的绵羊消失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孩童,有的咿呀学语,有的蹒跚迈步,还有的哇哇大哭。
“不错,”
这个时候,自塔门中飞出一只大手,轻轻一抓,就把地上的孩童捞起,全部拎到塔中。
“嘿嘿,”
下一刻,塔中就传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窸窸窣窣的响动里,隐隐有一层血光透出,还有说不出的香气弥漫。
“这次找来的很不错,”
半个时辰后,塔门处黑光涌出,倏尔变幻成一个人影,看不清面容,只是目光沉沉,很有上位者的威严,道,“你们替我办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这两枚蕴神丹你们收好。”
哗啦啦,
话音一落,张道士和崔西城手中就多了一枚半个拳头大小的丹药,赤红如血,香气扑鼻。
“蕴神丹药性很强,你们下去用清水浸泡,服用药水。”
人影背着双手,气势巍峨若山岳,道,“等你们消化了这一枚蕴神丹,就会脱胎换骨。”
“多谢大人。”
崔西城和张道士大喜,连声道谢。
“嗯?”
正在这个时候,正要回塔的人影突然站住,看向院墙,喝道,“什么人,居然敢来窥视?”
“千毒灭魂手。”
人影用手一指,他背后浮现出幽深的光轮,细细密密如虫子般蠕动的篆文飞出,凝成一只大手,鬼气森森,铺天盖日。
大手往下一落,鬼语魔唱,冷意刺骨。
“啊,长河落日。”
躲在暗处戴着斗笠的男子一看自己被发现,马上拔剑在手,身子一动,就使出长河落日,森森然的剑意横空,上下左右,仿佛大日坠落,长河断流。
“嘿,”
大手根本不受影响,一下子就把剑意捏爆,然后狠狠地印在斗笠男子的胸前,将他打飞。
“噗,”
斗笠男子张口吐出一道血箭,闷哼一声,袖中飞出一道金光,裹住身子,几个起落后,消失不见。
这一番交手从开始到结束只有三五个呼吸,张道士和崔西城都没有反应过来,等斗笠男子逃走后,两人才诚惶诚恐地请罪道,“大人,属下办事不利,”
“他中了我的灭魂手就是逃出去也开不了口。”
黑影人对自己的神通很自信,但还是敲打了两人一句,道,“以后办事小心点,要是再有这样的事儿发生,我就把你们两人炼成血侍。”
这个时候,陈岩和阿英乘着焦尾马,来到府城。
两人从南门入城。
阿英牵着焦尾马,踮着小脚,四下张望,吐了吐香舌道,“少爷,人真多呀。”
“是啊,”
陈岩看到街道上随处可见的书生巾,笑道,“听说这次参加院试的童生有八千之数,为我们金台府历年来最高。”
“嗯,”
阿英攥着小拳头,俏脸上满是认真,道,“少爷肯定能顺利通过的。”
“没问题。”
陈岩大袖如翼,从容自信,道,“探囊取物耳。”
“嘻嘻,”
阿英一听,大眼睛笑成月牙状,道,“少爷,我们先找地方住下吧。”
“好,”
陈岩点点头,望向湖对面,道,“早听说青云苑是府城一景,我们就住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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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青云苑
青云苑,是府城十二景之一。
整个青云苑三面环水,一面依壁,壁上多生藤蔓,盘垂草木,海棠、紫荆、虬松,或高或矮,青紫交映,蔚然成趣。
尚有鹤巢筑于石壁之上,鹤唳清亮,久久不绝。
陈岩下了小舟,仰头看着不知其高的玉璧,清风一吹,香气徐来,沁人心腑。还有天光照在石壁上,清影流转,变幻不断。
“啊,真好。”
阿英都看呆了,就是在虞山中都很难有这样的玉璧。
“鬼斧神工。”
陈岩也是赞叹连连,这样别致幽静之地,可是很少见。
门口的迎宾小姐一身红裙,身材高挑,容颜秀美,小脸上挂着浅浅的酒窝,迎上来道,“欢迎两位客官。”
“嗯,”
陈岩点点头,道,“我们两人准备住十天,还有没有单独的小院?”
“客官,”
迎宾小姐声音甜美,俏脸上露出少许歉意,道,“不好意思,早在一个月前,全部的单独小院都已经被人预定,现在只剩下厢房。”
“厢房也可以。”
陈岩答应下来,这个时候能找到住处就不错,道,“你带我们过去吧。”
正在此时,只听环佩叮当,幽香细细,有人从里面走出,道,“陈公子。”
陈岩听到声音,抬头一看,认出来人,讶然道,“任姑娘怎么在这里?”
任蓉妍青裙罩身,亭亭玉立,开口道,“夫人知道你要来府城参加院试,特意提前订好了独乐院,可以直接入住。”
“夫人,”
陈岩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陆青青那一对勾人魂魄的妩媚眼神,眸光动了动,道,“不用这么麻烦,我住厢房即可。”
任蓉妍轻轻一笑,吐气如兰,道,“陈公子,这是夫人亲自安排的。”
“那好吧。”
陈岩想到陆青青的难缠,眉头皱了皱,然后舒展开,道,“我就却之不恭了。”
“请随我来。”
任蓉妍没有半点松月轩话事人的架子,亲自引路,将陈岩和阿英送到独乐院。
独乐院,疏竹短篱围成院落。
推门进去,就见鹅卵石铺路,大小不一的绿池中种满莲花,池边有玉兰、海棠,三五只仙鹤站在松树下,悠闲地剔着翎毛。
置身其中,心旷神怡。
“陈公子,独乐院在整个青云苑中都能排到前六,”
任蓉妍抿嘴一笑,衣裙带风,道,“夫人希望陈公子能安心休息,取得这次院试的案首。”
“希望如此。”
陈岩目光深深,他真不明白陆青青的意思,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那我就告辞了。”
任蓉妍打了个招呼,翩然离开。
“少爷,”
阿英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院中的一石一花一草一木布置得都极具匠心,这样在青云苑都算得上顶级的小院可不是一般人能够预定的。
“阿英,你不用多管,安心住下就是。”
陈岩摆摆手,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以不变应万变。
“哦。”
阿英乖乖答应一声,绕过小池,走向正堂。
“嘿,陆青青,”
陈岩找了一个石凳坐下,翠竹青青,绿意入眉宇,他索性不去多想,闭上眼睛,默运六甲上元功,丹田火炽。
哗啦啦,
真气自丹田涌出,进入到五脏六腑,吞吐之间,隐隐凝成六尊神灵的虚影,或是脚踩火蛇,或是三头六臂,或是高有千丈,都是神光升腾。
六尊神灵的虚影端坐,一刹那间,好似打开了一个又一个的神秘穴窍,气血在此坚持之下,一浪高过一浪。
若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陈岩的额头凸起,由晶莹化为殷红,这是气血上脑的征兆,下一步就是冲关,开辟识海。
“花阴酒果然不错,”
陈岩睁开眼,感应着自己体内气血的变化。
说起来,铜陵山的神婆因为没有过入道三关,直接神游出窍,导致肉身和神魂每日衰弱,能够撑下这么年,花阴酒功不可没。
现在陈岩服用花阴酒调理气血,修炼速度是一日千里,用不了多久就能气血冲关,开辟识海,真正走上精气化神的路子。
“呼,”
陈岩大袖一抖,八景金阳宝镜飞出,滴溜溜转动,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清音。
“咄,”
陈岩将真气注入其中,下一刻,镜面荡起水纹般的涟漪,一种神秘的力量在苏醒,重重叠叠的空间吞吐。
好一会,陈岩才停止动作,喃喃道,“真是无上法宝,不知道当初神婆是哪里得到的?”
