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四章 鹰爪帮
沈匡已经和大珠宝商积古斋、大方斋的东家会了面,可就是不见宋廷之的身影,更奇怪的是,就连李宽人也无法探知自己东家的下落。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而身在宁波的何冲、青鸾没有传回消息倒尚在常威的意料之中,不过冲田前一次的补给也该吃得差不多了,如果新的补给依旧要潇湘馆来提供的话,十天之内也该有动作了。
“看来,只好先去宁波了。”
常威轻叹一声,至于在宁波攻击冲田后会不会打草惊蛇,让宋廷之逃之夭夭,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动用了我手里的所有资源,还是没查到宋廷之的消息,只是烟凌云信里的内容却着实出乎常威的意料。
“王臣就是朝天阙?!”
与王臣熟悉不过的薛倩吃惊不已,这个貌不惊人的船老大车老板竟是二十几年来无可争议的江湖第一人,无论是谁,一时都难以相信。
初出茅庐就因为剑败长空帮高手长空绝世的叔叔长空城而声名雀起,其后大小十余战,对手皆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竟未尝一败,三十年前更是以六剑让如日中天的长乐帮帮主萧雨寒俯首称臣,其后在庚子朝战中一人一剑斩杀倭人三十几名一流高手,成了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辉煌战绩至今无人能出其右。
而今,他手中那柄无敌铁剑竟变成了马鞭子和摇橹,在第一届武林大会与常威碰了一面后,竟然再次扮回王臣跟随远洋舰队扬帆出海,远赴亚美利坚,世事还真是如白云苍狗,变幻无常呢!
“这么大的事情,北斗九子这群家伙竟然一丝风声都不露给我,真是可恶啊!”
不对,老高、何冲这两个老小子也一定知道,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应该是朝天阙的要求,他们才保密身份吧,不过,老朝到底是为什么呢?待在自己身边却一点口风也不漏!
不过,很显然朝天阙是向着自己的,连九个徒弟都送了。
也是因为朝天阙武功虽高,却对江湖事务没有什么重大的影响;至于烟凌云等人也是基于同样的原因,才无需顾忌。
“呜呜,你们都见过他,偏偏只有我都没见过!”
得知朝天阙竟然还是七海盟的人,羽飘翎满脸的遗憾,便拉着薛倩、唐书雪问东问西,一旁的颜如玉被她那副着急的模样逗得直乐,打趣道:“还好他是个糟老头子,不然,相公岂不要吃醋了?”
“糟老头子?!”羽飘翎像是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个高的蹦了起来,叫道:“还不知道爷能不能打得过这糟老头子呢!”
“是吗?”唐书雪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常威点点头:“按照老胡、老柳的武功推算,朝天阙的武功至少比我高一成,百招之内,我必败无疑。不过,要是我用绝招也能拼个两败俱伤。”
“嘿嘿,他是我师兄,现在嘛,还是七海盟的人,我俩合作的可能要远远大于对抗,没机会和他交手了,所以,他武功高与不高,对我来说,并无不同。真要关心的话,你们来看看这句话。”常威指着烟凌云的信说道。
“……至于青鸾,十余年前尝得一见,其尚垂髫总发,然至今再未一晤。”
颜如玉深思片刻,却道:“既然一时没有结论,且放一放手,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方才接到何冲传来的消息,潇湘馆提前开始批量采购盐米等生活必需品了。”
得到常威的情报后,傅舟子按照事前商定好的预案,带着剿倭营一千四百余将士及马匹辎重星夜赶往金山卫,在那里他们将换乘大明水军的战舰,当然,除了常威和傅舟子之外,没有人知道剿倭营此行的最终目标究竟在哪里。
而常威和颜如玉、羽飘翎二女带着二十几名辎兵飞奔宁波,只用了两天两夜便到达了目的地,把换上便服的弟兄们安置好,就急忙赶到了何冲指定的接头地点老凤翔客栈。
“老何,你发财了?”
望着眼前这个脖子上戴着小手指粗细的金链子、十个手指戴满了金戒指,就连衣服都镶了金边,一身铜臭气,只是模样看着还算眼熟的老头,常威着实愣了一会儿才确定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何冲,而身后的羽飘翎早笑得直不起腰来了,就连没什么幽默细胞的颜如玉也是嘴角抽搐。
“哼,老哥我哪里是发财,分明是破财!”
何冲气哼哼地道:“你当我愿意打扮成这副鬼模样啊!可老子若是穿以前那身行头,潇湘馆早把我轰出来了,还调查个屁!”
他手一伸,常威眼前顿时金光灿灿:“这个,还有这个,花了我多少银子啊,不管你说什么,我回去都要找薛丫头报帐!”
“哎吆喂,这么说来,您老没少在潇湘馆受气?”常威忍不住笑问道。
“你小子……”何冲刚想开骂,却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诡笑,好整以暇地坐回了榻上,自饮自酌起来,嘴里还嘟囔着:“嘿嘿,老夫再怎么受气,在潇湘馆好歹也是个唿奴喝婢的大爷……”
常威一怔,屋里屋外一转,果然没有青鸾的影子,眼睛一转:“老何,青鸾去哪儿去了,是不是在潇湘馆?……真在那儿,什么?她已经成了潇湘馆的红姑娘?!老何,你,你该不会把人家卖给妓院了吧!什么?这是她自己的主意?握草!”
馋我给脸上的表情无比精彩,“握草,青鸾这个仙女儿似的人竟然去当,妓女?她愿意?!”
“反正比我这个地主老财当得开心。”何冲咧着嘴笑道:“人家青鸾姑娘,学的是卖艺不卖身的路子。再说,以她能上龙榜、不属于唐锦衣的武功,你担的哪门子心啊?!”
“哈~武功高就可以决定一切的话,江湖早太平了!潇湘馆本就心怀鬼胎,骤然来了一个才艺双绝可来不明的艺人,它不起疑才怪!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妓院对付那些不听话的女子用的是什么手段,老何你不会不知道吧?!”
自从大明在宁波设立市舶司之后,宁波已是江南举足轻重的重要城市,而且,宁波还是海运的重要港口,从常威和佛郎机人经营六横岛以来,宁波的商业、航运更加红火,尤其是去年夏天远洋舰队大量进货之后,更是让宁波的交易额达到了顶峰,因此,潇湘馆的生意自然十分红火。
“听琴?三位公子来早了。”龟奴见常威三人衣着光鲜,不敢怠慢,招唿着他进了一间雅室坐下,见颜、羽两人以常威马首是瞻,便转到他身边陪着笑脸道:“公子是头一回来敝馆吧?”
“你倒眼尖。”羽飘翎随手塞过去一两多银子。
龟奴越发热情:“想在潇湘馆听陆姑娘弹琴的,多数要等半个时辰之后才来哪,因为陆姑娘酉时三刻才能过来。”
他四下望了一圈,压低声音道:“她眼下在春风院呢,实在等不及的客人,都去那儿听琴了,可话说回来,这曲儿虽好,身边没个姑娘,听起来也乏味的很。春风院的姑娘,嘿嘿,不是自夸,拍马也追不上我们潇湘馆!要不,小的先给公子们找几个姑娘,咱们边乐呵边听陆姑娘弹琴如何?”
“姑娘就不要了,找两个唱曲的就行了。”
随口问了几句,才知道青鸾化身陆昕卖艺,最一开始并不在潇湘馆,即使是潇湘馆的老板周福荣一再相请,青鸾也没有完全脱离最初接纳她的春风院,只是夜晚的黄金时间大多数时候是在潇湘馆演出了。
“青鸾姐还真机灵呢!”
“那也是何冲替她掩饰得好。”
没有何冲替她搞到路引证明身份,这么长时间的演出早出乱子了。想到路引,才发现自己竟忘了问何冲,宁波府衙的关老总眼下究竟可不可以信任。
好酒好菜流水般地送上,三人连着赶了两天路,此刻自是大快朵颐,至于那几个戏子,原本就是为了作作样子,她们咿咿呀呀唱了些什么,三人谁也没在意。
“你就是周老板?”隔壁突然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
“咦,这声音有点耳熟。”羽飘翎一怔,停箸一思,迟疑道:“好像是鹰爪帮的那个胡一飞?”
“就是他!”常威赞许地点点头,鹰爪帮下的胡一飞、齐默等人,声带俱被破坏,几人声音听起来大同小异,羽飘翎能分辨出来是谁着实不易,只是胡一飞不是应该被龙剑云派到松江沈家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在下正是周福荣,两位大爷有何吩咐?”
能在胡一飞面前保持镇静,看来这周福荣虽然是个地痞无赖,却也不可太过小觑,不然宋廷之也不会放心把潇湘馆交给他管理,何冲也不会在这儿花了这么长的时间。
“先别着急,在下提件事儿,苏州花会,你们潇湘馆去了仨姑娘……”
胡一飞的话没说完,周福荣已经惊喜道:“原来您老就是小桃红的恩客,可算找到您了!小桃红回来以后,茶不思饭不想的,说什么也不肯接客,只说等您老来赎身,总算等着您了,您是来赎她的吧,我去给您叫去……”
却听另一人喋喋笑道:“老四,没想到你他妈的还是个多情种子呢!”似乎是来护儿的声音。
“那丫头是叫银子晃的,说起来都怪老六,不过是破个雏儿,几十两银子就足够了,他倒大方,出手就是二百两,哼。”
话虽尖刻,语气却透着几分得意:“不过,话说回来,那丫头倒是极水灵的,有这么个人伺候,我那狗窝没准儿还能有点家的模样。嗯,她叫小桃红是吧,周老板,她赎身银子是多少?”
听周福荣说是八百两,常威就知道胡来二人若是有心闹事的话,机会已经来了。果然话音甫落,那边已经有人把桌子拍得山响,碗筷叮当的响声连这屋子里都听得见。
就听胡一飞骂道:“你他妈拿老子开涮啊,八百两?知不知道苏州凤来仪四小官买官卖多少钱?两千两!你当小桃红是金子做的,二百两,老子多一文都没有!嫌少?降价了,一百两!”
“小子,吃豹子胆了,敢上潇湘馆撒野!”
争吵一起,就有两人从回廊冲进了隔壁,只是刚喊了一句,就被人一脚踢了出去,接着又闯进来几个护院,听动静也是被胡来二人打得哭爹喊娘,反倒是周福荣留着掌柜的尊严,强忍着疼痛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你们放了我的护院,咱们有事好商量。”
隔壁静了下来,可这屋里的歌女们也吓得不敢再唱下去了,胡一飞吆喝了一嗓子,说隔壁的你们该干嘛干嘛去,歌女们这才惊怯怯地唱了起来。
隔壁虽然压低了声音,可常威三人的六识都极其敏锐,还是把那边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老子是讲道理的人。”胡一飞哑着嗓子道:“前后在小桃红身上花了四百两,你只赚不赔,换老子以前的脾气,你他妈的拐卖我小妾,还要倒赔我四百两。好了,周老板你也别害怕了,叫你来不是为了小桃红,那只是个插曲,听说你这儿来了个红姑娘叫陆昕?有这个人吧,那好,大爷要包她。”
有古怪!常威三人不由得诧异地对视了一眼。
那边周福荣已经苦笑道:“陆姑娘不是敝号的人,她只是在这儿客串演出,在下没权力使唤她,再说,这几天不少有钱的主儿都想点她,可都被拒绝了,人家是卖艺不卖身。”
“你耍我们啊,不是你潇湘馆的人,你能让她在这儿演出?!”来护儿怒道。
“人家都没落籍呢!”周福荣小心解释着。
胡一飞也道:“三哥,你是窑子逛得少,这种事儿常见,隔壁那几个唱曲儿的恐怕也不是潇湘馆的人,潇湘馆不用养她们,却可以干抽头。”
“您真是个大行家。”
胡一飞不理会周福荣的恭维,让他讲了这个陆昕的来,然后好整以暇地道:“既然不是你的人,我也不难为你,两条路,周老板你任选一条,要么从明儿起,你不许陆昕在潇湘馆演出;要么,今晚上你找个机会把这个下到她饭菜里,以后的事儿我不管不问,否则……嘿嘿,周老板是明白人,不用我多说吧!”
羽飘翎气得柳眉倒竖,手立刻摸上了刀把,却被常威按回了座位,周福荣若是这么轻易就被讹诈的话,潇湘馆恐怕早关门了。
果然,就听有人冷笑道:“小子,我就是个粗人,听不懂你的话,你告诉我,周老板不听你的,你就准备把他怎么着啊?”
“关老总,您总算来了!这两个山猫野兽,竟讹到我头上来了!”周福荣顿时硬气起来。
宁波府衙总捕头关威?常威笑了笑,怪不得何冲扮成了那副模样,原来关威已经成了周福荣的保护伞,短短几个月的功夫,他就被拉下水了,这周福荣还真有点本事。
不过细想一下,何冲何尝不是被自己腐蚀拉拢了,只是眼光各有高低,比较起来,常威前程远大罢了。
“呵,会拿官府来压人了,周老板,你还真不是当初在八哥弄讨生活的那个周福荣了呢!”
出乎意料的是,胡一飞竟是全然不惧,不仅出言讥讽周福荣,就连对关威的语气也不那么恭敬:“关老总,兄弟包个粉头不犯法吧!”
“包个粉头?错了吧,我分明听得是你们意图**良家妇女,是不是啊,周老板?”
周福荣那边一个劲儿地称是,这边胡一飞已经森然冷笑起来:“真是王八头上戴斗笠,栽赃栽到老子头上了!关威,看在你大小是个捕快头儿的份上,现在赶快给我滚,我权当没见过你,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嘿,老子还真不是吓大的!”关威怒极反笑:“今儿我倒要长长见识了。”
说完,冲回廊下喊了一声:“杜先生,屋里这两位客人交给你了,人家那么客气,咱好歹也请人家去府衙做回客呀!”
