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校正刊印
张元崇的眼前,似乎出现了那副场景:在一片秋风萧瑟中,一个个曾经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高官显要,在一瞬间被捉拿下狱,一件件隐藏在他们心中的罪恶被监察司无情地翻了出来,证据确凿之下,只能低头认罪。然后在断头台上,随着监斩官的手一扬,那催命符便落了下来。
刽子手的大刀,手起刀落,溅起一片血污。血迹汩汩,尚未干透,又是一批官员送了上来。那场景,如同修罗地狱,哪怕是把他们恨之入骨的百姓,此刻也闭上了眼,不忍直视。
“难道圣上真的还要再杀两百多个大臣吗,可他们并没有触犯国法啊?”
张元崇呆呆地伫立在书房,思虑了良久,才发现他什么都做不了。明知道陆承启是决意推行新政的,可若是朝中大臣,搬出祖宗之法来相压,小皇帝一怒之下,肯定会兴起大狱。届时,风雨将至,张元崇有心救人,可他一不是官,二没有权,怎么救?
“对了,我可以利用报纸!”
张元崇总算记起他是《大顺民报》的主编来,撰写文章,呼吁天下士子维护新政,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降低了士子们的抵抗情绪,那么就是朝中大臣们想要对抗新政,也就没有了底气。
他急忙拉开椅子坐下,拿起毛笔便奋笔直书。只片刻,一篇简短而有力的文章便成了。张元崇看着自己写出来的文字,忽然发现自己的文笔退化很多:“若是此刻去贡试,怕是连殿试都进不去吧?”
苦笑着摇了摇头。拿起墨迹未干透的宣纸。走出了书房。“张主编。你怎么才出来,那公子早已离去了。”闻得此言,报馆里,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工作,盯着张元崇。
“说这么多作甚,那公子来是为了明日报纸一事。所有校正,全都来我这,把这篇文章。刊印在头条上;这篇刊印在其下,明白吗?”张元崇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道。
可这些校正们,又哪里是好糊弄的。粗略一扫过文章,便驳斥道:“主编,此文过于直白,尚不如你所写的那篇,何能可上头条?”
张元崇没好气地说道:“就你多嘴!”
那个耿直的校正不服气,继续辩道:“张主编,我虽职位低微,可对大顺民报馆是一片赤诚之心!这样的文章。放在头条上,这不是在砸《大顺民报》的招牌吗!”
张元崇没好气地说道:“我身为主编都没意见。你多甚么嘴!你没来之前,《大顺民报》便有过如此文章了,也没见招牌有什么事。你们快去办事,莫误了明日报纸。若是做不完,便今夜秉烛,也要完成!”
“可这等文章,我实在看不下去!”那耿直的校正,还是不肯妥协。
张元崇怒道:“好你个文殊成,别以为我不知你在想什么。没错,看字迹便知道这文章不是我写的,即便是署是的我名字。可你知道那公子是什么人吗?他是你们的衣食父母,是大顺民报馆的东家!”
文殊成性情耿直,还没来得及说“就算是东家又如何”,便给同僚拉扯住了。如今世人谁不知,大顺民报馆的东家是皇室的产业?皇室产业,又是谁的?自然是当今天子,陆承启所有了。这样一来,那气质翩然的公子哥的身份便昭然若揭,可文殊成还是不曾发觉。
直到同僚拉了他一把,他还想再此顶撞的时候,另一个校正在他耳边说道:“你想诽议圣上吗?”
听得此言,文殊成愣住了。他也不是傻子,只是愣起来后就头脑简单了。大顺民报馆表面上是张元崇话事,可真正的东家却是当今天子,文殊成又何尝不知?想到刚刚自己居然诽议了当今圣上,脑门上的冷汗开始渗出来了。可他还是认为自己没错,陆承启的文章写得确实不怎样,没有半分文采。
“难道当今天子就这点水平?”文殊成心中疑窦尚存,却也不敢多说了。
“好了,既然都知晓了,就莫要说出去。快去刊印吧,东家可是很看重这次的头条的。”张元崇淡淡地说道。
为何当今圣上会如此看重这一次的头条?报馆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小皇帝为的不就是顺利推行新政嘛!说句心里话,他们其实也知道十品官制的好处,但就是放不下心中对科举的向往。他们人人都是有科举资格的,要是下次开科取士,自己能金榜题名前三甲呢?也难怪他们会这么阻挠了。
只是细细想来,似乎这十品官制更是读书人的福音。非但取士不少,还增多了。明年秋闱再开,说不定他们便做了官。以前等一个实缺,要是进士排名靠后的,也不知道要等上个几年。现在只需一考中,去吏部报道一番,既可到地方上任。便是没考中,参加了贡试的举子们,也可以去吏部参加什么“面试”,通过了也可以成为这十品官。虽然不像中了进士的十品官一样晋升,但看张元崇的文章分析道,若是“熟悉政务,知晓百姓疾苦,文章自能出才干”,来年科考,岂不是又多几成把握?就算不中,也算是做了官,总算可以慰藉祖宗了。试想一下,本朝立朝百余年,科举不过四十余次,中进士者不过寥寥两千余人,自己没有一手锦绣文章,如何入得了主考官法眼?还不如从实干做起,说不定还能时来运转!
想通了这一层,这些秀才举子们倒也释怀了,目标放低之后,他们似乎来了干劲,争取把手上的工作做完,晚上好秉烛夜读。这样一来,便可打个时间差,领先大顺其余秀才举子一步,这样想必就能多一些考中的把握了。殿试不敢想,贡试总该能考中吧?
大顺民报馆里,人人都怀着各自的心思,办事效率反而猛地增加了。不到半个时辰,赶在太阳落山前,就已经把样板整理完毕。随即派出快马,一路送出长安城,赶到郊外的印刷作坊,便开始连夜刊印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二章:全国哗然
“卖报,卖报,圣上再推新政!”
“秀才们必须看的一期《大顺民报》!”
“关系到下一次科举的报纸啊,秀才们不看怎么行!”
……
一大早,大街小巷上便有报童在吆喝了。这些报童似乎无师自通一样,竟然会叫卖起来了。虽然这广告打得有些生疏,可好歹也是一项创举,确实给会喊广告的报童带来了更高的收入。风气一起来,报童们便停不下来了,广告词每日都翻出了新花样。这么一来,倒是勾起了大部分百姓的好奇心,便是不识字的,都会花上两个铜板要一份,装模作样瞄上两眼。被人揭穿了,也可以找些借口:“我这不是在看上面的画案嘛,画得真精致啊,两个铜板一份,值得!”
更多的百姓是习惯到酒楼茶馆里,那里不仅有卖报的,还有专门请来读报的报博士。一边品茶,一边听着国家大事,听得兴奋或郁闷时,还能说上两句,也不会给人说是妄论国事,毕竟是与先帝时不同了。
“等等,这位秀才哥哥,你不买一份《大顺民报》看看吗,皇上又推新政了,好像关系到科举呢?”这是发生在江南西路临川府上的一幕,一个小报童,叫住了一位正要赶路的秀才。
这位秀才身着青色儒衫,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不耐烦地掏出两个铜钱,说道:“拿来罢!”
报童见他肯买,喜不自胜,连他话语里的不满都忽略掉了。极为麻利。又小心翼翼地抽出一份报纸。递给那秀才。秀才接过报纸。便匆匆而去。
这秀才离去后,报童喜滋滋地把那两枚铜币贴身收好,这可是辛苦得来的钱财,能帮补很多家用的。收好钱后,那报童继续吆喝道:“卖报,卖报,圣上再推新政,明年又开恩科!”
报童沿街叫卖而去。却没看到那秀才一边走,一边拿着报纸在看。粗略扫过一番内容后,那秀才把报纸折好,加快脚步往城外走去。
当他来到临川府外两里地左右,一幢景色幽雅别致的农家小院出现在眼前。推开柴扉后,秀才惊愕地说道:“爹爹,大哥,叔父,季父,怎么你们都在?”
院中所坐四人。为首一个,赫然是鼎鼎有名的临川先生王安石。以及他的大弟王安国,四弟王安礼。
“旁儿,还不给从叔见礼?这孩子,真没教养,唉……”
秀才连忙对王安国,王安礼施礼道:“见过叔父,见过季父。”
“旁侄行色匆匆,想必是有什么事要对兄长说,我们要不回避一下?”王安国笑道。
这秀才名唤王旁,是王安石次子,与大哥王雱读音相近,性格才智却大相径庭。王雱天资聪颖,过目不忘。而王旁却对读书毫无天分,平日里喜穿儒衫,其实肚里的墨水不算多。
王旁见王安国这么说,连忙摆手道:“叔父说笑了,这事虽然是大事,但却是国事……”
他话音还未落,王安礼便说道:“可是圣上开恩科,推新政一事?”
王旁瞪大了眼睛:“季父也知晓了?”这话问的就有些缺智商了,既然他都已经知晓,王安礼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说来也巧,王旁一向不喜读书,却知道父亲王安石有意功名。受太原王家牵累,整个王氏家族,竟无一人做官。虽然祖田颇丰,家境小康。但这个时代,没有做官有再多田地也只是受人诟病而已。
王旁不喜读书,却喜欢附庸风雅,特别喜欢品茶。近些时日,临川府上的茶馆,都添置了读报的茶博士,他一听之下,还以为父亲不知,连茶都顾不得喝了,径直往家里赶。却怎么都没想到,王安礼居然比他还早知道这件事。要知道京兆府离临川可是有一天的路程的,《大顺民报》可是马不停蹄,用驿道运送,也要隔一日方到。怎么王安礼的消息这么灵通,比他还早知道?
王安礼似乎知道王旁的疑惑,笑道:“季父有几个朝中朋友,他们送来的消息。”
王旁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脱口而出道:“爹爹,两位从叔,大哥,你们学识高,可趁此机会博取功名啊!”
王雱冷哼一声,说道:“二弟,你想得可太简单了。圣上这十品官制,可是要把天底下的秀才们都得罪了。这次恩科,不过是收买人心的把戏罢了。算上乙等六甲,不过九人能得官身,这样的恩科,要之何用?”
“诶,元泽这么说就有失偏颇了。依我看呐,圣上此举倒是可以清除弊政,利在千秋啊!”王安国笑道。王雱的表字元泽,王安国作为他的叔父,自然是要叫他的字。
王安石志向远大,又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只是降临到自己身上,他也有些不满了。先前中了进士,便有官身,只要等候实缺便是。现在乙等六甲以下,全为胥吏,说是十品官,可性质一点都没改变,这让人怎么接受得了?
王安石可是有信心高中的,只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名次他拿不准。要是真的成了胥吏,岂不是贻笑乡里,徒增笑柄吗!
王雱说道:“可教我等读书人,做这贱吏,岂不是大材小用?”
王安礼摇了摇头,说道:“圣上此举,意在寻找政务人才。旁儿,你是不是买了《大顺民报》?拿出来,给你大哥看看吧,里面有大顺民报馆的剖析。”
王旁一愣,从袖子里掏出那份折叠好的《大顺民报》,不解地问道:“季父怎么会知道侄儿买了报纸?”