“少爷,”
阿英收拾完房中,走出来,看到陈岩好似在发呆,连忙提醒道,“院试马上就要开始了,少爷你有空还是翻一翻经易的好。”
“也是。”
陈岩表示赞同,吩咐阿英道,“你把笔墨纸砚给我准备好。”
“好的,马上就来。”
房中文房四宝一应俱全,阿英像风一样跑回去。
且说任蓉妍离开独乐院后,左转右拐,又行了三四里,过了木桥,就看到陆青青坐在小亭下,双眉弯弯,正在看松风水月。
“夫人,”
任蓉妍莲步轻移,走到近前。
“安排好了?”
陆青青鬓角插着霜花,雪肤玉肌,越发显得娇媚。
“安排好了。”
任蓉妍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道,“夫人,你为何把陈岩安排到独乐院?”
“有什么不妥?”
陆青青将赤足放到水中,三五尾青鱼绕着游来游去,笑道,“不都说独乐院中自有文运,有福居住的人能青云直上,步步登高嘛?”
“独乐院好是好,”
任蓉妍美目中满是不解,道,“不过,夫人,通判大人的三公子,还有推官家的小公子,还有几个家族的子弟,可是都对独乐院有兴趣啊。他们看到陈公子住到独乐院,可能会不高兴。”
“不高兴就去找麻烦喽。”
陆青青声音很欢快,道,“最好能够打起来,我们就有热闹看了。”
“这个,”
任蓉妍听得一头雾水,本来她还以为这位同知大人的爱妾对陈岩青眼有加,关怀备至,现在怎么还希望别人去找他麻烦?
“难道是由爱生恨?”
任蓉妍连忙低下头,决定多看少说。
“嘻嘻,陈家人呢。”
陆青青自言自语,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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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冲关
第二天,独乐院。
碧树倚翠,流水响空。
苍苍郁郁之间,花铺香径。
陈岩从木榻上坐起,伸了个懒腰,取过案上的砚台和大笔,推门出去。
外面白石小池,大有半亩,浸绿垂翠,在春风吹拂之下,依然是晕光生彩,生机郁郁。
“呼,”
陈岩吐出一口白气,蹲下身,开始洗砚。
池水半温,触手不冷,随着砚台中的宿墨洗去,很快就露出砚台的本色,石色碧绿,雅丽珍奇,质坚而细,晶莹如玉。
用手摸上去,纹路细腻,抚之若肌,温温润润的凉意在指尖流转,隐隐之间,仿佛听到飘渺清音。
如果有明眼人就可以看出,这样的砚台有个雅名叫水玉鸭头绿,当年一出,不知道让多少读书人疯狂,是可以当作传家宝传承的。
从这一块砚台就可以看出,独乐院为何会让人疯抢。
足足用了半刻钟,陈岩把砚台洗干净,然后又开始洗笔。
比起小心翼翼地洗砚,洗笔则是要轻松的多,只见他手握大笔,轻轻一挥,饱满的墨汁在水中展开,如同一朵朵的墨色莲花,幽幽深深。
耳边有鸟语,鼻间是墨香,微风拂面过,花木入画来。
洗好大笔和砚台,陈岩回到屋里,坐在案边。
“少爷,取水来了。”
阿英端过玉碗,里面的泉水清冽,有一种淡淡的香气。
“嗯。”
陈岩点点头,接过玉碗,将少许泉水倒入砚台砚面中,再放上墨块。
深吸一口气,陈岩屏息凝神,开始磨墨。
正所谓,磨墨如病。
磨墨的时候,力量要均匀,速度要慢,如若不然,墨出则成色不好,影响书画。
阿英在一边地看着,作为侍女丫鬟,她也没少磨墨,可是现在看自家少爷,静坐室中,身姿如松,磨墨如病,细润无声。
砚台,墨香,少年,从容,整个画面就如同淡色的山水画,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在浮动。
见到这,最不喜欢读书的阿英都很有练字作画的冲动。
当然,仅仅是冲动。
阿英见没有别的事儿,脚尖一点,轻似狸猫,不发出半点的声音,很快就来到外面,随着五禽戏功力渐深,她的变化很大。
正堂之中,弥漫淡淡的墨香。
陈岩一边研磨,一边看着窗外。
只见新光映水,绿云泛波,细鳞出没,仙鹤长唳,还有清雅的竹子,苍翠的松柏,柔软的细柳。
真的是山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
吟完小诗,磨墨功成。
细细看去,墨汁在砚台之中,乌黑无光,晕开偏暖,若有若无的香气氤氲,不是花香,胜似花香。
“好。”
陈岩铺开白纸,拿过大笔,用笔尖沾了沾墨汁,略一沉吟,落笔成字。
仔细看去,陈岩身子坐直,目光沉沉,一笔一划,一勾一捺,写的极为缓慢,好似笔尖上悬有大石一般。
这样的笔法,不似写字,而是好像在刻碑。
几乎在同时,陈岩额头上浮现出一块凸起,似金刚珠,又如同天庭印,上面殷红一片,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浓,几乎要化为实质。
哗啦啦,
刹那之间,体内的气血好似也被凝重的笔意带动,如龙如蛇,由下而上,直冲眉心。
咔嚓,咔嚓,咔嚓,
下一刻,如同雷鸣,陈岩的眉心跳个不停。
“六甲神灵,”
陈岩知道,这一次自己正好借了凝重如山岳的笔意之势,可以提前冲关,这样的机遇可是可与而不可求,因此用尽全力,调动体内的气血。
气血本是无形有质,这一催动,马上好似热锅加油,熊熊的火焰燃烧,产生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重重地撞击在眉心关卡上。
咔嚓,咔嚓,咔嚓,
眉心关卡上出现蜘蛛网般的裂纹,可是依然坚韧,没有破裂。
“还是积累不够。”
陈岩明白,自己修炼六甲上元功时日还浅,气血尚未达到顶峰,现在只是借着这种难得得意境来冲击,没法像过入道三关那样水到渠成。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了,要是放弃,又心有不甘。
“看来得冲一把了。”
陈岩想到六甲上元功中记载的关于冲关的秘法,深吸一口气,六尊神灵虚影再次浮现出来,猛地一吸。
咕咕咕,
不到半个呼吸,又是一股浓烈的气血自体内冲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烈地冲击在眉心关卡上。
咔嚓,
一声脆响,关卡彻底破裂,气血上脑。
轰隆隆,
气血冲入眉心天庭,倏尔化为大日,烈焰滚滚,驱散黑暗。
冲关看似是简单的两个字,实际上却是三个步骤:冲破关卡;开辟识海;魂魄归位。
很明显,现在是第二个步骤,开辟识海。
“给我开,开,开,”
陈岩口吐真言,继续抽取体内气血,上涌到天庭泥丸宫,化为大日,无穷无尽的光辉落下,开天辟地,扫荡乾坤。