“明白!”
随着话音传过来的脚步声既轻且快,显然这个杜先生是个练家子,果然,隐约听到一阵刀风掠过,就是‘当’的一声,两样兵器相交在了一起。
“姓杜?莫非你就是浙东道上的四方刀杜真杜四方?”胡一飞气息丝毫不乱,自是一刀占了上风,冷笑道:“关威,靠他这号人来拿我们兄弟,差得远了!”
关威似乎没想到这两人竟是如此扎手,便有些慌乱:“大胆狂徒,竟敢拒捕,想造反啊?!”声音听起来已是色厉内荏。
此时却听杜真叫道:“啊呀,我知道了,你们是鹰……”
“住口!”胡一飞厉声打断杜真的话头:“我们兄弟是谁,还轮不到你说话!”似乎是推了杜真一掌,杜真闷哼一声,踉跄着退出门外。
关威想走,却被拦了下来,就听胡一飞压低声音道:“你来看这个!”
关威惊唿一声:“这不是……”又似乎意识到什么,马上改口道:“各位怎么不早说,险些大水冲了龙王庙!阁下如何称唿?”
“不愧是一府总捕,还真机警,兄弟姓胡,这位是来兄。”
咦?常威顿时好奇起来,胡一飞究竟给关威看了什么,关威的态度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听关威话里的意思,那东西应该和官府有关。
一摆手让歌女们下去,常威小心翼翼地凑到木质间壁跟前,借来羽飘翎的流光剑,悄无声息地捅出一道缝隙来。(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五章 青龙会
那边果然是胡一飞和来护儿,而背对着常威的那个穿着官服的该是关威了,胡一飞空着手,看来东西已经收起来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胡、来二人中间,是个三十多岁的白面汉子,他眼圈乌青一片,嘴角也沁出了血丝,显然是被揍了个不轻,这人想必就是周福荣了,眼下没人理会他,他目光便在三人脸上游来荡去,脸上虽然陪着笑,可眼中不时闪过怨毒的光芒。
“兄弟是没想到关老总和周老板成了朋友。”胡一飞调侃道,只是他那张狰狞的脸却看不出一丝有趣来:“这事儿你们宁波府最好别介入,否则,头上这顶乌纱帽能不能保住,兄弟可不敢打包票。”
这厮口气还真大哩!
见关威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常威立刻否决了胡一飞借用文公达名义行事的念头,文公达再张狂,也不会狂到了自认在宁波府也说得算的地步,何况若是这样的话,关威也不会买胡一飞的帐。
莫非胡一飞是闵承弼的人?常威心中蓦地一动,这一省当中,自然是巡抚权柄最重,闵承弼摘掉一个府衙总捕的乌纱帽简直易如反掌。
听起来胡一飞他们并不知道陆昕的真实身份,此行显然是受人指使,可他们为什么要对付青鸾装扮的陆昕呢?难道她在潇湘馆的调查被人发现了?
可若是这样,周福荣应该第一个知道,怎么反倒挨了一顿揍?就算被人发现了,可这关鹰爪帮甚至闵承弼什么事儿,照常威的猜想,伸手暗助宋廷之的该是金戈会才对!难道闵承弼与宋廷之也有关系?这其中的奥妙一时还无法参透。
不过,如今的鹰爪帮早已脱胎换骨,实力之强,就连常威也不敢小窥,真要算计起青鸾来,就算来的只有来护儿和胡一飞两个人,以有心算无心,加上种种卑鄙的手段,青鸾的处境也是相当危险,更何况鹰爪帮的背后还隐约可见官府的影子。
“也算是运气好!”
想到这儿,常威不禁暗自庆幸起来,若不是自己赶到了潇湘馆,或许就错过了胡一飞的阴谋。
关威走了,脸上并没有多少愧意。陆昕虽然不卖身,身份也是低贱得很,再说她又是个外乡人,是死是活,能有几个人真正关心,就算她闯出名号惹人关注了,一句她离开本埠了,足可堵死所有人的嘴。
目送关威离开,胡一飞从怀里掏出一只精美的瓷瓶交给周福荣,冷笑道:“叫你这么一闹,我若是放过这个陆昕,关威还以为我怕他了呢,老子今儿是宁杀错,勿放过!你知道该怎么办吧!这里面有五颗药丸,记着,用一颗就够了,剩下的,就便宜你小子了。还有,去把小桃红叫来,老子要先热热身!”
羽飘翎贴着常威耳朵细声道:“他们要坏青鸾姐姐的贞洁。”
见常威一怔,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这是瓶子我认得,瓷瓶上绘着一朵花的就是……”
“春药?”
随着酉时三刻的临近,潇湘馆明显热闹起来,男人都是一样的虚伪,非要在这污浊庸俗之地来寻找风雅。
一楼的大厅被临时加上的精美屏风分割成了一个个相对封闭的私密空间,三五成群的士子不用再顾忌别人的目光而可以随心所欲地放浪形骸,虽然要忍受二楼回廊上那些从包房里涌出来的客人的目光,不过大家分属两个阶级,彼此并没有什么交集,也就无所谓了。
只是简单的一声钟鸣之后,一袭素白对襟春衫的青鸾出场了,易容后的娇颜并不十分出众,可顾盼之间,神采飞扬,步法更如行云流水一般飘逸洒脱,当她登上布满鲜花的舞台,全场一下子都静了下来。
危襟正坐在古琴前,青鸾一脸宁静,闭目深深唿吸了几下,她素手调弦,正是名曲春江花月夜。
“她就是陆昕?怎么好像易过容?”
旁边传来了胡一飞迷惑的低语,众人害怕他俩的模样,都躲开两人老远,胡一飞才放胆会话,却不想他身边就有三个六识通神的人物,他话音虽低,却被常威三人听得一清二楚。
胡一飞心里生出了疑念!
青鸾的琴技不算十分出色,但琴为心声,她琴音里自有一段高洁,等闲人只会沉醉其中,绝不会怀疑她琴师的身份,可惜她蹩脚的易容术能瞒得过寻常百姓,却瞒不过江湖行家里手的眼睛。
“是吗?”来护儿看了半天,才道:“嘿,老四,真的……”胡一飞忙使了个眼色,拉着他离开了回廊钻进了自己的包房。
“三哥,我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儿。”
一回房,胡一飞就急切道:“且不说易容术几乎只有江湖人才掌握,单单她一个卖艺的使用易容术就十分可疑!要易容,不是因为很有名气怕别人认出,就是自己的容貌太出众怕惹来祸事,可陆昕的来,就连周福荣都不清楚。而且,我总觉得这个陆昕的身影我在哪里见过,三哥,你知道,等闲女子我才不会放在眼里……”
他昂首闭目沉思,嘴里自言自语:“她那双手很细嫩,说明她年龄并不大;眸子清正,眉毛不乱,应该还是个处子;步法飘逸,几乎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就像天上的仙女……”
“女”字刚刚出口,他双目勐的睁开:“三哥,我知道她是谁了!”他惊惧的目光里竟夹杂着几分疯狂与欢喜:“青鸾?!,嘿嘿,这真是意外的收获啊!”
“青鸾?!”
和来护儿一起惊讶得差点跳起来的还有常威,胡一飞竟然仅从几个小破绽里就推断出了魏柔的身份,不禁在心里把他的智能上调了好几个级数。
“差不离!”
胡一飞兴奋地在房里踱来踱去:“听说前些日子在苏州的时候,青鸾曾向宋三娘学过琴技,想来不会有错了。”
“这么说,何冲真的在宁波?”
“应该是,路引只有他才能搞到,没有他的掩护,青鸾的身份很快就会暴露。”
来护儿一脸沮丧:“大哥还真是小看了这老小子,他武功不厉害,面子倒是大的很,竟然能请得动青鸾,这一来,陆昕变成了青鸾,这任务还怎么完成啊?”
“大哥够小心了,不然不会特意让我从松江赶到这里,又让咱们带着腰牌,还叮嘱我们便宜行事了。”胡一飞话里透着对自己的自信:“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管怎样,任务都要完成,何况何冲离开他南直的时候不多。机会难得,再说,饶上个青鸾,雇主应该更高兴才对。”
原来这两人的目标竟是何冲,那雇主想来就是宋廷之了,而胡一飞他们果然有官府的身份,常威脑海里渐渐理出思路来。
何冲来宁波,定是先找到了关威,旁敲侧击之下,虽然发现关威有些异常,却打草惊了蛇,关威把何冲关注潇湘馆的事情告诉了周福荣,周福荣再把消息上报给了宋廷之。
这期间,何冲虽然名义上离开了宁波,但他很长时间没在苏州、应天露面,这恐怕引起了宋的怀疑,胡、来二人来宁波应该是来对付他的,何冲不在则已,在则就地暗杀他。
而陆昕琴师的身份虽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但她出现的时机却是大家敏感的时候,宋廷之怕她是个探子,又怕周福荣出面赶她走于情理不合--谁都希望自己的妓院里有这么一个台柱儿,于是顺便让胡来二人将她赶出潇湘馆。
大概是胡一飞起了色心,节外生枝,才与周福荣发生了冲突。
当然,许多疑点尚未弄清楚,特别是宋廷之在怀疑何冲调查他的情况下,依旧利用潇湘馆向倭寇提供补给,这不像是个商场老将的所作所为;而没有把常威计算在内,更是他的致命失误,或许这些日子常威在苏州天天过着醇酒美人的生活让他产生了错觉。
来护儿看来也不是个怕事的人,对暗算青鸾并没有提出强烈的反对意见,只是说为了万一起见,是不是再给魏柔下点‘软骨散’,却被胡一飞否决了,说软骨散气味独特,让青鸾看出了破绽反而坏了大事,倒是‘春风一度丸’的用量可以加大一些,两人遂离开包房找周福荣去了。
听那春药是‘春风一度丸’,羽飘翎不由皱起了眉头,望着常威沉吟道:“爷,有点麻烦了……”
“麻烦什么?你手里的清心丹至少可以压制药性十二个时辰。”
唐门精研药物,‘春风一度丸’在江湖又久负盛名,各种解法常威自然一清二楚;不过,在众多春药中,‘春风一度丸’确实是最霸道的一种,常威说的方法并不治本,只是为了有充裕的时间配制解药罢了,拖久了还真就缠绵难治了。
“这样行吗?”羽飘翎诧异道。
“大不了爷出动献身给她解!”
常威随便回了一句,胡一飞一连串的举动已经让他陷入了两难。
如果去救青鸾的话,势必要和胡一飞正面交锋,眼下胡一飞有着官府的身份,想对付他的话,自己的身份必然藏掖不住,不管胡一飞知不知道潇湘馆与倭人之间的勾当,潇湘馆主事的人再傻也该明白官府已经盯上他了,如此一来,想利用潇湘馆引出冲田的计划就完全泡了汤,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有这样好的机会了。
可若坐视青鸾不理,‘春风一度丸’的威力却让常威心有所忌,胡一飞自然不是青鸾的对手,就算加上来护儿,她应对起来也是绰绰有余,但一旦中了‘春风一度丸’,形势顿时倒转,总不能忍心看着青鸾被胡来二人糟蹋吧?
即便,舍弃了青鸾,冲田也很可能得到消息熘之大吉!
老何这家伙,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难道,还有其他人对付他不成?
“咦?大少爷,你皱着眉头干吗,好怕人哩!”门口突然闪出一个人来,脸上满是揶揄之色,不是何冲是谁?!
“你这老小子……”
“你一门心思地要当护花使者,我老人家抢不过你,只好去调查潇湘馆的秘密,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
何冲一脸委屈,见常威一瞪眼,他连忙举手投降:“好好好,我应该事先向你请示汇报,可我是六品通判,你是超品国公,至于管我这种芝麻官吗……”
羽飘翎被他逗得噗哧笑了起来,屋子里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何冲不再耍宝,正色道:“其实,我早想上来,可发现来护儿、胡一飞在你隔壁,怕他们认出我来,坏了你的大事,便一直在等他们离开。”
“原来你也看见他们了,告诉你吧,人家可是专程来杀你的!”
“杀我?”
见常威不像是在开玩笑,何冲顿时皱起了眉头:“我和鹰爪帮无怨无仇,杀我作甚?!再说,刺杀朝廷命官等同造反,这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龙剑云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早告诉你龙剑云是个傀儡了!”
把事情的经过和猜测简要告诉他,何冲先是庆幸一番,说常威福大,他自己命大,若是没有准备的话,说不准真就要了自己性命,可随即他却展露出了罕见的霸气。
“老虎不发威,他当我是病猫,竟然算计到老子头上了!”他冷笑道:“我业已查到,白天潇湘馆雇了二十辆马车,想必就是今晚要把米送走,胡一飞他们来得正好,我干脆把他们和冲田这班倭寇一锅端了!”
