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雪落寂静2
郁儿这颗试金石一试就灵,第二天,策划全面敲定。和大海走出云天,外面天上飘起了雪花。大海搓搓手对我和小王说“走,涮羊肉去!”记得第一次吃北方的涮羊肉时我特别惊奇,就一锅白开水,放两片姜,两段葱,一个香菇,两只虾米?我感叹北方人伙食糙得太不精致。又听说过满汉全席如何丰盛,看那些装菜的盘盘碗碗就能看饱,真是两种极端。小王是第一次吃涮羊肉,看着一碗麻酱皱眉,指手画脚比划半天,老板才弄懂他要香油碟子,我和大海忍住笑不作声,过了会儿,老板再端来北方的油泼辣子,小王傻眼呆住。我和大海才放声大笑起来。大海笑着说“我们来北方都有过这么一出,没事,习惯就好。”举杯庆祝完工大吉。三人说说笑笑走回宾馆。刚走上台阶,我听到弈在喊我。我回头。他终于还是出现了。大海保护性地走到我面前。弈笑了,双手插在兜里慵懒自若“子琦,我还算是你的亲人吧?我来祝贺你成功嫁人。可愿和我谈谈?”大海接口“没什么好谈的,子琦,我们回去。”弈神色不变“子琦,这几年你变了很多,人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我很放心。不谈就算了,以后接触的时候还多,天地和我们是合作伙伴不是吗?”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弈今天太温和,我有些不习惯。谈谈也好,他说的对,以后接触的时候的确多。我说“就在宾馆咖啡厅坐会儿好吗?”我选这里还是心虚,一有问题,大海总可以及时赶来。“子琦,结婚好么?”弈笑着问我。我心一跳“不错,宁清人很好,宁家对我也好。”弈,你怎么不生气?不板着脸?他越笑得淡定,我就越发不安。我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头埋得更低。“你把头埋着干嘛?心虚了?害怕了?”弈说。我马上抬起头,正对着他好笑的眼睛,我不服气地说“还不是怕你,你总是这样说一不二,要我这样要我那样,受不了。”弈叹了口气“我给你压力了是么?子琦。我给自己压力了,忍不住也给你压力了。我一直在想,是我错了,我怎么能不让你飞?你是山里的鸟,进了笼子就没了生气。你走后我想让你过你想过的日子,一心想把家族的事处理好,给你最宽松的环境。所以四年来我都没来找你,我以为四年时间可以了,我再见到你时,你自信迷人,我怕我再放手,你就不是我的了。我忍不住想要你回来,我想你也该回来了。可是,刚找到你,你就嫁给了别人。你这么怕我吗?你这么不想我和在一起吗?你甚至都不怕我的威胁,说嫁就嫁。”弈的声音平平,可是我却能感觉到他在痛。只有痛极才会痛定思痛吧。什么时候起,弈会认为自己是错的?他的霸道和强势在这一刻都消失得干干净净。这样的弈是我许久没有看到过的。恍惚中他还是那个对着我写下满纸温柔蜜语的人。我记不得他发怒,记不得我们吵架,记不得那些伤痛曾经发生过。眼前是我深爱的弈,爱我的弈。我轻声说“对不起,弈,我不是故意要伤你的心。我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的,你要早这样对我说,我就不会跑,不会离开你。”我看到弈的眼睛亮了起来,我忍不住想告诉他这个婚姻是假的,可是,想想宁清,我怕我一说,弈会马上让我回到他身边,我怎么对得起宁家?结婚还不到一个月,媳妇就走了。我心里在说,弈,你不逼我,我们好好来,我们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你等我处理好与宁清的关系,我一定来找你,一定来。我的心突然放松,我原来是这样舍不得他,他还没朝着我勾手指头,只温柔一笑,我就会飞奔而去。此时我的脸上肯定带出了幸福的笑容。“子琦,你真的爱上宁清了吗?你笑得如此,快乐。”弈慢慢地说。我该怎么回答?我正盘算着怎么对他说才好。弈声音冷了下去,像冰一样冷“我想留你过年,你就把宁清拉来度蜜月,在这里,让我看着你们蜜月?前一天信誓旦旦保证不会嫁给别人,我前脚一走,就马上举行婚礼,你让我怎么信你呢?嗯?”我张嘴想解释。弈摇了摇头“我说过的话,你全都忘了?都忘了是么?我真不想再对你发火,我不想看你哭,子琦,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的眼泪。”“你听我说……”弈缓缓站起身,走过我身边“子琦,我一向遇强则强,忍不住地想要去征服,又怕伤着你,可惜我呵护备至的花儿却叫别人摘了去。再见了,子琦。”他根本没有让我有解释的机会,说完掉头就走。我一个人坐在咖啡厅里落泪。弈说再见了,四年前我也对他说再见。是真的再见了?我突然跳起来,我想对弈说那是假的婚礼,让他给我时间,让我处理好事情。我不能没有他。我急急跑出去,弈早开车走了,我跑出了宾馆大门都没能见到车影子。我拿出电话打给他,弈懒懒的声音传来“子琦,我们的话已经说完了,不管你是什么原因嫁给宁清,是我的错也好,都不重要了。”说完挂掉了电话。我想告诉弈原因,他说不重要了。他说都不重要了。就算是假的婚姻,他也觉得不重要了。那我还说什么?我又能说什么呢?因为他一个改变,我就告诉他一切,我怎么能不顾宁清呢?两年,答应了宁清两年呢。雪花如慢镜头般缓缓落下,悲伤无法自抑。我伸出手,扬起脸,分不清是雪还是泪,在脸上一片冰凉。我真的没有机会和弈牵手走完长街,在这落雪时节,我和他终于成了比陌生人还要难堪的关系。眼见她人嫁了,眼见他人走了。眼见这一世牵绊都成雪落般寂静。人有时候是不能走错一步的,错了容不得后悔,容不得重来。我自己做的事情,做的决定,注定我永远地失去他了。
第九章 心痛莫名1
弈有洁僻,对自己的女人更有洁僻,容不得他人染指半分。他保护欲极强,占有欲也极强。如今,完了,我模糊地想,心底里最后一丝对弈的念想都因为我掐断了。新年到了,宁清没有食言,一家人在山庄放烟花。一朵朵在黑夜慢慢绽开,只有黑夜才能感受到烟花的绚丽,烟花的美。我想起曾经弈带我看火龙。赤臂的汉子舞动长长的龙身,围绕一颗龙珠上下翻飞。而旁边也是同样露出古铜肌肤的汉子向龙泼洒着飞雨似的铁水,像流星,像光雨,像孔雀开屏,一扇扇舞开,淋漓尽致。不像烟花那么遥远孤单地开在天际,就在头顶就在眼前,每一次飞洒,都引起现场阵阵尖叫,人们纷纷后退。我看得惊叹,我奇怪这么滚烫的铁花不会伤着舞龙的人。我拉着弈大笑,使劲往星雨闪烁处钻,我想站在这烟火最盛处,想融进这美到极致的灿烂中。我抬头望,只觉得要这些星星完全包围着我。我吻他,用尽了热情,我觉得太美。那一刻我以为能和弈天长地久。可是,这样的美丽,都不长久。美到极致的东西都不会长久。这夜晚燃起的烟花,燃过了也就消失在夜色中了。宁清的脸被烟花衬得时红时绿,眼睛看着我,笑意盈盈。这样的时刻应该属于有情人的浪漫。就像大海小若十指相扣脉脉含情的样子,不用说话脸上自然带笑的快乐。我和宁清不会有。我假装没看见宁清的目光,假装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观看烟火上。我听到宁清发出一声叹息。心终究还是软了,我回头笑着对他说“好美的烟花!我想自己亲手放爆竹,可是,我不敢,你陪我可好?”宁清笑着点头。我小心把香头挨近引线,只听到“嗤”的一声,赶紧后退。不料宁清靠得太近,我猛的撞进了他的怀里,耳边震耳欲聋的声响。我捂着耳朵埋头尖叫,宁清抱住我,我听不到他的笑声,但他肯定在笑,他的胸膛抖动得厉害。我第一次和宁清靠得这么近,原来他也有厚实温暖的胸。爆竹声停了。我才发现还待在宁清怀里,我往后一挣,宁清却不放手,我抬头往周围看,宁家二老,大海和小若都暧昧地看着我俩。我脸一红,低声说“你放手啊。”宁清不肯,他低下头轻声说“我不舍得放,我改主意了子琦,我要你。”说完一下子抱起我,我大叫一声,忙勾住他的脖子,惶恐地张望,其他人跟没看到似的。我怎么办?我心乱如麻。一走进屋,我就嚷道“宁清,你放我下来!”宁清轻笑道“不!”径直把我抱进卧室放到床上。我忍不住后退,他逼上来,双手撑在床边,把我圈在他怀里。我无奈地盯着他的眼睛“宁清,我们是假的,你不要这样。”宁清的眼中放出不再温柔的光“那就假戏真做。”我双手撑在他胸前,他纹丝不动“宁清,我在法律上不是你妻子。”宁清突然闷笑“子琦,你不会,不会没有那方面的经验吧?”我呆住,头往一边转去,脸涨得通红“宁清,你再这样,我就恼了。”宁清直起身说“你真是个宝,展云弈怎么舍得这样放手?子琦,逗你是真开心。”我气得半天不语,扬手把枕头扔了过去。宁清轻松接住,认真地看着我说“子琦,要是展云弈真的不要你,我一直在这里。”我看着他笑着带上门出去。忍不住也笑了。弈,你看,多好的男人,多感动的话,我怎么会就忘不了你呢?可是,你怎么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怎么就不能给我时间?你怎么能这样消失在我的生命里?我怎么能为了你去伤害他们呢?我的笑容不知不觉间哭似的勉强。春节一过,公司紧锣密鼓地排满了各种通告。我宁可忙点,这样可以少回去对着宁清,对着宁家二老。自从那晚宁清亲密的举动后,宁妈妈就有意无意地念叨起抱孙子来。这怎么可能?将来我又如何收场?我选择为公司奉献时间和精力,全国各地到处飞,几乎每个开工的片场都去看进度。通宵守在机房做样片,盯着修改。我只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过上半年一年,我就离开。对不住的已经对不住了,要是和宁清这样过一生,我怕我不快乐,他更不会幸福。所有人都叫苦不迭,客服部忙着和媒体签合约,通联部苦得脸都要挤出水来。整天公司都有大大小小的明星,广告新人试镜谈合同。所有人都在埋怨事情怎么全堆在一起。只有老总脸上成天挂着朵花。只有我,埋头苦干,任劳任怨。大海对我说“你是唐剥皮,你家鸡叫三遍都是打哈欠发出的声音。”我瞪他“你说错了,我家的鸡睡得特别好,让你们开工的声音是在说梦话。这叫负责。”大海摇头“你不体恤下属也就算了,你看自己这两个月瘦成啥样了?”我哼了一声“是女人就要减肥!”话虽如此,我还是改做了心肠好的监工。飞往各拍摄点也专挑风景名胜区,劳逸结合。大海举双手赞成。太湖烟波浩淼,临近无锡影视基地,中有三山仙岛,要山得山要水得水。三月份来没有桃花却正好是梅花怒放的时候,我和大海直奔梅园。这里的梅花一月结苞,二月底错落怒放,这时候几万棵梅树应了香雪海的美名。我恶补梅花知识,天知道梅花竟有这么多品种,这么多名称。演员吊着威亚,穿着古装,衣袂翻飞,跟仙女下凡似的。我赞叹地说“这个女孩比梅子还漂亮,有前途。”大海又是不屑“迟早让人包了去。演艺圈没纯洁的女星。”我忙纠正他“你不要这样去看别人。没有这么绝对的事,好女孩还是多。”大海笑笑说“马上就让她现形。”我不解,大海朝我眨眼示意“阴魂不散的主又来了。”我四周打量,弈长身玉立在梅花丛中。我想走过去和他说话,又迈不开腿。他并没有看到我,一双眼睛紧跟着那个女演员看。那目光是担心是心疼么?我只觉得心抽痛。疼得我直冒冷汗,疼得禁不住弯腰。大海转头发现我的不对劲,问“怎么了?”我摇头说没事。我总不能说我是吃醋犯病?弈带着那个女孩走过来时,我勉强地站着,嘴边尽力弯出一个笑容。听到弈对那女孩说“钢丝勒得疼不?”那女孩甜甜地笑“有点紧,不疼,很好玩。”弈对我们点点头,就带着她走了。我苦笑,弈对我真的这么冷淡了。我轻声对大海说“大海,我难受,很痛。”大海恶狠狠地说“你因为展云弈难受?你真是没心没肝,你记住,你嫁给宁清了。”我苍白着脸往他身上靠“我想我是胃疼。”报应!大海这才慌了手脚,扶着我说“姑奶奶,你别每次有展云弈出现就出状况好不好?”我没力气和他说话,任他边唠叨边把我带回宾馆。在床上躺着,喝水吃药。剧务打电话来说晚上聚餐。我实在没精神,大海说“那我给你带点东西回来吃。”我点头,倒头又睡。估计这小子给宁清汇报了,一会儿工夫宁清就打来电话问候。我忽然烦躁,他怎么这么嘴碎。嘴上还是有力无力地应付着。其实有人牵挂感觉真的很好。只是宁清越来越让我紧张。越感觉他的好,越明白我的心,我就越难以面对他。有多少夫妻是这样终老?宁清还算是好,他至少真心地待我。我只是没办法,我对着他就会想起弈,我一对他好,就会想起我对弈的不好。我都糊涂了,我到底做了些什么?怎么把自己弄到这么不堪的地步,左右不是人。大海给我带回来鸡米粥。我笑着说“没想到你还蛮心细。”大海有些害羞“据说胃不舒服喝粥好。趁热喝!”无锡最好销的应该是白糖,大多菜都是甜的,这碗粥也是。我实在是讨厌这种甜腻,又不忍拂大海的好意,坚持喝完,然后又睡。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只觉得有把火在胃里烧,我闭着眼努力去想平时吃过的辣味的东西,好压下这反胃的感觉。终于没忍住,跳下床冲到卫生间一阵狂吐,脑袋一阵阵发晕,然后又想拉肚子。我得罪神仙了,上吐下泄。这样往返卫生间几趟,我胃里早吐空了,干呕,苦胆都吐出来了。我踉跄着走到床前,抓起电话给大海打过去“大海,我不行了,你送我去医院。”我一头倒在床上。过了会儿,迷迷糊糊听到脚步声,敲门声,我没力气回应。然后有人开门进来,抱起我往外走。我心一宽就睡了过去。天应该亮了吧,我睁开眼,手一扯,有人按住我“别动,你在挂点滴。”我躺下,看了看外面说“大海,我没事了。”估计大海守了我一晚,他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没好气地对我说“你看你这几个月忙的,又从来不吃早餐,只喝咖啡,这下好了,还好是急性,拖成慢性,以后就有你受的了。”我“哦”了一声,心想,真是胃疼呢,不是瞧着弈心痛,还好。看大海不悦的脸色,忙开玩笑逗他“我的电话算不算得上是午夜凶铃?”“接电话的是展云弈,可不是我。”我的天,我怎么能做出这等丢人的事,难怪大海不高兴,我的行为在他眼中无异于红杏出墙。嫁了人还记着前男友电话,这在以前是要浸猪笼沉塘的。我扯扯大海的衣袖“不是病糊涂了么。”大海叹了口气“子琦,你还是忘不了他吗?我同情宁清。”我无言以对。这时,门打开,弈带着那个女孩捧着花,拎着瓶瓶罐罐走进来。小女孩有双大眼睛,热络地说“听说子琦姐病了,我们来看看。”弈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他眼睛里是担心吗?我看错了,直觉地否认。梅子,眼前的女孩,他真是什么时候都不缺女伴啊。我淡淡地说“谢谢,昨晚不好意思,打扰了。”弈还是那个讨厌的笑容“子琦,你早上最好吃早点,不要空腹喝咖啡了。”小女孩在一旁帮腔“是啊,做我们这行的,不吃早餐迟早胃要坏。最好早上一杯牛奶,一个鸡蛋……”我讨厌,非常讨厌他们。我装无力装瞌睡,直到她住嘴,知趣地和弈离开。我实在是郁闷,伸手把点滴扯掉,疼得大叫一声。大海拦都拦不及,急得跳脚“子琦,你干嘛?”“我没事了,讨厌待在这里。大海,我想吃火锅。”大海苦笑“我的姐,胃这样还吃什么火锅。”我不理他,往外走,边走边说“你不去我去,我嘴淡。”大海看看我,再看看床头一大堆补品“这些怎么办?”“捐医院,送护士,不管。”难不成我还拎回宾馆?笨人!我说完就往外走。
第九章 心痛莫名2
我不能要求宁清,不能要求展云弈,可是除了弈,这个世界上我还能自私任性地去要求谁?我和大海问了半天才在无锡城里找着一家重庆火锅店。我深吸一口气“还是这样的味道好闻,你知不知道昨天那碗粥喝得我实在想吐。”大海摇摇头“我拿你没办法,要是再犯病,我就给宁清打电话,让他骂你。”我充耳不闻,再这样下去,假的也会成真。现在我还真是想吃火锅,盯着锅子里的汤沸腾了,赶紧下菜。想起要吃到嘴的美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一个劲招呼大海“吃啊。”正夹起一片毛肚准备开吃,筷子“啪”地给打掉,我气愤地抬头。展云弈酷酷地站在面前。我火气上冲“干什么你?!”他不说话,脸旁肌肉**,像是在咬牙切齿。突然一把将我从座位里捞出来,拉住我就往外走,我大叫“你放手!”他手劲大得很,我给拖着被动地往门口走,整个店堂的人都不解地看着我们,我回头哀叹,我是真想吃火锅啊。他一语不发把我拖到车旁,打开车门把我塞进去,我看到大海跟出来,车门落了锁,我拍着车窗着急。只听到弈一声大吼“你给我老实点!我不想动手。”我吓得缩回座位老老实实地坐着。眼睁睁看着大海的身影越来越小。弈黑着脸带我到一家中餐厅。我还是想吃火锅,出神地想着火锅的鲜辣。他一直不说话,菜来了就往我面前送。我看着面前一桌不带丝毫红辣色彩的菜叹气“我看着这个就没胃口,嘴淡。”弈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克制着自己。他慢慢放软声音说“不要闹性子,这是太湖特产的白鲥鱼,清蒸的,很香呢,你吃一口,吃一口就有胃口了。”此时他尽量柔和的声音听上去还是不自然。我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他教训。他不要面子,我怕丢人现眼。动筷子吃了一口。哇,真鲜,鲜嫩肥美!还真有了胃口。昨晚吐了一整晚胃早空了,我觉得饿,又不想表现出来,扁扁嘴说“没火锅好吃。”手里下筷的速度却是不慢。没想到无锡还有这等美食。我上次来和大海吃它的百年老店王兴记,连肉包子都是甜的,感叹说这里风光好,只是在吃上面煞了风景。弈没说话,又推过一碗馄饨,我盯着碗想,怎么又是白味清汤?我只爱吃红油抄手。我偷眼看弈,他看我,脸无表情,大有你不吃就别想走路的意思。我认命地拿起勺开动。老天,怎么这么香?我差点连舌头都吞下去。一个接一个吃得额头上冒出了细汗。弈这才笑着说“是银鱼馄饨。”好不容易吃完。我拍拍肚皮,心满意足。听到弈说“子琦,别拿身体开玩笑,省得我看了生气。都不知道宁清怎么待你的。”我张口说“宁清对我很好。”话一出口,我又想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到底在说什么啊!果然,弈的脸拉了下来“是么?他真是好福气,娶了个这么维护他的老婆。”“我是说宁清真的对我很好,我欠他。”说完我恨自己臭嘴,沮丧,我说啥也不对似的。明明这么好的机会可以和弈好好谈的。弈声音又危险起来“你就不欠我?唐子琦?”他额头青筋都冒出来,到了发火的边缘。我是欠他,我也欠宁清,我还欠我自己。天知道我怎么会这么累!“展云弈,我欠你,你要我怎么还?我也欠宁清我也不知道怎么还!你告诉我?!”完了完了,我在说什么啊,我冲他发什么火?好好的机会又被我搞砸,我低下头,知道他火了。我很想告诉他,只有他,我可以不顾虑地去伤害,然而人都是有底线的,我已远远超出了弈对我设的底线。弈一字一句地说“你真不知好歹。对你实在好不得,吃个饭都不让人省心。你好自为之吧。”又是转身就走。我晕,我没带钱啊。我看着他生气的背影只觉得现在我处理什么事都处理不好,无奈地给大海打电话“大海,我在湖边酒家,你来埋单!”大海紧张地问“怎么了?”我可怜兮兮地说“我没带钱,展云弈气走了。”大海松了口气,笑出声来“发票还是寄云天报账?”臭小子!第二天,我看着弈和那个叫莹的小女孩卿卿我我,眼睛涨得很。原来有的歉疚跑得无影无踪。我恨恨然,当我面就调戏人家小女孩儿?正巧有场戏那小女孩G了好几遍,导演碍着展云弈想说又不敢说,偏偏那小女孩儿又不懂事,脸上露出不耐烦的样子。我找到机会就讽刺她“能不能麻烦你工作时间眼睛也正经一点?这是在广告不是在拍文艺片,不用使眉来眼去剑。”四周有人在偷笑,是嘛,云天老总成天探班陪着她拍戏。鄙视她,嫉妒她的大有人在,她是新人,哪经历过这些?眼泪花儿一下子就冲出来了。展云弈丝毫不觉尴尬,轻声地安慰小女孩,还慢慢给她说戏说感觉。靠!我拂袖而去。我站在湖边自我检讨。真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心态,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自己不要又不准别人要。我很为自己汗颜,唐子琦何时变成这样讨厌的女人了?展云弈放过你也就算了,你还平白无故去惹,你惹得起不?你做好了要改头换面站他身边做展家媳妇的准备没有?没有就老实点儿。再说,是你先和宁清举行了婚礼,你怎么先去要求他?我很矛盾。我想他,我受不了他对别的女孩子温柔。又要过自己的生活,又要他来迁就我。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唐子琦,你真不是一般的自私。我想,我和宁清的婚约到头了。弈这边没事了,我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我难受。拿定主意后,我回房间给宁清打电话,这些话当面我怕说不出口“宁清,你睡了吗?我想给你说说事儿。”宁清温柔地说“我正想打电话来呢,我明天到无锡,有笔生意,正巧可以来陪你。什么事你说。”“我,没事了,见面再说吧。”我只好挂电话。宁清来了,我和他还有大海去游太湖。不是冤家不聚首。展云弈带着莹也在。宁清客客气气地和他打招呼。展云弈脸上一片平静,看不出丝毫端倪。我游兴全无,拉着宁清走到船尾“宁清,我们就这样吧,这片子拍完,我就辞职离开城。”宁清眉头一皱“子琦,你还是放不下他,是么?”我很诚实,这样告诉宁清,我已鼓起半天勇气。我不想再见到弈,不想再看到他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既然都这样了,我实在没有再留下来扮宁太太角色的理由和心情。再这样时不时遇到他,我怕我会走火入魔。我一口气接着说“是,我放不下他。我不想再见到他,我不想一直这样不开心,也不想对你隐瞒,不想面对你爸妈对我的好,我也,面对你我很惭愧。你原谅我。”宁清脸色不好看,他眼睛里露出一丝悲凉,一丝伤心,有我说不出来的神情。他调开眼睛,望着远处那一线岛屿慢慢说“子琦,你真是铁石心肠,你就像海市蜃楼一般飘渺,不,像冰山。看着晶莹剔透,美景繁华,诱着人往里走,可是总在眼前,似乎快到了,又似乎还远,冷得人发抖,只有冻死在上面。”“宁清,我,是我对不住你。我现在很累,只想去一个新地方重新开始,好不好?”宁清看着,目光空洞,嘴角含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你怎么这么天真?你当我一定要拿那张结婚证才当你是我的妻子?婚礼时你走进来,当那么多亲朋好友向我走来,我就说,这是我的妻子,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明白么?我看着你慢慢恢复笑容,我想我只要再加把劲,你心里迟早会有我。”我往湖中的岛上看,水波荡漾处,如梦如幻,难怪被称作是仙岛。这样的情况说断绝关系实在不浪漫。我带着恳求对宁清说“我们当时协议举办婚礼时,我就给你说得很明白了。你答应过我,答应过去留由我决定。你说过不怨我的……我不是不感动,不是没有感动。我只是没办法。哪怕我是真的不能和他在一起了,可我也没法和你这样下去。我知道你对我好。我欠你的宁清,我还不了。”宁清抬起头看看天,又往船头看。看到展云弈正向我们含笑示意。宁清也露出一个笑容“子琦,我老早就说过,我们不仅仅只是朋友的,我改主意了,子琦,我不会放你走,你欠我,欠宁家。”说完俯身吻住我。没容我有半分拒绝的念头,他的舌长驱直入。他把我抱得死紧。他在做戏,做给弈看,做给所有人看。看我们如何情深,如何缠绵。宁清,不再云淡风轻。他和展云弈一样骨子里充满着掠夺与占有的**。我喘不过气来,他用背挡着众人,一只手看似扶着我的脸,却捏着我的下颚,我只能任由他摆布,眼泪盈满眼眶,直到他满意地放开我。我顺手往他胸前一推,突然船身一震,这当口船刚靠岸。我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掉湖里了。湖水真凉,我下意识地闭上眼,我不会游泳。水从鼻腔里冲进来,我立马胸闷,呛得更凶,双手乱挥,只觉得一阵阵刺痛。我听到有人跳下来,把我捞出水面,我脸憋得通红,咳得翻天覆地。终于明白国民党如何灌辣椒水给**员了。绝对是酷刑。只听到宁清焦急的声音,大海的声音。我睁开眼,弈,他搂着小女孩站在不远处,看不清面容,我向他伸出手去,宁清一把握住,他浑身滴着水,把我的手按在他胸前,口中不住地说“吓坏我了,子琦,我的天,你怎么样?”我咳着,我想喊弈,一口气闷住,我晕了过去。我似乎躺在床上,迷糊中听到耳边有人在说话。我听到有争执的声音,有稀里哗啦的响动,然后归于平静。我再睁开眼时,是在医院里。宁清惊喜地看着我“子琦,你醒啦?”我厌恶地转过头。听到他黯然的声音“原谅我,子琦,我只是在吃醋,你看着展云弈说要离开我。我受不了。”他把头埋进被单,声音沉闷“子琦,对不起,对不起,再也不会这样了,你原谅我。我害你掉进湖里,我跳下来,水真冰,我看你闭着眼睛,我真的怕,我真怕你有事。我从没这样恨过自己,我吻你的时候只想轻轻吻你一下,可是,我不舍得放开,我太想,我昏头了我!”我长叹一声,怪来怪去是怪我自己。这样去利用宁清,他说的心甘情愿,还是我的不对。我对宁清说“不要自责了,我没事了。”宁清抬着看我,清秀的脸上闪过惊喜“子琦,你不怪我了?”我微笑“我哪会怪你?是我自己不好,你没说错,我欠你,欠宁家的。我答应了两年,现在不过半年而已。”我看到宁清握紧了拳,手上青筋暴出,我伸手过去握住他“你没有错,真的,你对我好没有错。”宁清有些害怕似的望向我,我温柔一笑“好了,我困,让我睡会儿,记得叫醒我吃饭。”说完闭上了眼睛。我感觉到宁清的呼吸在加重,然后听到他慢慢走出去。我感觉有泪从眼角沁出来,滑向耳际,冰凉冰凉。伤人自尊的话我向来不轻易出口。我原谅宁清,不论他的行为让我有多痛恨,可是他对我的心意,小若待我如姐,宁家二老视我为己出,这些都让我对他生不了恨意。我只觉得累,心累。宁清这样做,当着弈的面这样做,怕是把弈推得更远。弈不会信我和宁清之间啥也没有。弈有洁僻,对自己的女人更有洁僻,容不得他人染指半分。他保护欲极强,占有欲也极强。如今,完了,我模糊地想,心底里最后一丝对弈的念想都因为我掐断了。睡了半天精神恢复了。我谈笑风生,跟没事人一样。大海边吃边开玩笑“子琦,无锡看来克你,来了不是生病就是落水。我看你和展云弈也是八字不合,有他在的地方,你一定有事。”我笑着说“哪来那么多神论,只有一点说对了。”我放下筷子,对着桌上的菜叹气,“无锡的菜的确克我的胃,吃不习惯!”宁清连忙问“子琦,你想吃什么?我们换家馆子吃。”我想吃……我想吃弈那天带我吃的鱼还有馄饨,我笑笑说“我看我对这里水土不服,早点回城吧。”大海连连叫好“我也是,想起城的菜,我现在就流口水。”我们决定赶紧回去,这边反正拍得差不多了,再待下去也没有多少必要。没有再见到弈,我们三人飞回了城。