大日越升越高,光辉越来越明,火焰越绕越旺,识海越来越大。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岩觉得很是疲倦,才停下识海的扩张。
“还剩最后一步。”
陈岩目光清明,默念咒语,识海之中,字字迸发,八角垂芒,绽放无量光明。
咒语一落,
识海风起,一条条的黑影从四面八方用来,不到十个呼吸,就融入到一块,形成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模糊的影子,就是魂魄。
“成了,”
魂魄一出,识海好像立刻有一种神秘力量加持,变得牢固不可破。
嗡,嗡,嗡,
感应到识海的开辟,八景金阳宝镜自动地从袖中飞出,倏尔缩小,化为一道金光,投入眉心中。
哗啦啦,
宝镜悬到识海上空,垂下璎珞珠帘般的宝光,护住刚刚凝聚的魂魄。
“终于成功了。”
陈岩面上露出笑容,只觉得身上去了一道枷锁,很是轻松。
入道三关:感应、养气、周天。
精气化神:冲关、凝魂、神游。
过了冲关,就表明已经进入精气化神阶段,开始逐步脱离肉身,发挥出神魂中强大不可思议的力量。
这是新的开始,也是大的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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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道劫
园子里。
碧梧翠竹,摇曳生姿。
池上新莲早,雨过桃红迟。
陈岩眉心跳动,已经开辟的识海之中,魂魄居于中央,飞霞流彩,熠熠生辉。
“好一个精血入脑,凝神聚魄。”
陈岩只觉得自己变得耳聪目明,神思灵动,原本读书和修道积累的难题一下子变得简简单单。
“观气之术,”
陈岩心念一动,眸子变得晶莹如琉璃。
下一刻,
陈岩就看到,对面的阿英头上升起拳头大小的火珠,赤光升腾。
“这是气血外显之相,”
陈岩点点头,把目光移开,往上看。
只见整个青云苑上空,重重叠叠的云气如伞盖,星星点点的光华自上面垂下,落在地面上,倏尔向四周散开,如水纹涟漪。
在青云苑中央,一道笔直的精气冲霄,堂堂正正,明明煌煌,在半空中铺散开来,演化为画卷,山水,日月,星辰,大地,俱在其中。
“这是气运连绵,”
陈岩心中一惊,还想再仔细观看,却觉得魂魄传来一阵刺痛,马上散去眸中异象。
“呼,”
陈岩借机吐出一口浊气,他刚刚凝神聚魄,观气之术还只是在最初阶段,强行窥视青云苑气运,受到了反噬。
好在他当机立断,马上就收了道术,才只是魂魄小伤,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我怎么会去窥视青云苑气运?”
陈岩饮了一杯阿英递过来的花阴酒,定了定神,一下子明白了刚才的凶险,神情变幻不定。
不提他上一世的修炼经验,只是他平素的谨慎小心,就不会胆大到用观气之术窥视青云苑的气运,可是这明显不正常的事情发生了,很明显是有原因的。
他积蓄不足,是借在练字之时的凝重笔意之助,才险而险之地冲关成功,精血入脑,开辟识海。这样一来,根基不稳,也引来了劫难。
刚才就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力量,蒙蔽了他的灵觉,让他做出了看似是自杀的动作。
这就是命中一劫,幸好他度过了。
“真的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陈岩还是感到后怕,精气化神之后,会逐渐生出种种不可思议的神通道术,但与此同时,也会有随之而来的劫难。
劫难无声无息,无影无踪,悄然而入,直指内心。
神通越高,劫难越重,一个不小心,就是前功尽弃,身死道消。
修道之路,从来是荆棘满地,需要如履薄冰,谨慎小心。
“少爷,你没事吧?”
阿英凑上来,看着陈岩略显苍白的脸色,关心地问道。
“没事,”
陈岩摆摆手,招呼道,“给我倒一杯花阴酒。”
“哦,”
阿英手脚麻利,很快就倒好酒,递了过来。
“嗯,”
陈岩一饮而尽,面上多了三分血色,想到刚才看到的阿英头上的火珠,笑道,“阿英五禽戏练得很不错啊。”
“嘻嘻,”
阿英笑得眉眼弯弯,小手捏着裙角,不好意思地道,“还是没有完全练到家。”
“很不错了。”
陈岩自从在那日感应到鬼神推磨,就知道阿英的来历不简单,只是他现在的观气之术只是最基础,远远不能看透命运长河,澄清本质。
“少爷,快中午了,我去烧饭。”
阿英看了看天色,吐了吐小舌头,转身回屋。
“唔,”
陈岩一个人坐在院子中,只见竹风轻动,留下稀稀疏疏的玲珑影子,香风徐来,蓦地心神一畅。
在冲关之后,识海开辟,凝神聚魄,如同开窍一样,心思机敏,举一反三,无论是以后读书还是修道,都大有好处。
除此之外,魂魄化形后,还拥有观气之术,可以知己知彼。
最后,到了这一境界,能够以神御气,开始接触攻击性的法咒和道术,而不像入道三关之时只能修炼辅助性法咒。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才逐渐显现出道术的威能。
“在这个境界,主要是壮大魂魄,”
陈岩目光深深,过了冲关之后,以后的修炼不再是关注精气,而是以观想之法,壮大魂魄,一步又一步,到最后元神逍遥天地,脱离肉身。
“观想之法,”
想到观想之法,陈岩识海之中,自然显出一本经书的虚影,封面上是六个如蝌蚪文似的大字《太冥玄天宝典》。
哗啦啦,
宝典翻开第一页,入目就是幽幽深深的黑暗,没有任何的光,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安详,”
陈岩自然观想黑暗,整个魂魄仿佛真的置身于深邃无比的黑暗中,安详,自在,平静,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述的力量降临,化为丝丝缕缕的甘霖落下。
哗啦啦,
魂魄此刻也融入到无尽的黑暗之中,不停地吞吐,极其微弱的力量增长,一丝又一丝。
“呼,”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岩才从这种黑暗观想中清醒过来,马上就觉得自己神完气足,精神抖擞。
“暗黑的本源啊,”
陈岩抚掌而笑,这黑暗观想之法,取之暗黑的平静祥和,对壮大魂魄最为有利,或许很快就可以修炼道术了。
“少爷,开饭了。”
这个时候,阿英探出小脑袋,开口说话。
孙人峻头戴金冠,身披锦衣,手摇描金小扇,目光森然,问道,“查清楚独乐院是谁入住的没?”