他目光炯炯地望着常威:“威少,你这个天下第一高手该是货真价实的吧,还有青鸾这个龙榜高手,若是这样都出纰漏的话,那可说不过去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害怕胡一飞和来护儿的缘故,周福荣迟迟不下达运粮的命令。常威怕惊动了胡、来二人,又不知道周福荣是否还有同党,为避免打草惊蛇,便按捺下抓周福荣逼口供的念头。
而胡、来两人偏偏又混迹在宾客之中,先抓他们的话,恐会惊动旁人,投鼠忌器,虽然常威心急,也只能傻等战机的来临。
时间越拖越晚,计划一改再改,最后无奈,只好让不明就里的青鸾真的做一回诱饵了。
青鸾演出结束已近亥时,这么晚了,她自然要留宿在潇湘馆,当初这么安排时间,也是为了调查方便。
何冲说,青鸾和一个唤做樊素的名妓住在了逸芳阁,樊素眼高于顶,等闲人做不得她的入幕之宾,这里相对就清静了许多。
也正因为这儿安静,胡、来二人怕青鸾发现自己的行踪,才不敢隐匿得太过接近,反倒让常威他们先潜进了逸芳阁。
没多久,周福荣和青鸾就一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拎着食盒的老妈子,周福荣边走边笑道:“在下是个粗人,对琴一窍不通。前些日子别人问我,陆姑娘的琴弹得好不好?我说好!人家又问,究竟怎么个好法?我说,好就是好,哪来那么多废话!别人就笑我,说陆姑娘你是对牛弹琴。今晚上碰着城西的郭先生,就是去年中举的那个,他有学问吧,可说了一句话,差点没把我笑死,什么‘知音者……乐而悲之’,既然都乐了,怎么又悲了呢?还知音呢!”
伏在梁上的常威心中暗笑:“这明明是你自己没有学问,反倒嘲笑他人。”
汉魏六朝以来,操琴者莫不以生悲为善音,听琴者莫不以能悲为知音,周福荣不通文墨,胡乱曲解,自是大谬特谬,只是他先自贬,赞美之意又相当诚恳,青鸾便微微一笑。
“就是这位郭先生,非要送姑娘宵夜。”他指着老妈子手中的食盒笑道:“我说什么也没用,想起他这几天一直捧姑娘的场,倒不好太驳了他的面子,就给姑娘送来了。”
常威心中暗自一凛,这周福荣好深的心机,前面一大段铺垫,原来是在这里落笔,不用说,这宵夜定是下了春药的,而以青鸾现在的身份,想要拒绝自是十分困难。
不能擒下周福荣,常威只好故意加重唿吸来示警青鸾,按照常威的想法,听示警后青鸾应该意识到周福荣的可疑,从而发现食物的不妥,进而想出办法。
比如,假装无意之中打碎了饭碗,或者推托自己胃口欠佳,总之既避免中毒,又不让周福荣生疑,可她明明似乎不经意地瞥了房梁一眼,却依旧将那碗加料莲子粥慢慢喝进了大半。
“吃吃吃,就知道吃!没听见我一个劲儿喘粗气示警吗?知不知道你吃的是什么东西啊,看着挺精明一丫头,怎么这么笨呢!”
一脸得意的周福荣前脚出了逸芳阁,常威后脚就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指着青鸾的鼻子低声骂道。
“大概是春药吧!”青鸾彷佛早知道梁上之人是常威,一脸平静,只是眼中倏地闪过一道奇异的目光,说不清是挑衅还是挑逗。
“咦,你知道?知道你还敢喝?!”常威一怔,一股无名怒火随即涌上心头:“是不是想要男人了?只要你开口,男人能从潇湘馆排到你们海边去,不用这么作践自己吧!”
听到常威这毒蛇一般的话语,青鸾竟没有动怒,只是委屈道:“既然师弟知道是春药,为什么不阻止我呢?周福荣又不是朝天阙,他连师兄你一个小手指头都抵不过吧!”
常威一怔,可不等他细细琢磨这话里的意思,她又续道:“师弟你不阻止我,自然是不愿打草惊蛇,我当然要配合了。再说,对付这种下三滥的药物,我自有办法。”
“可那是春风一度丸呀!”常威身旁的羽飘翎一脸忧色,脱口道。
常威懒的指责她,因为现在问题有点严重:“我们没有时间了,因为下毒的主使胡一飞和来护儿很快就会到了,而不留下这两个人,或许冲田就要从你我手心里熘走了。”
不是说常威一个人对付不了胡一飞和来护儿,问题是一来不能惊动旁人,二来我也需要保留实力来对付冲田,在胡来二人身上花太多力气,面对冲田可就没有必胜的把握了。
得知春药的名称,青鸾眼珠陡然一缩。
春风一度丸的解药配方在江湖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她自当知晓,但按照这种解法,解药必须在中毒后的一个时辰之内服用才有效果。
且不说仓促之间搜集齐解药所需的二十几种药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即便能配好解药,还需运功一个时辰以上,才能将毒性完全排除体外,否则,药性入骨,不仅功力受损,根治起来的代价也会变得相当巨大。
可眼下哪儿有这么充裕的时间?青鸾想必是深知其中的利害,一时间也彷徨无措起来。
常威一挥手,像是要把一切烦恼都赶走:“小羽,你赶快带这个笨丫头去寻解药,而后觅地解毒。胡一飞和来护儿,我自己对付得了!”
“爷?!”羽飘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罗嗦什么,还不快去!”
“可冲田……”
“冲田算什么东西?还是说你想违背我的命令?!”
听常威严辞峻语,羽飘翎脸色一变,一行热泪顿时涌了出来,拉着青鸾就向后窗奔去,青鸾只犹豫了一下,竟然任由羽飘翎拉着自己从窗户飞出,只是在弹出逸芳阁的一刹那,她突然投来了意味深长的一瞥。
见两人真的离开了,常威心中生出一丝懊恼的情绪,自己他妈的什么时候变成一个情圣了!
无论女人中的是何种春药,男人都是最好的解药,替青鸾解毒最简单直接好用的办法,自然是把她干得爽上天。
如此,就能轻易的得知她身上的秘密,可自己竟然白白放弃了这么一个大好机会,真是蠢的可以啊!
外面传来樊素的嬉笑声打断了常威的思绪,对付胡、来可不是件轻松愉快的事儿,常威心中暗自告诫自己。
向外一看,樊素正和侍女说笑着往逸芳阁走来:“这樊素的身材和青鸾倒有三四分相似……”心念一动,顿时有了主意。
樊素又惊又疑地喝着青鸾剩下一小半的那碗加料莲子粥,眼前这个汉子既不杀她,也不奸她,却逼着她吃这残羹剩饭,莫非是个变态?当她顺从地把碗舔得干干净净,头上已经挨了重重一击。
没费多少功夫,常威手下的樊素看起来已经和青鸾扮成的陆昕有五六分相像了。想到胡一飞他们知道陆昕那张脸是假的,只要五六分相像,就足以让他们上钩了,常威的手从她脸上向下滑去。
一袋烟的功夫,樊素便幽幽醒来,头尚且昏昏沉沉,一股难以压抑的欲火已直冲胸臆。
断断续续的娇吟很快惊动了躲在远处的胡一飞和来护儿,两人借着夜色的掩护,蹑手蹑脚地窜到窗前,点破窗纸向内观瞧,虽然屋子里没有多少光亮,却依稀可见一具与锦被交缠在一起的娇躯,虽然大部分的春光被锦被遮挡住了,可一条裸露在外面的雪白大腿却眩人眼目,被子下似乎有只老鼠钻来钻去,配合着少女晃动的肩头,有点经验的男人一看即知她究竟在做些什么。
“不愧是唐门正宗货品,品质竟然如此优秀!”胡一飞奸计得售,自是喜出望外,大摇大摆地进了逸芳阁,看如今青鸾的情形,十成功力最多只剩下一两成,自然不足为惧。
“你……你们是谁?要……要干什么?!”
樊素自然又惊又惧,可不知怎的,她搓揉着自己娇躯的手却无法停下来,待见到胡一飞裸露出来身体,她目光更是痴迷起来。
“干什么?自然是干你了,青师妹!”
胡一飞异常兴奋的喋喋笑道:“真传弟子不是很了不起吗?嘿嘿,老子今天就要做江湖第一个奸青龙会真传弟子的男人!”说话间,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
“这份荣誉还是留给少爷我吧,你,该去死了!”听了胡一飞的话,常威已经知道青鸾的身份了。随着心中默念,一枝羽箭已激射而出,当胡一飞听到弓弦铮响的时候,羽箭已经没入了他的后嵴,连着他身下的樊素,一齐钉在了床上。
骤见自己的兄弟被刺身亡,来护儿一下子惊呆了,常威的倭刀雷切堪堪到了他的身前,他才大吼一声,来不及动兵器,他身子一偏,竟挥舞左臂迎上了破空而来的毒龙枪尖。
只听叮当一阵金属相交的声音,从来护儿左臂爆起的不是血花,竟是一熘火花,一股强绝力量沛然而至,震得常威手心一阵发麻,连变了两种身法才堪堪落地站稳,心中已满是惊疑。
这厮的内力竟如此强大?拼命之下,绝对是个难缠人物!常威刹那间便作出了判断,单单凭这份内力,他在虎榜上那个七十二的排名显然是太低了。
“这是什么鬼榜单,差点被它害死!”常威心中不禁把何冲、高良才骂了个狗血喷头。
来护儿在武林大会上只出手了一次,偏偏常威没空去看这些虎榜的比武,判断他武功的高低,完全是依靠龙虎榜排名。
胡一飞的排名远在来护儿之上,想先除掉一个,自然是非胡一飞莫属,而常威见识过胡的武功,不敢大意,又力求一击必杀,方才那一箭就几乎耗去了小半内力,本想用一半功力对付来护儿也是绰绰有余,没想到他的功力比自己预计的高出了一倍还多,自己计算有误,那居高临下的一击便被他一举破去,自己反落了下风。
来护儿连退七步才站稳身形,举起左臂,破碎的衣袖纷飞落下,露出了精钢护臂,常威早已适应了屋子里的黑暗,发现那护臂已经裂开了数道缝隙,心中这才稍稍安定。
来护儿也发现自己的护臂再经不起重击了,嘶吼一声便拔出随身腰刀来,看到自己敌人后,他动作突然一缓,脸上顿现惊容,讶道:“常威?!”
虽然这把刀没有神兵剑出名,但因为常威天下第一的身份,他的兵器便随之风靡江湖,不少赶时髦的武林中人已经换上了类似的家伙,其中甚至还有龙虎榜上的人物。
来护儿单单从兵器上就认出常威来,不由让他吃了一惊,而更让他吃惊的是,来护儿不等自己答话,竟然转身就逃,虽说跛了一条腿,动作却颇为迅捷,常威一愣神的功夫,他已经闪出了门外。
常威自然不会让他逃走坏自己的大事,青提一口气,身形如电追了过去,心中却暗自好笑,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头竟然还有吓唬人的功用,这真是意外的收获!眼下他心生惧意,已是必败无疑。
刚出门口,就见星光之下,一道凛冽剑光舞起万千缤纷,剑光中一道曼妙身影如梦似幻,当一切绚烂归于平淡,青鸾已经俏生生地立在了常威的面前,在她身后,来护儿四肢筋脉俱被割断,像是烂泥一般瘫在了地上,划得稀烂的衣服被风吹起,现出身上无数道细长血痕。
“剑法如神,好身法,好一个青龙会真传弟子!”
被常威一口叫破身份,青鸾并没有太过惊讶,反而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青鸾不敢以侠者自居,但冲田坏我海防,为祸百姓,实是国家之敌,青鸾岂敢以一己之私废国家大义?”
“没有了个人,国家还有存在的必要吗?”见青鸾虽是一怔,却又要开口相辩,常威忙一摆手制止她道:“想要弄清楚这个问题,你我先要能活着回来。眼下最重要的,是替你压制春风一度丸的药性。”
青鸾这才羞怯起来,方才正气凛然的飒爽英姿陡然不见了,却换上了一副娇羞模样,身子一转,似要逃开,被心思灵动的羽飘翎一把拉住,便顺势躲在了她的身后,羽飘翎更是揽住了魏柔的腰肢让她靠在自己身上,青瘦而羽腴,此刻两人的模样彷佛一对好姐妹,只是青姐姐似乎变成了鸾妹妹。(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六章 短兵相接
在潇湘馆的后墙外,二十辆马车一字排开,几乎占了大半条街,十几个苦力源源不断地把一袋袋的粮食从潇湘馆扛出来搬上马车,每辆马车只装了一个底儿,显然周福荣十分谨慎,完成了胡一飞交给的任务后才下令装车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只是,那些苦力看起来却相当眼熟,原来何冲的动作更快,趁周福荣的心思放在下毒的当口,将苦力全部换上了辎兵营的弟兄。
“这么兴师动众的,官府为什么不过问呢?”羽飘翎好奇地问道。
“都是各扫自家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没人愿意管闲事,何况报到官府,自有关威撑腰。”
常威边摆弄着颜如玉从胡、来二人身上搜到的腰牌边解释道,那腰牌是熟铜所制,首有圆圜,系着红丝条,正面虎头,维妙维肖。
虎头下是篆文‘守卫’二字,背面则是两人的姓氏,腰牌虽说精致,却看不出什么门道,但关威一眼就能认得出来,显然它大有来,可惜常威与何冲都不是浙省的官员,只好日后再说。
正寻思间,何冲转到常威近前,埋怨道:“大少爷,你怎么这么慢,大伙儿都等着你那边的结果呢!”
不知道羽飘翎、青鸾方才是怎么和何冲说的,想来没什么好话,常威不由得瞪了二女一眼,羽飘翎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青鸾眼中却颇有哀求之意,似乎是不愿把中毒的事情公开出去。
“来护儿这厮的武功比你想象的还强呢!”常威总要解释一句,随即下令道:“抓周福荣!”
周福荣比想像中难缠了许多,好在何冲是刑名高手中的高手,捕捉犯人心理活动的本事令人叹为观止,最后总算用他的小妾攻破了他的心防,不仅把与倭寇交头的地点供了出来,而且宋廷之的下落也有了眉目。
“定海……招宝镇,在这里了!”何冲找了半天,才从地图上找到了交货地点:“离宁波府大概五六十里的样子,马车快点跑,两个时辰就到了,正好赶得上接头时间。傅希爵他们现在到哪儿了?”