第十章 绝不放手1
他送来花衣的意义不是要断绝与我的关系,而是要我记住,我要嫁也只能嫁给他。他说再见,原来再见还有第二层意思,我会再去见他。回去后,宁清一直待我小心翼翼。他心里肯定内疚得很,生怕我不声不吭就走了。他静静地对我说“子琦,你要是想走,随时都行,现在都可以,其他不用担心,我能处理。”我笑着说“不会的,现在不会,在晨园这么美的地方免费吃住,我一时半会儿还没找着有同等条件的,宁清,你不会嫌我吃得太多,还霸占了你的大床吧?”我欠了他的,我只能尽量地去弥补。我对自己说,再等些时间,等新婚过去。等他能对父母交待再离开。宁清终于露出笑容。我打量他“宁清,其实你真的很帅的,有钱多金,潇洒倜傥,我们公司里好多人都说我钓了只金龟呢。”他摊摊手叹气“你那有钓?你不过无意中往水里扔了根树枝,这只龟就自动爬上来了。还赖你非得说你钓上来的。”我咯咯直笑“宁清,原来你嘴甜的时候这么会哄女孩子欢心!”宁清一扶头做眩晕状“还好是你,要是别人,我怕我一开口接下来只能硬撑着说我要负责了。”我哈哈大笑,与宁清也不再有隔阂“可是我欠你的,我真要还的呢。能不能不还?你千万别还想有利息啊。”宁清也笑“利息嘛就算了,不还可不行。子琦,不管你以后找到了哪个,我这个#39;前夫#39;总是先进门的。”我实话实说,再待些时间就和宁清“劳燕分飞”。宁清浅笑着同意。宁家的事算是摆平了,公司又出事了。云天的款一直拖着没给齐。公司已垫资甚多,前期的拍摄,人员的费用是一大笔。媒体的费用,剧组的费用也是一大笔。现在媒体在催款,制作分包商也在催。老总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天天守着财务给云天发传真,财务部主管已飞了好几趟B市。云天每次承诺马上打款,账面上总不见银子汇到。老总急急召集各部门主管开会。我对大海说“你觉不觉得老总的肚子瘪下来,像袋鼠?”大海忙低头偷笑“现在生死存亡,要与公司共进退。”我也笑“听说云天的财务是个四十来岁的风韵妇人,派你用美男计?”大海贼笑“其实何必这么恼火,我保证你一出马就能化解。”我气结“你是小人,展云弈不是!”经过这么些日子,我有理由相信展云弈要出手早就出手了,用不着拿公司开刀,公司又不是我开的,倒闭了我不过换个地方打工。老总开始沉痛地讲话,我和大海连忙住嘴。“相信大家都知道了云天集团款没打过来的事。现在公司正处于一个相当被动的局面。公司已经垫资达四百多万元,现在媒体已催款数次,这个月的广告费再不到账,就停刊停播。一旦停止,我们公司的名誉受损,同时面临违约。”大海忍不住开口“云天不打款,我们违什么约?”是啊,你银子老不到账,关我们什么事?老总叹了口气说“当时只想一口吞掉云天在城的单子,合同上签订前期制作由我们公司垫资,而宣传开始执行后一周内,云天开始打款。只是当时没想到云天前期的单子会有这么多,公司相当重视与云天的合作,花去大笔资金投放制作,而且前期投入的钱已挪用了部分其他单位的资金。现在云天拖款,它就算是违约,我们也同样面临违约,其他单位已催款多次。”老总说话声音都在抖。这年头,公司最差的就是流动资金的问题。前期制作相当于凝固了资金,云天是今年公司最大的单,云天款没到,公司没法支付欠其他单位的钱。这样的三角债比比皆是,能够周转就能维持公司正常运作。公司为了云天的单,挪用了其他项目的钱,一旦周转不灵就惨了,再大的公司也是说倒就倒的。我很奇怪,在当初就应该想到这样的事情。一般情况下至少应该是打款到达一定比例,公司才开始动,这次和云天合作怎么就没想到一旦拖款就会出现大问题呢。公司其他人可能也感到奇怪,会场里一时议论纷纷。不用说,老总贪心,以为云天这样的单位不至于不讲信誉。商量半天还不是老总说了算。老总迅速分派工作,催款的,协调媒体的,应付其他单位上门要钱的。完了把我和大海留了下来。“子琦,大海,我想联系宁氏拆借资金。”老总直接开口。我和大海同时摇头,相当一致“公是公,私是私。老大你直接找宁氏联系。我无能为力。”话虽如此,却觉得老总很可怜。现在找银行贷款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银行审计越来越严格,再有关系也不是说贷就能贷的。找宁氏也要看宁氏的状况,任何一家公司的流动资金都不会轻易拆借。拖欠资金也是常事,就算告云天违约拖款,等官司完了赔你,可能还没等到它赔,公司就会垮。危机总是说来就来,解决得当也轻松简单。宁清搭手帮了忙。有些拖欠我们公司的资金在回笼。媒体也因为公司常年的合作放缓了时间。我问宁清借了多少钱给公司。宁清笑着不答。云天的资金正慢慢地汇来。看来是没啥问题了。公司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资金缺口一旦堵上,公司就是家良性循环且在赢利的公司。云天没有再为难公司。资金到位及时,老总脸上又挂上花儿朵朵。我照常上班,下班。已经过了最忙的时间,现在不过守一些后期的东西。我还是住在晨园里,有空陪二老说说话,和大海小若并一干同事出去露营野餐。不过过了两月平静生活。夏天就到了。城从春到夏无处不飞花。整座城市都被包围在花海里似的,每家每户阳台上的三角梅都开始怒放,烧成一片片的红云。我没有弈的消息。似乎我正在慢慢适应他与我的距离。宁清看向我的眼睛总提醒我,我和他的缘分也快到了。也许是因为这个,我觉得他也在疏远我似的,连早餐的餐桌上也常常看不到他。宁妈妈不停地念叨“这孩子,不知道在忙什么,总把老婆扔在一边。”我只有听着,不敢应声。真是担心我走了,两位老人家会伤心。这天,我没睡着,听到宁清回来的声音,他的脚步声很重。平时宁清回家晚,都会尽量放轻脚步,免得吵醒我,我奇怪地拧开台灯张望。宁清“砰”地一声推开门,没有回书房,可能是看到我披衣坐起,径直地朝我走过来。我闻到他散发着浓浓的酒味,大概又有什么应酬喝多了吧。我跳下床上去扶他坐下“我给你倒杯水去。”宁清伸手用力一拉,我往后倒下。他从后面抱着我,头埋进我的发里。我急“怎么啦,宁清?喝多了是么?我给你倒水好不?”宁清不肯放,他似乎此时特别依恋我。有时宁清会有孩子气,一点不像三十一岁的人。时不时还会嘟囔几句撒娇一样的话。我还是不习惯和宁清靠这么近。就算是朋友,拍拍肩,搂搂腰,但不是这样。我真怕他借酒发疯。我拍拍他的手,说“好啦,我倒了水再给你弄条毛巾,我不走呢。”宁清终于肯抬起头,他把下巴搁我肩上说“子琦,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我一惊,他怎么了?平时舍不得,现在却想让我走?我使劲挣开他,回头看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宁清闭着眼,猛的往床上一倒,竟呼呼睡着了。我叹口气,他这么大个头,我哪抬得动。本想帮他把衣服也脱了,却又缩回了手,只帮他把鞋脱了,扯过被子盖好。看来,今晚我只能去书房睡沙发了。我仔细打量宁清的书房,褐色家具,简洁明快。一台电脑,几架子书。除了金融类,资本类的书籍,真是没趣,居然连一本杂志一本小说都没有。
第十章 绝不放手2
电脑旁放了张我和他在婚礼上的照片,突然想笑,我根本就没和他拍过婚纱照,这张也算?哦,还有竹镇纸,放在一堆文件上。好像这是我送给宁清唯一的礼物吧,从苏河买回来的。给宁清吵醒了睡不着,我干脆打开电脑玩。电脑设有密码,我试着输了宁清的生日,宁若的生日,宁妈妈,宁爸爸的生日还有我的生日,都显示无效。气馁地想放弃,突然看到那张照片,我试着输入婚礼的日期,电脑打开。这个宁清,我笑着摇头,桌面是我在花园里种花的照片,估计是那天他在窗口叫我,我一回头他用手机拍下来的,抓拍得挺好,我自己都觉得这笑容很灿烂。我本来想上网,没想到看到桌面上一个文件夹,上面写着我的名字。我偷偷往门外看,没有动静,宁清正熟睡中。我默念,偷看他人东西是不道德的,可是宁清,你会原谅我的。嗯,一定会的。我点开了文件夹。里面是标注了各种日期的文档,是宁清的日记?天啊,偷看他人日记是要受到惩罚的,但我好奇,我强烈地好奇,我默念着说我只看一篇。手滑动鼠标情不自禁点开了一篇,最近的一篇。宁清写道我想我留不住子琦了。宁氏最近让我力不从心,我没有更多的力量去保护她。展云弈已经下手了,宁氏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我只是可怜子琦,展云弈根本就没变过。根本就没打算放过她。他哪会转变这么快,轻易就让子琦嫁了。他不过是要把子琦唯一生存的环境全毁得干干净净,让她后悔,无处容身。老天,偷看别人日记真是要挨罚的。我盯着电脑愣住。展云弈做了什么?他对宁氏做了什么?还有公司,公司的那次危机?“子琦!”我抬头,看到宁清站在门边,眼睛里带着一丝惊慌,一丝怜悯。我缓缓地问“现在是什么情况?”宁清似乎有些着急,抿着嘴不开口。我大喝一声“你说啊?你瞒得了多久?你要我欠你到什么时候?”宁清就是不开口。我一急之下就往外跑,宁清拦腰抱住我“子琦,你上哪去?”心里有道堤决了口,我怒气不能自抑,我死命地想挣开宁清,他抱着我不放手,拼命地摇晃着我“你冷静点,冷静点,我告诉你,你别这样吓我!”我在他的怀里慢慢安静下来。刚刚建立的信任全部崩溃了。他还是四年前那个弈,还是那样霸道不讲理的弈,我悲伤得没有眼泪。我不知道心里这股钻心的痛是气他对付宁家还是气他轻易地骗走了我的信任。他送来花衣的意义不是要断绝与我的关系,而是要我记住,我要嫁也只能嫁给他。他说再见,原来再见还有第二层意思,我会再去见他。他问我是不是忘记他说过的话了。如今他说的每句话都这么清晰。他说要跑就跑得远远的,不要让他找到,否则我就再无自由可言。他说,我当初自己走的,他要我自己回去。他说我嫁九十九次,第一百次他还是要把我娶到手,他说,你不要去害人。这一刻,我甚至悔恨和宁清的那场婚礼。是我害了他,害了宁家。我只要想起宁爸爸和宁妈妈的慈爱,想起小若的可爱,我就恨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行为。我平静下来。一定要宁清告诉我宁氏企业的情况。宁清担心地看着我,很简单地说“展云弈私下里在收购宁氏。”不肯再多说。这是宁老爷子的心血,是宁清的心血。他怎么能以这样的方式夺去?“上次我们公司呢?”我问宁清。“有了一次,还怕你们老总不乖乖听话?”宁清答我。是啊,难怪策划案大张这么巧就住院了。难怪非得让我去B市。难怪,我与大海回来没多久,云天就与公司达成合作意向。一切似乎都变得顺理成章。“子琦,你不用担心,宁氏百分之五十的股权一直在我们手里。不过是他横插一脚进来罢了。”宁清说得很轻松。我却知道,宁氏其实是家族企业。其他的股权大都在自家人手里。不管展云弈能否拿到控股权。只要他进入董事会,以后的宁氏怕是要给他弄得鸡犬不宁了。我听明白了,听清楚了。我对宁清说“我想睡了。明天再说吧。”宁清欲言又止“子琦,你千万不要乱想。没有那么糟的。况且,这里没你什么事了,是我和他的事了。”宁清言语中透出坚定。宁清越是这样,我越是难过。我冲他点点头。关上门,睡觉。第二天,我醒来后洗了个澡。我希望自己能清醒些。我从窗口往外看晨园。宁爸爸在花园里打太极,宁妈妈在剪花。多么祥和的生活!我来到餐厅,小若正大口大口地吃早点。我习惯地煮咖啡。看着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换作平时,我老是怕玻璃给烧炸,早早取下。可是今天,我等,再等,终于煮好,连香味都比平时的浓。我坐着喝咖啡,与小若聊天。小若从不肯安安静静地吃早点,每次都急着汇报看到的新闻啊,哪家店有新进的衣裳,哪里发现有家特别的馆子。我就会把她的意见转告大海,让他给小若惊喜。这个笨丫头,竟像是从来没有发现情报是我泄露的似的,一个劲儿夸大海有眼光,与大海英雄所见略同。我认真地听小若说,时不时掺杂点意见。大海,今天是我最后一次给你线报啦,以后你自己好好琢磨小若的心思吧。宁清从楼上下来,我对他温柔一笑,这个男人给了我这么温馨的家,我感激他。起身帮他盛粥,宁清有些受宠若惊,也有怀疑“子琦,你今天……”“快吃,我还要去公司,晚了就搭不了你的车了。”宁清释怀一笑。和宁爸爸宁妈妈问了早安,我们三个有说有笑地出门上班。我坐在车上回回头,晨园的花开得那么好,以后看不到了吧。到了公司门口,我对宁清挥手说再见。等看到他的车开走,我才从墙角钻出来,一直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街角。宁清,我何德何能让你如此对我?我答应过大海呢,我不要你受伤害,不要宁家受伤害。我悔恨不已,这些都是因为我,展云弈怎么就这么不讲道理!公司还是这么热闹。又在说什么八卦了?我笑嘻嘻地看着这群同事。四年多了,我和他们相处有四年多了呢。我真是舍不得。以后上哪儿找人热热闹闹聊八卦去?我看到大海,照例勒索他请吃饭,然后慢条斯理,一句话掰成三句话,吊足了他的胃口才把小若的新动向一一告知。大海啊,我也舍不得你。我把小王叫进来,没想到,我要走,唯一能交代的会是这个半晌不明白上司习惯的傻小子。“小王,我现在对你说的话,你能保证在今天下午下班的时候再说出去吗?”小王憨憨地笑“子琦姐,你放心,你说就是,我保证。”“那你听好,这是我的辞职信,我所有的东西全整理好了,你那里有目录。办公桌是没有锁的,我该交接的东西全在这个文件夹里。在今天下班的时候,记住,是下班的时候把信交给老总。如果有其他人问,你就说,我说的,我走了,再也不会回来。听清楚了吗?”小王张大了嘴“这个,我,子琦姐,我不明白。”我再次慢慢地对他交代了一遍“现在听明白了吗?你不用紧张,我没有携款潜逃,只是简单的辞职,想悄悄离开而已。”小王点点头,表情疑惑。我轻声对他说“小王,这个算是帮我私人的忙。你是男人,答应了的事就一定要守信。我先谢谢你了。”小王想了半天说“我答应你,子琦姐,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我笑道“不要问了,你记得答应我就好。好好努力。我走了。”我走到门口,对小王又说了一句“要是下班前有人找,就说,我去美院拿设计稿去了。”小王点点头答应下来。我只能相信他。我现在要做的是直接去机场,哪班飞机飞B市坐哪班。我独自一个人来到城,如今带走的只有办公桌上妈妈的照片和那件绣花衣裳。我要展云弈放弃介入宁氏,我实在亏欠宁家太多。
第十一章 斗志昂扬1
展云弈,你的弱点就是太自信,太骄傲。你连条件都不谈,只要看到我低眉顺眼乖乖听话回到你身边。若不是你这样强烈的**,我还真找不着对付你的招。宁家是我的软肋,而我何尝不是你的软肋呢?B市的太阳正烈,路边高大的杨树翻着手掌似的叶儿反射着耀眼的光,风一吹,沙沙作响。我眯着眼,看对面那幢闪烁着光芒的烟灰色大楼。突然间觉得很冷,搓搓手臂,皮肤这么凉?赶紧站到太阳底下晒晒。大四实习也是这样的季节。没什么课了,同学早就四处联系单位打着工待业。有个师兄介绍去一家报纸实习,声明没有基本工资,做一件活儿拿一次钱,多少也不知道。去之前师兄专门交待,把卷发梳成辫子。师兄说“我们杂志社的女孩儿,短发不用说了,长发一律直发。”言下之意,这么卷的头发一进去,会给人一种不正经或轻浮的印象。这时想起才恍惚有点明白为什么弈不要我披散着卷发。我永远忘不了年少气盛的我第一次去打工的经历。所有的自信满满到了用人单位成了不够谦虚。弈下班回来后,我同他争这个问题。他寻思良久说“到了一个城市就要适应这个城市的规则,否则,你会成为异类。”而成为众人眼中的异类,对生存绝对没有任何好处。我年轻气盛,不屑地说“B市是座虚伪的城市。”其实弈的所有要求都是在教我如何面对这座城市,如何融入这座城市。张扬与浮躁是不适合这座城的,只有用一层壳包裹真实的自己,用假面去应付别人才能更好地生存。而我当时不肯敛去锋芒,不是不懂礼貌,不是不会低声下气,我只是不想。现在,我回来了。没有惊奇,没有胆怯,没有张扬。我平静地打量着这座城市。口袋里有一千多块现金,卡上有几万元存款,足够应付我在这里生活直到找着工作。我找了家小旅馆住下,下午就去找房子,一眼相中约好中介第二天看房。天边慢慢染成了橙色,黄昏我在街上买了个煎饼当晚饭,一块五一个,实在还不贵。然后去超市买了简单的洗漱用品,能用就行。几年的工作经验,我已经能够很好地照顾自己。躺在旅馆里静静地思考。我的突然离开城可能已经炸开了锅。不知道公司里人的反应,我想宁爸爸宁妈妈他们会伤心吧,宁清他们应该急得上火了吧。宁清应该知道我要去找展云弈了。他知道我来了B市,却肯定找不到我,我连手机卡都扔了。而B市如娟子说的,太大。这样的小旅馆我最多住两天,找到房子就搬走。要把城里的旅馆和中介梳理一遍,时间也够我冷静下来做好准备了。房子一居室,两千一月,通两气,带家具家电。在三环内能找到这样的房很不错了。主要是马上就能入住。去超市买了大包小包的生活用品,我在B市有了个新窝。没有去找大学同学,也没有急着找弈。我还在为自己争取,希望回去时,我已经找到了一份工作,这样,多一点空间。不然,就只有呆在他身边,闷闷地数着指头过日子。去应聘的公司人事部的人拿着我的简历奇怪地问我“你学广告的,怎么来聘办公室文员?”我微笑着回答“因为公司只有文员招聘,我才到这里,需要这份工作,专业是广告,也算和公司业务沾边。”我没有写上在城工作的情况,另外杜撰份了经历。我得到了这份广告公司文员的工作。不是我喜欢的设计与制作,但总是一份工作。试用期三个月,月薪只有不到三千元,慢慢会好的。我没有说谎,我急需这份工作。重新熟悉B市,重新走进这座城市。这里的公交车是我的梦魇。每天四个小时时间花在车上,早上六点出门,坐两站路转地铁再转公交才来得及八点左右到公司打卡。下班进地铁的时候还有阳光灿烂,出地铁就已经星星满天了。然后在夜色里再坐两站公交车,回到家已近八点,摇摇晃晃进门往床上一倒,一天结束。有哪个人说喜欢生活在这里,他肯定不知道好日子是咋过的。每每挤公交挤地铁挤得我晕头转向时,我就想念城。上班十分钟,下班十分钟,慢慢地走路,一间间逛着沿街的小店,看着想买的就下手。在这里,除了周末一次性大采购,我只想呆在屋里睡觉。然而,却也充实。公司事情不复杂,应付起来很轻松。我很久没有这样清闲地上过班了,也很久没有这样悠然自得。我想是这样的工作,这样的生活不让我劳心。简单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夏天转眼就过。不知不觉我在B市已待了三个多月了。没有宁清,没有弈,没有一切烦恼。我自己在小窝过了二十八岁生日,买了只烤鸭庆祝。感觉相当不错。这样的日子太惬意了,真想一直这样过下去。如果公司的薪水更多点,我会更高兴。一个月工作下来挣的钱刚好够房租和吃最简单的伙食。卡的钱都不敢用,我怕以后跑路时连车费都没有。看着秋风乍起,心情也跟着好,我的假也该到期了,我欠宁家的该去还了。不知道云天周末有无人上班呢?我就是不要请一天假。周六,看着外面,天空很蓝,阳光很暖。我转了地铁,坐了公交,去云天集团。前台小姐非常礼貌地问我找谁。我微笑着说“找你们市场部的苏郁小姐。”过了会儿,小姐抱歉地告诉我郁儿不在,礼貌地请我留下信息。想了想,我只在留言条上签下了我的大名。下周这个时候,会有人不休周末等我了吧?我笑。不找我是不可能的,找我太费精力也是正常的。我就是仗着展云弈要我,不为别的。不知道看到留言上只有我的大名,郁儿会不会哭笑不得?不知道我终于还是现身展云弈会不会满意?四年工作之后,我已经成熟起来。不会指着展云弈开骂,大吵大闹能解决问题么?也不想大哭大闹,没半点想要纠缠下去的心思。照样上班下班。我压根儿没有多想这个周末会是什么样的情况。见了面自然就会知道了,不操这个心。我的目的很简单,要展云弈放弃宁氏,把收购的股权还回去,以后,我和宁家,和城也再无瓜葛。我把头发烫直了,对镜一照,还是觉得卷发好看。瘦了,手伸出去跟骨柴棒一样,白吃这么多馒头。穿了件T恤,牛仔裤,背着双肩包,蹦蹦跳跳去云天找人去。郁儿没准会感叹,我咋不老,还清纯学生样。转念又想,要是云天没人呢?没人有我想象般地在意我呢?嘿嘿一笑,正好,再逍遥一周。反正我也喜欢现在这样轻松自在,私底下倒真的希望能够如此。展云弈,我来了。喜欢么?开心么?满足么?有成就感么?我瞧着云天的大门冷笑。抬头挺胸走了进去。还是那个微笑知礼的前台小姐,与上周不同的是,主动迎了上来,带我到电梯门口,柔声请我上十八楼。我还没开口呢,该不是前台备有本人玉照一张,每天对着进进出出的女士打量,翘首盼望?电梯上十八楼。上次来云天商讨策划案时也是十八楼。要见的人先是郁儿?郁儿已接到前台电话,笑容可掬地站在电梯口等我。一见面就好热情的一个拥抱“哎呀,子琦,你怎么都不留电话,害我周末在这里等。”我呵呵笑着“我没买手机呢,太贵了。”郁儿哪会相信,拥着我说“走,吃饭。”“嘎?早说嘛,我还坐什么电梯上来,你直接下楼不就完了?”我埋怨,兴高采烈又坐电梯下楼,“我想吃大餐,我还没吃早饭呢,空着肚子坐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你请客哈,我现在穷。”郁儿连声答应,下到地下室开出一辆思域。我感叹“大公司就是好,薪水可以买二十几万的车子。”“贷款买的,一次性付款我可不行。”郁儿笑道。我瞧着她熟练的开车非常羡慕“郁儿啊,我拿了几年驾照都不敢上路呢,看你开车的样子真帅。”她呵呵笑了“说你吧,这开车有什么难的,熟能生巧。有空我带你跑跑?”我直摇头“开车也是要看天赋的,我不是不会,就是不敢上路。一上路车就不是我在开了,自己都会跑。算了。”郁儿戏谑地说“你以为开车好啊,那是劳累命,开久了,手都会粗。”我们就一直这样调笑,坐进餐厅里说的也是大学里的往事,在B市的同学的情况,不约而同都不提展云弈。我不提是我不着急,郁儿不提自有她的想法。但是她真的不提,我倒以为今天就只是单纯的同学聚会了。吃过饭,喝过饮料,聊得天昏地暗,一天的时间就坐过去了。郁儿坚持送我回去,说太晚挤车不方便。也是,有车代步比我坐地铁挤公交车强。她是侦察地形也好,没有半点打算也好,反正我都露面了不是?下车时,郁儿半娇半怨地说“子琦,都忘问你在哪儿上班了,你还是买只手机,方便联系。不然,下次周末来留张条,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我笑着说“好,买了卡就和你联系。”我明天就会去买卡,然后静待展云弈大驾光临。我想我心里是带是恨意来的,恨他明里放手暗里搞鬼。然而这座城无论是从前我去过还是没去过的地方,总能唤起我对他的思念,总让我回忆起那些甜蜜悲伤的日子。每当坐着公交车穿行在这座城市,恍惚觉得还在这里读书,兜里还放着弈的来信,我一遍遍温习记熟他的话,慢慢地回味,这样路就不会太长,公交车挤着也不会太累。现在哪怕是在拥挤的公交车上,还是川流不息的地铁里,我只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再热闹拥挤的地方随时都能听到静静的呼吸和静静的脚步声,连笑意都没法笑到眼睛里。从前是因为两个人都不肯退步为对方放弃,而只能累得离开。现在是隔了一条大河远远地根本触不到彼此的心。他在河对岸冷笑怒目,我在河这边心寂如死。我宁神定气等待展云弈的出现。