“小公子,”
一个黑衣人恭恭敬敬行礼,道,“属下已经查清,是一名叫陈岩的童生,出身于乡下,没有任何背景。”
“乡下的童生?”
孙人峻冷哼一声,道,“凭他的身份,也配入住独乐院?提前订下独乐院的幕后之人,你可查出来了?”
“属下无能,”
黑衣人听到这,诚惶诚恐,后背都起了一层冷汗道,“青云苑的人不让我们查看。”
“青云苑,哼,”
听到青云苑,身为府城推官最宠爱的小儿子的孙人峻都很是忌惮,沉吟少许,道,“不管幕后人是谁,但既然这个陈岩入住了,我就能把他赶出来。”
顿了顿,孙人峻神情转厉,道,“独乐院我早就打了招呼,一定要拿下,他要是不识时务,就别怪我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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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上门
新月居。
绿水曲廊,湖光潋滟。
白石之上,横生一株虬松,弯曲而下,横卧水上,夭矫如龙,莫可名状。
朱煜银冠束发,面容俊美,他坐在松下,捧着一本古本,看得津津有味。
不多时,只听环佩叮当响起,侍女秋月轻移莲步过来,轻声道,“少爷,孙人峻已经往独乐院去了。”
“哦?”
朱煜一听,放下书本,笑道,“他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啊。”
“少爷,”
秋月心里着急,大着胆子,道,“少爷,你要是再不去,独乐院可就落到孙人峻手里了。”
“哈哈,“
朱煜大笑,指着自己的贴身侍女,道,“独乐院虽好,我们住的新月居也不差,要拿案首,不是用风水,而是真才实学。”
“那少爷你让我关注独乐院是?”
秋月一头雾水,傻傻地不明白。
“我只是想认识一下独乐院的入住者而已。”
朱煜大袖一展,站起身来,慢悠悠往外走,道,“每次大试之前能够入主独乐院的人,虽然不一定能拿案首,但肯定会是个有趣的人。”
下午。
陈岩吃过午饭,坐在庭中,只见清韵声声,自松竹中来,悦耳动听。
“咄,”
陈岩屏息凝神,口吐真言,八景金阳宝镜自识海中飞出,滴溜溜一转,上面的花纹腾辉,光延四面,风招八方,映在泉水,空明一片。
叮当叮当,
宝镜无风自鸣,好似在和竹声唱和。
“开,”
陈岩用手一指,以神御气,沟通宝镜中的阵法,只听咔嚓一声,好似金锁打开,力量在复苏。
“真是如此。”
陈岩摩挲着宝镜,这件法宝有八道封印,以他现在的境界,只能打开第一道,但无疑可以发挥出宝镜的一部分力量。
“是烛灵照,”
陈岩瞬间明白宝镜解封第一道封印后的力量,镜面能够在一瞬间爆发出难以想象的白光,可以刺目伤神。
“真是不错。”
陈岩收起宝镜,他现在最重要的是考取秀才之后,尽快壮大魂魄,好进入精气化神的第二个阶段,凝魂,魂魄和本性合一,生出神魂。
正在这个时候,陈岩忽然抬起头,看向门口方向。
“就是这里了。”
孙人峻抬头看了眼上面铁钩银划的三个大字独乐院,笑了笑,径直走上前,用力一推。
吱呀,
长满细密霜花的柴门大开,孙人峻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身后是管家,还有四名精悍的府中家丁。
见到庭中的少年,孙人峻上下打量了两眼,居高临下地道,“你就是陈岩吧,把独乐院让出来,你还不配住在这里。”
“你是谁?”
陈岩站起身来,目光森森,斥声道,“擅闯别人庭院,哪有读书人的样子!”
“我家少爷是推官大人家的小公子,”
谢管家看上去四五十岁,个子不高,声音洪亮道,“少年郎你识趣点赶紧把独乐院让出来,我们给你准备的松风居不错,你可以搬到那里去住。”
“推官大人的小儿子?”
陈岩冷笑一声,他现在已经进入炼气化神的阶段,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面对这种赤果果的欺压,当然不会软弱,硬邦邦地道,“难道推官大人的小儿子就能目无王法,抢夺硬占?”
“你大胆,”
管家一听,勃然大怒,长眉一挑,体内的气血哗啦啦大响,如同龙蛇起舞,一股凶悍之气扑来,令人如坠冰窟。
“原来是武道高手,”
陈岩身子不动,识海之中的魂魄口吐咒文,落字有音,一种玄妙的力量从中发出,倏尔扩展,将对方的煞气挡在外面。
从煞气来袭,到静心应对,再到咒成生效,最后拒之在外,整个过程只是不动两个呼吸,清风云淡,从从容容。
这一下子,就显示出进入精气化神阶段比入道三关时候的蜕变。
要是在以前,面对这样的煞气,只能靠着踏斗步罡的身法躲开,因为法咒施展起来很慢,根本来不及。
“嗯?”
管家看到这一幕,不由得讶然出声,他可是明白自身的煞气之重,本来是想让对方出个丑,没想到没有效果。
“少爷,”
谢管家看了陈岩一眼,走到孙人峻面前,压低声音道,“这个小子有点古怪。”
“古怪,”
孙人峻当然知道自家管家的来历,剑眉一挑,看向陈岩的目光中有三分好奇,道,“本来以为你只是个乡下穷书生,没想到还深藏不露啊。”
俗话说,穷文富武。
要读书,门槛是很低,只要有书本,你又愿意学习,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就是贫困之人,也可以读书参加科举,改变自身的命运。
可是要练武的话,从最简单的练皮练膜开始,就得需要花费大量的钱财,更不要提珍贵的练骨易筋的法门等等,更是不传之秘。
要修炼武道,没有庞大的势力支持,根本是镜中花,水中月,想都不用想。
在孙人峻看来,对面的陈岩能够抵挡自家管家的煞气,起码武道小成,能到这种程度,后面肯定会有势力支持。
陈岩神情平静,暗下里却是念头转动,不知道陆青青帮自己定下来的独乐院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堂堂的推官之子都会来不顾身份地明抢?