若是王旁没买报纸,怎么会急着往家里赶,一进门就说起这件事来?王安礼只不过是简单推理一番罢了,却让王旁惊为天人。王安石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叹息了一声。王安国和王安礼对望一眼,都明白对方的意思,却没有开口说话。
王雱接过《大顺民报》,逐字逐句地读了起来。没办法,这个时代读书人的习惯就是这样,皆因古文难懂,非得咬文嚼字不可。虽然《大顺民报》用的都是大白话,可这阅读习惯一时间,也是难以改过来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三章:风雨欲来
王安石三兄弟,趁着王雱在读报的时候,不约而同地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把杯中香茗一饮而尽。只是三人神态各异,王安石是满怀心事,喝茶动作干净利落,浑然没有一丝品味的动作。
王安国则是如同把玩古董一样,轻轻一嘬,眯上了眼睛,似乎回味无穷的模样。王安礼则轻轻一碰嘴唇,似乎怕水温太烫,然后才一饮而尽,也跟着王安国一样,眯着眼睛回味起来。
王安石看了他们的模样,苦笑道:“大弟,四弟,一杯茶而已,至于吗?”
王安国睁开了眼,叹息一声,说道:“还是三哥这里的茶香呐,我们没有门路,就买不到如此好的茶。想必这茶,比得上贡茶了吧?”
说到茶道,王旁可就来劲了。他学业不成,唯独好茶,顺着王安国的话头说下去道:“叔父,这茶依小侄看来,堪比贡茶。”
“哦,你喝过贡茶?”王安礼也回过神来,饶有兴致地问道。他们叔侄三人都是爱茶之人,对于饮茶一道,可谓痴迷已深。
王旁憨笑一声,说道:“季父说笑了,小侄又怎么可能饮过贡茶。这贡茶产自福建路,名唤白茶,茶中极品。此茶与常茶不同,其条敷阐,其叶莹薄,林崖之间,偶然生出,虽非人力所可致。有者,不过四五家;生者,不过一二株;所造止于二三胯而已。芽英不多,尤难蒸焙,汤火一失则已变而为常品。须制造精微。运度得宜。则表里昭彻如玉之在璞。它无与伦也。浅焙亦有之,但品不及。精贵如此,一两万金并不为过,奉为贡茶,实至名归。此外,尚有龙凤茶、京铤、石乳、的乳、白乳、龙团胜雪、贡新銙、试新銙、北苑先春等四十余种贡茶,皆是当世好茶,侄儿只闻其名。未曾品过,实属遗憾。而两位从叔所品,乃是福建另一种茶,唤作晚甘侯。相传商周时,此茶便随其濮闽族君长,会盟伐纣时进献于周武王。西汉时,晚甘侯已初具盛名。”
王安国倒是异常惊讶:“想不到旁儿读书天分不高,这茶经研究倒是颇有见地啊。”
王旁不好意思地笑道:“侄儿就好茶道,让叔父见笑了。若是叔父喝不惯这晚甘侯,侄儿这还有其他名茶。如洞庭新血茶,永春佛手。顾渚紫笋,阳羡茶,瑞龙茶,日注茶,双井茶,谢源茶、雅安露芽、蒙顶茶、临江玉津,袁州金片,青凤髓,纳溪梅岭,巴东真香,龙芽,方山露芽,五果茶,普洱茶,鸠坑茶,瀑布岭茶,五龙茶,真如茶,紫岩茶,胡山茶,鹿苑茶,大昆茶,小昆茶,焙坑茶,细坑茶,径山茶,天台茶,天尊岩贡茶,西庵茶,石笕岭茶,雅山茶,鸟嘴茶,宝云茶,龙湫茗,月兔茶,花坞茶,仙人掌,紫阳茶,信阳茶,黄岭山茶,龙井茶,虎丘茶,洞庭山茶,灵山茶,沙坪茶,邛州茶,峨眉雪芽,卧龙山茶,修仁茶……”
王旁说得起劲,如数家珍一般,把大顺境内茶名都说了一遍。可王安石心头正烦躁着,没等他说完,便喝道:“茶茶茶,一天到晚只知道喝茶,怎么不学学你大哥,多读些诗书?”
见到王安石动了肝火,王安礼连忙劝道:“三哥,旁儿是个什么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就别难为他了,难得他对茶艺有兴趣,钻研一番也不是坏事。你看,你不也同意他起这个茶庐吗?”
王安石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当初我同意他建茶庐,是为了让他修身养性,定下心来看经典史籍。可他倒好,本末倒置,把《茶经》倒背如流,四书五经却碰都不碰,你说……”
“大哥,算了吧,喝杯茶,消消气!”王安国也跟着劝道。
王旁见自己又惹父亲不高兴了,连忙跪将下来,恭恭敬敬地给王安石沏了一杯茶,诚恳地说道:“爹爹,孩儿知错了。”
王安石看着他憨厚正直的模样,微微一叹气,这孩子倒是孝顺,他儿子有三个,女儿也有三个。早夭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孙子又不多,唯王旁生了一个孙子,唤作王桐。而王雱成婚已久,却因身体缘故,一直没有生育,直到今日才从四弟王安礼那里过继了一个来。念及他的孝顺,火气也小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把语气温和了下来,说道:“起来吧,你且回屋里去,我与你从叔、大哥有话要说。”
王旁知道,他们所讨论的事,自己没有插话的余地。好在房间里也有茶具,倒是不寂寞。只是少了茶馆里的琵琶声,想起那个乐女的琵琶,王旁不禁在心中叹道:“闻得此乐,当得上天揽月也。”随即默默起身,往书房走去了。
王安国和王安礼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忧虑之色。王家时运不济,虽然摘掉了商贾世家的帽子,获得了科考资格。可他们一辈之中,最出色大兄王安仁,二兄王安道、以及王安石的二弟王安世皆早早过世了。王安石的兄弟中,就剩下他最年长,然后是王安国、王安上和王安礼。此际王安上正在外地,赶不回来。但以王家的族望来说,他必定会回家参加科考的。
只是他们的后代,都没有什么成器的。最出色的王雱,偏生又疾病缠身。若是把握不住机会,靠下一代更是渺茫,王家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成为书香门第,官宦世家?
这时,王雱也终于读完了《大顺民报》,把报纸递给了王安石,沉默不语起来。王安礼奇道:“元泽,你可是有什么见解了?”
王雱点了点头,说道:“从叔,依侄儿之见,圣上所推十品官制,倒是与爹爹用人主张一致,惟才是用。只是如此强硬实施,恐天下士子拒不接受。如此看来,我大顺又是风雨欲来……”
王安礼笑道:“若以圣上的性子,定然不会开恩科笼络天下士子的心思的。想必是那位徐阁老,给圣上所提的建议吧。”
王安国点了点头,说道:“三弟说得在理,以圣上的性子,肯定是想大刀阔斧的。想想年前那监察司一案,两百多大员掉了脑袋,便是商纣王,也不曾做过这等大肆捕杀臣子的事。虽说事出有因,可圣上的手段,也太狠辣了点。如果不是杨太师顾全大局,不肯与圣上相拼,恐怕大顺早已动乱起来了……”
(注:晚甘候是武夷山岩茶的一种。洞庭新血茶是洞庭碧螺春的另一种叫法,古人又称碧螺春为“功夫茶”、“新血茶”,现在广东还保留了“功夫茶”这种叫法。)(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四章:茶庐论国事
王安石倒是没想太多,王雱饶有兴致地问道:“叔父是如何得知其中辛密?”
王安国叹息了一声,说道:“我有一个老朋友,也是杨太师的门生。可惜他不入太师法眼,前不久还在太平州当涂县主簿,现在做了县令了。可怜他已至不惑之年,方才主掌一县。虽不曾入了朋党之中,亦知晓不少内情。杨太师自范相被贬后,一直担任宰辅,已然十多年了。便是先帝,都忌惮他权势滔天,门生遍地,朝堂之争,往往退让三分。小皇帝不过立了一个监察司,拉拢了一个户部尚书,又哪里斗得倒他?不过是杨太师见小皇帝年轻体壮,不愿大顺陷入内耗罢了。若是杨太师没有自请致仕,而决意率领门生反击的话,估计朝廷各个衙门都无人处理政务了,便是今时今日都不见得聚拢得齐官员来。”
王安礼也跟着叹息一声,说道:“估计杨太师早就后悔了吧,他致仕后,两百多门人被以贪渎罪处斩。若是当初不致仕,说不定还能救回一两个。唉,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两百多个……”
王雱插嘴道:“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其唯圣人乎?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圣人乎?杨太师纵容门生横征暴敛,已然天怒人怨。便是绝地反击,不过伤及更多无辜之人罢了。从叔岂不尝闻,德薄而位尊,知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鲜不及矣?圣上虽然年幼。可悲天悯人之处。古之圣贤不能比也。杨太师及时抽身,散尽家财,方才得以保全身家性命。”
王安石道:“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杨太师位居宰辅之时,虽四海平靖,可民怨甚多。岂不闻君子上交不谄,下交不读邪?元泽此言甚是有理。余赞同。”
王安国叹道:“此间内情,我等知之不多,无从论证。杨太师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可眼下大事,却是圣上欲推新政,恐将伤及天下士子之心,大顺国祚不稳啊!届时哀鸿遍野,岂是介甫、元泽想看到的?”
王安礼也说道:“然也,子曰:‘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圣上心狠。不懂怀柔,我等岂能坐视不理?”
“不然,子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若圣上事事怀柔,则天下人皆道圣上仁慈,恐祸事更深。圣上立新政,自是要正朝纲,断陋习,侄儿认为,虽行事极端,亦是大善之政也。只是爹爹与两位从叔,若是下科参考,则须放平自身,便是十品官也罢,可即时赴任,岂不快哉?以爹爹与两位从叔之才干,何惧不平步青云!”王雱分析得头头是理,王安石又是欣慰,又是担忧。皆因期间王雱说得激动,脸色潮红,可也咳嗽了好几次。
王安国连忙斟了一杯茶给王雱,说道:“元泽,你身子怎么这般弱,想是上次风寒,尚未痊愈?”
王雱激动之下,又咳嗽了起来,好半响才止住道:“叔父忧心了,元泽不过是小病罢了,没有大碍。”这话不过是安慰众人罢了,谁不知他身体的事,都可以拿药当饭吃了。
王安礼忧心道:“元泽的身体,怎可捱得过三日贡试!”
王雱强作笑容,说道:“季父多虑了,元泽不会参考的。”
众人听得他这般说,眼角皆是一酸。王安石说道:“上次赴京,元泽恰逢大病。余闻京中有一太医,唤名孙用和,曾得圣上亲自颁发科技奖,现于皇家大学教授医术。等来年开春,元泽便同我等一同赴京罢,治好了身子,比甚么都紧要。”
王雱苦笑道:“有劳爹爹操心孩儿病躯,实乃惭愧。元泽不孝,年近弱冠,还劳爹爹操心。”
王安石闻言默然,只是端起茶杯,又是一饮而尽。但凡他有心事,做事便心不在焉,做了这么久的兄弟,王安国,王安礼都知道他的这个习惯。
“三哥,莫要多虑了。以我等才学,不过是欠缺时运罢了。来年秋闱,定当一举高中。正如元泽所言,便是做了这胥吏又如何。凭我等才干,升官不过是迟早之事。”王安国笑着对王安石说道。
王安礼拿过那张《大顺民报》,出言附和道:“也如这报纸之言,十品官乃是最贴近民生之官吏。三哥既然有匡扶社稷之宏愿,又有下安百姓之仁心,何必拘泥官至几品?”
王安石摇了摇头,说道:“三哥非是忧虑不能做官,而是在忧虑圣上的抉择啊!孟子曰:‘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又有‘苟无礼义、忠信、诚悫之心以莅之,虽固结之,民其不解乎?’,圣上不体恤天下士子,若士子诘问,置圣上于何地?虽你我皆知新政之好,可天下之大,总有不轨之人!圣上一怒而兴大狱,其祸甚深。岂不闻‘天地之性,人为贵’?若再见血腥,恐民心不稳,民怨大增矣!”