第十一章 斗志昂扬2
不是不期待,自从无锡一别,我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着他了。如果不是发现他对宁家下手,我会以为他已经退出我的生活。恨与思念是火与冰,在胸腔内相撞,熄灭溶化,最终淬成硬硬的壳,牢牢地护住还柔软的心。几乎每个周末郁儿都会打电话来,约着一块儿逛街,吃饭聊天。要不就是约着在B市的同学感慨生活,感慨工作,感慨家庭。我非常奇怪展云弈的迟迟不现身。郁儿也不提。我面上不说,心里却有些急。最初是我镇定,现在几个月时间过去了,我很担心宁家会不会有事。宁清告诉我他手里有百分之五十的股权,展云弈要想控股是非常难的一件事。我还是担心,我很怕会来不及,暗自后悔来了就应该马上去找他。如果他一直沉稳,识破了我的想法,我再和他谈,手里的筹码就少得可怜。郁儿也是,她不过是云天的一个职员,干嘛对展云弈死心塌地?四年同窗真的赶不上真金白银吗?每次她约我出去,我都答应,每次的结果都是单单纯纯的同学约会。是郁儿顾及我们的友情展云弈不知情吗?我马上否定了这样的想法。因为,我从郁儿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东西,一种刻意。B市太大,再好的同学,朋友,也不会有这么好的精力每个周末都聚会。和我同年纪的就算没结婚也有男朋友,再没有二人世界也会有自己的同事朋友。在这座城市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空间,自己都有想歇息的时候,混职场的尤其珍惜周末。如果说我刚出现在郁儿面前时,她惊喜,约着大家聚聚还说得过去。可这一个多月来每个周末都聚,我看我不累,她都累。展云弈,你到底在想什么呢?这个周末郁儿再约我,我以公司有事推了。我明显感觉她松了一口气,真不容易!我也不容易啊,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在家睡懒觉了。我有些雀跃,马上跑到超市买上一堆吃食,打算在家窝上两天睡懒觉看电视绝对不出门。如果没有记挂着宁家,我真爱上现在的这个小窝,真想这样过一辈子。如果我自私一点呢?打了个寒战,我做不到。我欠宁清的,欠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人一份情。我只能选择去偿还换得心安。佛家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及求不得。其实我对宁清一苦也没有。我记得从小阿娘对我说的做人之道,阿娘说,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我欠了人家的情,我就要去还。晚上,郁儿来电话了。上午才说不约了,晚上又来电话?“郁儿,什么事儿啊?”“子琦,你出来,我在你家楼下呢。”郁儿说得又急又快,语气里有说不出的焦急。本想再拒绝,她在楼下,我叹口气换好衣服下楼。拉开车门坐进去,郁儿看着我,好一会儿才开口“子琦,对不起,你知道的,你找到我,展云弈就知道了。”我不说话。我当然知道。郁儿接着说“我来,是想告诉你,你要想好,如果你现在改主意,我现在可以送你走,你可以坐火车坐飞机,想去哪儿去哪儿,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过新的生活。”我吃惊,感动。喃喃地说“郁儿,我以为,你不会再帮我,你不管我了。”郁儿声音几乎带着哭音“我怎么会不帮你,我一直内疚,子琦。以前我常想你和展云弈有那么多年的感情,这些误会是可以消除,我不过顺手做做好事。可是,我看到你那么难受,又想我是不是做了蠢事。每次看你的眼神,里面带着生疏和防备,真让我难过。”我拍拍郁儿的肩,我原谅她,现在真的原谅她“郁儿,为什么展云弈这些日子没出现?”“你来的时候他在英国,”停顿了下她继续说,“他回来了。子琦,他要你自己去见他。”“什么时候?在哪里?”“明天,明天上午十点我来接你。”郁儿低声说道。我笑着安慰她“其实我早想见他。”是,我早就想见弈,我想相逢一笑泯恩仇。不管他提什么样的条件,只要不伤害到他们,我都答应。自尊重要么?重要!自由重要么?重要!我的勇气在于,阿娘给我说,咱们苗家人,从来都是清清白白做人。我求心安,心安理得,心不安,就无道理可讲。我不要宁家有事,我想尽力去弥补。明天一觉醒来,我会神清气爽。上午十点,郁儿准时来接我。车开进了我熟悉的地方,展云弈的家。我一路无语。郁儿停车,我推开车门的瞬间,听到郁儿说“子琦,我从来没见过你这般固执的人。有多少男人能像展云弈这样专一?”我笑笑“你放心,我会好好和他谈。”我径直走进别墅。一进去,我就看到了他。他坐在沙发上看我走近。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子琦,你终于来了。”我微笑着回答真的很好看,五官分明,浓眉入鬓。我静静地站在门口看他。“过来,我抱。”我走过去,站在他面前,把他的头揽入怀里,我们的拥抱是这样自然,四年的时间并没有隔离开这种熟悉和亲切。可是我的心已经起了变化,从前拥抱充满了**与眷恋,如今却冷静,我心平静,心乱跳一拍都没有。“弈,我回来了,累了,你放过宁氏好不好?我不想欠宁家,不想欠宁清,不想和城再有什么瓜葛。”弈抬起头,嘴角含笑“你是为了宁清而来?”我诚实地回答“我不喜欢欠别人情,你不要伤害他们,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弈看着我,慢慢露出笑容“子琦,我真的伤心,你失踪时我待在英国没法回来,我以为你真的消失了,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知道什么叫寝食难安吗?我甚至恨自己没能守着你。我知道你在这座城里呆着,我不过没时间去找你。你失踪几个月,为的不就是吊着我的胃口让我着急?这样,你才可以报上筹码与我讨价还价。”弈闭了闭眼,手劲突然加重,低声咆哮“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宁清!”我没有生气,没有吼,我淡淡地说“我说了,我的确是为了宁氏,不只是宁清。我这样来见你,就是为了和你谈谈条件,你不再找宁氏麻烦,不再有什么收购,我也再不欠宁家。你的价码我不知道,你说。”我的态度惹火了弈。他的气恼瞬间消失,呵呵笑着说“我的条件嘛,我只要你而已。”这个回答在我意料之中,我不吃惊。弈盯着我不紧不慢地说“我以宁氏股权为代价,要你和宁清离婚,然后嫁给我。”我低叹,我不需要和宁清离婚。这个不算是条件。可是,嫁给弈么?容我考虑。我终于说“弈,你觉得我现在嫁会心甘情愿?有意思吗?这样?”“的确没多大意思,你说要怎么办?”弈忍不住笑了,仰倒在沙发上睨视着我。“等我心甘情愿再说。”弈放声大笑,脸上露出赞赏的神情“好,我会让你#39;心甘情愿#39;.”我已经是心甘情愿,我只是少了原来的欢喜。和弈的见面没有我想象中的雨骤风狂。他很合作地答应不惹宁家。我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事情。他要我也不是件难事,他完全可以阻止我和宁清那场婚礼。我不只一次想过,如果弈出现在婚礼上,我不一定能坚定地把婚礼举行完。如果他提一句苏河,提一句往日的情深相依,好好和我谈一次,我就举手投降。他没有这样做,而是有预谋地设计收购宁氏,利用合作把天地娱乐公司逗得团团转,无视我已经嫁了的事实,照样出现在我身边,隐藏着他的恨意与怒气,践踏我对他恢复的信任。他说,他不对宁氏下手。他说,让我心甘情愿地嫁他。我能信?我想我面色不动,眼睛却没瞒住对他的不信任。我没有他这么好的耐性,也没有他的定性,索性就用这样的眼神瞧着他。他的双眸里闪过的是什么样的神色呢?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唇边若有若无的那丝笑容是苦笑。曾经我们就没去想过是否相互信任,这种信任已如每天的呼吸一般自然存在。现在我对他的不信任已经是对他最大的侮辱和伤害,一如他所说的所做的对我而言是最大的失望和悲哀。是什么隔开了这么曾经深爱着的我们?“喝茶吗?”弈站起身去拿茶具,避开了我的疑问也避开了我的目光。听他接着说,“上次我从无锡买了两套茶具,一直没用过,听介绍学会了如何选紫砂壶,今天给你上上课。”我很佩服他,可以这样平静地成功转移开我的注意力,我抛开问题好奇地跟着他往厨房走。弈拿出两个盒子打开。一盒装着套豆青色竹节壶,一盒是瓜型紫砂壶。他慢慢把水槽注满水。拿起竹节壶说“选壶先看型,每个壶都不一样,都是手工捏出来的。所以看表面要光滑,整体有美感。然后拿起来看壶嘴,壶柄,壶纽是否处在同一条线上。最后看密封情况,把壶放在水上,壶身不沉,再把壶装满水,用拇指堵住壶嘴,把壶身倒放,壶盖不会掉下来为最好。这两套壶花了我五千块钱呢。”他边说边试,我认真地看他有板有眼地试壶,连连点头,感叹自己去无锡除了生病落水就没得到好东西。正想着,弈把壶装满了水,手指堵住壶嘴,把壶倒放,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壶盖掉了下来,壶纽上的竹节摔成了两截。我愣住,再看他,眉间一片尴尬,弈疑惑地说“当时买的时候,商家也是这样做的啊,怎么没掉下来?”我忍不住好笑“十一个二百五没了。”弈更疑惑“两千五一套怎么会是十一个二百五,你会不会算账啊?”我一本正经地说“是啊,还有一个二百五正想不明白呢。”说完迅速往后一退,哈哈大笑起来。弈喃喃地自语“是啊,还有一个二百五。”突然朝我扑过来,“敢笑我傻,看我怎么收拾你。”我早有准备,一下子闪到餐桌后,两人笑着围着餐桌捉迷藏。跑了一会儿,我就累了,喘着气投降。弈抱着我坐着休息,突然说“子琦,你还记得在苏河的时候,我们上山你躲我的事吗?”“记得啊,我们上山砍竹子。我经常趁你不备躲起来,等你来找我,你真笨啊。”我呵呵笑起来。“我哪是笨?我是故意找不着你的,你躲得那么明显,我怎么会找不着?你没耐心,藏好一会儿看我没出声,就伸头往外看,草叶一动我就知道啦。”弈笑道。我嘟了嘟嘴“这样啊,真没趣。”弈意味深长地说“是啊,有时候提前知道了答案,就会没趣。”我沉默了会儿,问他“你知道我不信你会对宁氏放手,但又不想解释是么?”弈笑了,轻吻下我的脸说“子琦,你真聪明。”我忍不住说“为什么?为什么明知道我不信,就是不解释?你知道我开出的条件是不惹宁家的。”弈浑身蓦地散发出强大的自信“你还不明白?我展云弈想要的东西没条件可讲。”听他说完这句话,我像突然一屁股坐到了一丛刺上,痛跳起来,指着他恨恨地说“你根本不和我谈条件,你根本就是在逗着我玩,你怎么这么可恶?”弈扬扬眉“我喜欢。”我气得舌头打结,瞪着他不知道该骂什么才好。他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我咒他笑得岔气,笑得断肠,笑得抽筋。突然心念一动“展云弈!我不和你谈了,我欠宁清的账还不了啦,我只有陪着他,要死要活,破产讨饭我都认了。”弈慢慢收敛了笑容“你敢!”我哼了声说“反正我嫁的是他不是你。你要弄明白,我还没离婚呢。”眼角瞟着他,看他脸色渐渐不好,忙又补了一句“本来想你放过宁氏,我对宁清没有负担,我就轻轻松松回到你身边,再也不走。原来你不过喜欢逗我玩,外面有大把的女人候着你,也不差我一个,好歹宁清对我还一心一意。”展云弈,你的弱点就是太自信,太骄傲。你连条件都不谈,只要看到我低眉顺眼乖乖听话回到你身边。若不是你这样强烈的**,我还真找不着对付你的招。宁家是我的软肋,而我何尝不是你的软肋呢?我也学会闲闲地瞧着他。弈一听宁清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为你来了还有机会跑?我死了也不会把你让给别人!”我点头同意“我知道,我根本就没打算跑。死了都要爱是吧?我不要命了,反正这世上我也没有亲人没有家。我死行不?你大可以弄个大号冰柜把尸体冻起来,天天盯着看,没人跟你抢!”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就赌你展云弈舍不得!说着眼睛却又红了起来。哈,我看我不比梅子的演技差。我就不信你还能笑着说逗我好玩!说这样的狠话不是不心虚的。展云弈要是说,你去死。我会哭着闹着抱着他喊,千万要拦着我!我怕死,且极其怕死。换种说法就是我极其热爱生活。弈沉默了良久说“子琦,让你和宁清在一起是不可能的。当时可以现在不行。我现在放过宁家,不是和你讲条件,我说过的话向来算数,我要你心甘情愿地嫁给我。我不想每天都担心你会消失不在。我重新追求你可好?”哈,我真想放声大笑。用最大的毅力绷着脸说“我不信你的话了,我都不知道你到底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就算现在是真的,转眼你就可以不认账。”弈气结“那你要怎样?”我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弈,你看,我们四年没在一起了。我变了好多,你也是。我俩在一起总是不欢而散。”弈恢复了平静“所以我说,我来重新追求你。”我试探着对他说“我明天还上班呢。今天好累。想回去了。”弈果然说“明天上班?你在那个破公司当个小文员,又不是你喜欢的设计,辞了。”我苦笑“你看,你还是这样,其实你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陪着我,你也有事要忙,你怎么就没想过我会闷?会无聊?四年前我不喜欢这样过,四年后更不可能。”说完凄凉一笑“弈,我们真的不合适。我要回去了。”弈把我揽入怀中“子琦,四年时间我们都变了许多。可是,你心里真的不再有我?我答应你让你去上班。不过,你搬过来住,住外面我不放心。”我想等宁家完全没有威胁再回来。今天的弈看上去是妥协,可是,我需要一个保证。我轻声说“我得和宁清把事解决了再回来。不然,我会觉得我是个坏女人。”弈把我抱紧“是我不好,要我陪你回趟城去处理,好么?”我在心里说,不用你陪我回去,我只要得到宁家的消息就好。心里想着,嘴里竟然问了出来“弈,你什么时候停止收购宁氏,并把股权转回给宁家?”弈一把推开我,拉下脸冷冷地说“我现在就停止收购宁氏,我手里已经有近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什么时候,你心甘情愿地想嫁给我了,我就把这些股权转让到你名下,你送给宁清也好,卖给他也好,都可随你心意。”我恨自己这张闯祸的嘴。本来看似稳占上风的谈判反倒给他利用,但是只要展云弈没动作,就暂时影响不了宁氏。我只能拖。就这样嫁给他,我心里没底。接下来空气又开始紧张。短暂的欢愉,总是这样。我很想告诉他没嫁给宁清,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弈开车送我回租住的小屋。我刚一下车,他就跑得比兔子还快。望着绝尘而去的车,我和他终是不能好好在一起吗?我叹气。
第十二章 峰回路转
展云弈看上我什么呢?这个问题还是第一次想起。我为什么要喜欢他,他为什么会喜欢我,似乎从他来了苏河之后,就顺理成章地相恋了。仔细想想,我和展云弈在一起的时间真的不多。他来苏河住了一年,分开六年,回B市在一起大半年,又分开四年。除了苏河的一年里我们朝夕相对,在B市的大半年里也是隔三差五见面。四年里没有联系,四年后我们真的了解对方吗?我问自己这个问题。我有些怀疑我和他是不是都骗了自己。苏河是美丽自然的地方,少有外面世界里的尔虞我诈。走在镇子里,随时有人乐呵呵地打招呼,感觉的是镇上山民的淳朴,待人厚道。风是清新的,水是清澈的,山是苍绿的。想起苏河,心里就腾起一股暖意。对,是种暖暖的,想起就会情不自禁露出温情的笑容。展云弈来到我家,除了我和妈妈对他像自家人,镇上的人对他也是热情的。有时候经过邻居家,邻居蒸了清香的苞谷粑粑,看到我们总是笑嘻嘻地递过两块,弈脸红,邻居就笑他说城里人讲客气。好半天弈才红着脸说谢谢。那时候,我特别喜欢看他羞红脸的样子。就常常这样去捉弄他,直到他慢慢也和镇上人开心自然地说话。展云弈应该喜欢的是那种单纯,那份亲情。苏河对他来说是世外桃源,长在那里的人都分外可爱。他喜欢的是苏河的我吧。所以他一直想我纯纯的,不染沾任何社会气息。可是在社会上呆了这么些年,离开苏河那么多年。我不是什么都不懂得。我怎么可能还停留在十六岁?他的偏执与**怕是他自己的一个梦。想到这里,我的心一阵阵酸楚。原来他喜欢,他爱的是那个时候没有长大的唐子琦,没有成熟的唐子琦。不是我,不是现在的我。而我,除了喜欢那个时候的弈,还喜欢给我写信的弈,喜欢现在的弈。不论他是否霸道不讲理,不论他是否对我生气发火,我还是喜欢他。只有他的怀抱让我沉溺其中,贪恋他的温暖,贪恋他眼中的光彩。知道他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知道因为他我得背负宁家的债。我还是没法不想他,不爱他。看电影《东邪西毒》,里面有句台词说,想要忘记根本没法忘记的事情,就是不再去忘记。再见着弈的时候,我会好好给他说明。早早起床上班。小文员,打打文件,整理资料,写写会议报告,不劳心的工作真的不错。我对着镜子绽开笑脸。要是工资再高点,我就不换工作了,心里盘算着。这样待在B市也很好。一下楼,听到喇叭声,转头看,弈笑嘻嘻盯着我。无奈地走过去“这么早,干嘛?我急着上班呢。”“上车,我送你去。”有便车当然要坐。我抬脚上车。弈递过一份早点“吃了。”“吃不下呢。早上干的东西都吃不下。”我看着手里的三明治为难。“吃不下也得吃,什么时候吃完,什么时候去上班,先把牛奶喝了再吃。”弈不变的强盗语气。我叹气,他都不知道我从来不喝牛奶,喝冷鲜奶我会吐。一直早上只喝咖啡,有时候会喝点粥。本想不喝,转念又想,那就让他见识一下吧。我喝药似的把牛奶喝下,不到两分钟就开始呕出来。弈一个急刹,吓得手忙脚乱。我吐完抹抹嘴说“我喝牛奶会吐。”弈黑着脸瞪我“那你还喝?”“你说的要吃完才上班,我不敢不喝啊,我不过想让你知道,不是你所认为的事情我都接受得了。”我侧过头认真地看着他变了脸色。弈盯着我说“唐子琦,你真有把人气疯的本事。”又担心起来,“还不舒服是吗?”我嘻嘻一笑“吐完就没事了,以后别勉强我喝我不习惯的东西。开车!”“知道了,明天我会带咖啡和点心。”弈说。啥?他明天还要来?他想干嘛?我糊涂,想不明白。“弈,我自己上班就好,你跑来干嘛?”弈认真地说“你上班地方太远,不方便。”“可是,你事多,每天这样不累啊?我都习惯坐公交车上班了,还有,我想告诉你,”我还是把想法说出来了,“弈,你想过没有,你喜欢的不过是苏河镇上的唐子琦,我早没读书时的单纯了。”弈嘴往上翘“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子琦,我知道我自己,不了解的恐怕是你。别胡思乱想了。”到了公司楼下,时间还早,有车就是方便。弈停好车说“去喝咖啡,再吃点东西。”拉着我进了旁边一间店。“子琦,你喜欢宁清待你温柔是么?”他瞧着我说。我边喝咖啡边吃蛋糕,口齿不清地答道“是啊,宁清比你好多了,他不冲我发火的。”“你为了他跑来找我,宁清知道吗?”弈问我。“不知道,我谁也没说就跑了。”我老实地回答。弈露出一丝狡黠的笑“那么我不让你上班,找个地方关着你,谁也找不着你,岂不轻松许多?”我手一抖,叉子叮当一声掉在桌上。眼睛不可思议地瞪住他。弈笑出声来“你受惊的样子怎么这么卡通?我逗你玩呢。你这样子哪点像结了婚的人呢?”我怒,胸闷“展云弈,你能不能正经点?我经不起你三番五次的折腾!”弈大笑“想不想知道我怎么计划对付宁清的?你和他举行婚礼时我就想,我会让他后悔娶你。”我想,非常想。我好奇地想知道他的种种计划与盘算。“想知道就乖乖等着下班我来接你。”弈好笑地看着我说。我现在不想上班,只想知道答案,谁知道弈站起身就要走。我没好气地说“付完账再走,我没银子。上次在无锡吃鱼,我差点走不了人。”我盼着下班,从没这么热切过,数着时间等弈来接我。中午有便当送来。超豪华。看得办公室同事流口水,一个劲儿问我什么日子需要点大餐。我把菜分给大家一起吃,求神保佑展云弈消停点。下午有人送花来,一大束红玫瑰,办公室里又阵阵惊呼。我知道,这样的艳红玫瑰不是送给我的,是送给公司同事看的。等到下班,我提前冲出办公室,生怕当着同事的面展云弈又出花样,我会被好奇的唾沫淹没,平静的日子也会被打破。在办公大楼前东看西看,却没见着他人。怎么办?他事事出我意料,还斗什么斗啊?我沮丧地站着等他。同事陆陆续续下班,每经过我都问“子琦,等男朋友啊?”我皮笑肉不笑地应付着。直到身边再没了熟人,展云弈还是没出现。他从来不会食言,但我不想再等他了。正往公交站走,听到他喊我。我气愤地转头找他,展云弈靠着墙边站着,他抄着手,笑逐颜开。他一直站在旁边看好戏吧?我咬咬唇想我肯定生气了。没理他继续往站台走。展云弈大步走过来“生气了?不理我了?你不想知道宁清的事了?”我停下脚对他说“我不想知道了。我心软,一直觉得欠了宁清。但是看来我是没法还他的情了。你要对付他请便,我欠着就欠着吧。还有,别再拿他说事儿了,我也不想和你有什么瓜葛。”说完再不理他,往前继续走。我不要做这样的呆子,任他戏弄。然而,展云弈不和我是一条线,他拉住我的手扯着走向停车处。他的脸色很不好看。我张嘴就要喊救命,展云弈猛地放开手“你最好乖乖跟我走,大街上闹起来不好看!”我冲他冷笑“我就是不!你说对了,我就是喜欢宁清的温柔。你觉得在这里闹太失面子,就别硬拉着我走,否则我报警。”他笑了,笑得不带半点杀伤力“子琦,你真变了不少呢。我喜欢现在的你,要不要搭我的便车?我保证送你回家就走,不节外生枝。”要是从前,我肯定不敢坐他的车。现在嘛,当然还是便车好。因为,我已经明白,他真的想我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勉强来的,他展云弈不稀罕。不利用这点,怎么说得过去?接下来的日子让我坐立不安。展云弈转性了?天上下红雨?我想出门买彩票。我就像跟他掉了个儿,他温顺体贴,我任性刁蛮。从那天来公司接我之后,每天早晚他必来接送。每天必会准备好早点,晚上带我吃饭,偶尔逛逛街看看电影,然后送我回家。周末会提前约我,如果我想睡懒觉,他则中午前来报到。我觉得他像司机兼职保姆。公司再没出现过豪华便当和艳丽玫瑰,他也没有要我辞了工作搬去与他同住。这天他来接我下班,然后去超市买菜。弈说他要做大餐给我吃。我看着他在厨房又洗又切恍惚觉得像是在居家过日子。我站在门口问他“你会做吗?做出来能吃吗?”弈回头一笑“在国外读书都是自己下厨,简单的能弄。”在苏河,男人是不下厨的,我从来不知道他会做饭。和他在一起往往也是吃馆子。这些天是什么好日子?等到饭菜上桌,我傻眼。桌上倒是很有几个菜,拍黄瓜,糖拌西红柿,生菜沾酱,老虎菜,切卤牛肉,几个馒头,唯一的热菜是豆腐汤。“这些,是今晚的大餐?”弈很得意“如何?今晚的菜肯定爽口。”我哭笑不得“原来你就只会做凉拌菜。”弈指指豆腐汤说“还会煮汤。”说完有点紧张“子琦,你不喜欢吃?”我很不想给他面子。看在他这么勤劳的份上,我说“下次我做给你吃吧,让你知道什么叫大餐。”