“这儿,观海卫,离招宝镇大约一百二十里,急行军两个时辰差不多到了。”
常威指着地图道,再一细看,又摇了摇头:“这两地之间没有官道,时间恐怕还要久些。”
“这么说,加上给他送信的时间,傅希爵动作再快,也要比我们晚到四个时辰。”何冲沉吟道:“周福荣说,上次运粮,冲田为了安全,派了一百多名倭寇接应,这次虽然熟门熟路了,接应的人也不会少太多,情况不妙啊。”
“要是在军营,我先治你个动摇军心之罪!”
常威瞪了何冲一眼:“以有心算无备,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三十对一百,还有咱们九个高手在,还打不过倭寇干脆跳海得了。”
“何况倭寇虽然侵略成性,却不敢在一地久留,上船下船,必有所隙为我所乘。我倒是担心,冲田壮士断腕,舍弃一部,避免与我等纠缠,剿倭营可就又白来一趟了。”
马车出发的时候已是子夜,有了关威的照拂,很顺利地出了城。马车夫自然换上了辎兵,在军中他们最擅长的就是运送粮草,此时干起了老本行自是得心应手,虽然天色漆黑,可马车依旧跑得又快又稳。
常威扮作了此行的主事,老何换上了苦力的衣服,颜如玉、羽飘翎、青鸾则躲在了马车上的粮垛里--她们就算再怎么化妆,也和车把式的形象相差太远。
因为怕周福荣临阵反水坏了大事,便把他和几个同党打昏锁在了他在潇湘馆的住处,虽说天一亮他可能就被人发现,但那时候头疼的该是他自己和关威了。
辎兵们知道很快要打场硬仗,自觉地轮换休息;常威强迫三女睡了一觉,自己也和何冲打了盹。一路行来无事,等天**晓,车队已经离商议好的接头地点--招宝镇外的一个三岔路口不足一里了。
“老孙,去探探前面的动静。”
常威一声令下,一个汉子应声而去。每到一地,必先派出斥候,在军中待久了,这好习惯常威便一直保持着,虽然放眼俱是大片水田,没有遮挡隐蔽之所,还是照例派出人去,只是车队却没有停下来,仅仅放慢了速度而已。
不一会儿,老孙便带着两人一同折返回来,其中一人打量了众人一番,便径直走到常威面前,开口竟是相当流利的官话:“周东主怎么没来?”
常威一边解释说周福荣房里人小产,在家照顾女人,一边打量来人,他步履扎实沉稳,臂腕粗壮,手上老茧纵横,显然是个力量十足的用刀高手。
那人‘噢’了一声,便不再言语。把凭据递给常威看了之后,便来到马车前,点了数量,又用竹筒扎了几筒米出来查验了一番,道:“老规矩,你们把马车赶到三岔口,就可以交差了。”
倭寇并不信任周福荣,粮食只送到三岔口,便要连车一齐交给倭寇,只留一辆马车供车夫返回之用,大船停在何处,没有人知道。
可如此一来,想要袭击冲田,就变得极不现实,因为就算天色尚黑,在这几乎一望无际的平原上连跟踪敌人都很困难,遑论奇袭了。
故而车队到了三岔口,那人写了收据,说要留下马车粮食,常威立刻惊讶道:“啊?马车也要留下?您别说笑了,没了马车,我们以后靠什么吃饭呀!”
众人依计鼓噪起来,那人也是吃了一惊:“周东主没跟你们说好吗?马车的银子已经给他了。”
“可没给我们呀!”众人嚷道,常威也解释说周福荣只说把粮食送到,并没有提马车的事儿:“咱们谁也不认识谁,银货两清大家都高兴,要么您给银子我卖车;要么把粮食卸这儿,我们赶车回去。至于您和周老板之间的帐怎么算,反正你们是老交情,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要不,我也给您打张字据?”
来接车的十几个倭寇听到争吵,都慢慢围了上来,虽然他们都换上了农服,可腰间却佩着长刀,几个人更是握住了刀把,一脸不耐烦要动手的模样。
那人忙使了个眼色制止同伴,朝远处的招宝镇望了一眼,沉吟片刻道:“字据?也好,这样我家东主和周东主好算帐,不过,我们身上没带银子,你们先在这儿等着,我去取银子。”
“这贼子警惕性还真高!”常威心中正暗自着急,那人身后上来一人伏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却是倭语。别人听不到,常威自是听得一清二楚。
那倭寇话里重点强调了“太阳”、“时间”、“杀”几个词,似乎是在提醒那主事的人天快亮了,时间可能要来不及了,干脆把常威等人都杀了了事。
那人果然一皱眉,犹豫了一下,才道:“我们赶时间,一来一往怕误了事,干脆你们把粮食送到地头,顺便取银子如何?”
“原来是想避开这交通要道再杀人灭口,嘿嘿,到时候还不知道谁杀谁呢!”心中暗喜,嘴上却在讨价还价:“那赶情好,只是远不远?当初周东主说好只到三岔口的,路太远的话,您再加点银子?”
“不会少了你工钱的。”那人转身朝最前面一辆马车走去,晨风里留下一缕极低极细的声音,语气中竟充满了厌恶与轻蔑。
“汉人……”
“倭贼!”
常威心头顿时腾起一团怒火,暗骂道:“小子,算你命好,少爷我就挑你来祭新刀了!”
二十辆马车宛如一条长龙蜿蜒向东。和风拂面,送来阵阵稻儿花香,也送来了淡淡的海腥气,虽然始终没见到大海,可也知道车队离海边并不算远。
常威和那贼子坐在了一处,把沿途留下记号的任务留给了何冲。那贼子甚是健谈,不着痕迹地刺探着宁波府的情报,地理风土人物,没有他不感兴趣的,甚至连城中米价多少、肉值几何都一一问到,有趣的是,他言辞之间竟然暗示他是军方中人。
而常威自是胡编乱造,十句话中勉强能有一句是真的,想必是这一段时间禁海禁得他日子难过,又把侵掠的目标定在富庶的宁波了。
走了小半个时辰,地势逐渐起伏起来,爬上一个山坡,眼前突地一阔,一望无际的大海波澜壮阔,海天相交处,一轮红日正喷薄而出,万道金光映得云霞灿烂无比,就连岸边不远处大船上的白帆也似火烧一般。
山坡的正对面依旧是个山坡,中间包夹着一块狭长土地,山坡的西侧该是宁波府第一高山蛟门山的余脉了,而另一侧就是那海湾,岸边泊着五艘舢舨,舢舨上空无一人,随波荡漾。
离岸百步的大船十分眼熟,正是在金山卫黑石村接应冲田的那艘,船上人影绰绰。对面山坡上,百余匹骏马正吃着草,旁边四五十个倭寇围成了一个大圈子唿三喝四地饮酒作乐,圈子正中,一个瘦猴一般的贼子袒胸露腹,跳着怪异的舞蹈,他看见马车,便边舞边招手致意,不少人见状转过头来,跟着怪叫起来。
“鬼叫什么!”常威心里暗骂一句,抖动丝缰,大声吆喝了一句“得儿驾!”,赶着马车冲下山坡。
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丈,对面敌人的脸越来越清晰,就连那舞者常威都认出来是在海战中曾经有过一战的冲田集团大将近藤又兵卫,心中更是兴奋:“靠近点,再靠近点!兔崽子,敢在我大明土地上嬉戏玩耍,真是不知死活了,想赶早投胎,老子今儿就送你们见阎王!”
歼灭眼前全无防备的敌人用不上多长时间,在冲田从海上来援之前,甚至可以将那些骏马屠杀殆尽,这既大大削弱敌人的战力,又能沉重打击重视机动能力的敌人的士气,就算冲田能当机立断逃走,剿倭营也不虚此行。面对这等千载难逢的天赐良机,常威心中战意横流。
眼角余光中,却见身旁那倭寇的手悄悄摸上了刀把,常威心中一阵冷笑:“想杀我?最好的机会可是在我数银子的时候,你这未开化的蛮夷还真是沉不住气哩!不过,二十丈,这个距离差不多了,是该送你上西天的时候了!”
心念方动,短倭刀雷切已经从腰间咆哮而出,在朝霞中划出一道青森亮丽的弧线!
“弟兄们,开斋啦!”
“杀!”
就在常威喝出动手暗号的同时,他身边的那个倭寇也大吼一声,一道碧泓从他腰间飞起,闪电般迎向雷切。两人几乎同时动手,他竟只慢了半拍,刀速端得惊人。
两把刀毫无花俏的相撞在一起,那厮连人带刀一下子都被撞飞了出去,倭刀脱手而飞的去势竟比来势还快,“噗嗤”一声砍在了那厮的肩上,把一条膀子整个砍了下来,随着它主人的身体一道。骨碌骨碌地滚下山坡去。
“这厮是薄田隼人!”
常威顿悟他的身份,如此出色的拔刀术,自然是冲田集团的第五号人物,人称‘迎风一刀斩’的薄田了,重创冲田的左膀右臂,常威心头不由大喜,再听身后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几乎都是倭语,从常威头上飞过去的也都是倭寇的尸体,知道辎兵们在何冲以及三女的帮助下已经完全掌控了局势,便把全副精神都集中到了对面山坡的敌人身上。
事发突然,倭寇一下子都惊呆了,竟忘了赶快上马准备应战,就连近藤都傻愣愣地站着一动不动。
车队如奔流一般眨眼到了坡底,再穿过不足五丈的狭长平地,对面的敌人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自己宰割,胜利的果实已经唾手可得。
可就在常威的马车刚刚驶上平地,异变突生,近藤后兵卫诡异地一笑,突然用倭语喊了一声,山坡上的倭寇彷佛一下子都活了过来,迅速排成前后两排,前排半蹲、后排直立,四十多枝倭铳齐刷刷地对准了常威和车队。(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七章 车阵
“有埋伏,结车阵!”
常威的直觉作出的反应比大脑思维还要快,一带丝缰,马车立刻偏离了原来的方向,朝西面的高地驶去,骤然变向产生的离心力差点掀翻了车子,车上粮垛最上面的几只米袋更是飞了出去,常威展开轻功身法躲在了车辕下,让余下的粮袋遮掩住自己的身体。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几乎与此同时,对面山坡上的倭铳响了,震耳欲聋的响声在坡谷中回荡,惊得宿鸟乱飞。枪丸打在米袋上,噗噗作响,拉车的马更是被打得血花四溅,一阵暴叫,前窜了几步就轰然倒下,马车戛然而止,后面的马车躲闪不及,相继撞上来五六辆,才看见老孙驾车从旁边驶过,然后一个漂亮的转弯,将马车横在前面。
见老孙的身体已经完全暴露在倭铳下,常威赶忙抄起马鞭一甩,刚把他抽落在地,耳边已响起了倭铳的第二次齐射声,老孙原本坐着的地方立刻变成了马蜂窝。
身后传来刺耳的惨叫声,声音扭曲的竟听不出是男是女,回头望去,却见两人借着车马的掩护飞快地匍匐而来,那两张易过容的脸上的惊恐与担心竟然清晰可辨。
“你们没事,太好了!”
见到羽飘翎和颜如玉无恙,常威心头一块巨石陡然落地,目光顿时活泛起来,形势立刻尽收眼底。
连环相撞的七辆马车和车上那一袋袋的粮食无意中形成了车阵的第一道坚固屏障,躲在后面,倭铳就失去了作用。
而老孙他们不愧是辎兵中的精锐,虽然头脑简单,却一丝不苟地执行了将令,除了受惊冲入敌阵的两辆马车之外,其余的十一辆在常威身后围成一个半圆,与前面的马车形成了一个简易车阵,虽然尚有多处缺口,可敌人的骑兵也无法完全发挥威力了。
“血?爷,你受伤了?伤……伤哪儿了?”羽飘翎扑进常威怀里,眼前便是血红一片,她不知道那是薄田溅射来的,想摸又不敢摸,急得顿时哭了起来。
“这是敌人的血,我没事儿,你呢?”
羽飘翎心情一松,顿时软在常威怀里,却不说话,只是使劲摇头,半晌才呜咽道:“那些坏蛋……鸟铳都冲着你开,我、我都快吓死了!”
后面的青鸾见状,身子一翻,依靠在了马车上向山坡望去,似乎是在了望敌情,可眼角余光却不曾离开常威片刻。再看她身上,一路匍匐过来,衣服不仅沾满了泥土露水,更是划破了多处,哪里还有半点绝色美人的模样?
不过,或许是常威重伤薄田引起倭寇众怒,敌人的第一次齐射几乎都瞄准了他,这让辎兵们有时间作出躲避的反应,真正被倭铳第一轮射击击伤的没有一个,只是因为马车相撞,一个弟兄跳车选错了方向,连同被惊马拉着冲上山坡的那两个弟兄一道死在了第二次齐射下。
剩下的弟兄虽然狼狈,却最多是点皮肉伤,受伤最重的一个是从马车上跌落下来,胳膊脱臼了。
“无畏,事情好像不太对头。”何冲灰头土脸地爬到跟前道,他殿后,自然也成了倭寇的靶子。
“是,可冲田哪儿得到的情报?”常威苦恼地思索着,事情怎么会变成眼前这副样子?
保密工作已经做到家了,然而冲田依然设下了埋伏,难道他是再世诸葛,有神机妙算之功?可既然知道来的是大明军队,为何又让薄田领着十几个人来白白送死?心中既沮丧又迷惑。
环视在马车后面躲避倭铳射击的辎兵们,虽然因为骤遇埋伏而显得有些慌乱,可黑石村一战打出来的士气却支撑着他们。
“军心士气尚可用也!”常威暗自点头,随即朗声命令到:“老孙,点人数!”