“这个女人,我就知道她不安好心。”
陈岩心里暗骂,他虽然不愿意得罪眼前的官二代,可是在院试临近的关口上却不能退缩。
不然的话,别说他自己就不高兴,而且传出去的话,好说不好听,真要给自己扣一个畏惧权贵没有文人风骨的大帽子,以后在科场上就寸步难行了。
“嘿,”
孙人峻本就是强势之人,不然的话,也不会直接盛气凌人地上门,他见对面的陈岩平平静静,还以为对方不把自己看在眼里,冷哼一声,大袖扬起,手掌骨节隆起,金灿灿,如铜浇铁铸地一般。
陈岩感应到对方逐渐升腾的气势,眉头皱起,道,“孙人峻,莫非你真敢在此地动手不成?”
“有何不敢?”
孙人峻大笑一声,踏前一步,金灿灿的大手伸出,自上而下,犹如翻天印,高举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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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金刚藏元术
日暮。
倦鸟归林,夕阳西下。
孙人峻拧眉怒目,拳重如山。
霞光照在他的身上,交织纵横成纹理,如同金灿灿的战衣,金刚临世,威猛霸道。
“哼,”
陈岩面对铺天盖地的拳影,冷哼一声,不退反进,并指如剑,直取孙人峻中宫,锋芒毕露。
哗啦啦,
剑出奇峰,仙人指路,于电光火石之间,隐然有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飘逸。
以指法施展出剑术,迅雷不及掩耳。
“嗯?”
孙人峻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反客为主,知道自己不如对方快,连忙散去拳势,扭腰左转,黄龙翻身,躲开森森然一剑。
“好小子,”
想到自己居然被对方后发先至硬生生逼得变招躲闪,原本就是眼高于顶的孙人峻仿佛觉得受到莫大的羞辱,额头上青筋蹦起多高,面容狰狞。
“看打,”
孙人峻深吸一口气,体内的血液哗哗作响,一个弓步到了陈岩近前,断喝一声,手臂倏尔粗了一圈,上面的筋骨咔嚓咔嚓作响,如同怪蟒摆尾,猛地抽了下去。
哗啦,
手臂击在空气中,炸开一圈又一圈宛若实质的涟漪,天光一照,泛着幽幽深深的色彩,这是力量的具现化。
要是被砸中,就是半尺厚的青石也得化为齑粉。
“咄,”
陈岩脚下一滑,身子往后飞起,好似仙鹤翩翩,又如老龟浮水,轻描淡写,没有半点的烟火气。
“裂天爪,”
孙人峻如影随形,五指探出,如鹰钩,似鹤喙,像龙爪,浩浩荡荡,无坚不摧。
哗啦啦,
五道黑气流转,激荡风雷,包裹四方。
陈岩再退,大袖飘飘,如御风而行。
“百步穿杨,”
孙人峻占到上风,攻势更猛,身上的大筋扭曲如同弓弦,双臂开弓,每一拳击出,都好似离弦之箭,尖声大作。
啪,啪,啪,
孙人峻面容冷漠,一拳接一拳,力量越来越强。
“少爷的金刚藏元术进步真大。”
谢管家看到这个局面,彻底放心下来,道,“练骨如钢,气入五脏,力能揽虎,快若大猿,就是比起我来,也不过是少了三分经验而已。”
不知何时,朱煜也来到独乐院外,白衣胜雪,气质温润如玉。
“好一个孙人峻,”
朱煜看到孙人峻每一拳击出,力量挤压空气凝成一根宛若实质般的箭矢,啾声四起,追魂夺命,心中赞叹,道,“难怪孙推官对他寄予厚望,果然是天资惊人。”
他的身后,侍女秋月睁大美目,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爆裂的打法。
“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陈岩避其锋芒,步伐似左还右,似上还下,踏北斗,转九宫,圆润如太极。
从容,镇定,悠闲,在漫天的箭影之中,陈岩居然硬生生地踏步出一种庭中散步看花开花落的不疾不徐。
“啊,”
秋月看得异彩连连,她同样没有见到过这么舒意的步伐,如清风明月在身,自然入画。
“这个小子,简直是泥鳅,”
孙人峻却是对此深恶痛绝,他的每一击都打在空处,足足上百拳挥出,已经让他的大筋传出一种疲倦。
“不能这么下去了。”
孙人峻虽然经验不算丰富,但却知道刚不可久的道理,自己再是气息绵长,不停地打下去,也会有累的时候,得速战速决。
“乾坤八打,金刚宝印。”
想到这,孙人峻怒吼一声,气血上涌,罗露在外的皮肤上闪烁金黄光泽,青筋暴起,怪蟒翻身,嘶嘶吐信。
“定,”
长到丈许高的孙人峻真的如同庙宇中的金刚下凡一般,威猛到极点,他右手平举,掌若翻天,自上而下,重鼎压山。
轰隆隆,
千百道气机交织,隐约凝成金刚宝印,涵盖四极,倾倒八方,天上地下,不可抵挡。
“咦,”
陈岩在冲关之后凝聚出魂魄,踏斗步罡的身法已经隐有道韵,能够感应咫尺气机,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就是因为此,陈岩才可以仿佛能够提前预知一般,面对对方的攻击从容不迫,似庭中闲步。
“这是金刚之意?”
可是刚才孙人峻打出的一拳,却让陈岩感应到,周身丈许内的气机凝固如赤金,坚不可摧,不仅是无法再感应,而且还生出一种束缚的力量,让他举步维艰。
“要是以前,我还真可能躲不过,可是现在嘛,就只能说你孙人峻倒霉了。”
陈岩目光一转,左手悄然无息地缩到袖中,食指和中指之间夹了一张符箓,上面绘有扭曲的蝌蚪文字。
“遁,”
陈岩识海中魂魄分成一股力量,沟通符箓,登时符箓中绽放出明亮的光辉,然后裹住他的身子。
“怎么会?”
孙人峻一拳落在空处,满脸地不可思议,他面前的陈岩竟然消失不见了。
“嘿,”
陈岩已经借助符箓的力量遁到孙人峻的右手侧,立刻毫不犹豫地扭腰如弓,发拳似箭,狠狠地击出。
“不好,”
孙人峻运气之后,身体膨胀到丈许,力量大增,但灵活性却大为下降,面对陈岩这突如其来的一拳,他是有心无力,无法躲避,只能硬抗。
崩,
好似牛皮鼓被重重敲响的闷声,孙人峻抵挡不住,蹬蹬蹬后退三步后,还是没有卸掉力量,一个屁股墩坐到地上,浑身发软,全身没有半点力气。
陈岩的这一拳,正好打在他腰下薄弱的罩门之上,让他金刚不动般的横练功夫都没有起到作用。
“少爷,”
谢管家连忙冲上来,扶起孙人峻,面上满是着急,道,“少爷,你没事吧?”