弈很开心,殷勤地递过一个馒头“你应当满足,我还是头一回下厨给女人做饭。”我点头,是,他没说错,我不仅是满足,而且惶恐,受宠若惊。感动于他的温柔,又害怕他起什么坏心,动歪点子,我心有余悸。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况且,他不是我印象中的展云弈。我边吃边问他“你每天早晚报到,周末约会我,你真的不忙?”他抱怨“忙啊,怎会不忙。每次送完你我都是飞车而回,去公司或在家处理公务。”我连忙说“那你不用来了,这样多不好。”弈笑嘻嘻地问我“子琦,你会心疼吗?要是你心疼,再忙也值。”“展云弈,你皮厚是改不了啦。”我板着脸说。不能否认,这些日子我心里总是甜蜜。真希望能这样一直过下去。突然想开他的玩笑,我把笑容一敛,正经地说“你在勾引别人的媳妇儿。”弈气结,眉一扬说“别和我说那些道德规范良心不安第三者之类的话,我不理那些!勾引,哼,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勾引。”说话间已走到我身边。我笑着讨饶“你说过要我心甘情愿的,这么快就说话不算话?”弈说“谁叫你成天把宁清挂嘴边儿的?在太湖还当我面亲热!”弈说着脸就沉了下去。我赶紧撒娇“我吃醋嘛,谁叫你和那青春可人的小演员成天腻在一起的。我俩扯平。”弈一呆,不讲理地说“我可没当你面吻她,哼!”说着做出一副要吻回来的架势。我推开他,笑意盈盈“弈,我们可不可以一直这样?不生气不吵架?”“子琦,许久没有见你这样开心。”我伸手环住他的颈,主动吻他。弈叹息“原来你这么容易满足。”他抱着我,他的怀抱很暖。听他轻声对我说往事“子琦,我母亲是外室,我来苏河的时候她过世了,展家并不认我,你妈妈的表姐是我的保姆,我是逃难一样来到你家。你成天腻着我,跟小尾巴似的甩都甩不掉。你妈妈待我好,镇上的人也是,我从来没有这样感觉过温暖。第一眼看到你时,你眼睛黑乌乌的打量我,灵活得很。我很好奇世界上真的有这么纯净的眼神。我真是舍不得让你哭。子琦,你原谅我,我要为母亲争回她应得的名分。我给自己压力,也忍不住给你压力了。每每见到你自由散漫,对别的男人没有半点戒心就着急。你离开我,对我说再见,我特别恨你,你抢走了我最珍贵的东西。你怎么老是长不大,老是这么任性?”我抬头看他“弈,是你先凶我的。你要求太多,我适应不了。”弈叹气“是啊,那时候我进云天,太忙,顾不上你,又怕你总在外面疯,会看上哪家小子不要我了。”我展颜一笑“怎么会?”“你走后,我想了许久,我答应过母亲要在展家有一席之地,我忙了四年,让你玩了四年。结果,子琦,你真让我伤心,你怕我,四年过去了,你还是怕我。我伤害你这么深么?”夜色里听弈温柔地对我说话,我的心为之牵动,柔情四溢。我抬手摸他的脸,摸他的额头,想抚平隐约间的那丝忧伤。弈握住我的手放在下巴上磨蹭,他的胡须刺得我痒,我咯咯地笑起来。“子琦,我再见着你,就不舍得再放了。你总是不听话,总是和我对着干。你想着法子折磨我。我就走了一天,你就可以隔天举行婚礼。我不是不能带走你,我只是怕你会比以前走得更干脆,让我再也找不着你。”弈的声音慢慢低落,“宁清居然会在这当口想出这样一个法子,他也是个狠角儿,瞧准了你怕我,怕再过从前的日子要你嫁他,而你,居然同意。子琦,你宁可嫁一个你不爱的人,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真是气得不行,我要你自己回来。你这么善良,哪能见着不管?你果然回来了。我却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伤心,你不是为了我而回来。可是,我还是高兴。我尽可能快地处理好事情赶回来。你说总得心甘情愿地嫁我,我有一刻轻松,我并不想你勉强,不想你不高兴。子琦,我们从头来过可好?”弈的声音真的好听。我从没听到过这么好听的声音。就像在苏河时,山上玩累了,他背我下山,一路给我说故事的声音,我放松身体,慢慢在他怀里睡去。我请了两天假,合着周末有四天时间。弈说他正好有空,我们去泰山玩。我很兴奋。我没有再提宁家的事情。难得和弈这么融洽,我舍不得提宁清打破这份恬美。我想放开心情与弈好好地待在一起。这么多年没有和弈在一起,我比他还不舍这趟旅行。从山脚开始,每一处石碑石刻我都站过去拍照。我对弈说“这些照片是活动的,连起来就能想起我们的行程。”弈笑着配合。他本来提议坐缆车,我不肯,要亲自去走十八盘。可一会儿我就累得不行。弈苦笑着说“你何苦呢?”我昂头挺胸“不苦,实在累了,你背。”“我才不呢,你想得美。”弈骄傲地拒绝。“那我现在就不走了。”我一屁股坐下,一半耍赖一半是真累了。弈认命地蹲下“上来,这么大人了,我不怕丢脸,我怕别的游客笑你。”我呵呵笑着跳上他的背,搂紧他的脖子“就一会儿,我想你背我。”他的背很宽,让我想起苏河的时候。十八盘从上往下看很陡,此时趴在他背上,我没有半点恐惧。我们在南天门的山崖上看日落,雾气从身边升起,光线暗下来,他的眼睛却闪闪发光,像是这黑色天幕里最明亮的一颗星星。天上的星星真多啊。据说九月秋分的时候在泰山山顶能看完南半球所有的星座。此时已过了秋分,但星星依然满天闪耀。我只认得北斗七星,水勺一样的,瞧得清清楚楚。突然就感慨“弈,妈妈要是在会有多好。她一定会缝件真正的嫁衣给我。”弈笑着说“你怎么知道她没有。没准儿早给你备下了,只是没告诉你。”我摇头“你又逗我。不过,有那件绣花衣裳我也很满足。弈,我很想念妈妈,想在苏河的时候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弈搂紧我“有妈妈,子琦,还有我。”我靠近他,弈轻轻地吻我的头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气宁清。钻着缝子来娶你不说,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在太湖是怎么落的水?我看着宁清强吻你,你推开他没站稳才失足掉下去。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让你一直维护他?敢这样对你,我对付他是理所当然。”他都瞧在眼里的吗?我还是欠宁清,就冲他大张旗鼓娶我的那份心,我也欠他。“我去医院就想带走你。你苍白着脸睡在病床上,宁清对我说,他是在吃醋,我理解,有哪个做丈夫的会不吃醋?我知道你一直想过安安宁宁的日子,宁清对我说,展云弈,你害得子琦每晚做噩梦。我差点和他打起来。”弈说的是真的吗?我想起在那时隐约听见的争吵声。“从无锡回来我就着手收购宁氏。我想把股份给你做嫁妆。如果你真的选择他,和他在一起开开心心,我放手就是。如果他对你不好,宁氏就不得安宁。”弈说。可是,宁清说的不是这样,我脑子乱成一团。只听弈说“子琦,他让你感动是么?对你好,你为他回来。”我望着弈,终于告诉他“我在法律上不是宁清的妻子。当时不过是订了个协议,我害怕过以前的日子,成天和你吵,成天哭成天不开心。宁清帮我弄了个婚礼。我欠他的。你却要报复他,我只能来求你放手。”弈身体颤动,突然吻住了我。我温柔地回应着他。我想,我终于可以和他在一起。我还记得,弈当时咬牙切齿地对我说“你真是个磨人的妖精!”假期没有过完,弈接到公司电话要赶回去。突然的事情中断了行程。回到B市后他马不停蹄去英国。我答应等他回来。可是,没等到他,却等来了宁清。
第十三章 阴谋诡计
那天我刚到办公室,凳子还没坐热,办公室主任就叫我了“子琦,你和小刘去把公司新影印的宣传册取回来,今天要用。”我答应一声,和司机小刘急急地出门。路上还开玩笑说不知道这次来了什么人,老板这般重视。抱着一大摞宣传资料,我推门走进会议室。大海和小王坐在里面正和老板谈事情。我一进去,目光都转了过来。大海跟上了发条似的跳了起来,对着我大喊一声“子琦?!”老板微笑着问“你们认识?”大海说“当然认识,我们共事四年了。”老板很吃惊,我盯着大海,他也盯着我。我扯扯脸拉开一个笑容,把资料放在桌上“你们谈,下班我请你们吃饭。”正想出去,狡猾的老板把我叫住“子琦,你别急着出去,你们以前是同事,正巧今天过来了解情况,你给他们介绍一下。”我介绍什么啊?我对公司业务没上过心,每天弄弄文件,打打杂。屋里的人都看着我,我只好笑笑说“先看看公司资料吧,有什么问题再做解释。”我实在不知道等会儿面对大海要做什么样的解释。木木地坐着听老板对公司大肆宣扬,中午走出会议室时老板对我说“今天请他们吃饭,一起去。”我热情地招呼大海和小王吃菜。老总对我们重逢的感慨多于对公司业务的热情。我心里想,要是大海他们知道我跑来做个打杂的小文员不知会作何感想。当着老板的面,几个人显得特别客气,也都不知道说啥好,老板很聪明,一会儿就说有个急事要走,让我作陪。说着对我使了个眼色,我只好跟了出去。“子琦,你好好和你的同事聊聊,公司这次可全靠你了,好好做,有前途啊。”老板笑眯眯地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朋友多了好办事,我明白老板话里的意思。老板一走,气氛就变了。先是小王说“子琦姐,你把头发拉直了,挺不错。”大海道“你怎么招呼不打,扔下一封信就跑?”小王接着很委屈地说“我跟犯人似的,做了好多次笔录,到最后都是闭着眼睛一口气背出当天流程。”我呵呵笑着“难为你了。”眼睛瞟见大海很不爽的样子,忙又说“大海,好久不见啦,你还是这么帅啊。”这次马屁没拍对,拍老虎屁股上了。大海对小王说“我和子琦有点事要说,小王,你打车先回宾馆好吗?”小王很懂事地离开。我没阻拦,有些话当小王面是不好说。小王一走,大海就发难“唐子琦,你真行,连个电话都不知道打回来,你知道宁清急得团团转,宁老爷子在家里发火,气得生病住院?全市都在传宁家媳妇跟人跑了。”宁清急,大海小若急我知道,可是听到宁爸爸生气,我还是难过。老爷子对我真的很好。现在,让我说什么好呢。我怎么对大海说呢?我闷住不吭声。大海又吼“你真跑B市来找展云弈了?宁清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这样!”吼完他只顾坐着生气。想了半天,我总得给他说点什么才行“大海,我和宁清,这事儿,挺麻烦的。”大海的语气终于柔和起来“宁清一直后悔,说不该让你知道展云弈收购宁氏。”我忍不住为弈说话“展云弈不会对付宁家的,他只是当时气不过而已。”大海冷笑“我看你还真不知道情况吧?宁氏前不久才重新召开股东大会,股权变更,展云弈弄了个人代他出席,他已经是宁氏董事之一。”我告诉大海展云弈对我说的话。告诉他,以后让弈把股份作价还给宁氏就行。大海叹了口气“子琦,可是,你和宁清……”我正色对大海说“宁清当时只是在帮我,我来B市找展云弈本来是为了还他的情,我和弈没有误会了,我想和他在一起。大海,你帮我对宁清解释。”大海有些为难“子琦,宁清下午就会来,我给他打了电话,你当面对他说吧。这样好点。”也是,不管怎样,我都要和宁清说明白。我高兴起来,和大海这么久没见还真有点想念他。我带大海去我的小窝。大海也挺开心的“子琦,展云弈还真转性了。这么多年,你总算得偿所愿了。”我嗔怒“怎么说的跟抢了他似的。”脸上飞过一片红云,心里甜滋滋的。大海神色里有隐忧“可是,宁清。他肯定会伤心。”我沉默了会儿,坚定地对大海说“我爱的不是他,这个,没有办法。”他想了想,露出无奈的笑容“这个是没办法,你当时就怎么想到和他协议搞婚礼,动静太大,对宁清真不公平。还有宁家二老,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才是。”那次协议是宁清提出来的,他说他不赌连机会都没有,他说,他还想也许我在两年内会爱上他。现在,连一年都还没到,我就走了。宁家二老,我有点无法面对,那么好的老人,宁妈妈还想着抱孙子,我惭愧。“总比我就和他真的结婚一辈子想着展云弈强!”宁清来了,我打开门看见他,对他轻轻笑着。宁清眼底有种激动,他说“子琦,我很想你。”说完伸手抱住我。我没挣开,静了会儿,我说“大海还在呢,进屋吧。”大海没有多留,他说让我和宁清好好谈谈。送走大海,我对宁清说“晚上就在家里吃吧,我做。”宁清很高兴“好啊,都没吃过你做的菜呢。”我笑着对他说“那就尝尝。”我做了拿手的烧排骨,熊掌豆腐,青笋肉片,还烧了一锅圆子汤。还开了两瓶二锅头。他尝了尝,直叫好。举杯对我说“子琦,不管怎样,我先说对不起,你为了我跑来找展云弈,我心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也举杯“都过去了。不提了。展云弈不会对宁氏怎样,如果你对他手里的股份不放心,到时你们议个价,收回去就行。”宁清呵呵笑着“子琦,今天真的很开心,我敬你,祝你和展云弈在一起。”我喝得很爽快,心里高兴,宁清这么豁达,我对宁家的负疚感减轻很多。还是有些担心地问他“大海说宁爸爸气得住院了,我怎么对得住他?”宁清轻轻笑着“子琦,你就是心软,不要担心这些,我会处理。”我放下心,对宁清说“有时间我回去看他们。只要他们肯原谅我就好。”不知不觉,我们一人喝了一瓶二两的二锅头。我和宁清的酒量都不错,酒喝下去,脸上慢慢地沁出一层艳红色。宁清含笑对我说“子琦,你越来越迷人。”“宁清,就凭这身书卷气,就少有人能及得上你。”他微眯着眼说“可惜你心里就只有展云弈。”说罢做出一副惆怅样。我呵呵笑道“宁清,我俩对拍马屁,真够情意绵绵的。”“我求之不得呢。”宁清开玩笑。正说着,听到敲门声,我去开门。弈一身风尘疲倦之极地站在门口,看他脚下的行李,才从机场过来。我有点不知所措。宁清在屋里,桌上杯碗狼藉,我们喝了酒,我面色如桃。我直觉地害怕弈误会。急着说“怎么回来前不给个电话?宁清来了。”弈有些疑惑,还杵在门口,宁清已走了过来。他口里正问着“子琦,是谁?”看到门口的展云弈,他挑挑眉“展云弈?”这情形,比电视剧还戏剧。我打量他们两人,总觉得气氛尴尬,正想开口,宁清突然动了手。他一拳就打了过去。天啦,这是什么跟什么?我搞不懂宁清为什么会出手。这不明摆着把事搞砸嘛。容不得我回神,窄窄的楼道里两人就动起手来。我着急地往中间一站,弈一脚正踢中我肚子,我砰的倒在地上,这一脚真结实,正中丹田气海,我发不出声音,呼吸都有点困难,捂着肚子望着他俩。宁清跳过来抱住我,我想骂他又出不了声。只听宁清说“展云弈,我早想揍你。”弈站那儿微喘着气,楼道很暗,看不太清他的脸色,我只感觉他的眼睛里有着伤心,有着失望有着深深的疲倦。好一会儿,我出声叫他“弈,这是误会。”他理了理衣裳,拎起行李就走,我心里一急,要站起身,宁清按着我,我回头瞪他,就这电光火石之间,听到弈说“子琦,我没有误会,你们的圈子兜的太大了,今天,你真让我痛心。”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我反应不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弈拎着行李往楼下走,我摔开宁清跳起来追他,在楼梯拐角处拉住他,眼泪都急了出来,只顾着说“别走,不是这样。”弈一个耳光甩过来,看也不看,径直走掉。我呆立半晌,脸上火辣辣的,我究竟做了什么了?他怎么会误会这么深?他怎么舍得打我?突然想到宁清,我往楼上看,宁清跟个没事人一样站在那里,我嘴皮都在抖动,发出一声凄厉地喊叫“宁清!”他的笑容如此恐怖,带着一丝好笑,带着一丝怜悯,带着一丝恨意“想知道么?”屋内桌上还摆着饭菜与碗筷,酒杯里还有酒。宁清坐下来又夹了两筷子菜吃,边吃边端起酒杯慢慢喝。就像刚才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我还是殷勤的主人,还在与他谈笑风生,还在举杯庆祝否极泰来。他白皙的脸上还带着笑容,温和自若。深灰色的西服,浅白的衬衫,周正的领带,风度翩翩。我像是隔着一条河,在看对岸的风景。我一直这么站着,神思恍惚。他一直坐在饭桌前,吃得兴高采烈,像是饿了许久,一下子吃到极可口的美食,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以前我对大海说,宁清人如其名,宁静淡泊,如清风明月。我对弈说,我喜欢宁清的温柔,宁清永远都带着温柔的浅笑。小若说他大哥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我刚才还赞他什么来着?一身书卷气?就是这么个看似无害的人,就是这么个让我歉疚不已的人,他做了什么?我听到自己飘浮的声音在问“宁清,你做了什么?”他手里把玩着小酒杯,眼睛睥睨着看我,那眼神是讥讽是嘲笑是凶光!对,在很早很早以前,我无意充当公司八卦女主角时对他说“宁清,我们只是朋友。”他就露出过这种吓人的目光看着我说“我们绝对不会只是朋友。”我怎么忘了呢?我忘了酒会上他自作主张宣布我要嫁他,我忘了他笃定地与我谈协议,这么个有心计的人我只因为他的笑容,不带半点侵害的笑容就全忘了?只记得他在帮我,他在照顾我,他默默地带着深情期待有一天我会爱上他。可是他都知道的,知道我拒绝,知道我心里爱的人不是他。“为什么呢?”我看着他下意识地问。我觉得心在木木地痛,脸上也是木木地痛。宁清突然皱皱眉,似乎有点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还是没有开口。我腾的爆发,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一抬手把桌子掀翻。宁清弹了弹沾在身上的菜汤,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与我对视。他嘴角一弯“你还不明白?从你嫁我起,我就不打算让你离开,你当那么多人面嫁给了我。你只能是我的人。”我张口欲说那是协议。宁清不给我机会“别对我说协议,最初是协议,我盼着与你接近,盼着你会顾怜我一点,你住进晨园,每天朝夕相对,可是,我发现我想错了,你心里除了展云弈不可能再有我的位置。我只能设计,子琦,你真的太天真,把我想得太简单,真的没有白吃的午餐的,没有人会这么大方!”我怒极,挥手一巴掌对他打了过去。宁清迅速截住我的手,一使劲把我的手拧在背后,我疼得眼泪簌簌往下掉。宁清把我拉得更近,伸出手指擦去我的泪水。他悠然地说“你哭起来真好看,像小狗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又可爱。”我抬腿往他脚上使劲一踩,他吃痛地放开我。我大骂“你装得真像正人君子,你别忘了是你主动定的协议,是你说随便我,去留由我,你出尔反尔!”宁清站在我面前,一点也不生气“我是说过,可我反悔了。你借口忙公司的事情不肯与我多相处,你知道我的心有多难受?我时常站在门口看你睡着了的样子。想起你与我看星星时睡着了打呼噜的可爱。过春节放爆竹,你第一次在我怀里又笑又闹捂着耳朵尖叫,我真想护着你一辈子。你的心不在我这里呢,可是我却想留下你。我听大海说你病了,巴巴地找了个理由来看你,我以为你会感动。可你盯着展云弈却说要走,那时我就反悔了。我把你从水里捞上来,我是真的后悔害你落水,我软下声音请你原谅我,可是你,你醒来后我只看到你眼睛里那种厌恶的神情,我拒绝过多少女人?可偏就是你,不屑一顾,招手就来挥手就让我走,你把我的自尊踩在脚下,把我的心踩成烂泥一样。”他斯文的脸变得狰狞。他边说边向我逼近。我抓起身边够得着的东西朝他扔过去,口中大喊着“所以你故意装喝醉,故意让我看你的日记,故意让我恨展云弈?!”“你该怪你自己,你好奇心重,你心肠软,我不过说出了展云弈收购宁氏的事实,你就冲动地忍不住。”宁清说。“但是你没想到我会与他和平相处,没想到我会决定与他一起,你故意不解释,故意先出他!”宁清闪过我丢过去的东西,面带微笑“只猜中一半呢,子琦。”他蓦地捉住我把我往床上一摔,俯身压过来,我一阵惊恐,拼命地抓咬。他拉起我的双手固定在头上,额头抵住我的额,我一动不能动,眼睛望着他的眼,只看见里面波涛汹涌。他只说了一句就让我安静下来,他说“其实今晚展云弈不会轻易误会的,想听我说么?”他没有放开我,慢慢地说“你真是太不了解展云弈的处境。一个外来的野种突然出现,展家能把亚洲事务给他就算不错了。他祖父要把展家交给他,想置他于死地的人多了去了。我不过是和某些人达成共识而已。而你,你不过是和我商量好了去对付他,去要回宁家的股份,内忧外患,他怎么应付得过来?”我大怒“我老早告诉展云弈我们只是协议结婚,他不会信你。”宁清不以为然地说“展云弈从没碰过你吧?我要了你的身子,他不信也不行。”我浑身犹如浸在冰水里,头一下子炸开。扭动身子挣扎。宁清低低调笑道“没用的。”埋头吻住我的颈,我猛地张嘴咬在他肩上,他痛得发抖,手一松。我随手拉过床头台灯对他砸了下去,下一秒已跑到门口。只听宁清在身后说“展云弈的祖父过世了,本来是没那么快死的,展家人不过把展云弈想娶女人的婚礼录像给他放了一遍,展云弈还坚持,眼睁睁看着老爷子一口气没上来就去了。”我回头看他。宁清揉着头说“他失势是必然,他父亲就他一个,他父亲的老婆恨他入骨。他对不起他母亲,对不起他祖父,对了,他还可以去联姻,找个有势力的老婆帮他一把。你可以去解释,不过,得求我帮你作证才行。或者等到他重掌展家再来找你。就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情来找你了。”我慢慢说“你怎么这么狠?!”宁清灿然一笑“我得不到,难道可以想着你与他幸福快乐安然入睡?我倒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回来了,算算时间也该两三周以后的事。”我问他“要是没找着我呢?”宁清笑出声来“自然是找他了,不过,就这么巧啊,他就出现了,我出手还算快吧?我都佩服自己的机智。”我在他张狂的笑声中跑离家,不敢再待。他也没追出来。今晚刮起了大风。一层秋雨一层凉。这风过后B市最美的季节就结束了。我从家里跑出来,身上穿得单薄。冷得发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外面黑漆漆一片。不见半个路人。路灯冷清清地投下一团团光晕。我往前走,一直往前走,希望找到个有电话的地方。可是我找不着,四处只有I卡电话。我咬咬牙,拨打了0,只有麻烦警察帮忙了。此时我觉得B市真好,0不到五分钟就来了。我知道自己看上去很狼狈,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半边脸肿着,手上已经起了点点淤青。我没有提展云弈,也没有提宁清,只是说和男友吵架,他打了我一巴掌走了,我忘带钱包云云。那个0严肃地听完,做好笔录,没好气地说“小两口吵完架就报警,你怎么没打9来灭火?”我哀哀地说“这不信任咱人民警察嘛,我不太麻烦的,能让我打个电话叫朋友来接我吗?”那警察真是个好警察,二话没说,掏出自己的手机给我。我打弈的电话,他关机了。我没打大海的电话,顾及到他和小若的关系。我给郁儿打去。她好半天才接,睡意还浓“谁啊?”“我,子琦,郁儿……”我哇的大哭起来。说不出半句话。0拿过手机,对电话那头的郁儿说了什么,然后说“得,我送你过去吧。女孩子谈个恋爱怎么都这样要死要活的。”我坐在郁儿床上开始哭。从嚎啕大哭到没了眼泪,痉挛抽搐。郁儿先吓了一大跳,劝了两句见我跟没听见似的,就走到外屋打电话。我哭得累了慢慢睡着,她都还没上床睡。感觉中有冰冰凉凉的东西敷在脸上,舒服得很,隐隐约约有叹息声传来。我仿佛看到弈站在床前,面颊上滑落一滴泪,他用手接住,目光中满是怜惜。我对他不停地说话,说了好多好多话。他让我安心地睡,我就很安心地睡,有他守着,安全。醒来睁眼,眼睛睁不开。我喊郁儿。她从外屋跑进来“醒啦,子琦?我今天休假陪你,昨晚把我吓坏了。还是警察送你来。”我苦着脸“怎么眼睛睁不开似的。”郁儿忍住笑,递过一面镜子“自己好生瞧瞧,猪头就是这样产生的。”我一看,可不是,两只眼肿得成条缝了,脸也是肿的。我把镜子一扔“唐子琦毁容事件现在开始报道。”我对郁儿原原本本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眼睛里又有了泪光。郁儿听得直皱眉“子琦,你怎么惹上这样的主儿啊?”我撇撇嘴心里直叫委屈“我当时那有想那么多。宁清说得那么好,条件如此丰厚,他说他心甘情愿,愿意赌。我不过应了景,各取所需。他心里不平衡我有什么办法。”郁儿笑着说“你真心狠,至少他是爱你的。”我心狠么?