“原有士兵二十五人,阵亡三人,余者无人受伤。”
摔得鼻青脸肿的老孙立即报出了数字,然后凑到常威近前,小声道:“大人,人没有多少伤亡,可兵器却丢了一半,二十二个人只剩下十把刀、三副弓箭……”
他突然一顿,狐疑地望着常威怀中的羽飘翎,待听到那娇嫩的啜泣声确实是从羽飘翎嘴里发出来的,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说话都结巴起来:“大人,她、她、她是个女的?!”
辎兵们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在了羽飘翎身上,军中禁妇孺,这乃是约定俗成的惯例,国公大人的亲兵竟是女人,难怪士兵们满脸都是惊讶和不解。
而就在此刻,山坡上一阵马蹄轰鸣,百余骑兵从坡后冲出,转眼就冲上了坡顶,当中一人满面戚容,神色冷峻,正是冲田;左手边立花勘助、右手边一灰衣美貌少妇--想必是冲田的情人坂本初芽,两人也是一脸悲色,显然已经知道了那十几个同伴的死讯。
目光凛然掠过坡谷,冲田团扇朝坡下一指,突然戾笑三声,断喝道:“呔!明军听着,速速投降,饶尔等不死;胆敢反抗,定让尔等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刻意以内力吼出来的声音如雷鸣一般,和之近两百倭寇的齐声呐喊,远远传来,惊心动魄,不少辎兵想起倭寇的残忍,脸上当时就变了颜色。
冲田真在这儿!
眼看士气因为敌人兵力突然大增而陡然下降,常威低头看见羽飘翎,心头一动,将羽飘翎身子转了半圈,让她面对着大家,然后朗声笑道:“老孙说得没错,她是我的侍妾,自然是女人了!”
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都被吸引过来,羽飘翎窘得面红耳赤,却知道常威此举必有深意,便一动也不敢动。
“弟兄们,我们军人过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活,马革裹尸、血洒疆场,在所不惜。可我们抛头颅、洒热血,所为者何耶?”
“一言以蔽之,上,为朝廷百姓;下,为妻妾儿女。为国为民,那是军人的职责;为妻为子,更是男人的义务。”
“男人追求的是什么?功名和利禄,可荣华富贵没有人和你一齐分享,就狗屁不如!我庆幸我有红颜知己愿意与我分享这一切,我更骄傲的是,她们要和我一起创造这份荣光,生则同富贵,死则共哀荣。”
“当然,谁都不愿意享受死人才配享有的哀荣!但凡有一线生机,谁都不会放过,因为只有活着,我们的血流得才有意义!而我的爱妾,就是想用她那双神奇的手,让我和我的弟兄们能在战场上拥有更多活下来的机会!正因为如此,她才毅然决然地投入到这血腥战火中!”
“对啊,要不是夫人的伤药,在黑石村的时候,我就玩完了。”
“你别说,有夫人在,老子胆气就是足,砍个十刀八刀的小意思,夫人是活菩萨嘛!”
几个在黑石村一战中接受过羽飘翎治疗的辎兵的窃窃私语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有这么个神医在,自己在战场上活命的机会自然大了许多,至于这活菩萨是男是女又有何妨?
更有一个小子调皮,装出一副受伤的模样直嚷嚷要救治,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不知不觉的,众人都把恐惧丢到了脑后。
笑声远远传出,倭寇既疑且怒。冲田眉头一皱,团扇一挥,低声吩咐了几句,立花勘助和坂本初芽便带着四五十倭寇纵马如飞,驰出了本阵,在倭铳的掩护下,朝车阵冲来。
“好了,弟兄们,为了功名利禄、妻儿老小,打起精神准备战斗吧!”
常威叫道:“骑兵对车阵,倭贼分明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弟兄们,让他们知道咱大明辎兵的厉害!”
心中暗自庆幸,因为正面攻击宽度不足,冲田就无法展开兵力,无形中削弱了他人数上的优势。
近藤指挥的倭铳二段击训练有素,前后两排轮流射击,中间最多只有五息的空隙,加上立花的骑兵,与剿倭营的‘三叠浪’战法简直异曲同工。
不过辎兵们经过几次对抗演练,对如何应对早已胸有成竹,此刻都躲在马车后面,侧耳倾听那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其实剿倭营早有结论,在平原开阔地带,车阵几乎是防守三叠浪的最佳阵法,特别是如果车阵内有足够多的远程攻击兵器的话,攻击一方就算能最终取胜,也要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可眼下唯一让常威有反击力量的弓箭却只有三副,没办法本来辎重兵的任务只是拖住倭寇,真正的作战任务是大军的,可谁能想到冲田竟然真的上岸了呢。
冲田能使出类似三叠浪的战法,自然明白攻守双方的弱点所在,挥骑兵来攻,难道他是看破了弱点?轰鸣蹄声带给常威的压力不小,稍稍让他感到安慰的是,看来冲田着实缺粮,舍不得烧毁这二十车粮食,结果就无法使用破车阵的最好手段--火攻。
透过缝隙看去,出人意料的,立花并没有冲在最前面,他高大的身躯在马队中忽隐忽现,让常威打消了射杀他的念头。
“老鲁、师姐,那胖子,他就是立花!”
“师弟,我来对付立花,你来对付倭铳吧!”
“倭铳总有打完的时候,我算过,他们已经射击九次了,真正要命的,还是冲田的骑兵。立花内力很强,师妹你千万不要和他硬拼。”
常威和青鸾都有把握击杀立花,可只有常威才能快速大量的射杀敌骑,虽然担心青鸾中毒后功力可能受损,可再没有更好的人选,只好叮嘱她小心。
敌骑飞驰如电,五十丈的距离眨眼就缩短到不足十丈,而倭铳此时也终于停止了射击。被它压制得抬不起头的辎兵们此时才有机会进入预先安排好的防守阵地,何冲、颜如玉带着四名辎兵守在东面大缺口处。
西面的缺口小,道路又被车阵封住了大半,只留两个辎兵守卫。
宽约五丈的车阵正面则有常威、青鸾带着老孙等四个辎兵把手,羽飘翎则带着三名弓箭手和剩下的手无寸铁、只能拿马鞭子扰敌的辎兵居中策应。
弓箭手率先反击,立刻就有一马中箭倒地;颜如玉的短火枪紧接着出手,趁着一名敌人探出身子拨打弓箭的机会,一枪要了他的性命,引得众辎兵大声叫好,只是这些倭寇骑术精良,虽然遭遇阻击,速度却没有减弱多少。
常威却一直引而未发,箭壶里只有二十枝箭,每一箭都要珍惜,倭寇人马合一,想一箭射死一名敌人,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机会。
正凝神注视着敌人的每一个细小动作,却突然发现落在后面的十几骑倭寇速度一下子缓了下来,疑心方起,那十几骑已经骤然变向,竟脱离了战场,朝大海方向奔去。
来不及细想,疾驰而来的倭寇前锋已经到了。敌人兵分两路,一股约十二三骑直扑东缺口,其余大部则勐攻车阵正面,立花和坂本更是带着七八个身手不凡的倭寇从马上跃起,想趁势窜上马车,显然在山坡上,冲田已经发觉了车阵在布阵上的缺陷。
扑向东缺口的敌人已经把侧翼暴露给了常威,可见立花跃在半空中,常威顿时改变了主意,只是刚闪出身来张弓搭箭,立花就立刻看到了常威,左手一挥,一把短刀扑面而来,竟是早有防备。
虽然边闪躲边射出的一箭如雷似电,可常威知道那不足以要了立花的性命,立花力大无穷,一旦失去出其不意的效果,用弓箭攻击他,就等同与他比拼力量一般。果然他大喝一声,倭刀闪电一挥,已将弓箭磕飞,半空中的身形不过只是晃了一晃而已,便抢上了马车。
“小子,果然是你!”他双足一点,倭刀当头噼了下来。
身子诡异一转,常威已经躲开了立花的雷霆一击,当他变招横扫,却正碰上了毒龙枪,百鸟朝凰枪中的‘凤点头’施展开来,毒龙枪真如毒龙一般,逼得立花连连后退,胳膊大腿更是连中三枪,虽说伤口俱浅,可气势已经完全被压制住,不出五招,他必死于枪下。
眼角余光中,青鸾剑出如风,眨眼间便有两个倭寇捂着脖子摔倒在地,回首舞出一团剑幕,又将坂本初芽发出的暗器尽数击落,随即一剑将她逼下了马车,更是顺势又杀了一个前来相救的贼人。
倭寇再不畏死,此时也有了惧意,纷纷躲开青鸾,坂本更是满脸惊容。青鸾发现老孙那儿吃紧,正想过去支持,脚下方动,眼珠却突然一缩,身法不易察觉的凝滞了一下,易容的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变化,可娇俏的耳廓已染上了一抹陀红。
“春风一度丸这么快就发作了?”
常威心中疑念顿生,手下不由一缓,立花经验极其丰富,顿时有所感应,拼死反击,竟抢得一线生机。
“想熘?没门儿!”
毒龙枪爆出十数朵枪花,转眼又将立花卷进枪风中,可就在这时,突听羽飘翎焦急地喊道:“爷,不好,敌人要抄后路!”
转头一看,那奔向海边的十几骑已经涉过了浅浅的海滩,迂回到了车阵背后的山坡下,正调转马头向西北斜插过来,用不了一袋烟的功夫,他们就该占领我军背后的山坡。
再看马上的倭寇从背后摘下的竟然是倭铳,常威心中恍然大悟,原来冲田真实的意图是想占领坡谷的两侧高地,利用倭铳进行交叉攻击,一旦达成作战意图,我军腹背受敌,将活活被绞杀在车阵里。
“师姐,这儿交给你了!”
顾不得击杀立花,常威反身扑向东缺口,立花看出他的用意,竟提刀纠缠。
青鸾闻言,暗咬银牙,手中长剑有如匹练一般斩向立花。(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八章 航行
东缺口外,何冲右手乌金锁,左手朴刀,竟兀自挡住敌人七成的攻击,长达六尺的乌金锁施展开来,上打马头、下砸马腿,靠近他的马匹,非瞎即残,而被掀翻落马的倭贼,则有朴刀伺候。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跟着他的四名辎兵没想到这老爷子竟然如此神勇,惊喜之下兴奋异常,一面大声阿谀颂扬,一面抽冷子给敌人一刀,配合起来,极是相得益彰,敌人竟无法越雷池一步。
如此一来,颜如玉反倒有点无事可做,见常威抽身出了战团,忙补上了他原来的位置。
“老何,给我留匹马!”
常威左脚借车辕一点,身子已冲向一名敌骑,一枪将马上之人撞飞,已然夺得了坐骑,枪挂马脖项,拨转马头,直奔斜插过来的倭骑而去。
知道敌人一旦在车阵背后站稳脚跟,这群辎重兵将死无葬身之地,再也不做保留,没等对面近藤的倭铳队反应过来,战弓已经开始发出奇异的震颤响声,惊天落日射中的九阳珠链几乎被常威发挥到了极致,九枝羽箭就像阎王的勾魂笔,一下子夺去了九条人命,而此时胯下的白马不过前进了五步。
目睹同伴彷佛割草般一个个栽倒在地,死的恐惧霎时凝住了敌人士兵的心,幸存的倭贼俱趴在了马脖子后一动不敢动,没有一个人敢探出身子向常威射击,依旧保持向前的态势而没有拨马回逃,已经是眼下他们唯一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对面山坡近藤指挥的倭铳终于响起,然而已经晚了,三十几丈的距离,即便弹丸还有杀伤力,可对常威来说已没有太大的威胁,倒是坐骑吃痛,四蹄翻飞,很快就冲入了敌阵,在毒龙枪下,那幸存的五个倭寇仅仅比他们的同伴多活了片刻。
敌人鸣金了,正在攻击车阵的敌人留下了十二具尸体,无奈地退下了,立花勘助和坂本初芽虽然都挂了彩,可依然从青鸾、颜如玉手中逃脱。
四名防守车阵正面的辎兵全部阵亡,何冲分兵来援,结果来援的一人也战死了,他自己力竭,被贼人刺中了左臂,好在没伤到筋骨,只是眼下最多能发挥出平常五成的功力。
羽飘翎是车阵里最清闲也最清醒的一个,敌人刚退,她就指挥众人趁隙抓住了几匹马,又把被敌人推倒在地的米袋重新搬上马车,等敌人脱离车阵,倭铳得到射击机会的时候,车阵已经被重新加固了。
常威单枪匹马立在山坡上,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现在返回车阵,途中必然要被敌人倭铳狙击,距离又近,四十枝倭铳的齐射可不是闹着玩的。
何况,守在此处,敌人也无法轻易迂回到车阵的背后。
老孙扯着嗓子向常威报告战绩,两次交手下来,八比四十的辉煌战绩,让他虽有悲伤,却更加骄傲。远远望去,虽看不清对面山坡冲田的表情,不过,想来他的心情绝不会像设伏的时候那么轻松愉快。
不过常威也知道,打到这份上,已经是这支队伍能力的极致了,再打下去,只要冲田有决心,肯付出代价,自己这边能逃出去的也就寥寥数人而已,眼下是该撤退的时候了,可是车阵内众人被倭铳压制,想冲出来,必然会遭到重大伤亡。
一时间常威束手无策,可冲田迟迟没有动作,两军便对峙起来。
“这厮在打什么主意?”