“我没事。”
孙人峻咬着牙,他是真没有受伤,只是丢人丢大了。
“给我把这个小子拿下。”
谢管家放下心来,不过看到对面的陈岩,又是大怒,招呼身后的府兵拿人。
铿锵,
听到命令,四名府兵拔刀在手,往前逼去,杀机森然。
“不要乱动,”
孙人峻声音好似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我还丢不起这个人,我们走。”
“是,少爷。”
谢管家明白自家少爷的意思,两人比试是一回事,但要动用府兵,就是官府的力量了,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便宜你了,小子。”
谢管家指了指陈岩,扶着孙人峻,往外走。
“朱煜,”
孙人峻在门口正好看到白衣飘飘的朱煜,想到自己落败的样子被对方看到眼里,本来就难看的脸色变得铁青一片。
“呵呵,”
朱煜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的父亲和孙通判不是一条线上的,面和心不合。
“我们走,”
孙人峻差点气炸了肺,头也不回,疾步离开独乐院,心里恨恨,道,“陈岩,朱煜,以后总要让你们好看。”
今天只有这一章了,厚着脸皮求支持。
第二十八章 骨气洞达 夹爽有神
傍晚时分。
繁花覆地,幽竹松声。
曲折芭蕉弄影,苔重绿湿阴浓。
陈岩待孙人峻离开,蓦地脸色一白,忙在石凳上坐下,只觉得心身俱疲。
“果然催动金遁符消耗太大。”
陈岩深吸一口气,识海中魂魄立于中央,观想幽幽深深的黑暗,安详,静谧,平安。
哗啦啦,
黑暗一生,宁静深远,一种冥冥中的力量落下,如甘霖,似天露,丝丝缕缕,滋养魂魄。
哗啦啦,
魂魄不停地吞吐,生出细密的篆文,字字深邃,香气扑鼻。
“好,”
不多时,陈岩睁开眼,精神抖擞,魂魄尽复。
“咦,”
朱煜一摇手中的折扇,目中露出惊诧之色,这样的恢复能力,可是鬼神莫测啊。
“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陈岩抬起头,正好看到眼前的白衣少年,温润如玉,气质沉凝,风姿迫人。
“在下朱煜,见过陈兄,”
朱煜没有半点通判公子的倨傲,彬彬有礼,道,“听说陈兄入住独乐院,就想来打一个招呼,没想到正好看到陈兄大发神威,连孙人峻都不是你的对手。”
“侥幸罢了,”
陈岩摆摆手,不悲不喜,要不是他当日从神婆的神庙中得到金遁符,还真不是孙人峻的对手,最多也是对耗下去。
当时他从神婆庙宇中得到了宝镜,花阴酒,还有一部分符箓,金遁符就是一种。
“陈兄可能不知,”
朱煜摇着折扇,清风徐徐,道,“孙人峻可是我们府城年轻一辈少有的文武双全,很多人都看好他能成大器,这一战后,陈兄肯定会声名鹊起。”
“哦,”
陈岩垂下眼睑,他冲关之后,开始精气化神,逐步开发出魂魄的力量,能够感应到,对面的这个朱煜要比孙人峻还要可怕。
孙人峻是霸道外露,而这个朱煜则是内敛深沉,金台府府城真的是卧虎藏龙啊。
“咦,这是,”
朱煜又说了几句,目光一闪,正好看到案上用温玉压着的细纹纸,上面是字迹宛然,弥漫墨香。
“这是陈兄写的字?”
朱煜没有半点拘束,自顾自踱步过去,想看一看陈岩的书法水平,毕竟对于读书人来讲,书法不光是他们的门面,还是他们修养的体现。
“呼,”
没想到,朱煜只是打眼一看,就惊住了。
只见薄薄的细纹纸上,只有寥寥十二个字,但字体雄浑,气势磅礴,凝重如山,筋骨皆备,而撇捺之间,穷灵尽妙,飞白留痕。
真的是刚柔相济,力透纸背。
这样的书法,真不敢相信会出自于一个童生之手。
“朱兄以为如何?”
陈岩开口问道,这十二个大字是他福至心灵下进入一种玄妙的境界下写出的,可谓是前世今生感悟的厚积薄发,才引动力量冲关成功,可谓是生平书法之巅峰,可遇而不可求。
“呼,”
朱煜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原本的淡然自如早已消失不见,俊美的面容上满是震惊,他伸出食指,凭空临摹,钩笔转角,折锋轻过,指尖气流激荡,锵然有声。
“果然厉害,”
陈岩看得眼皮子一挑,这样的功法不同于孙人峻的大开大合,但力量集中,让人防不胜防。
“妙啊妙,”
朱煜看得摇头赞叹,道,“用笔如大椽,似锥画沙,尽险利好,妙到极点啊。”
“少爷,”
秋月看到自己少爷摇头晃脑怡然自得的样子,无语地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很有经验地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道,“少爷,陈公子问你话呢。”
“哦,哦,”
朱煜这才反应过来,俊美的脸庞上少见地露出讪讪之色,道,“没想到陈兄笔力如此之雄健,而点画净媚,生平少见,一时入神,还望不要见怪。”
“朱兄客气了。”
陈岩见到对方这个书痴的样子,倒是心情一松,他本是深沉之人,但还是喜欢和有真性情的打交道,于是大手一挥,大方地道,“要是朱兄不嫌弃,这幅字就送给朱兄了,聊表心意。”
“这怎么好意思,”
朱煜口中拒绝,但手上动作却很快,一下子就把细纹纸卷起,拢在袖中,开口告辞道,“以后陈兄有空,可来新月居找我。”
“以后定去拜访。”
陈岩抬抬手,笑容满面。
“骨气洞达,夹爽有神。”
朱煜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喃喃自语,仿佛还沉浸在书法之中,难以自拔。
“少爷,等等我。”
秋月跟在后面,两人一走一追,很快出了独乐院,回转新月居。
“终于都走了。”
陈岩关上柴门,踱步回到院子里,在石凳上坐下。
只见晚霞已去,余下一地淡淡的丹红,玲珑的蕉影,盘根的曲松,还有泛绿的小叶。
炊烟袅袅,安详宁静。
陈岩给自己倒了一杯花阴酒,一饮而尽,调和气血,保持清明,想到今天发生的事儿,眉头皱了皱,道,“这个陆青青,”
他从朱煜口中已经得知,独乐院平时不开放,只有在士子参加科举考试时才允许有人入主,而在这百年内,足有三十四名入住独乐院的士子高中榜首,以后还科场得意,官运亨通。
要知道,科举场上竞争之残酷,形容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毫不为过,独乐院这样的风光,自然是名声远播,很多人都认为独乐院是沾染了圣贤之气,文运镇压。
居住在独乐院,能够悟得圣贤传承。
有这样的美名,难怪像孙人峻这样的推官爱子,还有朱煜这样的通判家的公子,都对独乐院这样看重,能够让自己科举得意的,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何况真要是能高居榜首,不光是可以平添一段美好的谈资,还可以以此资历,结交以往曾经入主独乐院的科道前辈,拉近关系。
“陆青青是要把推到风头浪尖啊,”
陈岩心情不好,他可是知道,朝廷明面上不讲,但暗地里对修道之事经常打压,提倡武道爱国,抑制道术惑人,向来是不明言的传统。
作为修道者,肯定是希望低调不惹人瞩目,闷声发大财,而现在被置身于众人的目光中,就得小心小心再小心,才能不露出马脚。
“以后要你好看。”
陈岩想到陆青青妖娆的影子,咬了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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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各有算计
中夜。
月白风清,竹翠松青。
枝叶扶苏之间,漏下明光,风一吹,斑驳似画沙。
陆青青山花宝髻,石竹罗衣,纤腰一束,细眉如黛,收回目光,问道,“你是说陈岩先击败了孙人峻,然后又在书法上折服了朱煜?”