王安国笑道:“三哥过虑了,尚书有云,‘以公灭私,民其允怀’,圣上公心于民,天地可鉴,谁人能驳?不过是秀才们面上有些不光彩之处,出于私心方而意图进谏罢了。我等未晋官身,便忧圣上之虑,何苦来哉?依我看,圣上近来行事之风有所转变,想必早有应对之策,我等就不要揣摩上意了。”
王安礼笑道:“是极,今日难得相聚,不如洽谈经学,待六哥回来,我们一同赴京罢。”
王安石听了他们的劝导,也释怀了,哈哈一笑,拿起茶壶一一添满茶杯,说道:“也是,如今要事,乃来年秋闱。我临川王氏一族,能否获取乡望,为世代书香门第,便看这一遭了。”
王雱见父亲已经想通,大为宽心。只是他病体未愈,已然困倦。竟在三人的谈论声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王安石见爱子如此,心疼不已。唤家仆取来衣裳覆在王雱身上,更是让人燃了火炉,唯恐王雱着凉。此刻虽然深秋,可江南西路却还是秋意逼人。王安石此举,不过是舔犊之情罢了。
王安国见此,忧心忡忡地问道:“长安孙用和孙太医果真有国手之术?”
王安礼叹道:“但愿如此罢,元泽是好孩子啊,就是身体拖累了他。若不是如此,他日后所成,定比我等都高……”
王安石听了他们的话,又是自豪,又是黯然,默默地拿起温在火炭上的茶壶,自己斟了一杯茶,又是一饮而尽。(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五章:纠缠不休
长安城北的郊外,已然进入一片深秋时的肃杀景象。官道旁的麦田,已经收割完毕,只露出了齐整整的麦茬,和被翻过的成块状的土壤。而这时,一种鸟在麦田上空盘旋着,似乎在保卫什么,凄楚地叫着,叫声偶尔被过往的渭河上的风刮歪。在收割过后,这种鸟就不必担心筑在麦根下的巢穴被人发现,也不必担心巢穴内的稚鸟或手感粗糙的鸟蛋会被人掏走了。
一辆马车在官道上慢跑而来,已经偏离了驰道的路线。看这辆马车的车轮,轮轴都不是铁铸的,想必不是官家的马车。而拉车的马看起来也跑不快,想必是驽马一匹。
这马车出城后,跑了将近五里地后,偏离了官道,拐入了一条乡村小道中。穿过一片灌木林后,一个小村落豁然出现。村落上围绕着淡淡的炊烟,此刻已然接近午时,家家户户都生火做饭。因靠近长安,受一日三餐的影响,再加上京兆府的农户也还算宽裕,便也跟着养成了习惯。
“公子,到了。”
随着车夫一声清喝,马车的车帘便被挑开,一个身穿儒衫的年轻公子哥跳了下来。看他绫罗绸缎的,腰间佩玉,想必是极有钱的。可贵公子来这穷乡僻野做什么呢?
那公子哥还未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刘春,你说凤儿还会撵我走么?”
那车夫苦笑道:“公子,我是一个下人,又怎么知道凤儿姑娘的心思呢?”
那公子哥眉头一挑。扬手就想给这车夫一个巴掌。想了想又放了下来。低声怒道:“刘春,是你说的,午时前来,凤儿就不会撵我走的!现在来了,你想不认账?难道你不怕被我扫地出门吗!”
那车夫刘春苦笑道:“上次谁知道凤儿姑娘的娘亲不在呢……不过公子你放心,现在是午时,只要惊动了凤儿姑娘她娘亲,凤儿姑娘就没有借口撵你走了……”
这公子听了这话。总算面色缓和下来。他仔细想了想也是,大中午的,都在家吃饭呢,能跑到哪里去?整理了一番衣裳后,才踏步往前。刚刚走到农家小院门前,还没来得及推开柴扉,里面便有一个男子的声音大喊道:“姊姊,他又来了!”
这公子哥还未回过神来,一间土砖房里便冲出一个拿着勺子的妙龄姑娘,似乎一眨眼便来到了他眼前:“刘琦。你怎么就是缠着我不放呢!这里是我家,不敢接待你这尊大神。你走吧!”
原来这公子哥便是刘琦,上次被韩凤儿甩开后,他满城地寻找,就是找不到韩凤儿在哪。后来在一次巧合之下,他又碰见了韩凤儿。这一次他学乖了,让下人刘春来盯梢。刘春是刘家的车夫,韩凤儿没见过,自然不会对他有什么提防心。再加上刘春的模样,老实巴交的,谁知道他在跟踪呢。
从福利院到长安城外的这个小村落,刘春都记在了心里。回去告诉刘琦后,便兴冲冲地登门拜访了。没想那天韩母不在,去庙会卖刺绣去了,唯独韩成义在家。韩成义也瞧不起这公子哥,虽说他对韩凤儿一片痴心。韩凤儿是什么人物,那是武林高手,韩成义心中想象的未来姊夫,不是个武功绝顶的高手,也应当是个满腹经纶的士子高官。这刘琦手无缚鸡之力不说,连功名都未曾得过半寸,这样的人物,哪里配得上自己的姊姊?
刘琦没想到韩成义对自己不理不睬的,好生无趣。在这农家小院里呆了半天,才见韩凤儿回转。偏生那天不知韩母出了什么状况,竟日至酉时都不见回转。心急如焚之下,韩凤儿哪里听得进刘琦说什么爱慕之类的情话?恨不得一拳把刘琦奉承的脸打成猪头样。刘琦偏生不知,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啰啰嗦嗦地讲了一大堆思念韩凤儿的话,把一旁的韩成义都听得起了鸡皮疙瘩。后来实在烦不胜烦之下,韩凤儿终于发飙了,要不是刘春舍命相挡,刘琦跑得快,再加上韩凤儿也没心教训他们一番,便由他们离开了。
可刘琦被这般一打击,回到长安城中差点没大病了一场。本身就病怏怏的身子,又受到了惊吓,养了近月方好。可就那会落下的心病,再也提不起劲来。
后来派刘春出去打听,才知道那天是因为韩母在庙会的刺绣没有卖完,才晚了回家。后来韩凤儿去寻的时候,才找到。怪不得那天韩凤儿会发这么大的火气,以往便是不喜欢,也只是不理人罢了。这心病一去,刘琦登时来了精神,要立时再去找韩凤儿,表明心意。
可刘春听了,吓得魂不附体。哪怕是养了近一月的伤,此刻想起来韩凤儿的拳脚,也惊得簌簌发抖。好说歹说,刘琦才同意第二日午时才动身。到了这农家小院后,刘春更是躲得远远的,就怕殃及池鱼了。
刘琦看着来势汹汹的韩凤儿,也是吓得双腿站不稳,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是来见伯母的!”
韩凤儿丹凤眼一扬,说道:“伯母也是你叫的吗?”
刘琦嬉皮赖脸地笑道:“我之前一向不是这么叫的吗?”
韩凤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韩母从屋里喊道:“凤儿,你和谁在外面吵呢?我都闻到一股焦味了,你的菜是不是又煮糊了?”
韩凤儿闻言一惊,连忙跑进厨房去忙活起来。刘琦这才放松了下来,高声道:“伯母,是刘琦来拜访你了,爹爹要我代他向你问好!”
说罢,刘琦得意地看了一眼在院中读着经书史籍的韩成义,高兴的劲头就别提了。韩成义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道:“这人还真是厚脸皮,那日姊姊没把他打得下不了床,还真是便宜他了。”
刘琦洋洋得意,回头大声喊道:“刘春,还不快把礼物拿上来!”
躲得远远的车夫刘春,听了刘琦的话,便知道计谋已然得逞。这才放心地从马车上提下包裹好的礼物,抱着走进了小院中。这时韩母正好从屋里出来,见是刘琦,笑道:“世侄来了?”又瞥见刘春提着的礼物,笑吟吟地说道,“来便来,还买甚么东西!对了,世侄是怎么找到这的?”
韩母也不笨,总算记起了这个事。当初要来京城,可是没有通知刘家的,因为她都不知道到了京城后居住何处。(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六章:心上人不是你
韩成义眼都不抬,接口道:“还能怎么找到,跟着姊姊找来的呗。”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客人来了,你还坐在这,不快去帮你姊姊一把?”韩母没好气地说道。
韩成义还是稳坐钓鱼台,说道:“孟子曰,君子远庖厨。娘,可不是我不想帮忙,这孟子说了,君子就应该远离厨房,不忍见杀生的。”
韩母有些生气了:“你这孩子,没让你去厨房啊,你去帮忙张罗台凳总可以吧?”
刘琦连忙赔笑道:“伯母不忙,小侄此来不为了一顿饭。能见到伯母身体健康,便知足了。家父知道伯母的住处,想必也会很开心的。对了,这是些布匹,给伯母做几身衣裳的。还有些笔墨纸砚,是给成义学习用的。”
刘春听了刘琦这么不懂打蛇随棍上的道理,急得在一旁挤眉弄眼。好在韩母是会待人接客的,笑吟吟地收下了礼物,说道:“世侄有心了,快里面请,屋里坐!”
听了韩母这么说,刘春才放下心来。这刘琦太不懂人情世故了,哪有午时来不吃饭的道理,好歹也得蹭一顿饭,同未来丈母娘处好关系啊!不然的话,岂不是废了一次机会,还浪费了买礼物的钱银吗!见刘琦进了屋,刘春才松了一口气。这公子哥,实在不好伺候。
“义儿,泡好茶了吗?”韩母问道。
“泡好了。”韩成义没好气地答道,然后把一杯茶重重地放在刘琦面前。刘琦心中那个气啊,可偏生对着韩母又讲不出口。
“这孩子。太不懂事了。”韩母赔笑道。“世侄莫要动怒。我也管教不住他,非得他姊姊才行。回头啊我跟凤儿一提,他就蔫了。”
刘琦一听,内心苦笑不已。怕是韩凤儿还乐意见到韩成义这般对他哩,也不知为什么,自从韩凤儿到了京城之后,刘琦发现几乎都不认识她了。先前那个满怀心事,还像个女孩子家。到了长安城后,一段时间不见,行事变得风风火火起来,怎么看都不像是以前的韩凤儿了。
苦笑着端起茶杯,用手摸着还不烫,便喝了一口。没想到茶水甫一进口,尽是生涩之味。刘琦作为一个公子哥,何曾喝过这般难喝的茶水,强忍着恶心咽下去后,那股味道还在舌尖打转。差点没吐出来。良久,刘琦才缓过气来:“这茶似乎不大新鲜。伯母,回头小侄让人送些新鲜的茶叶来。”
韩母笑道:“能喝就成,无需破费。”
这时,韩成义在外头喊道:“开饭了!”
韩母听后笑着说道:“世侄,一起用午饭吧。”
“这不好吧?”刘琦假惺惺的说道,心中还不知多想留下来呢。
韩母笑道:“多一个人多一双筷子罢了。”
刘琦终于也厚着脸皮,跟在韩母身后走进了厨房。这农家小院虽然简陋,可看着韩凤儿精致的脸庞,刘琦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看着他猪哥的模样,韩成义没好气地歪着头说道:“刘公子,要不要我帮你盛饭啊?”
刘琦连忙说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自己来。”
虽然韩凤儿一直没给他好脸色,可他就是忍不住要献殷勤,不停地给韩凤儿夹菜。韩凤儿则碍于韩母的脸面,不好意思拒绝。结果一顿饭,吃得那个诡异。韩母一直用看女婿的眼光,笑吟吟地看着刘琦和韩凤儿,意喻大家自然都明了。
结果是韩凤儿实在受不了刘琦的殷勤了,还没吃饱就丢下碗筷,逃也似的离开了厨房。刘琦本身就不是为这一顿饭来的,见韩凤儿离席了,自然也不会逗留。快速地把一碗饭扒完后,恭敬地对韩母说道:“伯母,小侄吃饱了……”
韩母乐于成全他们,笑道:“把碗筷放下便是了。”
刘琦总算开窍了一回,知道这是韩母释放的信号:快去追上韩凤儿!他喜不自胜地转身出了厨房后,韩成义幽幽一叹道:“这刘琦真是有毅力啊,可惜注定是无功而返……”
韩母惊讶地问道:“义儿,这是为何,难道你不想你姊姊嫁出去?”