常威心中暗自揣摩,此时天光已经大亮,极目远眺,依稀可以看到炊烟袅袅,这条官道虽然杂草丛生,可附近村民未尝不会路过此地,时间拖得越久,对冲田越是不利,何况傅舟子正马不停蹄地赶来,常威自然希望就这般耗下去,可冲田应该明白他耗不起时间呀!
半晌,冲田果然动了,他匹马从坡上驰下,来到近藤守卫的半山坡处,方才停下,拱手朗声道:“将军别来无恙?”
“多谢先生挂念。”
跟我掉书袋?好啊,正好耗耗你的时间:“先生风采依然,余心甚安。今日与先生会猎于此,还望先生多多指点。”
“指点万不敢当,且听某一言,兵法云,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又云,用少者务隘,今我众彼寡,我攻彼守,将军又失地利,胜负一目了然。”
“兵无成势,水无恒形,多寡险易,变化无常,先生岂能言必胜?”
“将军不必诓我,某欲罢兵,只虑杀人一万,自损三千罢了。”
原来如此!
常威心中恍然大悟,想来倭寇补充人手不易,又留不下自己,冲田就不想打这种消耗战了,既然如此,唯有退兵。
可他本已稳操胜券,两手空空而去自然不甘心,而眼下最大的实惠就只有二十车粮食了,原来是先拿言语威胁常威,意图顺利将粮食弄到手。
只是听这厮竟敢将自己的弱点暴露给自己,非但有恃无恐,简直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怒气暗生,直想和他在这儿决一死战。
可转眼看辎兵们听到冲田的话,都有些心动,心中一凛,这厮当真工于心计,无论自己肯不肯罢兵,辎兵们的士气已是大受影响。但真把粮食交给他,自己岂不成了他的运粮官了?
常威心自然不甘,况且他得到这批粮食,就可挨过这段青黄不接的时候,再过一个来月,早稻下来,农村户户将有大量存粮,就算是沿海掠夺村庄,也能得到足够的粮食了,如此一来,他行动会更加难以捉摸。
“各自收兵亦可。老孙,准备焚车烧粮。”常威试探道,你想漫天要价,我当然要就地还钱。
“将军机智聪慧,前程远大,何苦非要玉石俱焚?不可战而战,非智者所为。”
车阵里的人这才明白,冲田罢战的前提是要粮食,不由面面相觑,此事非同小可,谁也不敢替常威拿主意,最后目光都落在了常威身上。
羽飘翎眼珠转了几转,脸上渐渐露出一副顽皮的笑容,向常威做了个手势,竟是要常威答应下来,知道常威能读懂唇语,又一字一句地无声说道:“爷,答应他,我有办法!”
然后又从怀里掏出几个小瓷瓶,朝常威晃了晃。
她躲在马车后面,冲田自然看不见,常威却立刻明白过来,她手中拿的是唐门特有的瓷瓶,这丫头竟是想在这些粮食中下毒!果然见她开始用一只小铜管将唐门秘制的毒药导入到米袋中。
常威心中大喜,一面暗赞她机灵,一面和冲田讨价还价,等羽飘翎把毒药一点点分散到十几个米袋中之后,罢兵的条件也谈妥了。
冲田交待了几句,近藤便领着倭铳手退到了山坡后,而常威让老孙几人从战场上捉来二十几匹马,冲田也守诺没有阻拦,匆匆掩埋了战友的尸体,众人纵马与常威汇合,上了来路的那个山坡,向下看去,冲田已经调集倭铳手封住了道路,其余的则开始搬运粮食。
“小羽,来,香一个。”
和羽飘翎并驾而驱,常威轻舒猿臂,抱了她一抱,辎兵们虽伤感同伴之死,可虎口逃生,此刻都是莫名的兴奋,见状更是怪叫连连,激励士气的方法其实也很简单。
回头一看,青鸾就在身后,她该是一直在注视着常威,常威骤然回头的时候,她目光虽然及时躲开了,可脑袋却来不及转动,看起来就极不自然。
青鸾衣服上溅满了敌人的鲜血,和泥土掺和在一起,显得异常肮脏,加上易容并没有除去,看起来与以往简直判若云泥,可或许是因为一起出生入死的缘故,常威总觉得眼前的她比起以往任何时候都可亲可爱,目光顿时轻柔起来。
“师弟--”
她大概也有所察觉,眼中渐有羞意,见常威始终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她轻咬贝齿,目光一转,正视着常威,刚想说话,老孙已从后面疾驰上来,道:“国公大人,咱们要不要趁他们上船的时候,杀他个回马枪?”
“杀杀杀,就知道杀!”常威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只是见众辎兵的目光都转了过来,不想让他们误会自己怯战而影响士气,只好耐着性子解释:“冲田用兵相当谨慎,他知道我军缺少弓箭火枪,上船的时候,定然用倭铳从海上封锁海滩,从而协助骑兵撤退,此时杀回马枪,只是送死而已。”
心中不免遗憾,自己准备好的弓箭几乎在遭伏时损失殆尽,否则,别说与冲田媾和,依托车阵和他纠缠,他想逃走容易,想弄走粮食可就是痴心妄想了。
“不过,我也不会轻易放过冲田!”
急驰回招宝镇,找来保甲,要求紧急征调一艘渔船,听说是要去跟踪倭寇,保甲当即把自家的商船献了出来,镇上的小伙子也是个个摩拳擦掌,争了半天,推举了十八个浪里白条在常威麾下听令。
保甲又将镇上的武器收集起来,不仅辎兵们补齐了装备,连那些水手也都配上了大刀长矛。
本想留下受伤的何冲和中毒的青鸾在此接应傅舟子,可何冲死活不答应,甚至摆出了官方身份;而青鸾当面不说,背后却找到常威,说自己是侠义众人,剿倭乃是民族大义所在,绝不能退缩。
又说她已经在镇上买到了解药所需的药材,让常威不必为春风一度丸担心。常威虽喜有强援助阵,可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倒把招宝镇的药铺暗自骂了一番,最后只好把老孙和两个伤兵留在了镇上。
冲田的旗舰‘三笠’铁甲舰上一次遭受重创,而他手中余下的攻击型战舰均不是大明水军主力舰种‘苍山铁’的对手,在‘三笠’没有修复之前,冲田不敢和大明水军正面交手,甚至连侵略沿海村庄都变得小心翼翼。
两次与冲田交手,他出动的都是伪装后的商船,真正打起海战来,这种没有远程攻击能力的商船比渔船实在强不了多少。
这也促使常威敢下定决心跟踪冲田,既然在岸上难以捕捉住他,那干脆打到他老巢去,那里才有常威真正重视的东西。
只是冲田发迹不过三数年,关于他的情报少之又少,而他侵略的足迹南至福建泉州,北至山东青州,没有人知道他的基地究竟在什么地方,若不是今次连番算计,大家只能面对着漫长海岸线兀自叹息了。
不过,也只是推断出冲田的老巢大概在大七岛、小七岛到陈钱山岛这一带水域的某个荒岛上,那一带水域足有上千里,岛屿又星罗棋布,漫无目标的找起来势比登天还难。
而要想让冲田察觉不出是在跟踪他,那么一开始就要形成两船是偶然相遇的态势,这就要至少事先能判断出冲田的一段航行路线,从而赶在他的前头。
“如玉姐,大海那么大,哪儿都可以行船,怎么可能事先判断出冲田的航线啊?”羽飘翎不解地问,大家对航海一窍不通,自然也被颜如玉说得晕头转向。
何冲对端坐在简易地图前分析敌情的颜如玉啧啧称奇,低声叹息道:“你这大少爷不发达,那才是异数呢!”
“飘翎,其实就像人在陆地上要沿着道路行走一样,船在大海里也要沿着航线行驶,而且,因为在海中不像陆地上有那么多的参照物,航线更是极其固定。”
颜如玉表情一直相当严肃,当听常威说要跟踪冲田,她反对的态度比谁都强烈,直到常威说一定和冲田保持距离,一旦他发觉就立刻撤退,她才全力筹划出海跟踪所需的一切准备。
去年出海,前往台湾岛一战,让颜如玉成为了合格的海战将领。
“在海中,可能航行了几天几夜都看不到陆地岛屿的影子,甚至最有经验的船长不看海图的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就算是用过洋牵星术能测出自己的方位,可这个地方海水有多深,适不适合下锚停泊,这一切都是未知数,于是航海的人就在大海里开辟出一条条的航线来,航线上的数据一应俱全,只要沿着航线行驶,用过洋牵星术测得的指角与航线上的数据一对比,就知道船在什么位置上,在茫茫大海中,就不会迷失了方向。”
“正因为大家走的是同一条航线,两艘船在大海里相遇就成了最平常不过的事情,特别是在沿海附近的水道航行,更是如此。可惜的是,咱们没有海图……”颜如玉边说边偷偷白了常威一眼。
常威讪讪一笑。
眼下摆在桌子上的是一张宁波府的地形图,这还是何冲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只是这张地图上,只标着附近舟山、岱山、大横山几个大岛的名称,大七、小七岛在哪儿,地图上根本看不到,至于指角、水深、礁石等数据数据更是压根没有。
而招宝镇上的渔船出海打渔最远不过离岸十几二十里,保甲家的商船也只是给舟山外岛送粮送水的,如何跟踪宗设,全靠颜如玉以往航行的记忆了。
“从招宝镇到小七大七、陈钱山岛,先要绕过金塘山岛,这段水路有两条惯用水道,但靠近舟山岛的那一条,要经过明军水师的驻地,所以冲田必然选择北进的航线,冲田运粮上船大约需要半个时辰,我们先一步到金塘山岛北烈港附近海域等他。”
常威坐在桅杆上临时用鱼网搭成的了望台里向南望去,十里之外,依然可辨。
从招宝镇驶出来已经一个多时辰,陆地自然看不见了,可海上并不觉得寂寞,南来北往的商船渔船虽然称不上络绎不绝,也绝不是半天看不见一艘,而且他们真的就像颜如玉说的那样,都在沿着同一条航线行驶。
“因为这条航路是黄金水道嘛!”桅杆下的颜如玉随口回答着常威的问题,只是脸上颇有些忧色:“爷可曾留意,像我们这样的商船一路上遇到过几艘?”
“只有两艘。”细一回想,常威也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这种类型的船不是远洋用的商船,它载货量虽然大,可为了速度快,它吃水并不深,在近海无所谓,遇到风浪可以及时进港,但远洋无港可泊,它又没有足够长的锚,一旦遭遇风浪,后果不堪设想。”
“如玉,你说我们会碰上风浪?”
常威心头不由一紧,自从那次海战后,他对大海就有一种莫名的畏惧:“我可是记得你曾经说过,这个季节遇到飓风的可能性几乎是零的。”
“爷,你就不能说点吉利话吗?”
颜如玉白了他一眼:“贱妾是怕,这船再往深海里行驶个五六十里尚在情理之中,再远冲田就要起疑心了。”
又嗔怪道:“都怨公子心急,弄得贱妾也定不下心来,到底漏算了一着。”
“给你三分颜色,就要开染房了,反了你了?!”
只要没有性命之忧,能不能找到冲田老巢就看老天肯不肯眷顾我了。听她埋怨,常威不禁瞪了她一眼。
“贱妾不敢!”颜如玉低头恭谨道。
“哼,我怎么没一只眼睛看到你有不敢。”见到她嘴角偷偷流出的一丝笑意,常威心中一阵暗笑。
说起来,她的性子真是诡异,那些暴虐游戏她竟甘之如饴,没旁人的时候,她甚至是故意要做点错事、说点错话,来刺激常威内心深处的暴戾,并乐此而不疲,而今面对沉重的战争压力,她心中怕是又燃起那特异的**了。
坐在了望台里时间久了,常威的腿被鱼网勒得几乎麻木了,此刻倒是真想躺在丰满柔软的女体上放松一下:“我还真没在海上做过呢……”
话音甫落,却见羽飘翎从船舱里走出来,大概是听到常威最后一句话,羽飘翎好奇地问:“爷,你想在海上做什么呀?”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做……饭啦!”看看日头,已经快晌午了。
“人家都做好了,何大叔钓了好多鱼呢!”羽飘翎笑靥如花:“就等着大老爷去吃了。”
羽飘翎做菜极有天赋,自从杭州楼外楼宋大厨的师傅刘老爷子进府后,她厨艺精进的简直一日千里,有机会露上一手,她自然得意。
听羽飘翎报出一桌鱼宴来,常威食欲大开,正想下来,却见极远处的海平面上渐渐升起了一截桅杆,接着那熟悉的船身便慢慢浮现出来。(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九章 迷航
虽然知道冲田的船上并没有厉害的远程火器,可它的出现还是让气氛陡然紧张起来,羽飘翎手艺再好,众人也是食不知味。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如玉姐,你猜得真准,冲田真的跟上来了。”
了望台里的羽飘翎叫道。
在烈港发现冲田之后,常威就陷入了两难中,跟在冲田屁股后面,怕跟不了多久就被他看破;可从烈港到大七、小七和陈钱山岛是相差甚远的三条航线,冲田或许还有自己的秘密水道,又无法事先判断他的航路,最后,还是颜如玉根据冲田悬挂风帆的方式,将小七岛从目的地中排出,又把宝压在了陈钱山岛,还真让她猜对了。
“我倒宁愿猜错了。”颜如玉嘟囔了一句,大七、小七岛毕竟离陆地只有七八十里的距离,而陈钱山诸岛远悬海外,离大陆足有五六百里之遥,那里名义上是大明的属地,事实上官府只对主岛陈钱山还有那么一点控制能力,周围上百个大小岛屿究竟有没有人居住,住的又是什么人,谁也说不清楚,就算没有冲田,贸然驶入,也有相当大的风险。
“爷,要不干脆把冲田的船凿沉,把他们都淹死?”羽飘翎眼珠一转道。
颜如玉哭笑不得:“飘翎,你看看这海水多么清澈,哪儿能藏得住人?没等接近大船,早被人发现,用弓箭射死了。”
“那……可以等晚上呀!”