睡一觉起来太阳依旧灿烂,大风过后也没见乌云笼罩,除了外面的杨树叶儿手掌翻得噼啪作响。想起昨天,想起从前,我不恨宁清的,我压根儿就恨不起来。一个巴掌拍不响,多少我得负上一半责任。如果我没答应宁清提出的协议,如果没有披着婚纱走到他身边做他的新娘,如果我没有住进晨园,那个美丽温暖的地方,没有给了他家的幻觉,他最多是追不到,他还是那个站在花园里温文尔雅的斯文书生。弈关掉了手机,我找不到他。他给了我一巴掌,那么大手劲的一巴掌,就像被他才打的一样,现在还肿胀着痛。郁儿小心地用毛巾包着冰块给我敷脸和眼睛。冷冰冰凉幽幽同梦里的感觉一样,只是没了弈,没了,真没了。毛巾盖脸上,我闷声闷气地说“郁儿,我给折腾得累了。”她坐下来,同情地问我“你想找展云弈解释吗?”“不想。本来是想的,但打不通他的手机就不想了。我累了,他同样也是。他的事情比我多。早晚他会明白。只是,我不能肯定我们是否还能在一起了。”我扯下毛巾,对郁儿笑笑。郁儿盯着我半晌“如果你想找他,我真的可以帮你。”我苦笑“经过这么多,就算是没有误会又怎样?从前他要求我,想让我达到他家族的要求,我不肯。现在我怎能去要求他放弃?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时代不现实。你没听过酒壮人胆,钱壮英雄胆的话?你不能去要求一只鹰像麻雀一样在屋檐下筑个草窝吃虫子度日。我没有这样的权利。终是两个世界的人呢。”曾经看过一本小说。主人公是位阅历丰富且具备传奇色彩的老人。他在八十几岁的时候散尽亿万家财。在中国的南海买下了一座无名小岛,过着隐居清静的生活。有一天,老人在海边捕鱼,他瞧着鱼儿惊恐地在网里挣扎。起网后,他把捕获的鱼带回了家,让一条鱼和其他准备下锅的鱼一起呆在混浊的水里,把另一条鱼放在干净的白瓷盆里然后把两条鱼同时放归了大海。因为他不同的处置方式,而这两条鱼也就有了不同的命运。一条鱼回到鱼的世界里,它会把人间一游的经历形容成地狱。这条鱼亲眼见到了同类被杀戮,身边全是同类的肢体内脏,耳边回荡着同类临死前的哀嚎,它吞咽下的是混着同类鲜血的水,它经历的是九死一生,而它从此会老实地待在深海,平安老死,再不靠近岸边。而另一条鱼回到原来的世界后,会以为自己曾去过了天堂。它自在且安全地待在洁净的水里,眼里瞧着墙上贴着鲤鱼跳龙门的欢悦,四周是中国古典优雅的房间布置,耳边听着隐约的古琴声,没有大鱼前来威胁它的生命安全,请它来岸上的老人多么慈祥,完全是心目中天神的模样。这条鱼直到终老都会念念不忘看到的美景。一场婚礼拉近了与宁清的距离。他就像那条被老人放进白瓷盆里的鱼,憧憬着自已看到的美景。渴望着能成天生活在天堂里。然而下一秒又被放进了混浊的水里,没有希望没有美景,只等着被开膛破肚下油锅。他会怨恨,怨恨为什么最终的结果是下地狱却偏偏要给他天堂的享受。没有靠近过,没有得到过,就不存在失去的痛苦。我没法去恨宁清。展云弈同样如此。没来过苏河,他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美丽温暖的地方。游客看到的是山村的自然美景,他却住了下来,融进了镇里人的生活。他在那里爱上了山里妹仔的纯真,他一心一意想要拥有想要保护。他与宁清的不同是他也看到了天堂,而他的天堂却是和地狱同时并存。我给了他天堂也给了他地狱。还有第三种选择,在他逛过天堂,逛过地狱后回到水里。一切都是梦境。在适合他生存的环境里慢慢淡忘那些天堂与地狱的记忆。“子琦,你始终觉得和展云弈是两个世界的人。你配不上他,但是你又骄傲,连迁就都不肯。你又不是没才,只是胸无大志。山不过来,你就过去,你连这份志气都没有,难怪会累。你想得太悲观,这些日子事情也太多了,多休息,慢慢就好了。”郁儿劝我。山不过来,我就过去。多好的一句话呢。我够不上展云弈这座山,至少也可以活得舒服一点不是?也许,某一天,当我和弈再邂逅,我还容光焕发,总不能让他瞧着我一副凄惨样不安心。有首歌唱的,请你一定要比我幸福,才不枉费我狼狈退出。我坐起身认真地对她说“郁儿,我想换份工作,你人面熟,可以帮我介绍一个吗?”郁儿大喜“这么快就想明白了?”我嗔她“不是我这么快就想明白了。总不能这样自怨自叹地过一辈子吧。”我轻轻把头靠在她肩上,“郁儿,我世上就只有他一个亲人,不管是否能在一起,我过得好,他过得好总也是好的。”郁儿陪我回租的窝。昨晚的满地狼藉都不见了,家里干干净净。我叹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桌上放了一封信。宁清只写了一句话“子琦,好好过你的日子,我不再恨你。”我笑了,宁清还是那个云淡风清的宁清。展家的事展云弈自会解决,宁家的事自有宁清担当。唐子琦有唐子琦的人生。我转头对郁儿说“世上还是好人多呢。”郁儿笑着不语。我又说“你也是好人,所以,你一定要给我介绍份好工作,环境要舒适,上下班不打卡,月薪不低于六千元,外加提成分红。公司要发展前途,老总不能像高老头,最好是帅哥如云美女成堆养眼的好环境……”展云弈他消失了,郁儿没瞒我,说他去英国了,以后会长驻香港。我常常看着在泰山拍的照片,想起当时说这些是活动的行程,从山脚到南天门,记录得清清楚楚。在哪个地方拍的,当时说了些什么,在做什么,我一点没忘。我最喜欢在高处拍他的那几张,他埋头,抬腿,笑着向我走来。我把这几张用相框装了,一排排摆在书桌上,每每看见,就暖暖的想笑。不知道他怎么想,我选择留在B市。有人说一座陌生的城市里哪怕只有一个朋友,这座城就不会有陌生的感觉了。B市现在是我最想待的地方。或许,在我心里是舍不得离他更远。也许这一次才是我真正地彻底地失去他了。佛家常说因果报应,一切都是我的报应吧!我现在连去解释的心都没有了。就想在这里呆着,哪怕我一生也忘不了他,就这样生活下去吧。所有的一切转眼成空。城成了遥远的一段经历。宁清宁若大海是消散在记忆深处的人物。我二十八岁,又重新开始。
第十四章 孤单独行
我第一次真真实实地融入了B市的生活,然后发现,原来这座城自有她的美丽。几千年的文化积淀,她别具魅力。生活慢慢变得多姿多彩。我这才了解原来的自己有多么任性,多么偏激,多么的不成熟。这些体会却是以沉重的昨天为代价的。人总是要成长,成长的代价或轻松或沉重,现在明白也不算晚吧。如果现在我遇到一个能好好相处的人,我肯定就嫁了。平平凡凡地上班回家带孩子伺候老公,做平凡世界里的平凡夫妻。周末我邀集大学同学同喝免费欧式下午茶。阳光,茶点,优美的环境,懒洋洋地躺沙发上不想动弹不想说话。刘京提醒我“子琦,注意坐姿,保持淑女风范。”是啊,这等环境里想粗鲁都不太好意思。我坐好,再看看大家,都坐得正儿八经,互相瞧着,吃吃地捂着嘴笑。女人在一起就是这样,话说三句就会扯到终身大事。要在苏河那小地方,二十出头就嫁人了,现在大家都二十**的人,留B市的六个人都还没嫁出去。在外地的小玉女儿已满周岁,网上发来相片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看得大家口水直流。薇子说早知如此当初就回老家,黑龙江边上憨厚稳重的汉子肯定拿她当宝。她一说,大家都笑了,七嘴八舌说起当时在宿舍第一次会面的场景。我进去的时候手里两个提包,中等型号。刘京看我一件件往外掏东西,突然问我“你冬天最厚的就这件防寒服?”等我再拿出呢料裙子说是冬天穿的,刘京已经快要晕倒。搞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刘京夸张地说“你小心被冻死。”正摇头的时候薇子拖着个麻布口袋进来,身后还摆着口大皮箱。大家都去帮忙。本以为那只大口袋里装的是铺盖枕头,结果薇子不好意思地说,是她妈妈给她做的棉衣棉裤。一套衣服装了一个麻袋。等她拿出来展示。一屋人惊叹,我笑着说“你们那里是把被子裁成衣服穿,有那么冷?”薇子形容,最冷的时候吐唾沫,掉地上时就能听到脆响。我和薇子成了一南一北的鲜明对比。第一个在B市的冬天,我们屋的女孩儿一人买了件军大衣做出门装备。我不喜欢也没办法,那时候一个屋的同学爱集体发疯。说起那年冬天的军大衣就扯到了友好男宿舍的集体光头。言谈间声声叹息,感叹时光飞逝,青春不在。感叹世上的好男人如此狠心放七个如花似玉的好女人独自惆怅。田华突然羞涩地低下头,睫毛抖动“今年春节我结婚!”此话无疑激起公愤。几个人轮番上阵盘问,田华才吞吞吐吐地交代情况。她居然是网恋!我们想晕倒,这年头,最不敢信的就是网恋。“你了解他吗?”“你见过没有?”“网上没撒谎?”“家哪儿的?在哪儿工作?实地考察过没?”对我们不敢相信的问题,田华只好一一如实汇报“网上聊了四个月就见面了,然后就开始,有两年了,还行,春节结婚。”不管怎么说,这是在B市的舍友里第一个结婚的。五个人羡慕之余决定集体出主意,不热闹不行。我想田华可能都后悔了,把老公交给这几个老女人折腾,还给她时多半只留一口气在。我主动担负起陪她选购家具装饰的重任。只要杂志上有的,消费在她允许范围内的,我都陪她去买。我的职责就是凭着脸熟去打折讲价。我性子急,没过几天约着田华去看东西。她想买盏有古意的灯。灯具店太多,我们耐着性子一家家逛。田华逛街出了名的有耐性,有体力,她去香港三天就在街上逛了三天,走烂了一双鞋。能把鞋走烂要么是质量不过关,要不就是她太能走。我能肯定是后者,我们已经从上午逛到了傍晚,她精神依旧,一副不买到合心意的就绝不罢休的架势。要是前面这几家装潢一流的灯具店再没有,我打算砍根竹子编个灯笼送她。灯具店的装修本就隔绝了大部分天光,加之又近傍晚,店里一盏盏灯越发流光溢彩,朦胧温馨。弈就这样,在消失了两个月后出现在灯火流离处。我看到他时正隔着一片水晶帘子。一颗颗珠子衬着灯光织出一幅璀璨的光芒。他陪着一个娇小美丽的女孩子在看灯。我的视力好得连他嘴角弯起时脸颊上漾出的小褶皱都瞧得一清二楚。他正指着一个灯和服务小姐说着什么,又转过头对女孩子说话。轮廓分明的脸上温柔一片,只柔到了眼底,女孩如花似的甜笑。我想叫他,又喊不出声。田华捅捅我,也往那边瞧“那不是展云弈?子琦。”她去撩水晶帘子,手指碰到发出几声脆响,震得我心神一跳,赶紧拉着田华往后面躲。庆幸的是这家店像迷宫一样,用七弯八拐的布置去映衬灯的美丽。他没有看到我,他的眼神没有往我这边瞟过一眼。我拖着田华和他们捉迷藏,等他们走过门口的位置,毫不犹豫地从大门闪身而出。田华默默地跟在我后面。老远,我们才放慢脚步。田华小心地说“我听说你们分手了,分手怕什么,大大方方打招呼也不是什么事儿。”我忙点头同意“是啊,我当时不过就是条件反射,动作大了点。现在继续去买灯?”田华叹气“当我白痴看不出来啊?我送你回家吧,今天不买了。”我很感激她体谅。老实说,我现在没有陪她去买灯的心情。一直到回家,我还在回想弈的样子。和照片上比对,多了份深沉,少了点爽朗。是他的新女友吗?他已经可以找到一个对她施以温柔笑容的女孩子了。我有点想哭,又哭不出来,心里发酸,好像又不是难过得不行。我一个劲想象要是当时叫住了他,会是什么样?他是惊喜?是冷淡?是面无表情?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如果他安安静静平平淡淡地遇到个熟人似的,打声招呼就带着别的女人离开,我肯定会心碎。在我心里,他始终是照片里笑着朝我走来的展云弈。我给郁儿打电话。郁儿不知道他回来了。他悄无声息地回来,又会悄无声息地离开。我对自己说,洗澡睡觉,明天好好研究下印度餐厅的设计氛围,顺便吃辣辣的咖喱饭。既然他也在重新选择开始,我也一如既往地过我的简单日子。再纠缠又是一种痛。在B市,我最怕过两节。一是情人节,二是春节。情人节那天,那六个还没嫁出去的人居然纷纷有约,我知道城市大了每人有每人的空间,没嫁人不见得没有恋情,只是没说而已。办公室只有几个没着落的大龄青年留着为杂志社做奉献。其实情人节前倒是忙,等到出了刊就轻松了。我翻阅着情人节特刊说“节前对如何过情人节做了种种推荐。大家觉得最好的项目是什么?”没人理我。我嘴臭,为他人做了嫁衣不说,还要人去夸,有人理会才怪。终于大李起身一呼“要不今晚没节目的都一起过过?刚好两男两女,搭对。”同志们哄然响应。四个人挤眉弄眼互开玩笑,地点也不含糊,选了前期杂志推荐的某私家菜馆。本来情人节订座困难,硬是凭着给人家做过广告要了一张桌子。刚落座,大李和阿成交头接耳一阵窃窃私语,嬉皮笑脸对我和另外一个女同事菲儿说“你看我们是不是换换座儿?两男坐一边,对俩女的,情人节这样坐看上去就傻。”我和菲儿四周一打量,像我们这样四个人一座的真的挺少,几乎都是成双成对,含情脉脉两两相望。有单个人的,一看就知道在等另一位大驾光临。阿成又接着说“谁和谁搭对儿?”我和菲儿商量了下,菲儿说“我们猜单双。”四个人一起伸手,决定了今晚的男女伴。我和阿成坐在了一边。调整座位后再打量,都忍不住笑。菲儿说“大李,今晚你可要尽到男伴的本分!”大李嘿嘿笑着“从现在起到送你回家,我一定站在你身边不离不弃,想吃什么说,哥哥帮你布菜,绝对服务周到。”阿成也笑着对我说“现在我就是你男朋友,任打任骂任罚,子琦,你要我去摘天上的星星,我绝不会端盆水来装月亮。”说完挑衅地瞧着大李。菲儿借机撒娇“瞧瞧人家阿成,话就说得比你甜!”大李浑身一抖“大小姐,别麻我成不?咱们不内讧,不中敌人的奸计啊,哥哥其实比他实诚多了。”菲儿与大李挺入戏,看上去就跟真的情侣一样。阿成笑嘻嘻盯着我,提示我咱俩也不要输给他们。吃过饭,四人兴头不减,特别是他们俩懂事地送我和菲儿一人一枝长茎玫瑰,情人节似乎真的有了情人。找了家酒吧,人多得吓死,好不容易挤了个卡座,要了一瓶索尼伏特加开始南北对抗赛。我和阿成一组对大李和菲儿。从没和他们一起喝过酒,没想到酒量都不错。音乐震耳欲聋,骰子哗啦啦地响,笑声细细碎碎。如果这样过一个情人节,我愿意。人群里我仿佛看到弈靠在吧台喝酒。一个人,那么落寞。待我拨开人群走近了,靠在吧台喝酒的不过是个陌生人。我随着音乐在舞池慢慢摇摆,酒在麻醉我的神经,忘不了就忘不了吧,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强求。菲儿他们也加入进来。在这热闹与放肆的宣泄中,我心里有处地方轰然倒塌。我想我是醉了。四个人都醉了。摇摇晃晃走在空寂无人的大街上,我大喊“如果有人求婚,我马上嫁给他!”菲儿扑过来抱住我“哦,子琦,嫁我好不好?”我一声叹息“你比我醉得厉害!”话一出口,才发现,不管脚步踉跄,头脑发热,我清醒无比。回到家,找了个瓶子插好阿成送的玫瑰。酒喝到半醉是最好,飘飘然,晕乎乎。可惜我不习惯一个人喝酒,没准儿会成天灌自己。这感觉啊,真好。我觉得这个窝今天分外整洁,分外温馨。我没有换过窝,在这里,我能感觉到弈的气息,他皱着眉帮我收拾衣物,又洗又切弄东西。他弄的什么啊?我想起那桌子凉菜,忍不住笑。洗个澡上床,天真凉了,伸手拿过桌上的照片放在枕头边上,我想和他说话。我说,弈,我感觉孤单。这么孤单。他笑着朝我走来。我说,酒吧的喧嚣,热闹的人群只能加深心底里的寂寞。他仍笑着朝我走来。我睡着,梦见他真的笑着朝我走来,身边没有其他女人。情人节一过,春节就跟着来。菲儿似乎和大李走近了。我们相互开玩笑。我看见阿成买了袋装烤鸭,他老家在佳木斯,春节要回家,给家人买的吧?我随口问“给咱爸咱妈买的?”南方人不太清楚说“咱”和“我们”的区别。以为都是一样。在北方话里,“咱爸咱妈”是我和他共同的父母,我说出口了才发现语病。阿成憋着笑说“对,给咱爸咱妈买的。”我想我肯定脸红了,不示弱地瞪他“占我便宜啊?”阿成哪肯放过这等机会,继续嚼舌“要不,啥时候你也带我去见见咱爸咱妈?”我气得无语,不理他。倒是一旁的大李和菲儿笑得乐不可支。大李讪笑着说“情人节才过完就打算上门儿?你俩速度快啊。菲儿,我也想见见咱爸咱妈。”菲儿一脸促狭的样子,配合极了“好啊,要见咱爸妈,也拎只烤鸭去。”我哭笑不得。娟子来电话问我回不回去,我说路远不回了。她说节后给我寄苏河的腊肉。听了都想回去,又怕看着老房子伤感就放弃了。节前我在超市狂购物,囤积食品打算在家过。物价涨得飞快,一斤生菜要卖到十元。拎着大包小包走出超市就后悔,出租车根本见不着空车。再过几个月买辆便宜二手车开算了,成天去弄广告坐公车也费时间。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我会对开车萌发出强烈的**。拎着东西费劲地往公交站走,一辆车在我身边停了下来。我听到弈在叫我,我转过头,真是他。我愣着,他旁边坐着上次买灯见过的女孩儿。他冲我喊“上车,送你回去。”我不知所措。后面有司机开始按喇叭,我眼中只看到他在说话,他旁边那女孩儿好奇地盯着我。我只觉得狼狈。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斜挎着包,因为东西太重,包已有从肩上掉下来的迹象。头发几天没洗,油油地贴在头上,一双皮鞋沾满了泥水。而他身边的女孩子年轻美丽,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是清澈,弈喜欢的女孩子都有一双清澈的眼睛。我的眼睛里早已没有那种纯纯的清澈了呢。我只顾着胡思乱想,手上突然一松,东西已被弈接了过去,他不耐烦地说“再不走,那些司机要跳下来揍人了。”我一醒,果然后面司机已经不停地按喇叭,正骂人呢。我赶紧拉开后门坐上去。路上没有说话,我只顾悄悄地偷看他。我有多久没见着他了?我模糊地想,上次他买灯看到过一次,又隔了两个月吧。这样在街头碰面算是机会多呢还是少呢?这四个月他都在B市吗?和我想象的见面都不一样呢。一点气氛都没有,成了熟人搭顺风车似的正常。去年秋天,他还情意绵绵陪我去泰山,短短几个月呢。我茫然。突然听到他问我“子琦,怎么买这么多东西?不知道多去几次?”“街上购年货的人太多,挤一次就够了。”怎么我的声音会这样平静?不带一丝异样?弈没再说话。他身边的女孩子倒叽里咕噜打开了话匣子。她的声音很软,不是本地人。提了一大堆问题,我听见弈温柔地一一回答。我看着车窗外迅速后退的行道树,还有戴着护耳骑车的人,不去听他们的对话。我和弈之间隔着前后排,却像隔着一个世界。车里响起音乐声,是我喜欢的《生如夏花》,我怔怔地听着。朴树低哑的声音唱着我是这耀眼的瞬间,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我将熄灭永不能再回来。我在这里啊!就在这里啊!惊鸿一般短暂,像夏花一样绚烂……弈突然说“子琦,你的手机?”我回过神,手忙脚乱从包里掏手机,我刚按下接听键,阿成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我不好意思地往前座瞟了一眼,后视镜里似乎闪过弈的笑脸。“什么事啊?你到家啦?”我问阿成。他提前两天走,现在应该早到了。阿成乐呵呵地说“子琦啊,咱爸咱妈可想你了,问你什么时候来看他们。”我脸一红“去你的,又来了。”想起那个玩笑,笑了出来。“回来带礼物啊。”“没问题,咱爸妈做的好吃的统统给你们带回来。春节你真的一个人没回老家啊?可怜……”阿成还在贫嘴。我不想挂电话,这样说话省得我坐在车上尴尬。又不知道和阿成说什么好,就拿着手机听他唠叨,看到车拐进小区,才挂掉。拎着东西下车,礼貌地对弈说谢谢,和那女孩儿说再见,再不看他们,咬着嘴唇一步步往家走。我怕回头,我不敢回头。这便车搭得我窝囊。晚上,我瞪着桌上的照片骂他“人家说喜新不厌旧,你怎么这么不时尚?”我拿起照片抚摸他的笑脸,轻声对他说“你真的不再笑着朝我走来了么?”我找了个鞋盒。把他所有的照片都收了起来。桌上只有阿娘的照片,阿娘不变的慈祥。我对她撒着娇“我一个人了呢,真的一个人了呢。”阿娘笑着说她会一直陪着我,我安心睡去。突然间醒来。外面天蒙蒙亮,呈微微的蓝色。我一看时间,才凌晨四点。穿好衣服下床,走到窗边,外面房子檐边已一片雪白,碎小的雪花细雨般飘下,无声无息。我瞧着,失声痛哭。这个飘雪的凌晨,我在租住的房间里一个人哭得泣不成声。如果我不再看到他,就不会搅起心里的悲伤。我平静地从他面前走过,不过是用骄傲筑成护住心痛的堤防。从遇到我再送我回家,到春节结束,弈没有再出现过。春节过去同事们陆续恢复上班。阿成果然带回来大堆当地特产分给大家。专门拿过一份送到面前,还是那句话“子琦,咱爸咱妈特意给你做的呢。”办公室里爆发出一阵大笑。阿成继续努力“咱爸妈身体还好吗?”我认真地说“我爸妈不在了。”办公室里气氛一下子僵住。阿成尴尬地摸摸鼻子“那个,子琦。”我瞧他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出来“好啦,我又没生气。”见我笑了,阿成才松口气,正要说话,总编走进来扔过几张帖子说“下周有个酒会,装饰行会组织的,你们几个没事的都去玩吧,记着打扮漂亮点。”三月春寒料峭,恼人的风卷起晕黄的沙影直把整座城包裹得雾蒙蒙的。一出门墨镜,纱巾,长长的防寒服,要多丑有多丑,走进社里,外面的这层保护装置一脱,才长吁口气。菲儿他们正商量着什么。我走过去听到她问我“子琦,今晚酒会你去吗?”我忘得一干二净。杂志社接这样的邀请函挺多的,不见得每次酒会都会去参加的。菲儿提醒我“今年装饰又有新流行,据说今晚来的行业巨头挺多。要是能搭上线,就这块银子不会少赚哦。”菲儿说得对,开春第一个大型酒会,而且是杂志的金主们,多识得几家装饰公司高层是件好事。听说还有一些设计名家出现。我向来以为广告设计与装饰设计异曲同工。前些日子帮家专卖店设计橱窗,竟然赚了一月工资,我觉得这行大有钱途。慢慢做,说不准我对郁儿说的两年时间买车供房的建议真能实现。想起白花花的银子,就想象我已开着辆二手小车,快乐地当着房奴。现在买辆二手小车不成问题,可房奴嘛,唉,我连当房奴都不够格呢。有了房,我在B市就算真有个家了。衣食住行,在这里,住是排在第一。田华买房买在了郊县,三十几万买了间二手房,图的是便宜。刚开始都觉得远,现在地铁一通她的房直涨到六十万。郁儿的窝买的时候六十几平米五十多万,现在足足涨了十来万上去。我要求不高,能有三十平米就够了。想想就觉得外地人安家太不容易。可是,老家的房子送给了娟子,我还没家呢。蜗牛是最爱家的,走那儿把房子背那儿,如果在苏河修间房再搬到B市,哇,那得多少银子?正对以后的美好生活发挥想象。菲儿伸手在我面前一晃“回神!去不去啊?”我去,我怎么不去。我现在就去打扮,前前任老总训过话,一个邋遢的丑女要拿到单子付出的努力会比漂亮女孩多得多。晚上七点,我们杂志社一行五人说说笑笑去赴会,进入会场就分散找寻目标下手。这次不同情人节,非要男女搭配。我们自然地选择了女女组队。菲儿和我端起一杯酒穿梭在人群里,见着面熟的笑着招呼,见着不熟的有机会就搭讪。搭讪是门艺术,菲儿是大师级,只需紧跟她就行了。菲儿总结经验有几点,一是牵线搭桥。利用已熟的面孔介绍熟悉新面孔。二是先入为主,不等人家反应,热情把对方归入曾打过交道道貌岸然者。三是请君入瓮,这就需要我离开她了,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端杯酒站那儿,过会儿自会有人主动上前。跟着她穿花蝴蝶般加深了熟面孔的印象后,我与菲儿找了个角落中场休息。我问菲儿“名片散完才收工?”菲儿说“那当然,要对工作负责。”说着说着眼睛里光芒一闪。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怎么又是他?云天插手的业务范围是不是广了点?只听到菲儿在背弈的资料“展云弈,三十二岁,未婚,双料硕士,云天集团董事长,一年前出过八卦。”我听得心里一跳,又听到她叹气“人家不过比我们大几岁,就后半辈子不愁,太不公平!”我问菲儿“你认识他?”菲儿摇头“听报社朋友说起过。”她眼睛慢慢亮起来“从来不知道云天还有这种业务,现在就去认识。”说完就往那边走。我没有跟去,闪到更远的角落,隔着人群慢慢看他。他穿着蓝灰的西装,很合适。我一直说他是衣架子,比着头顶量他的身高,他恰好比我高一个头,我算算差距,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他脸长十八公分,我双手挥动认真地比给他看,这么长的脸!弈笑着挠我痒“敢说我脸长,嗯?”想着想着不自禁地笑起来,旁边一个声音在问“看什么看笑了?”阿成笑嘻嘻地站在我身旁。这会儿工夫,菲儿已成功和展云弈接上头,回头对我们示意。阿成乐了“菲儿做公关比她做广告强,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男友。”“你错了,你没见着大李的眼睛就跟着菲儿打转吗?”我下巴一抬指向大李。“没想到情人节还真成就了一对善缘。”阿成感叹。正说着,菲儿和弈竟朝我们走过来。我是该走呢,还是若无其事?最终还是没挪开脚,平静地看着他们走近。菲儿介绍我和阿成与他。弈含笑说“能老是遇着熟人,也是缘分,是吧?子琦。”我笑着不语。菲儿高兴地说“原来你们认识。”弈对她解释“以前子琦做过云天的业务。”原来变成了业务关系。很好。弈接着说“新成立了家装饰公司,刚起步,正想和你们杂志联系,子琦,你和你同事下周一来我公司谈谈好吗?”菲儿很雀跃,站在展云弈身边对我使眼色。业务是吗?把银子送上门来是吗?我没想到有一天会赚展云弈的钱。我半晌没吭声,菲儿忙接口“好,我们下周一一定来。”没说两句,弈有礼貌地转身离开。什么时候成了这样的?世事无常,人在情非。菲儿急急地对我说“大好机会,你高兴傻了?半天不说话。”说完又是一笑,“今晚最实在的收获。”我不动声色的工夫练到了第几层?我看着弈心跳都没加速。是情到浓时情转薄?还是此情只可待追忆?早早退出酒会,菲儿没有反对,已经收获颇丰,没必要把自己弄那么累。大李求之不得,正好找着机会送菲儿回家。我看菲儿甜甜的笑容,估计这对男女成功几率大增,就等着有天正式对大家宣布了。阿成一定要送我。坐上他那辆捷达,我还是觉得有必要开车了“阿成,能帮我看辆二手车么?”阿成笑着说“终于要开车了?你不怕啦?”我说“别人都说开车是练个手熟,慢慢就适应了。”他兴致很高“是啊,没车是很麻烦,现在带你去练练手?”阿成一气把车开到了附近一个新小区。这里新开发的,路很好,人不多,晚上更是空旷。我换到驾驶座,手上一下子冒冷汗,我紧张,点了几次火都没把车发动。阿成笑着安慰我“不急,你油门轰大点。”自从拿了驾照,我几乎没开过车,一直怕上路。也许是阿成的耐心,我慢慢熟悉起来。车开得很慢,阿成也不会像从前教练那样一个劲催我加油再加油。开了足足一小时,阿成鼓励我说“你开车很稳呢,会越来越好的。”我靠边停住车,摸出香烟“抽么?”阿成没有问我怎么会吸烟,接过一支点燃。我叮嘱他“别说出去啊,影响形象。”他笑笑。有时候我觉得阿成像大海,会是很哥儿们的那种。大海比我小两岁,阿成与我同岁。但是他比大海细心。他对我说“子琦,你老早就和展云弈很熟吧?不仅是谈业务认识的吧?”同事之间很少问对方的私事,除非是很好的关系。我没回答,反问他“你家里催你交女朋友了吗?”阿成苦笑“春节回家相亲都几茬。家里人不急,我还急呢。在这里有个女朋友总比单身强。”我俩都不说话了。对于外地人来说,在B市有个家,有个人在家里等你,日子就过得完全不一样。看烟顺着车窗缝儿哧溜被窗外的风吸走,我笑笑说“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你会找着可心人儿的。”阿成又开始贫嘴“要不咱俩凑一对儿?如了咱爸咱妈的愿!”我自卑地回答“二十九岁的男人正新鲜,二十九岁的女人是豆腐渣。我不想出门挨飞刀,说糟蹋了你这枝花。”阿成坏坏地笑“这样不正好?我太有安全感了。你只能吊我这棵歪脖子树上。”我眼睛一瞪“怎么着也得找棵紫檀木才显品味。”“我可没听说紫檀有枝枝杈杈供人上吊,树顶子上嘛,你跳着挂绳子,能够上么?”阿成不屑地说。“哥哥,这你说错了,我没说要上吊,我直接劈了它做成棺材,躺里面睡着,能保百年不坏,还没人来抢。”我狠狠地说。阿成大笑,笑声在夜里传出好远。这一刻我知道我又多了个哥儿们。他并不知道,我的那棵紫檀木远远长在深山里,我只能在山脚下远远望着。也许,我真该寻着棵合适的歪脖子树吊死了事。只是,我希望死得心甘情愿。