韩成义头也不抬地就把韩凤儿出卖了:“娘,我自然是希望姊姊早日出嫁。其实啊,姊姊早就有心上人了,可惜并不是这刘公子。”
韩母奇道:“为何凤儿从未跟我提起过此事?义儿,是哪家儿郎,竟入了凤儿的眼?”
这边厢,刘琦总算追上了韩凤儿。而身负武功的韩凤儿都不需要回头,都知道是他跟了上来。
“凤儿姑娘!”
韩凤儿似乎没听到一般,头也不回地继续走着。
刘琦气喘吁吁地绕到她前面,说道:“等等,凤儿姑娘,难道你就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吗?”这时候,身旁一阵秋风吹过,带起一片萧瑟。在落叶中,两个青年男女,怎么看都是一幅唯美的画卷。
韩凤儿低着头,似乎内心在天人交战之中。良久之后,她终于抬起了头,直面刘琦道:“我知道,但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刘琦快要发狂了,他自认为他和韩凤儿青梅竹马,怎么能接受得了这个消息?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刘琦悲愤欲绝地问道。
韩凤儿此刻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那人身材不甚魁梧,却顶天立地;手无缚鸡之力,却能安邦治国;虽可妻妾成群,却只有一个发妻。这样的男人,才是她韩凤儿想要嫁的。想着想着,她嘴角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又带着心酸的语调说道:“我有心上人了,很可惜不是你。”
刘琦嫉妒得快要疯了:“是谁,我刘琦到底哪点比不上他了?”
韩凤儿秋波流转,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刘琦,认真地说道:“哪一点都比不上。”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可韩凤儿这话倒是实话。以刘琦现在取得的成就来看,确实不能和韩凤儿的心上人相提并论的。
刘琦愤怒了,却很无力,他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你说,我是家世,门第,还是学识上不如他?抑或者他根本就是一个粗鄙的武林中人,才入了你的眼?”刘琦大声地问道,眼睛里满满都是妒火,落在韩凤儿眼中,对他的好感又降低了好多。(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七章:好男儿当金榜题名
男人嫉妒起来,并不比一个女人弱。或者说,男人的天性便是如此,争强好胜。特别是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时,更是如此。刘琦从未想过自身方面有什么可强的,却自视甚高。满心以为韩凤儿与他是青梅竹马,便能抱得美人归。
可事实上是,如果韩刘两家不是世交的话,韩凤儿都不会拿正眼扫一下这等贵公子哥。除了显赫的家世外,这等贵公子哥还有什么值得显摆的地方?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除了时不时给地方治安带来些骚乱,祸害一下百姓之外,还能有什么作为?对于这种公子哥,韩凤儿是见一个打一个的。
看着愤怒与不甘等情绪交织在一起的刘琦,韩凤儿淡淡地说道:“刘公子,我们是不适合的。便是我答应你,你爹爹也不会让我入刘家的门,这一点,你我都清楚不过。”
刘琦又怎么会不知道?刘家乃高官门第,韩家家道中落,门第便不般配了。再加上韩凤儿不习女红,不读《女诫》,不工礼仪,如此“野蛮”女子,又如何会被刘琦父亲,刘同所认可呢?
“凤儿姑娘,若你答应我,我定会说服我爹爹,让你过门的!”刘琦情急之下,就想去拉韩凤儿的手。韩凤儿乃是习武之人,又怎么会被他这书生所偷袭到?轻轻巧巧一个闪躲的动作,便横移出了三步之外。
“刘公子,请你自重一些!”韩凤儿有些恼怒了。若她没有武功傍身,岂不是被占了便宜了?即便是江湖儿女。也没开放到那种程度吧。更何况她还是个正经的黄花闺女。
刘琦连忙说道:“凤儿姑娘。我是……”
“别说了,刘公子,请你死了这条心吧,以后都不要来找我了。你我本就不同,你是书香门第,而我则是一个将门之后。文武本就殊途,何必强求呢。秋闱在即,你不去温习经书。却在为我一个小女子蹉跎光阴,值得吗?而你也有了妻室,我韩凤儿虽是将门之后,也不愿给人做妾。我的话说完了,你我今生都不要再见了,告辞!”韩凤儿说罢,转身就走。
刘琦突然明悟了:“难道你的心上人是个高官吗,凤儿姑娘!”
韩凤儿听了,脚步一顿,却没有再停下来。可这个动作进入刘琦眼中后。被无限放大了,刘琦以为她被自己说中了。心中腾起了一丝胜算:“凤儿姑娘,我刘家在朝中有人,做官是不成问题的,你不是喜欢做官的吗,我就去做官给你看!”
韩凤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回头说道:“绝了你的心思吧,现在圣上……圣上开始推行新政,你再想靠门荫、纳栗补官,想都别想了!”
“什么!”刘琦还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便是来年秋闱的事,也是听刘春说的。昨日他还躺在床上要死要活的,若不是刘春这个主意,恐怕他还起不了身哩。至于《大顺民报》什么的,那是官人才关注的,关他刘琦什么事?
如今听得这个消息,刘琦原本以为稳了的官位,突然间泡汤了。若是门荫、纳栗两条途径都行不通的话,他刘琦又如何才能做得了官?靠科举?凭刘琦这榆木脑袋,又如何在千军万马中搏杀出一条路来?呆立在原地良久,刘琦悔恨为何自己不早点来长安。便是早了一两年,恐怕都做上一个从九品的小官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刘琦两眼无神地嘟囔了半天,连刘春到他身旁都不知道。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凤儿姑娘都回去了……”刘春躲在灌木丛中,见韩凤儿归来后才赶露头。沿路寻来,才发现刘琦呆立在这,连唤了好多声都置若罔闻。
再唤了几声后,刘琦才突然回过神来,一把握住刘春的肩膀,一边摇晃一边大声喊道:“我要做官,我要做官!刘春,我要做官!”
刘春被晃得头晕,又不敢闪躲,怯生生地说道:“公子要做官,还不容易吗?老爷在朝中有本家,随便纳个栗便是了……”
听得“纳栗”这个词,刘琦突然痛哭起来。刘春吓了一跳:“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凤儿喜欢上了做官的……”
刘春一愣,说道:“那公子就去做官啊,既然凤儿姑娘喜欢的话……”
听了“做官”二字,刘琦更是悲从中来。哭了好一会,刘琦突然恶狠狠地盯着刘春说道:“刘春,为何你不早告诉我,圣上推行新政的事?”
刘春一愣,他是一个车夫,这等国家大事,他哪里会去关注?愣了一下,冤枉地说道:“公子,我刘春可不知圣上推行甚么新政啊,就算推行了新政,****一个车夫何事?”
“那你是怎么知道圣上要开秋闱的事?”刘琦根本不信他的说辞,继续逼问道。
刘春一脸冤枉地说道:“公子,那是我在喂马时,听那些货郎说的,其余的小的一概不知了……对了,那货郎还说了,甚么邸报上有写。公子你是知道的,我刘春大字不识一个,哪里会去看什么报……”
刘琦这才想起,还有《大顺民报》一事,连忙叫道:“快快快,回城,我们买报纸去!”
刘春没注意报纸和邸报有什么区别,毕竟对于不识字的他来说,两个不就是一类东西吗?他在意的是刘琦为何突然要看报纸,而丢下韩凤儿,觉得很不可思议:“公子,那凤儿姑娘……”
刘琦斥道:“都什么时候了,现在做官要紧!赶紧去买报纸,看看圣上的新政,到底是做什么的,快!”
刘春听了,连忙把马车赶过来,刘琦跳上马车后,木制的轱辘开始转动。那匹驽马才刚刚吃过一顿草料,倒是一赶便跑。饶是如此,也花了一盏茶的时光,方才回到长安城中。
刚一进城,便见到了沿街卖报的报童,刘琦喊道:“停车,去买报纸!”
刘春哪敢怠慢,连忙勒住马车,喊道:“那些卖报的,都过来,我家公子要买报纸!”(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八章:女儿家心事
刘春这么一喊不打紧,可那些报童听了就兴奋了,登时一窝蜂似的围了上来。
“公子,买《大顺民报》吧,可多东西看了!”
“公子,读书人还是看《书社报》好,要是不喜欢,还有《翰林报》、《登科报》……”
“公子,一看你就是关心国家大事之人,《时政报》最适合你了!”
“公子有经营商铺吗,有的话《商报》必看不可!”
……
刘琦正烦着呢,一群小孩子叽叽喳喳的,更是烦不胜烦:“够了,别吵了,每份报纸都买一份,行了吧!”
听了这话,那群报童欢天喜地,殷勤地把一份份报纸拿出来,一张换了两个铜币。刘春一下子付了十二个大钱,心疼得直嘀咕道:“这甚么报纸,还真他娘贵。十二个钱,都可以去酒馆吃一顿好的了……”
那些报童卖了报纸后一哄而散,卖出去的会很高兴,卖不出去的也没有气馁。这长安城里有五十万户人家,天底下最多读书人聚在这里了,还愁没生意做?听说明年秋闱要开了,这长安城里岂不是更多秀才举子涌入?
报童们欢欢喜喜走了,而刘琦摊开了一马车的报纸,越看越是惊心。“这……这简直是荒唐!”
离《大顺民报》发布十品官制的消息,已然过去了三日。现在的《大顺民报》,早已更新了两期了。这不,刘琦看见除了《大顺民报》、《商报》之外,其余四个报馆的报纸。都是在声讨新政。刘琦不傻。从字里行间看得出来。新政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宫里的那位小皇帝,居然想彻底铲除门荫和纳栗的门路,还美曰其名为甚么十品官,这不就是胥吏嘛!便是做了这捞子十品官,又有什么可值得炫耀的?寒窗苦读十余年,为的不就是一朝金榜题名,衣锦还乡吗!若是做了这十品官,莫说衣锦还乡了。便是衣锦夜行,都嫌丢人!
“不行,我要去击登闻鼓,我要面圣,这十品官制,决不可推行下去!”刘琦自认为代表了正义,竟萌生了如此念头。听了这话,刘春可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公子,你疯了?今日又不是圣上开例朝之日。你去敲登闻鼓,有谁理你?怕是城防司会把你捉起来。关在天牢几日。前不久还听闻,便是天牢重犯,都差点被人刺杀了。老爷叫我照顾你,要是公子你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向老爷交代啊……”
刘琦也是一时头脑发热,听了刘春这话,倒是冷静下来了:“没错,明日方是例朝,明日再去也不迟。恐怕天下士子,大多存了和我一样的心思罢?”
刘春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公子,我们现在要去哪?”
刘琦没好气地说道:“能去哪,自是回家去。对了,顺便去和丰楼弄些酒菜,迎客楼的我吃腻了……看什么看啊,快走啊,我还没吃饱!”
见到刘春望回头的奇怪神情,刘琦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马车去。刘春不敢再多嘴了,连忙挥动手中马鞭,催动马车往和丰楼方向而去。
长安城北郊五里处,韩凤儿一个人默默地回到了家中。
“凤儿,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世侄呢?”甫一进屋,就见到韩母坐在正堂前摆弄着刺绣。韩母见了她,往后面看去,却没发现刘琦的身影,不由地这般问道。而韩成义在院子里诵读经书,分神一看,对着韩凤儿会心一笑,心道:“我就知道,那个姓刘的书生,配不上我姊姊!”