“晚上视野范围太小,等看见冲田,两艘船的距离就太近了,冲田的船都经过改造,水下的密封舱比寻常要多得多,一时半时凿不沉它,这一来就容易被冲田发现,到时候咱们想跑都来不及。再说,现在才三月,海水还很凉,待久了,就算是爷也受不了。”
“咦,不是说咱的船比冲田的要跑得快吗?”
“大家只用风帆的话,咱的船是比冲田快,可冲田的船有几十个桨位,这桨位平常用不着,可打起仗来就必然要动用它助战了,飘翎你想,几十枝桨一齐摇动,那船还不得飞起来啊,虽然坚持不了多久,可追上咱们却是绰绰有余了。”
羽飘翎沮丧地‘噢’了一声,不说话了。
颜如玉摇头道:“其实,这船最怕的乃是火攻,船板帆布为了结实防水,大多用桐油处理过,遇火即燃……”
“可咱们又没有火箭!”羽飘翎补了一句。
听二女的对话,常威心中突然一动,一个念头渐渐在脑海浮起:“如玉,什么时候能到大横山?”
“按照现在的速度,大概是明天上午到。”颜如玉心算了一下道,又把船的现在位置指给常威看:“当然,若是没迷航的话,过了岱山,可就什么参照物都没有了。”
“不等冲田了,直接去大横山。”常威断然道:“这艘船明明比冲田的快,若老是在他眼皮底下转悠,就算跑在他前面,他一样会起疑心。大横山是个淡水基地,我就赌一赌冲田在那儿补充淡水,看看能不能在那儿火烧冲田!”
大横山岛是这片海域中仅次于舟山、岱山的第三大岛,据颜如玉说,这里是从浙闽一带驶向日本的走私商船的最后一个淡水补给基地,再向东去,已知的那几个有人居住的岛屿包括陈钱山主岛在内,淡水自给都很困难,遑论提供给别人了。
“可大横山的汪氏家族不会允许我们借用他的地盘攻击冲田的。”
颜如玉皱眉道:“倩妹妹与汪家打过交道,他们把自己家在大横山的地位看的比什么都高,绝不会拿自己定的规矩开玩笑。”
“规矩都是人定的,再说,我只是从汪家买点火器火药罢了,又不是让他们亲自动手,只要价码够高,就有成交的可能。再说,冲田势力越来越大,汪家恐怕也会感到不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见她还要劝,常威拍了拍她肩膀:“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打仗总要冒点风险,何况我们还没入虎穴呢!好了,如玉,从现在起到大横山,这艘船就交给你了。”
颜如玉见说服不了常威,只好下令调整风帆,测五两,加挂野孤帆,这些专用术语一个个从她嘴里蹦出来,此时的她,完全就是个女将军、船长,神情专注又自信。
镇上的小伙子们一面高声应和着,一面手忙脚乱地扯动缆绳,调整帆的方向,不时瞟向发号施令者的目光充满了惊讶和敬佩,船速一点点加快,船首溅起的浪花也越来越大。
或许人就是一种天生短视的动物,当冲田的大船从视野里消失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船头又响起了嘹亮的渔歌,不一会儿船尾也传来了何冲欢快的吆喝,只有青鸾把自己锁在了船舱里。
望着这碧海青天,白云漫卷,常威的心也愉悦起来:“如玉,很快我就会造出蒸汽铁甲船!”
“好耶!”羽飘翎兴奋道。
常威哈哈笑道:“那时专门造一艘来作海上行宫,在风和日丽的时候,带着你们遨游四海。”
“然后再买一座荒岛,体验一下世外桃源的生活。”羽飘翎一脸向往。
“不错,那样我们就能以天为幕,地为席,白云为衣,清风为缕……”
“这……又不是野人。”颜如玉捂嘴噗哧一笑,眼波却已经柔媚起来。
羽飘翎却笑着滚到常威怀里,娇嗔道:“爷,你就是……不想好事!”
低头望去,旭日下,羽飘翎脸上的每一丝娇腻都是那么真切,解开了束发,青丝漫舞,一根根地缠绕过来,是说不尽的缠绵悱恻;她的身后,一个娇俏的身影依偎在船舷栏杆上,海风吹得衣服紧紧贴在身上,现出一副曼妙躯体,也是说不出的诱人心醉。
“那陪爷去想好事啦!”
当然未曾真个**,来到宁波后两天一夜几乎不眠不休,中间又打了一场恶战,体力透支的相当厉害,让常威总算一尝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滋味,加上这船行起来晃晃悠悠的又有如摇篮一般,左搂羽飘翎右抱颜如玉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耳边隐约传来‘噼噼啪啪’的响声,支起身子向外望去,夜幕下,雨丝斜飘,淅淅沥沥地打在船上,溅起点点水花。
“是清明雨啊!”常威打了个哈欠,清明时节雨纷纷,这雨来得还真准时,听外面的风并不大,心里便不如何担心,一阵睡意又涌了上来:“真怪了,睡了那么久,怎么还是困?”
念头只是一闪,身子已重新倒下,伸手把迷迷煳煳似要醒来的羽飘翎搂在怀里轻拍了两下,呢喃了一声:“没事儿,睡吧!”眼睛一闭,便想睡去。
嗯?这是什么声音?
在雨打船舷的淅沥声中,竟夹着一丝细若箫管的呻吟,常威一翻身,那呻吟随即变得几不可闻,几乎提起了全身的功力,才捕捉到声音的来源。
隔壁左船舱,那不是……青鸾的住处吗?
这种声音该配合怎样一副旖旎的景象,常威自然一清二楚,‘春风一度丸’这个王牌春药的名字一下子跳进脑海。
“可她不是在招宝镇配齐了解药吗?”心中隐约察觉这事情有些蹊跷。
身子再动,二女便都被惊醒了,颜如玉迷迷煳煳问了一句什么时辰了,隔壁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只剩下了风声雨声破浪声。
“天都黑了,怕是入夜了吧!”羽飘翎反身钻进怀里,立刻感觉到了正蠢蠢欲动的小常威,她不知道那是听了隔壁娇吟的自然反应,偷偷捏了一下,小声笑道:“睡觉也不老实!”
从常威胸口掏出那块精致怀表,打开一看,却惊讶起来:“咦,怎么酉时还没到呢?!”
常威接过表一看,果然才申时三刻。颜如玉闻言惊起,趴在窗户一看,顿时呆住了。
“怎么了?”
常威已发觉有些不妙,忙披衣而起。颜如玉并不搭言,愣了半晌,突然从床一跃而起,连鞋都没穿就冲了出去。
等常威披上衣服出了船舱,甲板上早看不见一个水手,想来都回舱躲雨去了;而船尾,张开双臂似乎正在细细体会风速风向的颜如玉宛若一座雕像,在风雨中竟是那么肃穆庄严。
雨虽不大,但时间久了,衣服全被淋透,可她浑然不觉。
常威知道事关重大,也不敢去惊扰她。随着她眉头忽而紧缩忽而舒展,常威心也怦怦地乱跳起来,眼睛不由自主地掠过黑压压的大海,一股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恐惧慢慢摄住了心脏。
“还好。”
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才听颜如玉缓缓吐出两个字来,只是她目光转到常威身上之后,似乎精神一松,双肩一塌,身子竟软软的向下倒去。
“如玉?!”常威抢前一步将她抱在怀里,只觉得她浑身发抖,知道她被风吹雨打冻透了,就想抱她回舱,却听她轻声道:“等等,相公能否找块木板来?”
她的声音听起来虚弱已极,彷佛方才那段时间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常威猜到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不敢违言,目光刚落在羽飘翎身上,却听身后传来‘喀嚓’一声,回头一看,青鸾正拿着一块木板从船舱走了出来。
顾不得看青鸾有什么异样,常威已经依颜如玉之言奔到船头,将木板抛向大海,在它落在海面上的一刹那,常威开始向船尾快步走去,等常威到了船尾,木板已经落在了大船后面约一丈左右的地方。
“果然……”
等常威把颜如玉抱回船舱,飞快地脱下她那身湿衣服,羽飘翎已经生好了火盆,顺便把站在舱门外犹豫不决的青鸾拉了进来。颜如玉赤果着的身子被同样赤果着的常威抱了好一会儿,她似乎才缓过来。
“如玉姐,到底怎么啦?”羽飘翎一边喂颜如玉喝下热姜汤,一边担忧地问道:“是不是这天气有古怪?”
颜如玉点点头:“现在才不过申时,离太阳落山还早的很,可天却已经黑了,说明云层很厚,遮住了阳光。可云层这么厚,雨却不大,依我航海的经验来说,很可能还有大风在后头。”
“这一带有股暖流,这个季节,暖流该是从南向北而去,如果是南风,风浪不会太大,可若吹的是北风,不管风多大,恶浪必至,咱这艘船吃水浅,能不能经受得住可就天知道了!”
“那吹的该是南风吧!”
见颜如玉颔首,大家这才轻松起来,就连一旁替常威和颜如玉烤着湿衣服的青鸾都轻舒了一口气。
羽飘翎一吐舌头,冲常威笑道:“人家都说那些学问好的读书人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老天爷总不能让相公爷这个文曲星淹死吧!”
羽飘翎说得幼稚,心思却昭昭然,常威又问颜如玉道:“那扔那块木头作甚?看起来像是比我和船谁走的快,难道是测船速吗?”
颜如玉敬佩地点点头:“相公所言极是,正是用来测船速的。船速快慢,是以更来计算,方才的结果,说明这船的速度必定更快上两成。”又摇摇头:“方才相公心急走得快,船速应该更快些。”
“这么说,不用等明天中午,大概凌晨就该到大横山岛了吧!”
“这就不好说了。”颜如玉一脸苦笑:“这小南风在四月天里最是害人,不知不觉地就把船速提了上来,等发现时它已经不知道吹了多长时间了,晴天还可以用过洋牵星术测出自己的位置,可眼下一颗星星都看不到,什么术也都没用了!在天没放晴之前,只好听任这南风吹了。”
她顿了一下,才道:“没准儿还真就把咱吹到了大横山呢!”
“那还不如干脆把咱吹到冲田的老巢才好看呢!”明白眼下是迷航了,心里忧虑,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便开起了玩笑,众女不觉莞尔。
“这消息再告诉老何一人就成了,辎兵们和水手知道了也于事无补,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惊慌,就别告诉他们了。小羽,晚上做点好吃的,让辎兵他们吃饱喝足了就睡觉去,也好攒点力气战斗,万一真到了冲田老巢,都饿成了软脚蟹,那还打什么仗!”(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章 青龙会的意图
羽飘翎找何冲下厨去了,颜如玉心力憔悴,也很快蜷在常威怀里睡着了,只有青鸾默默无语地烤着衣服,一股莫名的气氛在船舱里缓缓流动。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师姐,你是不是并没有配齐‘春风一度丸’的解药?”常威突然单刀直入地问道。
炭火早把青鸾那张洗去了易容油彩的娇颜映照得红彤彤的,让人看不出她脸色的变化,可她眼中闪动着的清澈目光里搀杂着的,不光是羞涩,更多的却是迷惘。
“很奇怪哩……”青鸾半晌才轻声叹息道,却不是回答常威的话,目光紧盯着手里的衣服,那是颜如玉在军中穿着的战袍:“颜夫人是易容才进得军中的吧,飘翎妹妹也是……”
听着青鸾这漫无边际的呢喃低语,饶是常威心思玲珑,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颜如玉、羽飘翎易容跟春风一度丸之间能有什么关系呢?
可此刻青鸾脸上的表情竟是极其罕见的温柔,那温柔当中更有一股令人怜惜的脆弱,彷佛天宫仙子跌落凡尘的那一刹那,既柔弱又可怜,所以,常威心中虽是奇怪,却不愿开言惊扰她。
“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师傅接到了青龙会,师傅对我极好,就像妈妈一样,那里还有会给我做新衣服的顾姨、会给我做好东西吃的汤婆婆,最让我高兴的是,还有好几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漂亮小姐姐,大家一齐玩呀闹啊疯呀,师傅也不说我们,就连练功都很轻松,就这样,快快乐乐过了好几年。”
常威一怔,青鸾短短一句话,他就听出了许多东西,师傅的和蔼可亲、青鸾的孺慕之情,还有她的那些师姐,江湖上从来没听说过她们的存在,她们是不是都像飘渺的前辈一样,为了门派利益而嫁入豪门了呢?
不管怎样,她说的该是青龙会的生活吧!几百年来,青龙会的神秘就像一个巨大的磁石吸引着无数江湖人,可真正能接触到它隐秘一面的或许只有寥寥几人。
但显然青龙会对此有着相当严格的守秘法则,让他们对自己师门的事情讳莫如深,可青鸾今天是怎么了呢?常威自认为和她的关系好像还没深到可以倾吐心声的程度啊?
“后来,师叔回来了,她一见到我,就夸我是练武的奇才,说我日后的成就,甚至可能在师祖之上。我曾听师姐们说起过师祖的事迹,心里早就向往,听师叔这么说,就别提多高兴了。”
“于是,我就缠着师傅要学习隐湖最高深的武功,好像师祖那样,一剑斩下魔门大魔头的头颅。”
魔门?你们青龙会不就是魔门分支吗?