“是的,夫人,”
任蓉妍想到自己刚刚得到消息的震惊,用力点头道,“整个青云苑的人都被惊动了,没想到陈岩这么深藏不露。”
“是这样啊,”
陆青青折下一段桃枝,嗅着上面开满的细密的小花,看上去并不太高兴,道,“可惜了。”
“夫人,你不满意?”
任蓉妍见此,深表不解,道,“陈岩已经名声鹊起,真的有希望拿下院试案首,如果成功了,应该对夫人是个好助力吧?”
“即使是院试案首,也帮不了什么忙。”
陆青青随手将折下的桃枝扔到水里,看着晕开的一层又一层的涟漪,道,“本来我是想看一看陈岩背后的人,没想到这个陈岩还真是厉害,孙人峻和朱煜两个人加起来都让他摆平了。”
“陈岩背后的人?”
任蓉妍坐直身子,云髻半偏,姿容妍媚,心里却异常纳闷,陈岩明明出身普通,都是夫人在提携,他背后能有什么大人物值得这么重视?
“小妍,你找人把这个话题炒热。”
陆青青贝齿轻咬红唇,美目清亮,道,“只要陈岩一直在风口浪尖上,一定会露出马脚。”
“好。”
任蓉妍答应一声,起身离开。
“真是麻烦,”
陆青青蹙了蹙细烟眉,陈家人从来都是这么麻烦。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之间,眼前的半月湖水光氤氲,潮声激荡,俄而白气升腾,往上一冲,化为一朵青紫莲花,香气馥馥。
莲花之上,一名青年人端坐,剑眉星目,黑衣罩身,额头上一点红磷,平添三分妖邪之感。
“张宗苍,”
见到来人,陆青青俏脸变色,不由得站起身来,道,“你怎么到了金台府,还敢潜入青云苑?要是让人发现,坏了族中大事,你百死不辞!”
“哼,”
张宗苍冷哼一声,潮声应和,道,“陆青青,族中对你进展之缓慢很不满意,我这次是奉二长老之命来拨乱反正的。”
“不用你指手画脚,”
陆青青娇叱一声,道,“张宗苍,你不要乱来,这可是府城之地,朝廷的力量远超你想象。”
“就是你这样的懦弱才让族中的事业没有进展,”
张宗苍用手一指,莲花宝座徐徐下沉,只剩下最后的声音传出道,“你好自为之吧。”
“可恶,”
看到翻了个三五个水花之后,湖中恢复平静,张宗苍不见了踪影,陆青青气的跺了跺脚,妩媚的大眼睛中满是杀气,喃喃道,“张宗苍满脑子都是族中荣光,打打杀杀,他要是真胡来,恐怕会惹起有心人注意,到底该怎么办?”
斐丹水阁。
疏帘半卷,新水照青,三五声蛙叫,鹦鹉好音。
孙人峻坐在阁中,面色铁青,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咬牙道,“好个陈岩,居然让我成了士林中的笑柄,我跟他不共戴天。”
“少爷,”
谢管家是推官府中的老人,这个时候,也就是他敢在孙人峻暴怒之时说话,道,“事情发酵地这么快,肯定背后有人推波助澜,大肆炒作。”
“是谁?”
孙人峻双目充血,杀机森然,道,“是不是朱煜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早就知道他是个伪君子!”
“对方手段很隐秘,还没有查出来。”
谢管家神情镇定,不疾不徐地道,“我担心有人要挑动我们和朱通判府的人相斗,不能不谨慎。”
“呼,”
孙人峻到底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听到这,很快压下心里的负面情绪,冷静地道,“你说的不错,虽然朱煜嫌疑最大,但我们不能鲁莽行事,现在正是我父亲的关键期,不能给他老人家添麻烦。”
顿了顿,孙人峻目光幽幽,道,“不过,陈岩不能轻饶,要踩着我上位,是痴心妄想。”
“是,少爷。”
谢管家智珠在握,早有安排,道,“陈岩是罪不可赦,我已经让白影准备去了,现在在青云苑众人都盯着不好出手,但只要出了青云苑就百无禁忌了。”
“白影出手,我当然放心。”
孙人峻面上终于露出笑容,道,“只要让陈岩过不了院试,他就是上百年来入住独乐园而唯一不中秀才者,会是我们整个金台府最大的笑话。”
“得罪我们推官府,他是自寻死路。”
谢管家笑得很深沉,不管陈岩背后到底是谁,推官府的手段总是防不胜防,只要一击,就让他万劫不复。
独乐园。
案上点着莲花灯,里面是上好的灯油,灯花噼里啪啦作响,清香满室。
陈岩捧着书本,看得聚精会神。
“圣贤之言啊,”
陈岩自冲关之后,魂魄生于识海之中,变得神思灵动,记忆力和理解能力大增,虽然还不到过目成诵的地步,但已经能够得到读书三昧。
他已经发现,理解经义,揣摩圣贤之言的时候,自己的魂魄也放出毫光,上下通明,比不上观想暗黑祥和,可也在缓慢增加力量。
而且独乐院中确实有一种莫名的气场,微不可查,但可以让人读书静心,思维活跃,状态非常之好。
“其实,读书也是在观想,用圣贤的道理坚定念头,修身齐家平天下,一旦宏愿而成,就是神通无量。”
陈岩眸子晶莹,若有所得。
“如果不是朝廷打压道术,能够让道术法门普及的话,会不会有很多的读书人出窍成就阴神?”
陈岩念头转动,喃喃自语道,“不过也说不定,用圣贤之言坚定念头,也会潜移默化下形成对圣贤的信仰,对道术进行自然而然地排斥,毕竟圣贤可是不修道术的,他们只讲道理。”
“只是朝廷和士林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士大夫真的不修道术,不慕长生?”