韩凤儿明显不懂撒谎,慌乱地说道:“刘公子,他……他回去了……”
韩母停下手中的活计,招了招手,让韩凤儿到她身旁坐下,握住她略显粗糙的手,心疼地说道:“傻丫头,娘亲也是过来人,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喜欢刘琦,娘亲看得出来。可你要为自己打算啊,你算算看,你今年都十九了,明年就二十了。这男子二十及冠,女子二十,那便是老姑娘了,我的傻丫头啊……”
韩凤儿低着头,说道:“娘,我知道。可成义他不成器,我做姊姊的,又怎么放心得下……”
“诶,姊姊,是你自己不肯嫁人,可别扯到我身上来啊!”
从院子里传来韩成义戏谑的声音,韩凤儿没好气地大声说道:“你这是在看书呢,还是要拆你姊的台?”
韩成义生平最怕这个姊姊,见韩凤儿发火了,也就不敢吱声了。
韩母笑道:“凤儿啊,你是不是心里头有人了?是哪家儿郎,娘亲给你说道说道去?”
韩凤儿听了,惊愕地望着韩母,连声否认道:“娘,你说啥啊,我哪里有什么……”
“好了好了,此间就咱娘仨,有甚么话说不得的?你是我生的,虽然同你师父去了几年,可你的心事,娘都明白。说吧,到底是哪家好儿郎,好让娘给你过过眼?”韩母笑道。
韩凤儿垂下了头,小声说道:“娘,你别问了。就算孩儿心里真的有他,可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啊……”想到陆承启是一国之君,又怎么会看得起自己这样一个江湖儿女出身的野丫头?韩凤儿想到这,又是一阵阵心酸。
“难道他比刘家还要高门第不成?”韩母惊讶地说道。她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妇道人家,便是二品大员,她也见过。难道韩凤儿看上的,居然是这等高官子弟不成?
“不仅门第高,连发妻都有了呢!”
院中又传来韩成义的声音,韩凤儿气得丹凤眼倒竖了起来:“韩成义,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对吧?皮又痒了?”
韩成义连忙说道:“娘,救我,姊姊又要打我了。我这不是关心她终身大事嘛,怎么好心遭雷劈啊!”
韩母苦笑道:“好了,凤儿,义儿也是为你着想啊!不过话说回来,你中意的那人,究竟是甚么人,怎么连家室都有了?你爹爹好歹也是圣上恩赐的武烈侯,每月都有着俸禄的。你作为韩家长女,怎么能嫁给人家做妾?”
“娘,你还不是要把我塞给那刘公子吗?他不一样也是娶了妻室……”韩凤儿不满地说道。
“还顶嘴了?”韩母有些不满了。
韩凤儿见母亲有些怒了,连忙说道:“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唉,若娘还问此事,凤儿就搬去福利院长住了……”
韩母知道这女儿性子倔,再逼问的话,恐怕这事她还真做得出。“算了,你的终身大事,你自己看着办吧。娘亲啊,是说不动你咯……”韩母幽幽叹息道,“人老了,儿女又不听话,唉……”
韩凤儿听了,吓得跪倒在地:“娘,女儿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傻丫头,既然你看中了此人,就同他商量好吧。到时候,带给娘亲见见便是了……”韩母抚摸着韩凤儿的头发,然后把她扶了起来,柔声说道。
“娘……”韩凤儿顺势把头埋入韩母怀中,一如孩提时的模样。韩母一边摸着她的秀发,一边两眼出神道:“再过一月,便是你爹爹的祭日了,舒州甚远,成义要准备秋闱,娘有年迈,到时你一个人去拜祭吧。你武功好,娘亲放心得下……”
韩凤儿听了,在韩母怀中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九章:暗中保护
韩凤儿走在回长安城的路上,若是以她的脚力,平日里不需要一刻钟便能回到福利院之中。可今日的韩凤儿心事重重,脚步也随之变得沉重起来。
正值午后,官道上行人不多。两条驰道,则搭设在官道旁边,一辆与寻常马车截然不同的长车厢马车,在两匹马的牵引下,飞驰而来。因为有着驰道,不虞马匹会自动跑歪。只是这速度,比行走的快一些罢了,远远比不上寻常马车。若是单匹马拉的话,速度却要快上许多,只是载客量又减少了。
韩凤儿知道这奇异的铁轨和马车,都是那个身处皇宫中的人发明的。爱屋及乌之下,韩凤儿暂时抛却了心事,驻足观看了起来。直到那有轨马车远去,韩凤儿的脑海中浮现的,还是那个年轻单薄的身影。
“韩凤儿啊韩凤儿,你不是要嫁给一个英雄的吗,怎么一个小皇帝,就把你迷得神魂颠倒了?”韩凤儿在心中直骂自己不争气,可她知道,陆承启的身影,那惊愕的眼神,和若有所思的表情,都一一印在她的脑海中,恐怕这辈子都抹不去了。
韩凤儿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还没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后面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和甲胄的摩擦声,竟似乎有军队行过一样。
到底是习武之人,哪怕分心之下,韩凤儿都第一时间回过神来。一扭身,便快速地闪躲到官道旁,回头一看,一队禁军正执锐披坚。沿着官道朝长安城的方向走来。
官道上的农户、出游的百姓。见了军队走来。连忙让出道路来。有些甚至都躲得远远的,都退到官道旁的田垄里去了。一些孩童,则躲在大人们的后面,好奇地望着这气势如虹的禁军。这禁军约有三千多人,两两而行,行伍序列排得老长。
韩凤儿心中起疑:“没听说有甚么战事啊,这些禁军怎么会往长安去了?难道是叛军不成?”
这个念头,又是一闪而过。这队禁军衣甲鲜明。身强体壮,一看就知道是精锐。最能解惑的,便是那中军里的那面龙旗了。韩凤儿记得,自从小皇帝亲政之后,这面龙旗就一直挂在宣德楼上,久而久之,莫说长安城的百姓,通过《大顺民报》的刊印,这龙旗已然深入大顺百姓的心中。若是叛军,怎么可能高举象征着大顺的龙旗?
韩凤儿不放心。一路尾随着这队禁军进入了长安城。发现这队禁军分成两部分,一半充入长安城守卫。一半则去到皇宫外的宣德门下,面朝外围列着行队。因靠近皇宫,韩凤儿不好逗留过久,不然会被当成敌国探子捉起来的。听闻前不久,监察司就用这样的方法,抓了不少契丹、高丽和倭国的探子。这些探子后来怎么样了,没人知道。
韩凤儿带着疑惑,回到了福利院之中。还没踏入福利院,便听到院中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刚走入福利院,转过一个小花园,身后便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韩姊姊,怎么今日回去这么久?”
韩凤儿一惊,回头一看,低声说道:“娘娘,我……”
周芷若从花园的凉亭里走出来,笑道:“想必是家里有什么事吧?若是家里有事需要处理的话,你也不用天天都来福利院的。便是我不过来,遣几个侍御,遣几个红霞帔(侍御、红霞帔皆为宫女称呼,此乃初入官时,女子的名号)过来便是了。再加上诸葛先生等,照料一下这些孩子应当不成问题。”
韩凤儿听了,踌躇半天才说道:“娘娘,凤儿家里确实有些事,需要走开几日。一个月后,便是我爹爹的祭日。他老人家的陵墓,在舒州老家之中。凤儿此去,恐怕须得月余方回……”
周芷若拉着她的手,柔声说道:“身为人女,当为双亲尽孝。我大顺以孝悌治国,哪能把韩姊姊你拴在此处?你且宽心去,此处一切有我在。”
“娘娘放心,凤儿拜祭完爹爹后,定当日夜兼程,赶回长安……”韩凤儿有些感动,这样的皇后,实在太体贴人了。同时心中不免又是一酸,到底是那人的正室发妻,当朝皇后,果然母仪天下,心胸宽广。也只有书香门第,才培养得出这等女子来。如此一想,韩凤儿不免又多了几分自卑。
“不忙,不忙,韩姊姊且慢些来。福利院此时早已井然有序,切莫挂心。等等,你的老家是哪里?”说到这,周芷若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韩凤儿脱口而出道:“在舒州,怎么了,娘娘?”
周芷若虽然掌管了天下所有的皇庄,可女人嘛,天生对地理就有些迷糊,再加上她可是从来没有出过京兆府的,对于大顺各个州府,也多半的听闻过而已。
“舒州是在哪个路府里?”
“回娘娘,舒州在淮南西路。”韩凤儿虽然不明白周芷若想说些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
周芷若继续问道:“韩姊姊,你的武功这么高,想必也去过很多地方。这淮南西路,和夔州路相隔远不远啊?”
“回娘娘,淮南西路和夔州路,尚且隔着荆湖北路。便是最远处,想来也不过两千余里。”
“那舒州和夔州,又相隔多远呢?”
韩凤儿老老实实地说道:“约有两千里水路。”
周芷若有些吃惊:“这么远啊?”
韩凤儿笑道:“娘娘有所不知,虽然舒州与夔州相隔有两千余里。可若是自水路而行,需耗时月余既可。若是水陆兼程,则半月可达。而从夔州到舒州,更是无需三日便到。皆因夔州在长江上游,舒州在长江下游。逆流而上,需纤夫拉船,总是要多花费些时日的。”
“原来如此!”周芷若恍然大悟,又是有些震惊地说道,“原来水路这么便利,怪不得陛下力排众议,非得开凿运河不可。”
这有关国家大事,韩凤儿也不敢随意插嘴。无意中听了陆承启要开凿运河的消息,她更是佩服不已。
“韩姊姊,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周芷若郑重地说道。
韩凤儿一愣,说道:“娘娘但说无妨,凤儿自当竭力办到。”
“我要韩姊姊,帮我暗中保护一个人。”周芷若诚恳地看着韩凤儿,等着她点头。(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章:钦差不好做
韩凤儿一愣:“保护谁?”
周芷若悄声说道:“状元苏轼。”
韩凤儿一惊,说道:“是那个精善诗词歌赋的大才子苏子瞻?他不是在刑部吗,我如何去保护他?”
周芷若叹息了一声,从小花园的拱门看去,还能隐隐看见跟着诸葛楠在念书的孩童:“此事说来,也和福利院有关……”当即,周芷若便把发现拐卖孩童一事说了,韩凤儿异常闺怒:“天底下竟有如此恶人!”
“陛下也很是震怒,便派出状元苏轼做钦差,暗中调查此事。奈何此事不知如何被人察觉了,苏子瞻在梓州路竟遭到暗杀!陛下得知后,更是龙颜大怒。这些人贩子,居然丧心病狂到这等地步,连朝廷钦差都敢加害。虽然陛下已让当地监察司暗中保护,可我还是不放心。恰好你要回舒州,那便沿路保护吧。你武功高强,或许还能从中发现什么线索,帮助苏子瞻破案。韩姊姊,为了那些可怜的孩童,就请你帮帮我!”周芷若对着韩凤儿施了一礼,吓得韩凤儿手足无措,连忙把周芷若托起。
“娘娘,行侠仗义,本就是习武之人要做的事,娘娘这般,可折杀凤儿了。”
周芷若一喜:“韩姊姊这是答应了?”