第十五章 难敌深情
菲儿念念不忘展云弈的业务,掰着指头算提成“一页平面五万,两页十万,做三期三个月下来少则十五万,多则三十万,两个人最多能提五万,做设计拍照还有一万多……”我听得头都晕了。如果可以,我不打算接,不想和展云弈多接触。看她算得美滋滋的样子,我叹口气打断她“菲儿,你自己去接成不?这样你还可以多拿提成。”菲儿不肯“这怎么行,先别说展云弈邀请我们俩去,就咱俩的交情,我也不会独吞。”我觉得菲儿可爱。在广告业,抢单抢客户往往同单位同部门的人能争得打架,恶语相向,抵死不让步。这是真金白银,是**裸的金钱。广告部门的业务人员压力很大,要完成公司的任务不简单。因为是买方市场,往往三年不开张,一单吃三年。做的好可以声名鹊起,银子哗哗往口袋里倒,做的不好,成天乱找关系,不放过一个可能性,跟个绿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碰。有时候请客吃饭,花费了一大笔,业务还谈不成。菲儿能说这句话,我感动,毕竟是她在酒会上找上展云弈,没想到我认识,这才一并请过去。弈肯定知道我在B市混的情况,他还是照顾我的,巴巴把业务主动抛出来。这种好事,用菲儿的话说叫“一只兔子撞枪口上了。”言下之意,送上门来的鲜兔,不宰白不宰。我笑着想,弈要是知道自个儿在我们眼中成了鲜兔,他会不会后悔把业务这么快交出来?怎么着也要吊吊胃口。放着饵,耐心地钓。反正知道他公司有这个意向,我担保上门的业务员会排长队。做东家做西家都一样,展云弈,你愿意让我赚你银子,愿意是业务关系,那就是吧。我现在英雄气短,一心要实施买房大计,你乐意添砖加瓦我怎好拒绝。况且,我也是凭能力吃饭,拿了你的钱,就得把广告设计好。我有敬业精神,不会白拿工资。照着约定的时间,菲儿开着车我们去见展云弈。菲儿一路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大意是商量如何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谈高广告费,我非常不幸,她竟然分派我唱白脸,菲儿说“因为你和展云弈相熟啊。”我不解地问她“相熟的人应该唱红脸才对吧?”菲儿嘿嘿一笑“这你就不懂了,要是像平常说的唱红脸,看上去你是在照顾他,可是他会起疑啊,这年头不是专杀熟人嘛。你就得唱白脸,价压得最低了,触底线了,摆出一脸无奈。记得啊,我求你三遍,你才能勉强地点头,而且要说只做一期这个价肯定不行!”我想着她的话,禁不住大笑起来。展云弈,原来我被分派这样的角色来算计你!从来都是你算计我的份儿,今天要报仇!豁然开朗,说不出的高兴。转过两条街,菲儿就说到了,我奇怪,这里不是云天的办公楼。问菲儿,她说给的就是这个地址。电梯上到十一楼,看电梯口的牌子,这层楼有四五家公司。来不及多想,跟着菲儿直奔展云弈说的装饰公司。这应该是家中型的公司,外间有几十来号人,正忙着做事。我突然看到那个买灯的女孩单独坐在一个格子间对着电脑做事。呵,人家都说公司里最忌讳把情人放进来,不管她懂不懂事,下面的人都为难。展云弈做事应该不是这种风格,难不成这家公司是为她开的?接待小姐此时迎上来,问明来意后把我们带进了里间的总经理办公室。展云弈也在忙,头也没抬地说“坐两分钟,马上就好,小朱,给客人倒茶,哦,一杯茶,一杯咖啡。”我和菲儿坐下,打量这间办公室,我是第一次来展云弈办公室,云天也只去过郁儿那里。这间办公室比郁儿那间都小,面积只得二十来平米。不过,装得倒非常雅致,色调明快。浅灰蓝的水泥漆地,白色的墙。我们坐的白色布艺沙发上搭着彩色的枕布。茶几是用以前的雕花木窗做底,镶了座,上面压着整块玻璃。暖气片的处理也很到位,从仿古的木格子围着,并不仅围了下方,一直伸到天花板,上半部分格子加宽,当成博古架和书架在用。单就暖气片的设计足可以打动人。这是北方城市特有的避不开的装修硬伤。展云弈的那张褐色大木桌也不像大班台,而像写书法画画用的画桌。除了上面摆着的电话传真和电脑,这里不像办公室。我细细打量,不知道是谁设计出来的,这么舒服。就装修公司而言,这间屋子就是一间样板房了。我看菲儿也在看这间办公室,眼里露出欣赏的神色。“看完了?提提意见。”他绕过桌子坐在了我们对面沙发上。菲儿看着他,口水都在往外流“展总真帅,做广告把你拍进来效果一定好。”有半年多了,我还没这么近距离仔仔细细地看他。没太多变化,瘦了,一张脸轮廓更分明,眼睛炯炯有神,深处有一丝倦意。他笑着说“如果当模特的费用能抵广告费的话,我很乐意。”嘎?展云弈当模特?登出来不丢尽他展家的脸?菲儿递过我们社的广告报价表,展云弈瞟了一眼,笑着说“说实价吧,打几折?”他懂,一般广告报价是一个,实际操作都是打折后执行,我们老总最高能打三五折,我们的权限是四折。菲儿跟我商量争取拿到四五折。谈得越高,提成越多。听到菲儿开始与他说价。从六折开始谈到五折,菲儿就转头来看我了。我硬着头皮开始扮白脸“这个五折是很优惠的,想着你们是第一次合作。”这下不用展云弈开口,菲儿开始游说我“子琦,你手里不是还有几家谈好了的广告?这边亏点,那边找补嘛,展总这么爽快的。”我的天啊,菲儿撒娇的声音我抵抗不住。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想起她千叮嘱万嘱咐的,求三次才能点头。我只好为难地说“这个,菲儿,不行呢。”菲儿又开始游说展云弈。他说“我们公司新成立不久,这个资金上有点困难,你们再考虑一下?”新成立的公司?资金困难?我怎么在展云弈那儿从来没感觉过。莫不成是他的私房钱开的?给外面那个小妖女开的?我的白脸很自然地扮演下去了“展总,你知道我们做广告很难的,这个也是社里给的价。”他笑嘻嘻地盯着我不说话。菲儿做出一副犹豫心痛破釜沉舟的模样“子琦,就这样定了,展总第一次合作,总不好不给面子,我那里有几个广告,我来综合,就四五折!”这是第二次,需要三次才能点头当救世主啊!我这次扮苦情戏“可是,菲儿,你这个季度等于白做了啊。再说,这样能不能行也不知道。这个价,我恐怕社里通不过。”我拿眼睛瞟展云弈,他似乎在憋着笑,一只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也挡不住那圈肌肉**的涟漪,我不自主地拿眼瞪他。他咳了两声终于说“这样吧,我们的底线是四折,能合作最好,不然的话下次再找机会吧。”菲儿又是喝茶,又是皱眉,又是叹气,上帝啊,她终于求我第三次了。我想再扮白脸,可是展云弈脸上的笑容告诉我,他肯定在看戏,看我们表演呢,他肯定知道我和菲儿打折的底线。不管怎样,也算做成一单。我不演了,点头表示合理。他冲门外喊了一声,那个买灯的女孩走进来。展云弈给我们介绍“薇,我们公司从香港请来的首席设计师,她与你们沟通。哦,这间办公室就是她设计的。”说完冲我一笑。什么意思?澄清关系啊?他一说,我倒对薇刮目相看。很年轻呢,能有这份功力相当不错的。薇笑眯眯地说“是子琦姐吧,上次见过面的,我在展总那里看到过你的照片。”这下吃惊的是菲儿了。她一边整理合同,一边叽咕“我就知道这单全冲子琦来的。”我用手扯她的衣服,起身告别,和薇约好时间拍广告。走出去的时候,展云弈很自然地说了一句“子琦,晚上一起吃饭,你有时间就在家做吧。”什么叫在家做啊?这么暧昧!我身子一僵。菲儿怪怪地看我,我恨不得挖掉菲儿的好奇眼珠子,薇也抿着嘴在笑。有什么好笑的?我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拉着菲儿就往外走。出了大门菲儿大笑“展云弈是你男朋友?真的啊?一句话漏了天机,瞧你羞的。”完了还叹气,“我和大李还想撮合你和阿成的,说情人节真的两对儿成真。”然后又怪我,“早说了嘛,直接给四折的价,还害我苦苦演戏!”我力图解释“没那回事儿,就一老熟人而已。”菲儿哪肯相信“熟到晚上你下厨做家宴?可以啊,子琦,钓上这么个金龟打死也不伸张!情人节他干嘛去啦?不陪你?吵架了?干嘛瞒着,怕别人说你?”她的问题一路上就没断过。我陪笑陪到脸都僵了。展云弈,我做,我今晚就做王八汤!吃你的肉喝你的汤,看你这个小王八这么张狂!我真的去超市买王八去了,逛了一圈没找着,看到有懒懒地趴在网箱里的牛蛙,丑丑地就它了,再买了香辣兔调料,这道菜叫跳水蛤蟆。还是不太甘心,又跑水产市场逛,居然买着王八了,心里这个爽啊。我没做过这种菜,凡是没做过的菜一律清炖。回到家,烧了一锅水,我把整只王八放下去,拍了两块姜几颗蒜外加大葱段,开猛火煮。我没让卖王八的把它零碎分尸,我要煮好后整只端上桌的效果。坐在屋里等展云弈上门,我心神不宁。他到底要干嘛呢?事情过去小半年了,说他误会我吧,我自己都不信,这几次见着他,他的样子和蔼可亲。说他没有吧,他干嘛不来找我?我都等得累了,等得自己都没感觉了。今天看到那个薇,他一介绍我知道自己是多想了,上次买灯也是做装饰用的吧。我不明白他怎么还有闲弄家装饰公司,规模也不算大。还有他今天怎么突然来吃饭?还想在家吃?他想做什么呢?想来想去,头都大了。目光投向桌上,那里没有展云弈笑着朝我走来,只有阿娘。阿娘笑着告诉我做人要问心无愧。是啊,我没啥对不住你展云弈的地方,我干嘛坐卧不安像做了亏心事一样?想起了春节前那个突然醒来的凌晨,我一个人看着窗外的雪花哀哀地哭。想起他那一巴掌,现在还觉得脸**辣的痛。想到这里,我怒火腾的又起来了。展云弈,我保证今晚一定是鸿门宴。我开始后悔没买点巴豆粉下在汤里。我在屋里东翻西找,居然找到几包三黄片。我每次上火吃几片这个,包管拉肚子不再便秘。仔细看了几遍上面的禁忌及注意事项,吃不死他,半死就行。我满意地把三包药片全研成细末,一股脑倒进王八汤里。狠狠盯着浮在汤面上的王八说“你要不拉肚子我就打235投诉你质量有问题!”不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是出事咋办?我可打不过他。想了想,我打了个电话给郁儿,说要是晚上十点我还没打电话过去,就报警救人。郁儿在那头笑得喘不过气来“子琦,你是防贼还是防盗?”我咬着牙回答“以前说防火防盗防记者,现在我改了,防火防盗防展云弈。要来吃鸿门宴,没有刀斧手,我只能智取。十点没电话就是帅帐失火,你赶紧着来,来晚了你妹妹我连骨头渣都没啦。”郁儿笑着一一答应。我环顾屋内看有没有遗漏没收起来的他的东西。细细检查一遍,满意。万事俱备,只欠主角登场。我暗暗提醒自己要镇定,无论他说什么都要想着那一巴掌的仇。初春,晚七时,蛤蟆跳水,王八飘香。我狞笑布菜,凭窗远眺,待客来。七点多,敲门声传来,我已等了许久。跑去开门,一大束香水百合从头上砸下来。干什么?用这束花就想我能放过你?花收下,汤还是要你喝的。展云弈一张俊脸从花后面露了出来“我饿了。”说完径自进屋。哈,你饿了?你饿关我屁事。我捧着花跟进去,把花往书桌上一放。一回头,这家伙已在饭桌旁坐下,还好,懂礼貌,没先动筷子。我坐到他对面,瞪着他“干嘛跑来吃饭?”他盯着桌上的蛤蟆与王八汤吞口水“我饿了。”“你饿就跑来吃,不饿就不来,当我这里是饭馆啊?”我有理由生气,他什么意思?“子琦,”他眼睛闪着一往情深的字样,嘴里说的却是,“这个鳖汤煮得好香!这个红辣的是什么?”敢情你对王八一往情深啊?我没好气地回答“跳水蛤蟆,王八汤,原汤化原食,吃了同类更进补。”展云弈一点没生气,伸手盛汤,我忙抢过来“我来我来。”我用汤勺和筷子奋力把王八挟起往他碗里一放,碗装不下,那王八就冒着热气搭拉着脑袋趴在碗沿上。我愣住,他也愣住,这情形太奇怪了。哦,汤,我的汤才是“进补”的高汤。我忙拿个碟子让王八挪地方,再殷勤地为他盛了一满碗汤,对他说“吃饭前先喝汤好。”“子琦,你以前说给我做大餐吃,今天蛤蟆王八都齐了,比我的凉菜好多了。”展云弈笑容不变。我看他喝下一碗汤,又盛了一碗说“放凉点喝,先吃跳水蛤蟆和王八,王八你包圆了啊。”他奇怪地看着我“你也喝啊?炖了很久吧?你是不是还加了药材?就这样炖已经够补了。”我喝?我才不喝加了料的王八汤。展云弈边说边给我也盛了一碗“子琦,这几个月你怎么还没长胖啊?平时都吃些什么?多吃点啊。”怎么成了劝我了?我赶紧转移话题“你来做什么?”我脸色当然不好看。展云弈笑嘻嘻地说“回家吃媳妇做的饭呗,还来干嘛?”他说啥?他是个痞子!是无赖!他当我是什么?我火气一下子上来“你说走就走,说不理我就不理我,你还打我一巴掌!现在这算什么?”我越想越气,对他怒目而视。他正努力地吃大餐,啃那只王八,就跟饿了八辈子的饿鬼投胎一样,他边吃边嘟囔“我先吃点垫底,吃完给你慢慢说。”我,我忍,我忍不住心软,忍不住忘了王八汤里加了料,喝了一碗,觉得味不错,自己居然主动又喝了一碗。我站起身拎过电饭煲给他盛饭。在苏河的时候,我吃一碗他要吃三碗,我吃完了就看他吃,帮他盛饭,把菜里的肉挑到盘子边上方便他夹……我怎么老想着那些温馨的事儿,今天的主题是报仇!他狼吞虎咽地吃完,拍拍肚皮长舒口气“子琦,你的手艺真好,以后有口福了。”我再忍!默默地把碗筷收了,全堆进厨房,现在没心情洗。弈走过来伸手从后面搂住我的腰。我鼻子一酸,眨眨眼忍住,一把摔开他进屋。很严肃地用下巴指着沙发告诉他,坐那儿交代。弈拿出烟来点,饭后一支烟?我也同样拿出烟点燃一支,我看到他眼皮一跳,这是展云弈第一次亲眼看到我吸烟。他特别讨厌女人吸烟,我本来早就没吸了,他走了后一个人又开始吸烟,我等他发火。现在冲我发火,我火比他大。他没发火,很自觉地自己把烟灭掉,然后看着我。意思是你灭了我也不能吸了?我心里好笑,没理他。大概他也看出来了,这屋虽小,烟灰缸却多。到处都是,各种形状,各种颜色。他静静地看着我说“子琦,女孩子吸烟不好,早告诉过你不要吸烟了。”我现在只想和他对着干“吸烟的女人就是坏女人吗?这个,不影响一个人的本质。”“跟本质无关,影响身体。要不,我再不吸烟,你也不要了好不好?”他柔声地劝我。我总是吃软不吃硬。他一柔,我的火气直线往下降,终于忍不住把烟灭了。说实话,当他面吸烟我也不习惯,总觉得在干坏事。可是我没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平时想着他来,想着他会来找我,可是见了,心里积压的怒气就似达到了快要爆炸的边缘。“你在怨我么?子琦?”他还是安静,眼睛深邃,黑得看不见底。他接着说,“你在怨我打了你却不再来找你,一直失踪是吗?”是的,我在怨他,我可以放手,可是我怨他,怨他连个交待都没有就晾着我,不管我。怨他对其他女孩子温柔,怨他让我独自在这里闯荡。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楼房出神。他长叹一声伸手来拉我,我往边上一闪躲开。“子琦,我没时间,我忙活了整整半年,一天都没休息过。”我不信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过去的那几个月所有的悲伤,所有的东西全涌了上来,我听不进他的解释。“你连一个电话都舍不得打?你回来也不肯找我。”我转过身看他,“你居然打得下手?你劲真大,你连听我说一句都不肯?你都不肯信我?!”我红着眼睛吼了出来。“我从英国回来,去香港,到成立这家公司,自己创业真的很难。一回来想给你电话,又想等一切安定了给你惊喜。不要生我气了,子琦。”展云弈见我不出声,低着嗓子对我说。他走过来抱我,我就是不要他抱,他箍着我不松手,挣扎得累了,才趴在他胸口哭起来“我没有和宁清算计你,没有没有。”他不住声地哄我“我知道,他出手时我就知道。当时我太累太累,我只想赶回来见你。看到你和宁清在一起,我气不打一处来,本来想好好揍他一顿,你还跳出来挨我一脚,我是怒火攻心,地方再宽点,我用力够大得话,一脚就能把你踹死!看你气都闭住了,还帮着他说话,我不气才怪!”我吃惊地望着他“你没有误会?没有?”他又好气又好笑“没有,我一开始就告诉你,子琦,没有误会。我从来没有误会过你。我只是气极了。”“你气极了就可以打我?然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我声音大起来。“原谅我,我没控制住自己。家里那么多事,一回来,疲倦得不行,火都冲你发了,原谅我,子琦。”我看着他真不敢置信“你知道那晚发生过什么吗?你知道把我独自留下来面对宁清会有危险吗?”“子琦,对不起,我当时刚下飞机,累得不行,当时也没时间让我多考虑,唯一遗漏的就是这个。我赶着连夜处理事情,刚回来第二天又飞回去。几天几夜没睡好,疲倦之极,我想,你会理解的。现在差不多了,我离开展家,做自己的事。这不,刚稳定下来。”他解释着当时的情况。可是,他知不知道那个夜晚是多么恐怖,那个夜晚我身无分文只能打0.那个夜晚,我都不敢去回想。我闭上眼任两行泪淌下,手一扬一巴掌就扇了过去,轻轻脆脆地印在他脸上。他动都没动,一丝怒气都没有。他轻声说“打回来了,扯平了?可以原谅我了么?”我,我不知道,我皱眉,肚子痛,王八汤!他怎么没事?我一溜烟往卫生间跑。边哭边拉,我恨他。走出卫生间,他问“怎么了?”我怎好丢脸告诉他我自作自受?我气呼呼地对他说“人有三急,就这么简单,你可以走了。”弈还在情意绵绵“原谅我,子琦,我们真的可以重新开始,没有展家,没有别的,你做你喜欢的事,我做我的事。一切都会好的……”我顾不上他如何形容好,我居然又跑厕所。这下展云弈慌了,浓眉紧锁“你到底怎么了?”我还想问他到底怎么了呢?他怎么就没事?!我不吭声。他抱着手站那儿看我“吃什么拉肚子了?”他声音一点不温柔。凶什么凶?我没好气说“王八汤!”“我怎么没事?”他疑惑。我还奇怪呢,凭什么他吃得多,整个小王八都吃下去了,有事的是我?我委屈,委屈得不行。“你动手脚了?往里面放巴豆了?”他气急败坏,原形毕露。要是放的是巴豆就好了,你要不拉我就不姓唐!我第三次冲进卫生间。再出来,已有要脱水的迹象。“到底往汤里放什么了?!”他怒吼。我一抖,全招了“那个,三黄片,放了三袋。”他脸色难看地把包装药的塑料口袋看了几遍。一言不发拉着我就往门外走。“你干嘛?”“去医院!你最好闭嘴跟我走,我真想揍你!”他还在吼。好女不吃当前亏,我也不想再跑卫生间,乖乖跟他去医院。看见点滴针头我一哆嗦。他用手蒙住我的眼不让我看。只觉手背上一凉一痛,我不是怕痛,我就是想哭。就听到他又吼护士“你轻点成吗?”大概护士见他浑身冒火,只小声嘀咕了句“本来就很轻了。”迅速闪身走了出去。我睁开眼,他正瞪着我“好了再和你算账!”和我算什么账?我还没消气呢,不过现在理亏而已,我腹痛,突然手机响了,上面闪动着郁儿的名字,糟糕,忘记给郁儿十点打电话了。我正要去接,展云弈已拿过了电话,看了看上面的名字,直接接听,我隐约听到郁儿的声音,她说“喂,你再不接电话,我真报警了哈。”我急得想跳,手机在展云弈手里啊,只听他冷冷地说“苏郁,报什么警?”我大叫“这是我的手机,你无权接听。”展云弈冲我说“你再乱动!”他的眼神吓人得很。我只求郁儿千万不要说出我和她的对话。听了会儿,他把电话挂了,没好气地坐到我旁边,想发火又不好发,半天不吭声。我也不想理他,这个男人,我爱了那么多年,他居然狠得下心出我,而且知道没有误会,还跑得无影无踪,扔下我就走,说啥也不轻易原谅他。我闭着眼想,拉肚子都拉累了。想吃东西。有他在,甭想!忍吧。我迷迷糊糊地想睡。过了会儿,他摇醒我,点滴完了。那个护士报复他,看似很轻,却猛的一抽针头。我啊的一声叫出来,手背上的棉球迅速给血染红。弈慌了神,用手使劲压住棉球,我觉得本来没那么痛,给他一使劲却捏痛了。“不痛啊,子琦,你别哭。”他着急。我叹口气说他“你能不能轻点?”转身他又吼人家护士。我看那小护士都快给他骂哭。忍不住说他“展云弈,现在很晚了,你声音轻点行不?”他很酷地瞪人家一眼,才拉着我走。坐在车上,他还是闷着。我急“你拉着脸干什么?拉肚子挂点滴的是我!我气还没消呢。”他哗的往右边一打方向盘,刹车停住“为了你我忙得脚不沾地,你还拿那什么王八汤给我喝?你还没消气?”我看着他,缓缓对他说“弈,我知道,你很累了,你放弃很多。你想和我像在苏河一样开开心心地生活。可是,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你甩我一巴掌走掉的时候,你去努力的时候,你想过我的心情吗?想过我的感受吗?想过我可以一起与你分担了吗?你只是处理完了,通知我一声,说声抱歉,就完了。下次呢,再有下次呢?你没有误会,可是我有。我误会你与梅子,误会你与无锡那个演员,误会你和你公司的设计师。”我哽咽,“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我真的不能和你一起面对吗?”推开车门,我下车。他跟下来。我指着他说“你再跟过来,我就去死!”弈黑着脸站着,车灯照他背后,我看不到他的神情,他的眼睛闪着光。我招手拦住一辆空车,车开走了很久才回头,他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不住地问自己,我是不是又一次把他推开了,他会想明白吗?我做对了吗?