不知过了多久,陈岩才从这种思考中清醒过来,他合上书本,看着外面天穹上群星璀璨,摇曳光华,一时神清气爽,道,“马上就院试了,先拿到生员再说,这种种谜团,随着我地位提高,总会知道的。”
第三十章 金光一道破妖邪
三月三。
地暖逢春,草长莺飞。
钟磬响清音,绿柳锁翠烟。
陈岩听到钟磬声,带上书生巾,出得门来。
“少爷,”
阿英送到门口,攥了攥小拳头,道,“少爷这次院试,定然高中案首。”
“你先回陈家大院,等我好消息。”
陈岩大笑一声,长袖一振,如御风而行,离了独乐院,往外走。
不多时,陈岩来到堤岸边。
只见月明星稀,青蒲蒙茸,潋滟水光之上,一盏盏的莲花灯自上游飘下,莹莹亮的灯光,璀璨生辉,映照周边。
已经有小舟行于河上,说话声,读书声,摇橹声,还有时而响起的鹤唳轻鸣,连绵成一支曲子,让整个画面生动起来。
“千舟共进,齐赴院试,”
陈岩看着这样的局面,只觉得神智清明,没有半点的睡意,道,“这样的景象,前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啊。”
哗啦,
见到陈岩出现在堤岸上,一艘小舟靠了过来,软媚的船娘用细细的声音道,“这位公子,可是要赶赴院试?请上舟来。”
“好。”
陈岩答应一声,足下一点,身轻若飞燕,下一刻,已经稳稳当当地站到船头,大修飘动,道,“开船吧。”
“公子好俊的功夫,”
船娘抿嘴一笑,摇橹开船,在哗哗的水声里,道,“我们只需要半个时辰就可以顺流而下到贡院门口,公子可以到船舱稍作休息。”
“知道了。”
陈岩点点头,却没有动静,对两世为人的他来讲,拿个生员资格还不是手到擒来。
“科举之路,”
陈岩吹着清凉的风,负手而立,却是念头迭起,这是自己科举之路的开始,一定要一鸣惊人。
“这是我的护身符啊,”
陈岩早在前世就明白,修道并不是一人之事,而这一世他父母早去,家族无依,唯一的出路就是要依附朝廷,以此来躲风避雨,然后暗地里发展力量。
大树底下好乘凉,向来是颠破不灭的真理。
“院试乡试会试殿试,我会步步登高。”
陈岩看着河面上画楫轻舫,旁舞如织,心中豪气顿生,士子再多,自己也是出乎其类拔乎其萃。
哗啦啦,
正在这个时候,一艘轻舟自东边转来,四垂锦幕,悬挂珠翠,船头有一少年抚琴而坐,身后侍女捧着香炉,青烟袅袅。
“咦,”
陈岩看得讶然,这样的轻松写意,不像是去赶考,反而像春游踏青。
“嗯?”
仿佛感应到陈岩的目光,舟上少年抬起头,面容白皙,晶莹剔透的眸子闪烁光华,如霜雪般冰冷,没有半点的感情。
“这是?”
陈岩蓦地一惊,对方少年的目光如冰冷刺骨的剑光,交织击杀,杀伐之音大起。
“是**之术,”
陈岩不动不伤,心如枯斋,念头不起,刀剑不能加身。
“嗯?”
对面舟上的白衣少年没想到陈岩能够不受**之术,先是微微一愕,然后神情一动,天门上冷风乍起。
“是阴神出窍,”
陈岩冲关之后,已经有观气之能,他能够看到,对方的顶门之上,一个人影飘出,只有半尺高下,五彩光环悬在身后,叮当作响。
哗啦,
阴神一动,轻飘飘来到舟头,冷笑一声,小手一招,灵气自然化形,凝成一柄钢叉,上绣鬼头纹,下染黑血,阴气森森。
只要被钢叉击中,轻则神魂受伤,重则灰飞烟灭。
“好狠辣,”
陈岩目光一动,就知道这次来袭的阴神远比神婆的要凝实和强大,其中澎湃的力量在感知中铺天盖地,应该已经是过了夜游和日游阶段。
面对这样强大的阴神,稍有不慎,就会受到伤害。
更为重要的是,马上院试就要开始,即使自己能够斗法胜了这个阴神,也得大伤魂魄,到时候在考场可是提不起精神答题。
到时候要是院试不过,自己得罪的对手肯定抓住时机冲上来,把自己撕成碎片。
“你是找死,”
诸般念头电闪而过,陈岩知道这个时候只能快刀斩乱麻,心神一动,悬在识海中的八景金阳宝镜跳了出来。
“烛灵照。”
话语一落,宝镜轻轻一颤,一道难以想象的白光炸开,充塞四周,明晃晃,亮堂堂,耀眼刺目。
没有任何的杂质,没有任何的热度,只有最为纯粹的光芒,是璀璨的极致。
“啊,”
刚刚冲到舟头,狞笑着高举钢叉的阴神刹那间就被白光包裹,只觉得无穷无尽的光芒源源而来,如针扎一般。
“啊,”
凄厉的叫声中,阴神猛地一挣,出了白光,可是还没等逃离,就一下子如同破碎的玻璃似的,轰然碎裂。
“咦,这是什么叫声?”
“是猿啼吧,这么凄厉?”
“哪有什么猿啼,”
“我听像鬼叫。”
“哈哈,兄台真有趣。”
“看书,看书啊。”
阴神传出的凄厉叫声,远近可闻,只是太过短暂,很多舟上的书生还以为出现了幻听,谈笑了几句后,继续温习经书。
“呼,”
陈岩不动声色地挥了挥长袖,摊开手,掌心中出现一张玉符,晶莹如玉的表面上,龙纹凤篆,字若无量。
“以后再看。”
陈岩收在袖中,目光幽幽,真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行道术害人,真真是胆大包天,目无王法。
毕竟今天可是院试,国家选拔人才之时,不光是驻军出动,还有朝廷册封的神灵坐镇,打击牛鬼蛇神。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敢阴神出游,真是嚣张啊。
“到底是谁派来的?”
陈岩收起变得暗淡的八景金阳宝镜,刚才的一招烛灵照将宝镜的力量用尽,接下来得重新温养,才能使用。
“应该是孙人峻,”
陈岩目光闪动,在他得罪的人中,只有孙人峻才会这么如此之快的报复,而且还能派遣阴神出窍的修士。
“这个账早晚找你算。”
陈岩心中想着,喃喃道,“还有陆青青,要不是她,自己也不会结下这样的仇。”
哗啦啦,
不知何时,小舟停了下来,船娘柔柔的声音响起,道,“公子,贡院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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