韩凤儿郑重地点了点头,无论是为了陆承启,还是为了那些可怜的孩童。行走江湖之时,韩凤儿也知道这些人贩子的可恶之处。每每拐到孩童后,男的便是卖入高门府第之中做家仆,女的则以姿色而分。姿色好的。卖入青楼;姿色稍差的。卖入高官府邸中做婢女;姿色不行的,则卖给穷乡僻野,做童养媳……
原先这些孩童,可以在父母脚下承欢,哪怕穷点苦点累点,也是值得的。而被人贩子这一拐卖,父母伤心,牵肠挂肚。孩童更是遭罪。这等惨绝人寰之事,正义感极高的韩凤儿哪能容忍得了!
“太好了,韩姊姊,这是我的令牌,单凭这个,你可以调动大顺境内所有皇庄的资金;也可以号令当地县令,知府。这里是些钱银,你在路上要用得着……”看着周芷若一件件地把随身携带的东西扔给自己,韩凤儿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娘娘使不得,这些都……都太珍贵了。路费我有。暗中保护苏轼,我韩凤儿的武功也能办到。何须令牌?”韩凤儿一边说,一边把这些东西推回给周芷若。
周芷若笑道:“拿着吧,我掌管着皇庄,皇庄便是为了陛下而存在的。陛下要做的事,就是我要做的事。既然请动了韩姊姊,又怎能不付报酬呢?难道韩姊姊,还有别的要求不成?”
面对周芷若的“循循善诱”,韩凤儿无声地“屈服”了。见韩凤儿不再拒绝,周芷若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夔州路,夔州城,一间客栈中。
秦明正在向苏轼抱怨道:“苏大才子,你都看报纸看了两天了,什么时候去查案啊?先前好不容易拿到手的线索又断掉了,你不急吗?”
苏轼眼睛没有离开过手中的报纸,随口答道:“我作为钦差都不急,你急什么?”
秦明要疯了:“你破不了案,我们十几个人就要一直陪着你。训练搞不了,他们是学员还好。而我是教习,回到皇家军校后,我这个教习还不如一个学员,想想都够窝囊的!要是被狄副校长把我给撤职成学员,我还得回边军去。你说我急不急?”
“你急便去破案啊,跟我在这里耗着,确实没什么进展的。”苏轼无所谓地说道。
秦明就奇了怪了:“诶,我说,苏大才子,难道陛下没给你时限吗,怎么我看你像是来游山玩水的?”
苏轼放下手上的报纸,盯着秦明说道:“我有游山玩水吗?”
“怎么没有了,你昨日还在写诗!这不就是你们文人最喜欢做的事吗,甚么游记、诗词的。”秦明毫不留情地揭了苏轼的底,半分情面都不给。
苏轼一愣,才想起昨日写下的一首诗:“我甚似乐天,但无素与蛮。挂冠及未耄,当获一时闲。汝亦拙进取,才高命坚顽。譬如万斛舟,行此九折湾。”此诗乃是有感而发,应当是写给天下士子的。为何苏轼突然诗兴大发了?皆因他刚刚看到两日前的《大顺民报》,惊闻陆承启要推行新政。小皇帝雄心壮志,苏轼是明白的,可改革官制这么大的事,居然说来就来,岂不是要让天下士子都纷纷抗言?
念及此处,苏轼才有感而发。他不是在规劝陆承启,而是在规劝天下士子,还未至耄耋,就须得勤奋进。便是十品官又如何,不一样是为百姓做事,一样领着朝廷俸禄?
最后那句,看似在写夔州的水路与船只,其实是在说,世上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做了十品官,不过是其中一个不如意的罢了。但很明显,苏轼也是在发牢骚,小皇帝这么莽撞,要是弄出些什么动荡朝局的事情来,如何收场?
秦明哪里明白苏轼的心思,还道他不把心思放在查案上,一心游山玩水。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苏轼叹了一声,“秦大郎,你看着吧,明日例朝便是风雨欲来之时……”
“啥?不是我说,苏大才子,你怎么在夔州,还惦记着朝廷里的事呢?你又怎么知道,明日例朝有风雨呢?”秦明很是不解,他恨不得不苏轼拖起来,让他去查案。
苏轼扬了扬手中的报纸,说道:“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圣上创立报纸,便是如此用意,秦大郎不明白吗?”
“就算你说得有道理,可这跟查案有什么关系?”秦明还是不理解。
苏轼叹息一声,说道:“你还不明白啊?一路上这么多想置我们于死地的刺客,又怎么会准确得知我们的行踪?唉,陛下也是的,知道这钦差不好做,还不派个能帮忙的人给我……”
“什么,难道我是在帮倒忙不成?那次客栈着火,不是我们拼死相救,你能逃出来?这个月,要不是我的学员为你挡刀,又怎么会现在都躺在床上?你这酸秀才,到头来全是我们不是了?”秦明恼怒了。
苏轼连声赔不是道:“秦大郎,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们虽然可以保护我,却不能跟我探讨案情。我现在已经知道,是哪些人在从中作乱了。”
秦明余怒未消,大声地说道:“你说,是谁?”
苏轼扬了扬手中的报纸,说道:“真相全在里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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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一章:抽丝剥茧
“什么?!”秦明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根本不明白苏轼在说些什么,“报纸里面有真相?我的苏大才子啊,你就别逗我玩了!”
苏轼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明,只好循循善诱道:“秦大郎,你知道我为什么夔州逗留这么久?”
秦明立时答道:“这个我知道,你不就为了去那些勾栏瓦肆看戏喝茶,去乡绅府邸登门拜访,去游山玩水写你的诗词吗?”
秦明这话,让苏轼无从辩驳。确实,逗留了夔州城近两月以来,他都是在重复着这几件事。但苏轼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我去勾栏瓦肆,是因为那里走南闯北的人多,能探听出不少消息;我去乡绅府邸,是为了得知他们家中的家仆,有没有是贩卖而来的;我去乡间,不是去游山玩水,是……”
“我知道,是去问农户话,对吧?”秦明插嘴说道,他一直跟着苏轼,哪里不知道这大才子的行踪?“那苏大才子从这些人的嘴里,又得到了什么线索呢?”
苏轼被秦明问得哑口无言,良久才说道:“起码我知道了被拐的孩童,到底去了何方。”
“这些我早就同你说过了啊,童男的便是卖入高门府第之中做家仆,童女姿色好的,卖入青楼;姿色稍差的,卖入高官府邸中做婢女;姿色不行的,则卖给穷乡僻野,做童养媳……这些孩童都已然画押签了卖身契,你便是知道了下落,又能如何?”秦明毫不留情,继续诘问道。
苏轼摇了摇头,苦笑道:“秦大郎,你真的没有动过脑子想吗?什么人三番五次想要置我们于死地,又有通天般的手段,拐卖这么多孩童?这些孩童可是来自夔州路、梓州路、广南东路、广南西路、福建路这么多路府,再把这些孩童带到大顺其余州府之中,卖与下家,寻常人哪里有这等本事?再者,能如此行事多年,却一直未被发现。若不是监察司察觉到异常,或许还发觉他们在如此作恶!”
秦明一愣,他一直不敢相信的事情,还是被苏轼道破了:“苏大才子,你是怀疑朝中有人……”
苏轼叹息了一声,说道:“我现在也是在怀疑之中,不敢确认。这事耸人听闻,轻易说出去,谁敢相信?”
“确实难以想象!”秦明也是心境不稳,“谁能相信,高高在上的官老爷,竟然会做出这等丑恶之事来?”
苏轼沉吟了一番,说道:“现在我也只是怀疑,没有确凿的证据。”
“还需要甚么证据!我们出京有谁知道?而上一次客栈着火,这一次刺客暗杀,难道都是巧合不成?好在他们只想着刺杀,没有用上毒杀这条计策……”秦明恨恨地说道,也怪不得他这般气愤。带出来的学员都因为保护苏轼,硬生生用血肉之躯挡下了一刀。虽然那刺客也重伤而逃,可谁能保证没有下次?
苏轼虽然生性豁达,可也没豁达到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杀,也风轻云淡的地步。冷静地分析道:“他们不会使用毒杀的,毕竟现在只有我们知道,幕后指使很可能是朝廷里的官老爷。刺杀还能推说是江湖仇杀,一旦下毒,不仅朝野震动,陛下更不会轻易放过。恐怕那时,事情就更掩盖不住了。陛下也不是偏听偏信的,自然而然会联想到必定是朝中有人暗中作祟。他们这般做,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秦明若有所悟地说道:“没错,所以他们只能利用江湖力量来对付我们,一旦动用了官府的力量,恐怕他们本来的面目立时就要暴露了。”
“想不到秦大郎也有动脑的一日啊!”苏轼揶揄道,“不错,他们先前火烧客栈,只是提醒我们,不要再查下去了。可前几日,或许我们已然触碰到真相了,所以他们才不择手段要置我们于死地。”
秦明被苏轼揶揄得满脸通红,争辩道:“既然已经查到真相,苏大才子你为何不顺藤摸瓜查下去?还说什么真相在报纸中,这不是荒唐吗!”
“你可知道,陛下又开始推行新政了吗?”苏轼正色道,他炯炯的目光,盯得秦明心里发毛。
“陛下不是一早就开始推行新政了吗,这有什么奇怪的?”秦明不明所以。
苏轼叹息一声,说道:“这次非同寻常啊,你可注意到这两日围在我们身边的监察士少了许多?”见秦明点了点头,苏轼继续说道,“那是因为他们要开始捉人了,天下动乱,怕是免不了……”
秦明一愣,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轼把新政的内容一说,特别是把十品官制的原委说了一遍。天下胥吏的可恶,秦明早就知晓。只是习以为常之下,秦明也见怪不怪了。拖到今日才由朝廷出台政策解决,也说得过去。
“原来那些监察士是去捉拿恶吏去了,这很好啊。天下黎民百姓,早就被这些恶吏污吏欺压得抬不起头来,陛下除去他们,肯定大得民心,这真是良政啊!”可秦明还是想不明白,“可是这新政的推行,和我们破案有什么关系?”
“各地州府的胥吏良莠不齐,陛下推行新政,为的便是整顿吏治。只是如此一来,各地的读书人又哪里会善罢甘休?绝了他们晋升之路,要他们同胥吏一般,做一些他们认为极为低贱庸俗之事。虽官职定为十品官,和胥吏一比,又差到哪里去?寒窗苦读十余年,到头来中了进士,还不如一个胥吏。如此落差,谁受得了?即便陛下再开秋闱,增添取士人数,又如何安抚得了全天下士子们的心?一场动乱,看是避免不了了……”
苏轼幽幽一叹,他作为一个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大才子,又怎么会看不出新政带来的好处?只是有利益之处,肯定有风险。新政的风险,也是让苏轼颇为忧心。真的是应了范仲淹那句名言:“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二章:欲盖弥彰
“那些读书人要闹事?”秦明更加不明白了,“然后我们就能破案?这……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苏轼苦笑道,说到这个份上秦明还不明白,只能说两人真不适合做搭档。“幕后指使要掩盖住这件事,就必须造就一件更大的事情来。很可能陛下要推十品官制,便是这幕后指使想出来的。陛下只是被人误导了,才决意要推行新政……”
秦明眼前一亮:“对啊,定是这个原因,不然陛下怎么会突然要推行新政?仔细想来,十品官制加上秋闱,怎么都算是大事了。这么一来,天下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这两件事上,幕后指使便能从容收手,把证据都抹得一干二净了……咦,难道最先提议的京官,便是幕后指使不成?”
苏轼苦笑道:“我去找过监察士,他们说当日具本弹劾这些恶吏污吏的,乃是御史中丞李然。李中丞一身正气,看不惯这些事,在情理之中。想来李中丞也不过是被人牵着鼻子走,才具本弹劾的。”
秦明闻言,顿时颓然了。突然,他又问道:“监察司那边,有没有查出什么来?”