第十六章 两心相许
阿成效率很高,带着我看了辆二手OLO,说是一个媒体朋友换下来的,保养还好,七成新,只开了两万多公里。价格很便宜,半卖半送只给了四万多块钱。初开车的人对新车好奇得很,我成天没事就开着车在路上磨。四处逛楼,新房二手房都去看。我真的是特别想要一个家,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窝。展云弈没来找我。倒是和薇一起去布置样板间做平面时她常提到他。薇性格很开朗,对B市处处都好奇,做完工作我带她去茶馆喝茶。找了个小厅坐下,我问她“薇,你喜欢喝什么茶?”薇甜甜地说“我就想见识一下,随便什么都行。子琦姐,你对茶熟么?”我张口就背“这里的茶馆又叫清茶馆,一般方桌木椅,陈设简洁,通用盖碗,中国的茶最早晋代有记录,南北朝出现茶馆雏形,唐代出现文字记录,宋代就非常普遍,现在全中国都喝茶。”薇听得直拍手,崇拜地看着我“哇,你好厉害。这般历史记得清清楚楚。”我叹了口气,把桌上的介绍拿给她看“我照着念的,太多了,全读给你听我嫌累,自个儿看吧。我点茶。”一旁的服务小姐也跟着我笑。我点了铁观音,请小姐冲泡演示给薇看。不料这丫头看完小姐演示后,自己动手要泡给我喝。本以为她闹着好玩,没想到举手投足间,她压根儿不输给茶馆的专业人员,轮到我目瞪口呆,然后拍手崇拜了。“子琦姐,我们那里也讲究喝茶呢,展云弈也是功夫茶高手呢。”她谦虚得很。“他也会像你这样泡茶?”我有些吃惊,想起上次他笨笨地砸碎了紫砂茶壶的样子。“展云弈聪明着呢,为讨我老爸喜欢,专门跑去学了一个月,每天不停地泡,那些日子我喝他的茶都喝饱了。”薇埋怨地说。我很奇怪“为什么要学来讨你老爸欢心?”只要不在公司里,薇就喜欢直呼展云弈名字,她老早认识展云弈。对我的问题她回答得干干脆脆,我几乎怀疑她是展云弈派来的说客了。“展云弈要成立新公司,他不做展家家主,我老爸骂他不争气,他手里有展氏的股份,只能卖给自家人,他不肯就变不了现啊,老爸说想借钱,门儿都没有,他被我老爸骂得狠了,所以变相去学泡茶好拍马屁。”薇三言两语解释完,我只能想象他当时的状况。不是不被感动,只是觉得越发沉重,从外人那里才知道他的情况就更加生气。茶也没心思喝了,吃过茶点就送她回去。我是不是该对他好点呢?我心软。在我的心目中,我向往的是相濡以沫的感情。不是单纯的给予也不是单纯的接受。我知道他难,知道他这样是非常非常不容易了。有多少男人肯为一个女人这样去付出?这个社会如此现实,要找一份真挚的感情已经不容易,我要求是否高了呢?我很矛盾。正巧杂志社拉到一份广告,对方以旅游费冲抵广告,杂志社就当是员工福利给了大家。我和菲儿两个人去了四川。天府之国名不虚传。吃的东西太丰富了。我和菲儿跑去吃龙抄手小吃套餐,两人心想十五元一客能吃多少啊?一人点了个三十元的餐,就瞧着服务员一小碟一小碗一小盘往桌上放,一会儿工夫就摆满了整张桌子。我们两个人瞪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菲儿,我觉得有必要围着桌子吃。”我感叹。菲儿拿出相机拍我的吃相。完了给大李发信息说“来这里明白了什么叫价廉物美。”市内景点转了遍,九寨沟,乐山大佛,峨眉山一一游历。我印象最深的是青城山。这座号称天下第一幽的道教名山。我在山脚的定福宫看到一堵墙,墙上刻了一行字天法地,地法道,道法自然。我问导游这是什么意思。导游没有先给我说字,而是指着这座道观对我说“你看这座道观是不是形状不整齐?”我仔细一看,定福宫依山而建,不像紫禁城四平八稳讲究对称,看得出这里的殿堂楼宇没有因为修建而毁了山石树木,有几棵树斜斜从边角挤出来也没舍得砍去。我对导游说了看法,导游微笑“这行字是出自老子的《道德经》,意思是混沌初开,天地形成,道家的思想由天地转化而来,而道是天地之道,自然之道,所有的一切都是自然形成,你看道家的庙宫殿观的修建都依山势而为,不强求一定要中规中矩。”我如茅塞顿开。这一刻心中喜乐无限。我不用去想展云弈为我付出了多少,他应该去怎么做,顺其自然,顺心而为。他想不想得通都没什么关系了,想不明白,我不想这样和他在一起,分手自然,想得明白,他也觉得该这样,在一起也自然。我喜滋滋地带着我新学得的理论回到B市。我怀着一颗感悟道法的心平静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不久后他打来电话,说晚上要来。我想王八汤忍不住想笑,这次没有去弄那些稀奇古怪,炒了几道小菜等他上门。七八点的时候,我听到瞧门声,打开门一看,几乎吓呆。展云弈带着几个大汉并一大堆不明物品出现在门口,没等我开口,他笑嘻嘻推着我进屋,回头招呼“把东西全搬进来。”我费劲儿地问“搬?搬什么?”他不回答,一个劲招呼那几个膀大腰圆看模样像是搬家公司的员工一个箱子两个盒子不停往我屋里塞东西。就眨眼工夫,进门的地方已经被不知内容的箱子盒子堵得只剩条能挤身出去的缝儿。我呆呆地看着,反应不过来。直到那几个搬运工走了,我还愣着。展云弈说“从今天起,我搬过来住,咱们好互相了解!”说完也不理我,摩拳擦掌围着饭桌流口水,“看着就好吃,子琦,开饭!”我彻底被他打败。这是怎么回事?他说他要搬来住?我没听错?看着这堆小山一样的物品再看看我这一居室的屋子。我没法心静没法想我的道法自然,我指着那堆不明物品对他怒吼“展云弈!你解释!怎么回事?!”他貌似无辜地眨眨眼,嘴里还含着菜,发出一阵模糊的声音“哦,我的衣物用品,子琦,你说的对,我们太不了解,我决定搬过来,我们以后同吃同住同睡,我做什么事会及时与你沟通,你不了解的我一一做说明,再也没有误会!”他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嘴油汪汪的,一只手还拿着根排骨。我给弄糊了,我不知道我的意思啥时候变成需要与他同吃同住……等等,什么?同睡?!我已经气得口齿不清“我是说你做什么事都不考虑我的感受,都没想过要和我一起去面对?!”他还在吃,还在笑,还在装无辜“我就是充分考虑你的感受啊,不再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不管,不再让你一个人去超市拎着大包小包可怜兮兮地连个搭手的人都没有啊?”我张张嘴,还没说话,他顺手就把手里的排骨喂进我嘴里“很好吃呢,快吃,我饿了。”是,你饿了,我晕了。一顿晚饭我食不甘味,他吃得眉开眼笑。我慢慢嚼着饭粒,静下来想对策。展云弈似乎很满意我现在的反应,难道这就是他思虑多日后想出来的解决办法?他把东西搬过来,肯定猜想我不会发火把他扫地出门?要是我硬赶他走,他会怎样?想到就动手。我“啪”的一声把筷子一放,横眉冷对“东西哪儿搬来的还搬哪儿去,限你两个小时内搬东西消失!”“不!”啥?他说啥?他不?他不搬回去?这个答案绝不是我现在想听到的“你凭什么要住这儿,凭什么不搬回去?”“我把别墅卖了,没地方住了。”他慢慢说。“卖了?为什么?”我奇怪。“没钱啊,欠的钱还没还呢。我穷。”他居然对着我哭穷?“真的假的?诓我玩是吗?”我不肯相信。“子琦,真的,你说不能瞒着你,我这不都大实话嘛。几套房子全卖了,要还债还利息,好在B市房价涨得快,卖得不错。”他看似真诚地盯着我。可是我就是不能相信。怎么可能?他由一只钻石龟一下子变土鳖了?弈嘴角一翘,在我眼间晃晃手“别瞪了,相信事实吧,我绝不说谎骗你!”我还是不放心“那你以公司为家,回公司住办公室去。”“我这么多东西,办公室放着影响客户上门,子琦,我找着房子就搬,今晚你收留我?”他居然露出可怜巴巴的神色。我怔怔地望着他,手上冒起一层鸡皮小粒子,实在不习惯他对我撒娇,深吸口气转过头不看他“找着地方就搬啊。”话音一落,他迅速在我脸上亲了一口,高兴地跳了起来“我就知道我家子琦心肠最好,肯定不会把我扫地出门的。”我回头怒视,他马上接口“我洗碗!”对,我心软,听他说卖房子还债我就心软,薇那天还说展云弈找她老爸借钱。我叹口气觉得自己太没出息,怎么就成这样了?本来指望他想明白,可没指望到直接放狼入窝了。我是不是傻了点?展云弈衬衫袖子一挽开始动手整理门口那堆小山。他对我家地形熟悉程度让我怀疑这是他的地盘儿。他东放一个箱子,西搁一个盒子,不时对我说“抬脚,让让,别挡着。”我几乎看花了眼。完了他拍拍双手“衣服挂哪儿?”不等我回答,他哗的一声把柜子拉开,我跳起来挡他面前“这里面放不下,你的还搁箱子里去。”他笑嘻嘻地往里面打量了一下“可是我的衣服不挂不行呢,怎么放不下?我来整理就是。”他搂着我的肩把我往沙发里一推“你休息,我来。”转过身却嘀咕了一句“又不是没见过。”“你说什么?”“我说你衣柜太乱了。”他吊儿郎当地回答。我越来越后悔让他住“你找到房子就搬哦?”“你放心,我肯定搬。”有他这句话,我放心得多“晚上你睡沙发我睡床,不准乱来!”我开始交代政策。展云弈回转身冲我笑“我要是想,你拦得住?”我气,我跑到厨房拿出烟来抽,不想坐在屋里看他。一阵心烦意乱,这个场面离我的想象差距太远。他突然搬到家里来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他活泼的样子我也接受不了。道法自然没教会我怎么面对这个客观事实。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展云弈换了身马甲就冒到眼皮子底下来了。“子琦,我洗澡,你帮我铺床。”弈在卫生间喊。我认命地拿出床单往沙发上铺。没多余的枕头,将就吧。拉了床毯子,也将就吧。再看看房间,他整理得还不错,空间没小多少。我累了,不管他了,上床睡觉。刚闭上眼,他推我“子琦,我要睡床。”睡意全消“你敢上来!”他好笑地看着我“那是双人沙发,你觉得我睡得下?”我这才反应过来,我的沙发坐两人刚好,坐一人稍宽,展云弈一米七八的个头肯定睡不下。我无奈地看他。他裸着上身,还挂着小水珠,肌肉结实,身板真不赖啊。“好看吗?”他嘴角噙着一丝挑逗,我脸一下子涨红,跳下床,往沙发上一蜷“我睡沙发,你睡床。”拉起毯子盖好,头朝里不再理他。听他轻轻地笑,关灯上床。黑暗是最好的保护色,我半天睡不着。他顺利闯进家里来还成功霸占了床,我着实失败。憋了一肚子火,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子琦,睡着了么?”他静静地问我。“睡着了!”“你会担心我么?”“不会!”“为什么?”“因为睡床手脚能舒展不会做噩梦!”“你喜欢我没钱,还是喜欢我有钱?”“有钱!”“为什么?”“你不会住我家打秋风!”“其实我非常有钱,现在还是要打秋风!”“为什么?”“因为我有展家的股份,那是我母亲在展家的名分,我不能卖,不在展氏,我只年年拿花红。”我没说话,我心里发酸。“子琦,你会让我住到年底吗?”“为什么?”“今年底,就还完债了!”“你可以租房子,一样到年底就还完债!”我听到黑暗中有牙齿磨得霍霍作响。展云弈很生气,唐子琦很得意。我小扳一局,偷笑着入睡。这样子的弈比板着脸生气发怒的弈可爱太多太多。我不知道的是,他其实也在偷笑,展云弈并没睡着,他终于明白两个人之间有些东西不是他原来想象的那样。子琦也不是那个苏河镇里没长大的孩子。他为自己成功地跳进她的屋筑巢垒窝得意地偷笑着。醒了,最多六点,我看见青色的晨曦带着一线阳光刚刚探出头来,不习惯睡沙发连懒觉都没了。瞧瞧自己,躺沙发里面,脚翘在沙发背上,头朝下脚朝上。作孽啊,这身酸疼都拜展大少所赐。我往床那边看去,猪还在憨睡中。我蹑手蹑脚起来,走到床面前看他。浓浓的眉,长长的睫毛,睡得一脸满足。哼,霸占我的床当然好梦。我用口红在左手写了个王字,在右手写了个八字,轻轻印在他脸上,他感觉到了,人没醒手自然一扬。我躲开,得意地瞧着那两个鲜红的字印在他脸上。曾经看过一条新闻。有个小偷跑别人家里偷东西,正想下手,房主回家了。小偷灵机一动躲到了床底下,想等主人睡了再爬出来偷,不料他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半夜还打起了呼噜。主人看着电视听到声音很奇怪,不是电视里发出来的,哪儿来的呼噜声啊?一家人东找西找,发现躺在床下呼呼大睡的小偷,小偷一觉醒来束手就擒,叹气说,不该在作案现场久留。当时看得大笑。现在就当它是经验。作了案,及早开溜。走出大门去上班。我决定今晚去郁儿家霸占她的床,顺便躲开展云弈的怒火。兵法有云一而鼓,再而衰,三而竭。今晚回家,展大少士气正盛。唐子琦不与他正面交锋。下午快下班,正准备和郁儿联系。展云弈电话打来“子琦,我没钥匙。”一句话打破我的计划。我试探地问他“今天我累了,不想做饭。”“没关系,我们在外面吃。”展云弈的声音不带丝毫火气。“早上那是开玩笑,你生气没?”我得探明敌情。他笑得很自然“你啊,就是淘气,多大的人了,还搞这种小动作?我没生气呢。”我放下心来“今晚我想吃比萨。”两人约好时间在必胜客见面。我开着我的OLO,他开他的奥迪,其乐融融吃完比萨,没有见他脸上现出一点端倪。各上各的车,开着回家。一进屋他就发难了“子琦,你的口红呢?”我乖乖把作案工具交给他。“很好,没敢跑也没反抗,我会从轻发落。”他在狞笑。我肠子都悔青。这里是大尾巴狼的天下,我要是黑带高手我会把他连同他的杂物一并丢出去,拍拍手关门不理。“把眼睛闭上。”展云弈冷冷地命令。我听话地闭上眼,听到他在耳边说“你怕得睫毛在抖。”然后密密的吻落在我的脸上,从额头到脸颊到下巴到脖子,就是不亲我的嘴。我睁开眼,展云弈的眼睛炯炯有神,他的嘴,天,他涂了口红的嘴看上去妖魅诡异。我猛的清醒往卫生间跑,听到他在身后大笑。恨恨地擦掉满脸的红嘴唇,展云弈,你休想再住下去!我愤然走出去。他笑着看我。“展云弈,你心机够深啊,你真能忍,你逗我好玩是吧?”“子琦,我最喜欢看你瞪着眼睛生气。”他说。我气结无语。他敛住笑声抱我入怀“子琦,我们不闹了,我不捉弄你了,我们以后一起,再难也是一起。”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他没有回避,眼睛沉得像黑夜,真挚地看着我“我想了许久许久,一直以来,你在我心里都是单单纯纯,那么小,一直就想护着你,就想给你最好的环境好好疼着你,看你开心,我会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满足。可是,子琦,我忘了你长大了,你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空间,那天你生气地问我为什么不能和我一起去面对。”他像是在诉说也像是在问自己。“为什么呢?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从没想到过你还能分担我所有的烦恼与困难。我没有想到过。也许我做事的习惯是一个人去肩负所有,什么事都一个人担了,我没觉得一个人会累。我想了许久许久,给你一个好的环境不好吗?不要你去面对那些头痛的问题不好吗?想到不用你去面对我累着我也愿意,我打心眼儿里乐意。从前我拘着你,你要跑,后来不拘着你了,你还是说不好,你要和我一起。我想我真的是错了,你不是我养在笼子里的鸟,只喂食你就会满足。也不是我放的风筝,由你飞,我一扯线你就得回来,你要和我一起飞,是吗?子琦。”我感动,我望着他说不出话。“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在国外是怎么过的。我见到了我祖父,见到了展家的人,我从来没有当自己是展家的人。用他们的钱读书,为展家做事,我只是不甘心。母亲去世后除了在苏河的那一年,我从来没有快乐过。子琦,只有想到你,我唯一能感觉到真情和温暖,所以,我不能没有你。”我彻底敞开心扉“弈,阿娘走了我很孤单,很敏感,我好强,我生怕别人说你养着我,我很努力,读书也好,工作也好,我一直努力。别人凶我可以,你说一句重话我都受不了。我只是小镇上的孩子,对大家庭充满恐惧。我怕别人挑剔,怕别人看我不起。你说你养我我就受不了。我表面上不看重金钱地位权势,那是我骨子里在自卑,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郁儿说我太骄傲,其实是我太弱,所以,如果不能和你一起面对,我宁可不和你在一起。”他的手抱我更紧“不行,你不能不和我在一起。我就是怕,所以才会搬过来住。”“那你是故意搬来的?”我问他。弈微笑着亲我的脸“别墅真的卖了,我当然可以在外面租房子,但能搬来和你一起住我求之不得,自然不会去租房子。”我叹气“就知道你是成心的。”“我想好好和你待一会儿,像在泰山那会儿抱着你和你说心事。你说我成心也好,有预谋也好,我搬来就不会再搬走。你心里有再多的结,我也要解开。子琦,你不要骂我不讲理,看你和我呆一起这么犯难,我不是没想过放手。这么多年,我身边也不是没有女人。我只是找不着,找不着那种能让我从心底里想要去保护,想要去拥有的感觉。”我吃醋“那你有多少女人啊?嗯?”弈胸膛震动,发出笑声“人家说不吃醋是不在意。你在意我,而且很在意。”“有什么好得意的?”我拿眼瞟着他,“我也去找很多男人,看看你在意不?”“你不用去找很多男人来证明,答案早就出来了,我同样在意,所以,子琦,你说你不嫁我行吗?”弈深情款款。我,就这样同意?我总觉得亏,自己很亏,这么多年我就一个人,凭什么他有那么多女人,凭什么他一温柔就万事大吉?我从十六岁到现在快满二十九岁,跨入三十老女人的行列。十四年的岁月纠纠缠缠都和他一起,“展云弈,你太可恶,你几句话就要骗我原谅你,就要我嫁给你?!”我忍不住心酸。“子琦,这样可好?”他吻我左边的脸。“不行。”我拒绝。“这样呢?”他吻我右边的脸。我摇头。“从现在开始,我只疼你一个,宠你,不会骗你,答应你的每一件事情我都会做到,对你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不欺负你,不骂你,相信你,有人欺负你,我会第一时间出来帮你。你开心的时候,我会陪着你开心,你不开心,我也会哄得你开心,永远觉得你最漂亮,做梦都会梦见你,在我的心里只有你。”他一口气背台词,连个结巴都不打。眼睛闪着笑意,盈满温柔。我撇撇嘴不屑“对多少女人说过?记这么熟?”他腾身抱起我“女人难缠,终于明白了。”“你干嘛?”我搂住他的脖子喊。“有句话说得好,该出手时就出手,绝不再和你废话半句。”他抱起我往床上放,他的温柔跑得影儿都没了,只有霸气。他堵住我的嘴不让我再说话,他的吻绵绵不绝,我叹息,双手绕上他的脖子,热烈地回应。半晌他抬起头来看我,眼睛染满**“子琦,你总说我只是在守着苏河的那个梦境,我也想不出我喜欢你什么,我就是爱你。”他深吸一口气,慢慢说“我爱你,子琦,说这三个字很难,我也会害羞,男人说这三个字很难很难。”我看着他,舍不得移开眼睛,这是我一直爱着的弈,眼泪忍不住往外涌。他轻轻吻上我的眼睛“清明节到了,我们回苏河看阿娘,我答应过她,这个时候带你去。”我抱着他放声大哭。这一夜,他的怀抱一如从前,安全而温暖。
第十七章 银冠新娘
暮春四月,苏河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弈安排好公司事务,我告假,两人一起回苏河。再回到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回到我和弈相识结缘的地方。离开后回去几次都伤心,唯有这次,我满心欢喜。我想念着那里的一切,想念着河边的木楼,想念着山上的青竹,想念着阿娘,想念着娟子。近了,快到了。我几乎急切地想拉着弈去看,看我们生活玩耍过的每一处地方。在山坡就能看到了,那熟悉的镇子,熟悉的街。我们相视一笑。弈稳稳地牵住我的手往那幢熟悉的小楼走去。像从前每一次放学回家,像每一次从山里回家的时候一样,他牵着我的手。娟子知道我们要回来,高兴坏了,连声说把房间收拾好,让我们一定住家里。走过凹凸不平的街道,听过遇到的每一个熟人亲切的问候,我看到了我们的家。还是那道低矮的院墙,墙头开着艳丽的花,我用力握紧弈的手,他轻轻对我说“子琦,我们回家。”推开院门,就看到娟子。盘着头髻的她温婉如水,坐在堂屋门口绣花。我仿佛看到妈妈,做着活儿在等着我和弈回家。我眼睛红了,哽咽地叫她“娟子!”她抬头,惊喜地看着我们,嘴里不住喊“来了,阿迪爸,子琦回来了!”回来了,终于,我和弈一起回来了,从送他离开到和他一起回来,整整十三年呢。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我只想落泪。“子琦,好好的,别这样,嗯?”弈搂着我的肩哄我。“好啦,等你们这么久,终于到了,进屋啊,开饭喽!”娟子抱起她的儿子往屋里走。她的老公有些木讷,坐下后就端酒。我和娟子逗着阿迪玩,弈和娟子老公一碗碗喝酒。娟子嗔笑“他啊,一喝酒话就多了。”眼前的一切都这么融洽,我的心泛起温柔恬静的涟漪。弈和娟子老公越说越高兴,两个男人因酒而熟悉,这是男人沟通的方式,女人没法介入。娟子放阿迪自己玩,拉着我上楼“不管他们,我们去房间。”“怎么还是老样子呢?”我有些惊讶。“我想总得留一间给你,这间卧室我就没动过了。”娟子微笑回答,她牵我的手,“真好,子琦,你和展云弈这样真好。”我含着泪看她“谢谢你娟子,下午我想和弈去看阿娘。”“知道,香烛纸钱都准备好了。”她笑着说,“还有一挂炮。这是喜事,得让你阿娘知道。”我看着山坡上那处坟茔,感觉阿娘不在那里,她在我心里。我当她在身边,一直在身边。弈对我说“子琦,我一直想陪你回来。”我点燃香烛,给阿娘烧纸钱,弈默默点响爆竹,噼啪声中我看见炸开的红纸屑与青烟在风里飞扬。弈拉着我给阿娘磕头,他说“我答应过的,我会照顾子琦一辈子。今天我和她一起来看你,想求得你同意,同意让我娶你的女儿。”他说完,竟然轻声唱出了一首歌那天我来到这个小村庄露水轻轻打湿我的衣裳我的心是这样欢畅我细声问你呵我的姑娘你眨着星星般的眼睛指引我来到这座村庄你的心是否也同我一样,告诉我让我笑得欢畅我捂着嘴不敢相信,他什么时候学会了唱这样的情歌?他的脸现出一丝羞涩,他的眼睛却勇敢地看着我。我止不住泪如泉涌“你,知不知道你的歌比镇上六十多岁的大叔唱得还蹩脚?你怎么会唱这么难听的歌?”弈涨红了脸,眼睛里透出恼怒。他突然大声唱起来子琦的心比二月的河水还要冰我把它捂在胸口让它融化山上青竹节节高要等你到何时你才知道唱完瞪着我“嫁给我!”眼泪迷糊了我的双眼,我又哭又笑“展子弈你啥时候学会这套的?”他大言不惭“娟子老公教的,他说只要开口唱歌,山上的鸟没有听了不跟着飞回家的。我在厅歌不是歌王也是歌霸,现学现卖!”我看着他,看着这个能勇敢地高唱情歌的男人,我觉得幸福。幸福在每个人心目中,在不同时刻它的定义都不同,此时此刻,我觉得幸福。我突然转身往山下走,脚步虚浮,我听到了,阿娘也听到了,我恍惚觉得十几年时间真的是弹指一挥间,黄粱梦醒,还在原来的地方,还是原来那纯纯的情感,没有波折,没有委屈,没有伤心,没有绝望。“子琦,你怎么啦?”弈从身后急步走来,握着我的肩,止住了我的脚步,“你不高兴吗?你不答应嫁我吗?”我没有回头,冲着镇子放开喉咙高唱哥哥的心我藏在心里有百年我的虔诚会感动苍天唱完咬住唇笑着往山下跑去。一回头,弈傻傻地站在坡上发愣。我大喊“展云弈,我要嫁给你!”他突然变成了山里的少年,撒开脚丫子向我跑来,一下子冲到我面前把我扛了起来,手掌毫不留情地打我屁股“叫你使坏!叫你笑我!娟子老公说,就得揍才会听话!”我咯咯地笑着讨饶“再打就不嫁你了。”他气呼呼地说“现在由不得你了。”一直扛到河边才放我下来。我一脚踢过去,他笑着闪开,把我拉进怀中,紧紧抱住“还想踢我下水?”我轻轻靠着他的胸“小气,还记仇呢。”“子琦,还记得那年我要走的时候么?”“嗯。”“记得我说过什么吗?”“嗯。”“我在对一个才十六岁的小女孩求婚呢。”“嗯。”“子琦,你绣的包真难看!你的脸就没洗干净过!你居然烧知了蚂蚱请我吃!你头发上居然有蚤子!”嘎?我不知道这个小瘪三这么记仇!尽记得我的糗事!“子琦,你瞪眼睛的样子最好看!”我不让你在我面前晕菜我就不叫唐子琦!我瞪着他赌咒发誓。在苏河待了两天我们就回B市了。临走时娟子给了我一样我做梦都想要的东西。用一个老大的箱子装着,弈无论怎么问,我只是笑,不告诉他是什么。这个让人晕菜的家伙,可不能提前让他知道。弈还是住在我租的房子里没有搬走。每天一起出门上班,下班后去超市买菜,要么在外面吃,最普通家居生活莫过于此,只是内容多了相互工作上的事情。偶尔约着各自的同事朋友一起玩。他名正言顺地成了我的男朋友。我们在北面三环附近买了套三居的房子。我坚持买这种小区的房子,弈不明白。我告诉他我喜欢住小区,有人气,不喜欢空旷的地方。薇帮我们设计。我一有空就去看装修,看着我的家一点点成形。弈常常看我愣在房间里,就摇醒我“子琦,我觉得你爱它胜过爱我。”我说“难道你想让我说有你没它?”弈很气闷“原来我和一堆砖同等地位。”“哦,不是呢,你比它重要。”我更正。“这还差不多。”他又开始得意。我强调“是你的银子重要,不然,我最多只能买厨房和卫生间这么大块地方。”弈愤愤不平“说了半天你爱的是我的银子!”我轻笑着吻他“我还爱你。”原本是想等过了年开了春,弈拿到股份花红还完账,公司没有了经济压力再结婚。他不肯,猴急着和我谈,我看着桌上的剩菜说“数吃剩的排骨,剩一块提前一个月,剩两块提前两个月。”弈后悔晚饭狼吞虎咽“我嘴里没啃完的这块能不能算半个月?”我答“我还没吃饱呢。”他赶紧把菜盘子从我面前拿开,一块一块把排骨找出来。数了好几遍,高兴地说“今年秋天!”于是,我们定在秋天举行婚礼。娟子一家做我的娘家人来B市。郁儿她们争着要当伴娘,几乎和杂志社一帮女人争起来。还是娟子有办法。娟子说“虽然不是在我们镇子里结婚,可是做伴娘却不能只有一个人。”那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马上结成同一阵营,商量着怎么为难展云弈。唱山歌不会,改歌词一个比一个厉害。展云弈邀集一大帮小伙儿上门的时候,隔着门,这群女人就着《喜唰唰》的调唱开了“不开门不开门,不拿红包不开门。”红包刷刷地往门缝里塞,里面又变成《心太软》“我不能心太软,心太软,不能轻易把门打开。”门外吼吼,红包又刷刷地往里塞。第一道门终于打开,一群狼嗷嗷叫着胜利冲关。三个房间门都关着,好汉们还得一一冲关。娟子陪我坐在书房里,她正在给我戴银冠。我没穿婚纱,穿的是妈妈绣的那件衣裳,只不过,从胸口袖口到下摆全给娟子缝上了层层银块,娟子说这是娘家人送我的嫁衣。我本来觉得贵重不肯要,她说我把木楼都给了她,这点心意我一定要收。她用毛巾裹住我的额头,小心系上银冠。穿好衣裳,戴好银圈,系上百褶裙,再加上银冠,我觉得转头都有困难。我对娟子说“我现在至少增重了十公斤。”门外还在喧哗,终于把目标移到了这里。我突然害羞,怕展云弈瞧见我现在的样子。娟子退后一步看我,笑着赞叹“子琦,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新娘。”门口此时传来歌声,是娟子老公帮展云弈闯关来了。娟子和老公本来就是对歌对上的,此时情歌响起,回唱得一点不含糊。她老公歌逢对手,没辙了,哑巴了嗓子。突然听到展云弈开吼好男人不会让心爱的女人受一点点伤绝不会像阵风东飘西荡在温柔里流浪好女人不会让等待的新郎心越来越慌孤单单看不见新娘娇羞的模样!我的天,他把歌词改成什么样了。门口一阵哄笑,娟子笑着把门打开。笑声嘎然而止,我想外面的人可能都没见过我这样穿着的新娘。我抬眼瞟着娟子不知所措,她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我终于抬起重重的头往门口看。我没敢看弈,听到那帮女人欢呼着冲进来“哇,子琦,好漂亮!”每个人都伸手出来摸我的衣服摸我的头冠。我突然觉得我成了展出物品,提供满足她们好奇心的服务,哭笑不得地站着发愣。正暗自后悔不该现在穿这身衣裳。弈突然回过神来,几步抢进来,大手一挥,把沾在我身上的女苍蝇们挥开“要摸就摸我!”我忍不住笑,屋里笑成一片。等到宾客散尽,我伸手去摘银冠,这家伙让我脖子快断掉。弈拦住我的手“我来。”他小心地摘下银冠,摘下银圈,他的手碰到衣襟上的搭扣,我看到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他停住“子琦,你今天差点让我晕倒。”嗯,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子琦,你今天美得让我移不开眼。”嗯,听着甜滋滋的。“子琦,你三十岁了,怎么还会打扮成这样?”嗯,说我老?我抬头瞪他。“子琦,你都老了,以后不准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嗯?什么意思?我眼中开始聚集怒气。“子琦,你就当个黄脸婆最好。”我吼“展云弈,你今晚睡沙发去,咱们家的沙发够睡两个你!”“子琦,今年下雪,我一定和你一起走完长街。”我不为所动。“子琦,我是家长,现在我做主!”展某人不再温柔,不再废话,终于露出獠牙。就这样,我们跨越了两个七年的爱情故事圆满落幕。