“既然那幕后指使能想到这计策,又如何会留下破绽?朝中官员,算计起来都是周密严谨,不可能留下明显破绽的。”苏轼摇了摇头,“不过,明日例朝,定然会有人谏言陛下,撤销新政。到时谁忠谁奸,或能看出个大概。我们要早日破案,就看明日例朝了。好戏,才刚刚开始啊……”
秦明听到能破案,兴奋地说道:“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欲什么彰?”
苏轼接道:“欲盖弥彰。”
“不错,就是欲盖弥彰!幕后指使想要把水搅浑,我们就是那什么麻雀在后……”
“是黄雀在后……”
“管它是麻雀还是黄雀,反正我们就当那什么渔翁了。”秦明没有在乎被苏轼一次次纠正自己使用成语的错误,兴奋地说道。
听着秦明不伦不类的成语,苏轼苦笑着摇了摇头,意思他的明白的,不就是静观其变么?“幕后指使之人,又如何不知道避嫌?他既然挑起事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自是不能这时候跳出来。是以明日例朝闹得最欢的大臣,肯定不是幕后指使。不过,也有可能是幕后指使的同党,反正要一一判断。唉,如果我能在例朝出现,那就好了。谁知道,这幕后指使如此狡猾,既然想到了这一招?真是措手不及啊……”
苏轼不得不佩服这幕后指使对于人心的把握,他得知了小皇帝要查人贩子一案,怕自己的罪行暴露,便怂恿小皇帝推行新政,解决十品官制。小皇帝本来就性子急,一听到有这等恶行,自然想要一劳永逸。哪怕小皇帝不上当,采取保守的做法,把那些个污吏捉起来论罪了事,他也可以借题发挥,散布谣言,弄得人心惶惶。小皇帝被政事搅得头昏脑胀,自然会把人贩子一案暂时抛诸脑后。幕后指使有了这些空隙,就能抹消证据,安安稳稳继续在朝廷上做官。
而事情的发展,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陆承启果然是雷厉风行,毅然推动新政。这下好了,天下士子定然愤而谏言,事情一闹大,陆承启自然是无暇他顾。幕后指使便能有更多的时间,先是躲在一旁看戏,然后再从容地抹消证据,遣散人贩子,收拢钱银。这般一来他又有名望,又有财富,致仕之后,子孙百世都用不完。这样苦心孤诣,老谋深算,天下有几人能及?
好在苏轼也不笨,其中的弯弯道道都一一想明白了。只是朝中有名望的大臣这么多,怀疑哪个?
把自己的思路一说,秦明登时就被绕糊涂了:“算了,这等高深的问题,还是你们这些文人能想得通透。我秦大郎是不要想了,免得想坏了脑子。苏大才子,你要是知道幕后指使是谁,你就直接说给我听便是了。”
苏轼苦笑道:“是了,是了……就是不知道,这个幕后指使隐藏得这么深,明日会不会跳将出来?”
还没说完,却听到房门“吱呀”一声,秦明都走出去了:“大才子,别想太多了,该吃晚饭了!”
苏轼把报纸收好,然后说道:“行了,等会便来。”说罢,顺手把装着尚方剑的剑匣带上。没办法,这尚方剑虽然有莫大的权力,可先斩后奏。但也是苏轼的软肋,一旦丢了,他除了锒铛入狱之外,便是贬官流放一途了。这等风险,他可冒不起。所以不论去哪,都得随身带着。不是自己背着,就是给秦明背着。反正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尚方剑丢了,他们都得倒霉。
夜幕将至,长安城中依旧喧闹一片。
在晚饭时间,长安城是最热闹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各色小吃在路边小摊上飘来一阵阵香气。无论是脚店、各色酒楼、青楼、勾栏瓦肆,都是人头攒动。
心情不佳的刘琦,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望了望这酒楼的牌匾,大书三个字“春风楼”。
刘春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这里可是青楼啊,要是老爷知道你来这等地方,那小的定会被骂死的……”
刘琦望着他,奇道:“你怎么知道便是青楼了?”
刘春一愣,说道:“这不是春风楼吗,小的常常听人说,洞房花烛夜文雅的叫法是什么春风一度,这春风楼还不是青楼?”
刘琦白了他一眼,说道:“真是断章取义,你还叫刘春,那你是女子?这春风楼取自‘春风得意马蹄疾’一诗,乃是高中状元之意。这春风楼,是秀才举子们的雅聚之地,哪里有你说的那么难听。青楼,也亏你想得出来!”
刘琦可是决意要做官的,做了官后,他是要娶韩凤儿的,自然不能入青楼,坏了自己的名声。要是连同士子们谏言小皇帝成功,收回新政,到时候有什么纳栗、门荫,他被人诟病出入过青楼,品行不端,平白丢了官位,找谁说理去?
“你在这里候着,要是饿了自己去买吃的。”刘琦丢下这句话后,整理了一番特意穿出来衣裳,昂首挺胸进入了这“春风楼”中。(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三章:举子雅聚
刘琦刚刚踏入春风楼,立马就有一个小二操着职业化的笑脸迎了上来:“这位公子,里面请!”刘琦轻车熟驾,他作为一个贵公子,下馆子这事再熟悉不过了,直接说了句:“楼上可有雅座?”
这小二犯难了,赔笑道:“公子,实在不好意思啊,今日楼上雅座,已经全给包下来了。”
刘琦有些不高兴了:“给人包下了,是谁?”
小二低声说道:“也是同公子一样,是些秀才。刚刚一伙计才送酒饭上去,听说是在谈论些朝堂之事。幸好当今圣上仁慈,不再以言论论罪,不然啊这些狂生都得被京兆府衙门捉去,交足钱银才能放出。前些年,因言论下狱处死的狂生,还少了去?这些秀才,真不知检点……”
听着小二絮絮叨叨,刘琦倒也来了兴趣:“哦,他们在谈论些什么?”
“还能有什么,无外乎来年秋闱之事……诶,公子,你不能上去,公子!”那小二话还没说完,刘琦性子急,居然刷开那小二,“蹬蹬蹬”地往楼上跑去,小二撵都撵不上。
一时间,楼下大堂中的食客、酒保、焌糟(有街坊妇人,腰系青花布手巾,绾危髻,为酒客换汤斟酒,谓之“焌糟”)一时间都为之侧目。
……
“源长,此言差矣。十品官制虽谓之官,却大有不同,几等同于胥吏,这官不做也罢!”
“话不能这么说,就拿平章你来说,你今年春闱也去考了,结果如何?贡试两千六百名开外,殿试根本无望。若是新政,说不得还能当个十品官。若是靠着科考,怕终生做官无望了……”
“源长,你这话甚么意思?你同我一起考得春闱,你不也是千名开外?你这般说,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被那个叫源长的书生拿上科成绩堵住自己的话头,这个叫平章的书生也不乐意了,直接反驳道。那个叫源长的书生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大伙的注意力都被一阵急促上楼梯的声音吸引了过去。隐隐还有声音传来:“……公子,你上去不得,已然被人包了,公子,公子……”
楼上相聚有百十位书生,皆面面相觑:“可还有人未到?”
“除了茂源,应当都到了。莫非是他被小二、酒保拦下?”
“茂源可是左右逢源之人,又怎会被小二、酒保拦住?只需讲明,我等坪山书院在此小聚,这小二便明白了,哪敢阻拦?定然是一些不相干之人,想要生事罢了。若是别的地方,这等游手可怕。可这乃是京兆府,是京都长安,天子脚下,哪个敢放肆?”
“没错,若是来人粗鄙,报官便是,休与他啰嗦。”
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在座的都是坪山书院的举子,专门留在长安等候科举的,皆是有学识有见识的人,哪里会怕甚么游手(古时地痞混混的称呼,成语游手好闲的由来)!
所有举子的目光,都聚焦在楼梯口上。不多时,便看到一个身穿丝质儒衫的一个书生,快步登上了楼梯。
众人还道是什么游手来闹事,没想到居然是衣着光鲜的年轻人。看他一表斯文的模样,应当不像个闹事的人啊?
来人似乎是自来熟一般,上来就说道:“诸位兄台,小弟冒昧打扰,实在对不住。尚才听闻诸位兄台在此商论国事,小弟不请自来,还望诸位兄台莫要见怪。小弟名叫刘琦,乃淮南西路舒州人士。家父刘同,寿州通判,常常教诲小弟,要与祥麟威凤之士往来。”
刘琦为了接近众人,也算得上别出心裁了。先道歉,然后搬出自己的父亲来,不显山不露水地点明,他是官家子弟。在座的都是立志要做官的举子,一听这话不得了,立马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原来是刘兄,既然是雅客,自可随意。我等不过是在谈论圣上新政罢了,若刘兄想听,我等求之不得。”那个叫做平章的举子起身笑道,“若刘兄不介意,来在下旁边坐下,一同探讨如何?”
刘琦自然是求之不得,也不多说:“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说罢,便径直走到这个叫平章的举子身旁,自顾自地端起银制的酒壶,斟满一杯黄酒,说道:“不请自来,当罚一杯!”说罢,一饮而尽,然后一摆衣礽便坐下了。
众人见他是官家子弟,也不在意他的作风,反而觉得此人不做作,值得一交。唯有那个叫做源长的举子,眉头皱了皱,直觉此人是抱着目的来的。
那个叫平章的举子起身对刘琦说道:“我等皆为坪山书院学子,在下名叫陈尚法,字平章,这位是孟琦,字源长……”把在座的举子都介绍了一遍后,刘琦一一投去讨好的目光,引来不少善意的回敬。“尚有一位钱茂源,他去官廨请上科状元苏轼苏子瞻的胞弟,苏辙苏子由去了,算来也该回来了。刘兄可能不知,上科状元苏轼苏子瞻,也曾在坪山书院挂过名号。说起来,我坪山书院也是出过状元的了。与那应天书院、岳麓书院、嵩阳书院、白鹿洞书院、颍谷书院、少室书院、南城书院、存古书院等都可齐名,我等与有荣焉啊!此番雅集,本想把苏主事也请来,可听闻他奉命办皇差去了,尚未回转。他的胞弟,苏子由也是治学大家,便是请他来,也是一样的……”
看到刘琦讨好众人,不善交际,却洞察人心甚深的孟琦就更对刘琦的来意报以疑虑了。
介绍了一圈之后,陈尚法笑道:“我等刚刚便是在谈论,圣上新政到底合不合适,方才说到哪了?对,说到这十品官,如同低贱小吏,不做也罢。便是套上十品官的名头,便与胥吏有了区分?不中进士,同样不能晋升,直如鸡肋,食之无肉,弃之不舍啊……”
孟琦反驳道:“非也,上科试卷,圣上皆发放下来,贴于皇榜之旁,诸位皆看过。我等非文才不及,而是只懂读书,不懂做事。圣上所定题目,皆为民生之事。不体民情,何能写出锦绣文章,以圣人之仁,而行仁政?文章空泛,乃圣上亲笔批注,虽辞藻华彩,亦无裨益。为今之计,非言论新政,而应远去乡野,以观农事;远去商贸之地,洞悉榷场之事;远去港口,体悟出海商贸……”(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四章:曲高和寡
刘琦听了孟琦的话,没有做声,而是在把玩着手中的银杯。这春风楼的餐具,不管是碗筷还是菜碟,抑或者是酒壶酒杯,反正一切餐具,皆为银制的。酒楼是个奢华的地方,不仅是春风楼,甚么迎客楼、樊楼、和丰楼……长安城里所有的酒楼,都争相使用奢华的餐具。一般食客坐下后会上来筷碟,这些用具都是银器。再点几道菜,也是银盆端来。要酒么?银壶暖了,然后上酒。
这些银盘子、银餐具的价格不菲,但是酒楼对顾客却非常放心,给足面子。有些食客不想下馆子,想在家里请客,向酒楼定了酒菜,这些酒楼也一样拿了银器盛了菜式上门。到第二天才叫伙计上门收回,颇具上古风气。
孟琦的话音刚落,陈尚法就反驳道:“源长,你可认为,做了这十品官后,便能写出锦绣文章来?你莫忘了,你上次贡试,排名可是在千名开外的!”
听了这话,场中众人都憋住了笑意。陈尚法言下之意,便是甄选十品官,也轮不到孟琦。孟琦同为读书人,哪里听不出陈尚法的言下之意?被人如此奚落,他涨红了脸,驳斥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上科不行,这科说不定便中了!”
陈尚法揶揄道:“你若中了进士,吏部任你为这十品官,你去还是不去?”
孟琦猛然站起来,高声道:“张载大儒有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天下开太平。我孟源长虽无长处,后面两句做不到,可前面两句,自问还是能做到的!”
在座的都是举子,怎么会不知道张载?那个被小皇帝赐同进士出身,封为秘书省编修,专职著书立传之人。在座的举子个个都眼红人家的好运气,认为自己也能这般,不过是欠缺个时运罢了。可他们不会看到,自己和张载的思想境界差得有多远。他们只对赐同进士出身感兴趣,至于经典史籍,不过是他们当官的敲门砖罢了。如此本末倒置,陆承启又如何会看得上他们?真个是夜郎自大,坐井观天!
在座的举子,除了孟琦之外,都是一些急功近利之人,哪里看得入甚么关学。便是对关学的主旨都嗤之以鼻,觉得没有甚么微言大义可言。孟琦则不同,他出身贫寒,自小便立志报国为民做事,对于关学是一见倾心。自打研究关学以来,不仅对经典领悟更深更透彻,更是明白了张载那颗为民之心。他也隐隐察觉,为何小皇帝要推崇关学了,分明关学就是与小皇帝的新政如出一辙。损害了官僚利益,专职为百姓谋利。这样的学说,又怎么会被官绅集团所接受呢!
莫说官绅集团,便是这些尚未踏足官绅圈子的举子们,都对新政异常抗拒了。可以想象,明日例朝之上,那些大臣会怎么激进谏言?
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所有的举子都带着嘲笑的神色,孟琦心头涌起一阵无力感:“罢了,同他们说这么多作甚,大家都为做官而来,又谁比谁清高了?”这般一想,孟琦颓然地坐下,斟了一杯酒,也不敬众人,闷头一饮而尽。
刘琦见冷场了,站起来开声说道:“圣上新政,自是好的。可圣上年纪尚轻,难免思虑不周。或许朝中还有奸臣左右圣上断决,我等身为儒家子弟,匡扶圣上乃本职。何不明日趁例朝,同去击登闻鼓,奏明圣上,裁撤新政?”
陈尚法是明白刘琦为何这么说的,十品官制一推出,便等于说明了,除了状元、榜眼、探花和乙等六甲,这九个人之外,其余的都是十品官,一视同仁。也就是说大部分人还是要通过基层锻炼,才能逐步升官。至于什么门荫、纳栗之路,更是堵死了。刘琦身为官家子弟,最有希望不通过科举便能做官的。现在绝了他上进的道路,他才是最急的人。
陈尚法也有这等想法,他家境不错,这场雅聚也是他花钱包下了场地,请所有坪山书院的举子吃酒的。原先要是有什么纳栗,朝廷需要输捐的,他大可拿出成千上万贯钱来买一个从九品的小官做。再凭着打点关系,说不定还能混个县令当当。说起来,他和刘琦其实是同一类人。
门荫、纳栗之路一关,原先就窄的不行的做官之路,被彻底截断了,陈尚法能不急吗!听了刘琦的话,他立马出来声援道:“刘兄此言极是,我等乃大顺子民,圣上被奸臣蛊惑,一意孤行推行新政,忧患实多。我等虽然未得半寸功名,可读书人该明事理,圣上被奸人蒙蔽,我等如何能袖手旁观?刘兄提议,便是我陈平章的想法,诸位意下如何?”
陈尚法扫了一眼所有的举子,偏生把孟琦漏了。孟琦也知道,自己人轻言微,阻止不了,也就不说话了。这些人都是一丘之貉,如何规劝?大家都是儒家子弟,中庸之道明了于心。君子和而不同,孟琦也不愿去当这个小人,平白得罪他们。于是一杯接着一杯,喝起闷酒来。
这酒可不便宜,便是最差的黄酒,也要七十文钱一壶。陈尚法虽然家财颇丰,置办这场雅聚,也花了几百贯钱,心疼得不行。几百贯钱,都够在长安城好吃好住一整年了。
看着一壶壶被喝掉了酒,虽然都包了,不喝白不喝,可陈尚法心中还是在滴血:“这可是钱呐……”
好在花钱总是有回报的,总算有人附和道:“如此做官,便是中了进士也无趣得紧。平章,我愿同去!”
“是极,是极,那些下贱的活,要我等读书人去做,未免是太有辱斯文。圣上定是受了奸人蛊惑,才一意孤行的。平章,我也愿同去!”
“对,圣上英明之处,不在文宗之下,若无奸人蛊惑,怎会突然强推新政?我等定要谏言圣上,以清君侧,还朝局平靖,四海安稳!”
……
看着群情愤涌的众人,孟琦竟有种错觉,这些人当真是为了大顺吗?然而理智告诉他,并不是。他们是为了自身利益,他们和自己不一样。他们大多是有钱人,若是纳栗,还能捐个官做做。自己除了科举一途,别无他法。话不投机半句多,孟琦突然起身,说道:“诸位慢坐,源长不胜酒力,先行告辞了!”说罢,对着陈尚法施了一礼,算是谢过他的款待。(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五章:苏辙苏子由
“源长且慢!茂源尚未带苏子由过来,你这般走了,岂不可惜?不如再等等,等茂源回转了,岂不更好?”陈尚法虽和孟琦的见解不同,可他认为孟琦这人还是值得交往的。孟琦此人做事极为认真,帮人就会帮到底,这仗义的个性,颇有点墨家风范。
孟琦是个直肚肠的人,他不认同的事,又如何苟同下去?当即说道:“平章,这话多说无益,我想便是苏子瞻来,亦不会认同尔等做法。击登闻鼓者,凡言朝政得失、公私利害、军期机密、陈乞恩赏、理雪冤滥,及奇方异术、改换文资、改正过名,无例通进者,皆可免罪。可尔等此举,阻碍朝政,直言陛下过失,且不论尔等此举正确与否,对百姓,对朝政而言皆非天下之福。源长知礼仪,明是非,不愿同去,平章为何如此极力挽留,不肯放我离去?”
陈尚法被孟琦这般一说,倒也一愣。他没想到孟琦会把话摊直了说出来,即便在座的人人明白这个道理,可知道和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陈尚法怔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孟琦再一施礼,正待离去。
此刻,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隐隐还有一个声音传来:“子由,此乃文人雅聚,非是你想的那样……”
陈尚法一听,哈哈大笑道:“源长,说曹操曹操到,苏子由已然来了,何不再等一会?”
孟琦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一个年方及冠的男子,被推搡上来。众人再仔细一看,后面跟着的人正是钱茂源。刘琦把玩着银制酒杯,从人缝中把两人细细打量了一番。
只见那钱茂源生得头尖额窄,一双不算大的眼珠子到处乱瞄,一看便知是个精灵人物。此刻满脸堆笑,好声劝道:“苏父亦赞同你代苏子瞻出来小聚一番,便是坐一坐又何妨?大家都是文人,说些诗词,谈些政事,岂不是人生至乐?既来之,则安之,都到了就先坐下,喝杯茶酒,也不碍事啊?”
刘琦再看向苏辙,只见此人器宇轩昂,一脸正气的模样,当是一代人杰。刘琦即便心高气傲,骨子里看不起这些穷书生,但对苏辙的卖相还是刮目相看,心道:“好一个书生,不愧是能出状元的,到底是和别人不同。”
苏辙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与兄长苏轼性情完全不同。苏轼生性洒脱,喜欢广交好友,豪放不羁。而苏辙却是却难以抵挡得住钱茂源的三寸不烂之舌,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我只小坐一会,不多时便离开。”
钱茂源听他答应了,连忙说道:“随你,都随你!”
苏辙这才慢步走向众人,一施礼道:“眉州学子,苏辙苏子由见过诸位兄台。”
陈尚法正盼着他来,也不管要离开的孟琦了,连忙说道:“苏兄莫要多礼,快请上座!”
苏辙却正色道:“不了,天色已晚,家父身体不好,岂能久留?有甚么话,还是现在便说清为好。”
陈尚法一愣,好在他长于人情世故,连忙说道:“不妨,其实我等在此,是在商论圣上推行新政一事,不知苏兄高见如何?”
苏辙一皱眉,说道:“秋闱?报纸不是说了吗,再开秋闱,温习经书不就成了?”
若不是知道苏辙的身份,陈尚法还真道他是来捣乱的了。孟琦本来已经走到楼梯口了,听了这话,愣在了原地。他想过苏辙会说的无数种可能,唯独想不到如此极品的回答。这时,楼下小二正端着菜肴上来,见到孟琦在楼梯堵着,叫唤了几声,孟琦才让开路。
小二低声问道:“客官可是要去茅房?茅房在院后……”
孟琦苦笑地摇了摇头,说道:“非也,非也,你且去端菜吧。”
小二摸不着头脑,心道:“这人真怪,为何不坐着听,非得在楼梯口偷听?”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端着菜肴,慢慢地上了楼。
“……苏兄真会说笑,在下问的,可是圣上推行的十品官制,并不是来年秋闱一事。”陈尚法赔笑道,点出了他想谈论的话题。
苏辙“哦”了一声,然后说道:“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自由功名尚未取得半寸,焉敢谈论政事?”
陈尚法闻言,心中一凛,仔细端详了一番苏辙,发现在他正经的脸上,居然洋溢着如同孟琦一样的光彩。“又是一个孟源长!请他来,真的是走错了一步棋……”陈尚法心中叹道。
刘琦见陈尚法语结,连忙起身笑道:“非也,我等皆乃大顺子民,眼见圣上一意孤行,又岂能坐视不理?虽无功名,亦能谏言。我等明日约定同去击登闻鼓,以求见陛下,当面陈述新政弊害,不知苏兄愿同往否?”
苏辙见了刘琦的卖相,再听了他的话,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豫的神采:“岂不闻《中庸》有言:‘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岂不闻曾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孟子曰:‘位卑而言高,罪也’?今上推新政,皆为朝中之事,尔等强过朝中大臣邪?我观之,非也。”
刘琦被他这么一掉书袋,登时就懵圈了。他读书时得过且过,教书先生虽教得用心,奈何他都没心学,只落个一知半解,一鳞半爪。如今听得苏辙连说什么《中庸》、曾子、孟子的,他似乎都听过,但都是只理解了一点点。想要反驳,却又无从谈起。
陈尚法到底是有些墨水的,见刘琦被反驳得哑口无言,连忙帮声说道:“此言差矣,岂不闻《周易》‘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其唯圣人乎?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圣人乎?’,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今陛下受奸人蒙蔽,我等有识之士,难道袖手旁观乎?大顺非陛下之大顺,乃天下人之大顺。《大顺民报》此警世之言,震耳发聩,为我等之毕生奉行也!”
此话掷地有声,若不是孟琦早先知道了陈尚法的家世,恐怕也信了。他在楼梯闻得此言,心中叹道:“陈平章聪慧之处,远胜于我。若他能静心治学,恐早已登科,何必如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