第十八章 展云弈番外篇
唐子琦你终于要来了么?我站在窗口望着下面的车水马龙笑。苏郁在我面前感叹说毕业四年这下可以聚聚了。她看似无意,我知道,她是说给我听的。这个聪明的女人进了云天见到我之后,就时常有意无意地透露你的信息。作为交换,我也没亏待她。四年了,唐子琦,我忍住没来找你,我努力站稳脚跟,渐渐掌控大局。四年里我没出现在你面前,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天地能这么顺利接到云天的单?我真是期待你来B市拍云天的广告。不为工作,恐怕你打死也不会再踏进B市一步吧。要是你知道这个广告把背景地选在B市是我的意思,目的只是让你来而已,你会是什么表情呢?我按下电话,叮嘱秘书把云天与天地在B市广告的行程表拿进来。悠悠然点燃一支烟,我不急,让你开开心心先和同学聚聚。你看,子琦,我还是待你这么优厚,没在你刚到就吓住你。我该怎么安排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呢?给你一个惊喜好不好?我开车在路上随意闲逛,跑了几圈还是忍不住开到了你住的宾馆。有种冲动现在就上楼敲开你房间的门。我在车里坐了很久,我不能急,我不想现在就吓跑你,我要慢慢逗你,四年前敢跑得无影无踪,我逗逗你也不为过吧?想到你就在B市,心情变得愉快起来。梅子倒是有几分清纯像你,可惜太嫩,给了她广告还想把我吞了,这个女人太不自量力。既然这样,就让她惹惹你。她不负厚望,为了一顿饭放下工作就跑了来。我禁不住叹息,照她这样的秉性,才出道没多久以后有的是苦头吃了。我听她喋喋不休恨恨地说你大发脾气。我想象你当时的模样。眼睛圆瞪?张牙舞爪?不知道见着我还有没有这份生动。我打断梅子的念叨,说晚上带她请你们吃饭,她不满地问为什么。我笑着说,以后还要合作,扔下工作去饭局的事儿传出去对她不好。她感动,以为我对她心细。我叮嘱她打扮不要娇艳,我不喜欢浓艳的女人。梅子喜滋滋地答应。女人啊,总是这样自以为是。我突然有点可怜她。看见你跟着服务员进来惊吓得突然转身,我心里异常满意,设想过各种结果,只有这一种才证明你还记得过去。然而等你再走进来,脸上却已不见一丝端倪。这四年工作的确锻炼了你,学会了隐藏情绪,学会了客套。落落大方,一口一个展董,涂着艳丽的口红,露出得体的笑容,我几乎被你瞒过,忍不住站在你身后在你耳边试探着说“该不是见到我脸吓白了才化这么艳的妆吧?”你的反应告诉我,原来你心里还是在害怕,你还没有忘记。我得意地大笑而去。一整夜,我都在回想吃晚饭时的情景,想你说的话,想你的一颦一笑。这是四年来你第一次活生生出现在我面前,比照片上更成熟沉稳,不再是那个摇着辫子的小丫头,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是这样的心理。想要拥有你的**如此强烈,打消了曾经冒出的想要放弃的念头。四年前你走的时候我不只一次静静地想同样的问题,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要离开我。我想你是不愿意我多管你的,你不喜欢我有太多要求,不喜欢我对你身边异性强烈的排斥感。我一直喜欢你快快乐乐的,喜欢看你笑。有时候想是不是离开我你真的会更快乐一些。我试图过自己的生活,不去找你,又忍不住通过种种渠道了解你的消息。你想要的自由我给你,每每看到照片上的你开心的样子我觉得自己做对了。隔着照片看你,我又觉得不够,我渴望你在身边,鲜活的一个人,不仅是照片而已。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我始终没法找到另一个女人来代替,我可以控制自己的脚不向你走来,却没法控制我的心。给了你四年时间,你不主动回来找我,我只能用我的法子再走进你的生活圈子。一大早我开车去接梅子,陪她一起来拍戏。我给自己找了个遮掩物,这样你就不会察觉到我思念你的心。你居然冲口对我说什么未婚夫,那个宁氏的宁清是吧?是谁我根本就不在意,和我玩就玩大一点。我瞧着你拖着大海落荒而逃,你对别的男人都这么亲切,为什么对我要躲避?心里隐隐地恼怒,又要跑了是么?我不想对你太客气。四年前你是个小丫头,我更像你的家长一样。四年后你长大了,变了不少,我想我应该像个男人一样与你接近。挂电话给你,闭着眼想象电话那头你的一举一动,说话的语气,在做什么表情。你居然理性地分析说我们不合适。我逗着你,心里也在想,我们是不是真的不合适。你说的不合适原来是觉得我霸道不讲理。你只顾着说你四年里变了很多,你完全没有想到,四年时间改变的不只是你一个人,还包括我。听你反复地拒绝,我终于克制不住告诉你结果只有一个,我想要你。我顺利答应与你们公司签约合作,处理好公司的事跑来见你。你挽着那个宁清走进来,我看见也几乎鼓掌,两人看上去真的相配,他对你温柔地笑。你喜欢的是这样的男人吗?我管不了这么多,我已经放不了手。我想好好和你谈谈。你半点时间都不给我,还踢我一脚朝别的男人跑去,然后就听见他大声宣布你答应要嫁他,他的眼睛看着我,这个男人不像他表露出的温和无害,我冷笑地与他对视,正想过来,却看你晕过去,我止住脚步,是我让你怕得如此?我没有阻止他抱着你离开。这一刻我想我是不是来迟一步。你心里对我除了害怕,除了怨恨不再有从前的感情。我跑到你租的房子里等你,看着天色发白,是该真的放手还是不顾你的感受强行带走你。两种想法在脑子里交替出现。我想不出来,下不了决心。直到你开门回来。我自然地腾起怒气。两种想法都没有出现,本能地想要占有你。你又被我吓哭,我禁不住叹气,我没法对你下重手。你说你没有想过要嫁他,我始终还是不能放心。四年后,我不想再和你分开,我想你跟我走,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只顾着自己不考虑你。然而,你不愿意。一夜的等待让我疲倦,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比我们在一起更重要。我起身离开,再待下去我怕我会发火吓着你。我没有多少时间能待在岭南,我得赶回去,我希望下周再来的时候,你已想明白,能跟我一起走。然而,就一天之后,我就接到你要嫁给宁清的消息。心里的痛与愤怒有想杀人的冲动。要应付家里的事,公司的事,还要面对你马上嫁人的事实。我的体力和精神都透支到了顶点。暴躁之后,我安静下来。我知道你在世上除了我没有一个亲人。你母亲看着我许下承诺后才露出安心的笑容。她对我说“云弈,就看在我收留你一年的份上,你帮我照顾子琦。”我很难过,她没有说让我顾念和你这么多年的感情。她并不奢望你能嫁给我,她要我报恩。我说,我一定照顾好你,让你过得好。你母亲过世后,我觉得我就是你的亲人,你的家长,我想让你嫁给我,我想护着你一辈子。可是,现在你为了不跟我走,选择了嫁给别人。我真不想放手,真想带你走。这个想法一出现,我就看见你流泪的脸。和我在一起让你这么难过吗?我托人把你母亲缝的那件衣裳带给你。曾经你说过,要穿着这件衣裳嫁给我。如今你为了不和我在一起匆忙举行婚礼,这衣裳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就算我再爱你又如何,你的心不肯与我一起。还不如成全你,让你快乐一些。你结婚那天,我飞去英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与展家人斗,放在争夺家产上。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不在我身边了。你选择了别人,我没法掳走你的心。母亲一生悲苦,我至少让她泉下有知。与展家人接触我很累。父亲不像父亲,祖父欣赏我,他只有我一个孙子,我也成了他的砝码和工具。在其他展家人眼里,我是一个外来者,一个突然间闯入家里抢夺他们财富的强盗。说话做事我异常小心。他们可能从出生起就习惯了去争去抢去明争暗斗,对我来说,一切都是浮于表面地应付。应付得疲惫,应付得累。吃得好睡得好作息时间从不紊乱,却随时有种一闭上眼就能酣然入睡的倦意。我想念待在苏河的那一年,不用时时看见母亲的悲伤和孤单,不用时时听她带着恨意地教我如何去仇视。在你家住的那一年,每天都是快乐的,每天放学回家吃着热腾腾的饭菜,每天看你围着我转,生怕我不开心。那种家的温暖,那种没有任何功利心的情感。就连七年来和你相恋,你都不知道问我每个月收入会有多少。你没有这样的概念。我有钱没钱在你眼里都是一个样。我有没有事业有没有前途拥有多少家业你压根儿就没去想过。而这样的不在意却是我深深在意的。不用你给我施压,我自己也会给自己压力,去努力创造最好的环境给她。以前想到子琦,我会情不自禁地微笑。现在想到你,我还是会笑,只是笑过之后会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你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了。你会在另一个男人怀里撒娇,你会把你的心放在另一个男人身上,你会去关心他,会围着他转。然后就有种痛,慢慢地从心底里泛起来。痛得我发慌,慌得来我使劲去按着那处疼痛的地方,想要压住什么,想要抓住什么才不至于空荡荡的。我真的再不能抱住那个柔软的身体了吗?真的再不能让你只对我一个人笑了么?你甚至会怕我,以至于不顾一切不加深思地嫁给那个眼睛里透出危险光芒的男人。那个叫宁清的男人。资料上说他年轻却极富手腕,做事滴水不漏。他第一次与我对视眼睛里就露出挑衅。要不是他看你时眼中透出的温柔,我不会相信他会对你好。我不想去想你,你却时时会跳出来。想到你和宁清新婚燕尔,我就受不了。虽然我告诉自己要给你幸福。我想我还是自私,妄想再看看你,再走近你,哪怕看出你和宁清有一丝不和谐,哪怕你露出一丝还爱着我的信息,我不管你是否结婚嫁人,我都要带走你。那些道德规则对我来说不重要。你就算是别人的媳妇儿又怎样?只要你的心愿意和我在一起。那场婚姻根本拦不住我。更何况我现在有这个能力。我找天地公司的麻烦,拐着弯让你的老总把你送到B市来。我默默地计算时间,希望能留住你陪我过年。过去的四年每到过年我们都是一个人过。你是,我也是。你不来找我,我想去找你又希望你能主动回来。我担心自己一出现,你只会被动地再跑掉。我一直等,等你觉得不能没有我。可你没有,所有的信息都在告诉我,你一个人待在那个陌生的地方越活越自在。性格一直开朗,和男同事称兄道弟和女同事相处愉快。最终还是没能战胜自己的私欲。我设法引你来B市见我,见面的结果却是让你迅速地嫁人。想到这里我很后悔,后悔不该突然见你。这样我也许还能再放慢一点步子,多一些时间重新赢得你的心。你看破了我的计划,打算拖到过年还谈不好策划就和宁清在B市度蜜月。我从来没有这般气馁过。哪怕是你看出来了不点穿,我也会感觉到希望。我放弃。我对你说再见。你打来电话,我心灰意冷地对你说,不管什么原因都不重要了。我想起宁清时露出的温柔笑容像刀一样在凌迟我的心。我选择做你的亲人,时不时找准时间去看看你。我没有别的理由可以频繁出现在片场。除了借用那些年轻美丽想多一些机会的女演员。有钱男人养几个漂亮女人没人会奇怪。我神色自若地出现在你面前。本想对你保持着一种淡然温和的态度。可是,在无锡那晚你有气无力地打错了电话。我接听,听到你说“大海,我不行了,你送我去医院。”你喊着大海,却不知道打了我的号码。我抱起你送医院,你轻了许多,瘦得我一只手就能抱起,心里很急又高兴,急你生病,高兴的是你自然而然遇着危险会第一个想起我来。在你心里我还是你最亲的人。你不吃早点的习惯是去岭南以后才有的。要是你还在身边,我绝不会让你养出胃病。我对宁清相当不满。两人结婚住在一起怎么会不让你改掉这个坏毛病?送你去医院后,我给大海电话。这个年轻小伙子嘴里对我说谢谢,却拒绝我看你。我黯然离开。在他眼中,你是他的准嫂子。我不想和他起争执,不想你面对宁清不好解释。第二天我带着那个叫莹的女演员一起去看你。你还没恢复过来,一会儿就闭着眼睡去。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以后一定要注意饮食,不要再吃刺激性的东西,我放心离开。没想到不过短短两小时,我就在火锅店里瞧见你。我很生气,气得顾不上大海在一旁,打掉你手里的东西,拉着你离开。照你这样的整法,迟早我会被气死。我带你去吃清淡的菜,忍不住埋怨宁清。你只一味护着他,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我伤心。一心一意护着你,照顾你,担心你,你根本就不领情。你现在,是真的爱上宁清了吗?隔天莹吵着想去太湖。我也想散心,没料到遇着你与宁清大海也在。宁清还是待你挺好的,千里迢迢跑来看你。有这样的丈夫,我想你会幸福吧。我站在船上远远地看着你俩。突然,宁清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吻住你,我瞧得分明,他不顾你的反对在强吻你,这是怎么回事?是宁清故意要吻给我看吗?我苦笑,一个丈夫对着妻子昔日的男友宣告他的所有权,我只能理解,心底那种冰一样的刺痛再次袭来。我盼着船快点靠岸,转过头看到大海对我虎视眈眈。我冷笑,如果我真的不顾你的心意,就凭宁清还留不住你。船靠岸,我忍不住又回头。正好看到你推开宁清没站稳掉进湖里。我自然地想跳下去,你不会游泳。宁清动作比我快。我停了下来,担心地看着他把你从水里捞起。你咳得满脸通红。你很难受地往我这边看。你似乎是向着我伸手,却给宁清握住,然后你晕过去。我牙咬得死紧,如果不是宁清强吻你,你不会落水。我跟着到医院,宁清在门口拦住我,他露出一个丈夫看到情敌最正常不过的表情。他淡淡地说经常听到你做噩梦叫我的名字。他希望我再也不要打扰你。他挑起了我的火气。我一拳打在墙上,对他说“宁清,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勉强子琦。下一次打的就是你。”宁清别的我不信,我却相信他也爱你。他眼中的神色我再熟悉不过。为了你,我离开。回到B市,我就开始收购宁氏股权。我要给你,让自己改变这种被动的局面。你和宁清过得好,这股权就是我送你的嫁妆,让你就算嫁入宁家,在宁氏也有一席地位。宁清对你不好,这个,就是我对付他的利器。我很意外得知你离开了岭南,不知踪影。你为什么会离开呢?你和宁清之间出什么事情?你又会跑到那儿去呢?我和苏郁联系,让她第一时间告知我你的消息。三个多月后苏郁来电说你去了云天。我让苏郁多照顾你。各种猜测都有。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肯定是宁清那里出的问题。他知道收购宁氏的人是我,他必然不会放心。可是,他不会想到,如果你是为了他来找我,我就不会再放你回去。利用老婆来要股权,这样的男人配不上你。看到你,我焦虑的心一下子安宁。“弈,我回来了,累了,你放过宁氏好不好?我不想欠宁家,不想欠宁清,不想和岭南再有什么瓜葛。”你见到我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笑着问你“你是为了宁清而来?”你回答我“弈,我不喜欢欠别人情,你不要伤害他们,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我觉得一阵疼痛钻心。你为了宁清对我投怀送抱,低声下气。你甚至要拿你自己来交换。我想笑,笑不出来。我捧在手心里的人和我讲条件,只要我放过宁氏,你就嫁给我。我愤怒。我几时想要的女人是要通过讲这种条件得来。我没有一刻这么坚定地想要你。然而,我不讲条件。我看你转动着眼珠子说总得要你心甘情愿。呵呵,好,我也想要的是你的心甘情愿。我绝不会勉强你嫁我,特别是提什么交换条件。只要你在B市,我就会照顾你。我知道你每天去上班挤公车很累。我决定每天去接送你。哪怕是你时不时提起宁清的温柔让我心烦意乱,我决定了的事就不再改变。既然你不喜欢我勉强你,我就顺着你好了,只要你高兴,你在身边,我觉得比什么都好。你表现得很奇怪。你似乎根本就把自己看成是宁清的妻子。我虽然奇怪却也高兴。除了更坚持自己的主张,你懂得把自己的决定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我慢慢地靠近你,慢慢地给你说往事,你不敢相信我也有温和的时候,又似乎害怕我瞬间变脸。我发现只要我轻声细语和你讲道理,你不再怕我。我决定带你去泰山玩一趟。我希望这次旅游能让你改变对我的印象。我希望能重新赢得你的心。你的心思浅显明了,不需要我多猜。我几乎能肯定你嫁给宁清只是当时被我吓懵了。宁清趁虚而入打开保护伞,你就跑了进去。你的心,从来没有变过。我望着天上的星星心里充满了感激与后悔。我发现自己了解你真是不够。我忘记你长大了,不是苏河那个小姑娘,你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我先入为主以为你什么都不懂。什么事都需要我来提点。我很感激能再有一次机会,让我了解你的心,我试着和你沟通,说情况与你听。我轻声对你说我们重头来过。泰山上你又说起宁清。你每次总说你欠了宁清。我到这时才明白,你欠的是宁清给了你一个婚礼,还陪着你演戏。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为了避开我玩这种把戏。可是我不舍得再埋怨你。你没有嫁给宁清真是太好。我接到电话说祖父病重,我得赶回去。我恋恋不舍,你说,你会等我回来。你给了我无比的信心。这一刻我想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别的又有什么打紧。大妈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了你和宁清婚礼的片子,在祖父面前诋毁你。祖父大怒,问我要家业还是要你,我的答案很肯定。祖父对我很失望,我知道他一直待我好,可是,要是没有你,再多的权势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祖父去世了。父亲冷眼旁观一句多话没有。我回B市,累极了,下了飞机就去见你。你开门看到我惊喜中带着惶恐,说宁清在。我没有多想,宁清从屋里走出来,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下一秒,他竟然先动了手。这一瞬间我明白他成心要我误会你。我突然想通大妈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会有婚礼的影像。来得很好,我正想好好教训他,打架,他远远不会是我的对手。我没想到你会跳出来,傻瓜女人,挨了我一脚到现在还想帮着宁清说话。我气极,拎包就走,你冲下来拉我,我再也克制不了心里的怒气,回手就是一掌,想把你打清醒,让你清醒地看看你一心负疚一心维护的宁清是什么样的人。本想第二天再找你。父亲来了电话,要我赶回去听遗嘱。我无奈只好把你托给苏郁。祖父的遗嘱里给了我和母亲应得的展家股份。他明确表示我不能娶你。不然不能接任展家家主的位置。父亲终于和我长谈。他不愿意到手的权势落入其他兄弟手里。我回绝了他。我冷冷地告诉他,我不会再让你像母亲一样悲伤地过日子。我要靠自己,给你一片天地。这个念头撑着我努力创业。我看好装饰行业。B市的装饰远远及不上香港的水平。我找到国外读书时认识的薇,把部分展氏股份抵给她父亲回B市办公司。我知道你没有跟宁清走。我相信你对我的感情。我越发急切地想让公司发展起来。我没有时间找你谈心,我每天下班几乎倒头就睡。所有的精力全投入公司。我在路上看到你一个人拎着大堆东西出超市,送她回去。看你买的东西我知道你一个人也懂得照顾自己。春节我和薇去了香港。公司做得很顺,我有义务陪她回去,去感谢她的父亲。我的心无比激动。等到开春,我就有时间慢慢陪着你。苏郁告诉我你心淡了,想放手。我不担心。我有时间让你回心转意。机会来得如此突然,你的同事跑来认识我,酒会上我发出了邀请。我笃定你一定会来。我看着你和同事演双簧,我忍不住想笑,你的样子真是可爱。签完合同出门的时候,我装作无意地告诉你,晚上做饭等我回家。你的脸腾起怒火。你绝对想不到我会这么厚脸皮。我愉快地敲门进屋,真的像回了家一样。你做蛤蟆,煮王八汤,我明白你在骂我。可是我还是吃得高兴。看你拉肚子得知汤里放了药,我真是又急又气。什么时候你学会使这种阴招的?我真的生气。可是你气比我还大,还没等我责备你,就说了一堆话出来。你说我不考虑你的感受,说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一起去面对。你,并不想只接受我给你的好环境。看着你下车,招出租车离开。我从来没有这样震撼过。从来没有想到我的子琦不只愿意我给你家的温暖,还愿意用你弱小的肩帮我分担。我静静地站了许久,想了许久。我开始试着从你的角度想问题。我发现我竟然错了这么多年。你要的原来是这个。我着手处理B市的房产。我愿意去挤你的小窝。以后,我希望和你一起置个新家,一起布置,一起。原来只要两个人心意相通,一起面对,沙漠里也会长出花儿来的。没有提前告知,我打包衣物搬进了你的小屋。我想我这招肯定打乱了你所有的计划与想法。你根本没想到我会住到你那里去。我直言不讳告诉你公司的现状,你一直心软,我果然成功入室,而且占了你的床让你蜷沙发。我几次想起身把你抱上床来。又怕你生气把我扫地出门,几番折腾,我慢慢睡着。早上走进卫生间,惊见脸上两个鲜红的“王八”。我气得差点摔了杯子。越来越无视我的威严,越来越无法无天。我慢慢洗干净脸。换作以前,必然是把你拎回来一顿好打斥责不认错绝不饶你。但是现在嘛,等你嫁给我了,我有一辈子时间慢慢收拾你。我满意地看了看镜子里露出狰狞笑容的自己。我已牢牢握住了你的七寸,任你马上三十了,你的阅历与经验还是没法与我相斗。想到这里,心里又疼你。过了秋天二十九岁生日,你就步入三十大龄女青年的行列。我一定在你三十岁之前给你一个家。我牵你的手回苏河,走过镇上的老街,心里恍然觉得还是十四年前与你一起牵手回家。你把木楼送给了娟子,可还是我们记忆中的家。娟子老公是个直性子人,可能听娟子说过了我和你的事,他对着我直摇头,说“搞不懂你们城里人,怎么这么麻烦。”趁娟子和你离开,他拍着我的肩说“兄弟,我教你唱情歌,你去唱给子琦听,她保准马上点头答应嫁给你。”我愣住,唱情歌?还要唱当地的情歌?我想笑,我展云弈三十三年来从没对哪个女人唱过情歌。这种方式,我摇头。娟子老公性子急,不容我不答应,轻声哼唱起来。完了与我一端酒“就这个调就这个词,记住了?唱一遍我听听?”我哭笑不得,却又好奇是不是真的这么有效。轻哼了一遍,娟子老公一拍桌子“对喽!就是这样,记着一定唱给她听,包管她嫁给你。”我对你母亲说了话,犹豫了下,轻轻唱起了情歌。我很羞愧,大男人和山里小青年一般唱情歌追妹仔。我看到你吃惊地瞪大了双眼,眼泪流得跟苏河似的,我有几分得意。没想到你开口却损我唱得蹩脚,我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全化成怒火。我干脆大声唱起来。反正这山里我也不待一辈子,又没有下属和朋友在场。我怕什么?你转身就往山坡下走,我急,这么难张口的歌都唱了,你还不肯?我追上去,没想到你放声唱歌应和。我愣住,我这才懂得唱山里情歌的妙处,我真心感谢娟子老公,真是太他妈有用了!你穿着那件绣花银衣站在房间里,阳光照在银衣上耀出阵阵光芒,就像从太阳里走出来的仙女。我给晃晕了。好半天才发现被晃晕的不只新郎我一个。满屋子的城市青年大概都没见过这样美的新娘子,那帮女人从我身边跑过去,抢先一步去摸你的衣裳。我猛地清醒,心里涨鼓鼓的满是喜悦,这是我的!你是我的!我只希望你属于我一个人,藏起你的美丽,当个黄脸婆最好。你很不爽。让我洞房花烛夜去睡沙发。可是我的狼性已经唤醒,我扯开嘴笑,我早想吃了你。不知道你知道我的想法后会不会后悔,只是,后悔也不行。你已经是我展云弈的老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