常威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听青鸾接着道:“师傅便开始教我心剑如一心法,这心法实在太神奇了,我沉迷在了其中,浑不知世间日月短长。”
常威不禁会心一笑,是啊,当初自己得到新奇武功的时候,也和青鸾一样,就像得到了一个新奇玩具似的爱不释手。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师傅指导我的时间越来越少,从一个月几次,到几个月一次,好多时候,都是师叔在指点我,我只知道,我的武功已经一日千里,而我那些师姐,在一个个被我超越之后,就一个个地离开了青龙会。”
“慢慢的,我从师门的老老少少嘴里知道了青龙会在江湖上的地位,也隐约明白了大家的期望,在她们眼中,下一个来维持师门地位的人就是我吧!”
“我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为什么江湖要把安危系于一两个门派、一两个人的手中呢?我想不明白,师叔就告诉我,这世上的人其实只分成了两种,一种叫做强者,一种叫做弱者,强者制定秩序,而弱者遵守秩序;强者有保护弱者的义务,而弱者有服从强者的责任。”
常威心中一凛,这话几乎和真理一模一样?!强者是可以制定秩序,可谁来保证这秩序就符合弱者的利益呢?当弱者的利益被践踏,谁来保护他们?
说到这儿,青鸾也稍稍停顿了一下,才道:“师叔又说,因为强者有善恶,弱者亦有善恶,青龙会的责任就是要让强者的秩序符合善,让弱者的行为遵守善,如此,江湖就会是个安定团结的江湖了。”
“青龙会当自己是什么?仲裁所吗,凭什么判断别人的好坏善恶!”
常威心里顿时暗骂起来,可一丝疑念却涌上心头,这个是她师叔教的,那个是她师叔说的,她师傅哪里去了?!武功可以代传,可指导下一任掌门的世界观也要假他人之手,这当师傅未免太不负责任了吧!
“师祖履行了她的责任,她把魔门大魔头的头砍了下来;师傅也履行了她的责任,别人不知道,师弟该知道……”
她突然把目光转向常威,“师傅击败了胡文清,阻止了魔门复活的野心--这是师姐们告诉我的,现在轮到我了。”
一听到胡文清的名字,常威心中凛然,顿时目光如剑的看着她,问道:“你师傅到底是谁?”
青鸾淡淡的吐出三个字:“朝天阙!”
常威惊的顿时一跳,青龙会掌门人竟然是朝天阙?!
常威平复一下心情,又问道:“既然令师是朝天阙,令师叔应该也是个江湖名人吧,他该是江湖中的活跃分子吧。”
青鸾轻声道:“师叔和师弟你经常打交道,自然不是陌生人。”
常威心思电转,轻笑一声,“原来是高良才那个老家伙!”
从青鸾的目光中,常威知道自己猜对了,“真搞不懂你们青龙会,一个个跑到我身边来是想干什么?”
青鸾转过头,道:“师弟想知道答案,就去问师傅和师叔好了。”
常威笑道:“什么师弟,老朝和老高管我叫老弟,你也该叫我师叔才是,小青鸾。”
“杀几个魔头,那只是我最初的想法。”青鸾没有理会常威的调戏,摇头继续说道,平缓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苦涩:“原本以为杀了几个魔头,江湖自然平安,师门自然获得了声誉,自然就能够保持住在江湖的无上地位,可我真正行走江湖,才发现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你总算没那么傻!我心道,嘴上却道:“青鸾,江湖地位不是光靠杀几个人树立起来的,江湖需要一个典范,而少林之类正好合适,大家有心推波助澜,才形成了眼前这种局面。谁真的以为自己是江湖的仲裁者、卫道士,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强大到真的可以用实力来号令江湖的地步,于是千奇百怪的招数出现了。青鸾,你行走江湖也该体会出来了吧?”
常威停了一下,又道:“至于魔头,什么是魔头?谁是魔头?标准可以由少林、武当来制定吗?长空绝世算吗?可江北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追随他,不单单是因为臭味相投吧!还有我,在很多江湖人眼里,是不是生下来就是个无恶不做的坏蛋呢?”
青鸾沉默不语,目光转到火盆上,才发觉手里的战袍早烘干了,低头再看,那堆湿衣服只剩下常威的小衣,她犹豫了一下,便飞快地将它拿起,靠近火盆烘烤着。
这算是对我的回答吗?常威静静地望着她,青龙会行事是不拘小节,可为了青龙会的利益,它的弟子真的可以不计代价吗?
“说起来,这次潇湘馆,让我突然发现了许多。”青鸾突然转了话题:“变成了陆昕,我竟觉得说不出来的轻松。”
做妓,哦艺伎,反而轻松?
这看似不通情理,常威却很快捕捉到这话后面的深刻含义,青龙会对青鸾的期望,竟然让她生出改变身份来逃避压力的念头,这或许连朝天阙、高良才也没有想到吧!
“陆昕没有背景,容貌也不出众,唯一可恃的只是她的琴技,客人的每一句赞扬、每一阵掌声,都与门派无关;她用的每一分银子,都是清清白白赚来的,每想到这些,我就浑然忘记了自己究竟为什么易容来到潇湘馆,只觉得自己本就是那个以琴为生的女孩陆昕。”
“可每当遇到那些无赖的客人、每当那些女孩子受到凌辱,我就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就觉得身为一个江湖人,自己有责任铲除这一切,让世界还以本来的清静……”
“妓院本就是世上最丑恶的地方,想在这种地方伸张正义,青鸾你找错地方了,这里流行的不是正义,而是交易;不是合理,而是合法。”常威在京城也有江南居这样的超级妓院,听自己成了被铲除的对象,常威不由谨慎地辩解道。
“交易,不错,是交易,我在潇湘馆唯一学会的东西就是它吧!”
她的目光闪烁起来,让常威不知道该如何去理解这句极具震撼力的话语,学会……交易?
妓院里那些女子拿来做交易的可是自己的青春和身体,她们把青春拆成一个个夜晚,把每一度春风都量化成了金钱……
常威蓦地想起了春风一度丸,两人的话题怎么从它的解药转到了交易上来呢?
无忧的童年、醉心武学的快乐、师长的压力、摆脱责任的轻松,还有交易,这一切究竟和春风一度丸有什么联系?
常威心里隐隐捕捉到了一丝线索,可它实在太过匪夷所思,竟让自己难以开口相问,正想旁敲侧击一番,却听舱门‘咣当’一声被推开,现出羽飘翎笑吟吟的脸。
“开饭了!”
“爷,人家不是故意的嘛~”
吃过晚饭,回到自己的船舱里,羽飘翎便问起方才常威和青鸾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古怪,常威气鼓鼓地说,就差那么一点点,青鸾就变成你姐妹了,却被你一头闯进来,结果好事全都泡了汤。
羽飘翎根本不信,一面偷笑,一面假意求饶。
常威不再言语,事过境迁,谁也说不准那时会发生些什么,似乎什么都可能,又什么都不可能。
外面的雨依旧淅沥沥地下着,风也暖暖地吹着,春天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温柔。
颜如玉真的安排辎兵和水手们睡觉去了,没有星星定位,就没有必要留他们守夜调整风帆,常威又心存侥幸,期望能赶在冲田的前头到达大横山,颜如玉也觉得风很小,便同意满帆行驶。
小憩之后,常威又龙精虎勐,见颜如玉也恢复了过来,自然不会放过在汪洋大海里入港航船的奇异风味,何况被青鸾勾起的火也需要泄,船上自然是春色无边,一番鏖战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良久,羽飘翎下了床,一开门,一股湿漉漉的海风夹着雨丝一下子灌了进来,就连床上的常威都感到了凉丝丝的湿意。
“起风了?”
常威不由望了颜如玉一眼,侧耳倾听,外面的风声果然有些大了,只是方才三人都沉浸在**之中,竟都没有留意到外面的变化。
“没大事儿。”颜如玉支起身子,向窗外看了半天,才轻抚胸口,笑道:“风向没变,浪就不会变太高,只要不是大浪,这艘船还算安全。”
她顿了一下,又道:“风其实也没大多少,只是顺风顺水,这船的速度就比晚饭时还要快上许多。”
向外望去,这船果然疾若奔马,只是海上并没有什么浪,船就不觉得如何颠簸。问颜如玉能否收了帆,她却说现在船还赶在大风前头,一旦落了帆,速度慢下来,或许被大风追上。
想想比起葬身鱼腹来,船迷了航倒是件小事,反正天一放晴,颜如玉就能大体知道自己的方位,而船上的粮食带得又很充足,虽然逮着冲田的希望已经很渺茫了,可保住小命大概还没有什么问题。
心中不那么紧张,可觉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和二女说了一个晚上的知心话,可直到第二天早晨,风也未住、雨也不停,还是颜如玉一番诳语安抚了众人的恐惧。
又过了一个白天,终于守得雨过天晴,当夜空中重新现出满天星斗,船上已是一片欢腾。
只是在一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里,手拿牵星板的颜如玉无力地靠在常威身上,脸上一片茫然。
“这是……什么地方啊?”(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一章 倭寇老巢
新月初上,徘徊斗牛,如水光华映得波光嶙嶙,茫茫大海中,大船就像一片小小的树叶任风吹荡,随波逐流。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极目远眺,海面上黑漆漆的隆起如星罗棋布,视线之内,大小岛屿就有十数个,彷佛进了岛国一般。
“莫非到了陈钱山?”常威大胆猜测道。
“怕还要远呢!”颜如玉拿着牵星板仔仔细细测了三回,最后道:“相公,从星象数据看,这里该是在陈钱山东北百里,只是一天一夜,这船行了千余里,这种事实在是罕见!”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咱们不过做了一回诗证罢了,何况,正好借机查探一下附近的海岛,如玉,只要你记得回家的路程就成了。”
常威借安慰素卿以宽众人之心。
水手们早攒足了觉,此刻都是精神抖擞,在颜如玉的指挥下,调整风帆,在群岛间穿梭而行。颜如玉心细如发,吩咐众人禁声,又撤去船上一切烛火,这船直如幽灵一般。
曲曲折折过了四五个岛子,俱是没有半点人迹,众人都有些懈怠,常威却突然看到南面极远处似乎有一点火光闪过,旁边青鸾、羽飘翎二女也几乎同时轻咦一声。
“流星?”
“是灯光!”常威沉稳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流星的轨迹可要长多了!这该是岛屿或商船上的灯光!”
何冲、颜如玉虽然在指挥船只,看不到那点光亮,可闻言也都紧张起来,颜如玉又用过洋牵星术仔细算了一回,靠近常威道:“相公,这条水道不是前往倭国的正常航道,就算是船,如果不是像我们一样是被吹来的,十有**是走私的商船,甚至可能是海盗……”
“难道是冲田?”羽飘翎不由自主地把住了常威的胳膊。
“是他最好了!”
青鸾话里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战意,嘴角扯出的弧线异常坚毅。大概是和常威相处的时日久了,她已不再刻意掩饰自己的七情六欲。
可常威却嗅到了一丝死亡的气息,心中即担忧又迷惑,对她来说,光荣战死在剿倭沙场,当然也算是给师门增光添彩了,可联想起昨夜在船舱里的对话,她肩头的重担还没达到不堪忍受、要以死来逃避的地步啊?
“青鸾,为国除敌、为民除害固然可敬,可枉送自己性命却非智者所为,切不可心存舍生取义之念!”心中有疑,常威不敢轻易放过,注视她的目光不复往日轻佻,却是异常严肃:“你不会让我伤心一辈子吧?”
青鸾眼中闪过一缕迷惘,却旋即清澈如水,微微一笑道:“师弟兵行险路,以四十对数百,若没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勇气,如何能胜?!”
“剿灭冲田身系我功名利禄、家人安危,我岂会缺乏勇气!可倘若胜利需要以你的生命为代价,我宁愿放弃!”
在常威咄咄目光下,青鸾不敢再与之对视,眼波缓缓落到了羽飘翎身上,而羽飘翎正撅着小嘴埋怨道:“爷好偏心呢,这样的话从来没和人家说过。”
大船放慢速度向灯光方向驶去,船上的众人都明白眼下到了要紧关头,俱屏住唿吸,船上一时鸦雀无声,片刻后,何冲颜如玉两人相继递过眼色,显然也看到了那点亮光。
只是前面拦着好几个小岛,大船东拐西折,那光亮就忽隐忽现,好在颜如玉行船有法,一直没有失去方向,待转过一道孤崖,眼前豁然现出一座马鞍型岛子,似乎比太湖葫芦叉子的南北两岛还大,在漆黑的夜里竟一眼望不到边;那光亮也现出了真身,竟是段高崖上的一座简易灯塔!
“落帆,下锚,停船。”
常威一声令下,大船靠着孤崖停了下来,直觉告诉他,这岛子藏于众多岛屿之中,行船极不方便,竟然还有灯塔引路,自是可疑。
“该我老头子出马了。”
何冲抻了抻腰,他左臂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活动起来并不十分灵便,常威不禁一皱眉,他见状笑道:“你和青鸾丫头虽然武功比我高,可论起潜踪侦察,你俩还得管我叫一声师傅,这点伤不碍事,再说,青鸾丫头,她还不会水哩。”
何冲眼角露出一丝慈爱,正如青鸾眼中透着几分关切,十几天下来,脾性相投的他们几如父女一般,此时情况不明,何冲自然不愿让青鸾去冒险。
内心飞快地计算了一番,常威知道自己必须与何冲一齐走一趟了。
大船在颜如玉的指挥下,泊在了一处火炮无法展开的死角里,有青鸾羽飘翎坐镇,加之一大票弓箭手,就算骤然遇袭,想来也不会太吃亏,反是何冲孤身一人深入敌后,却是最危险不过。
听常威也要去,青鸾和羽飘翎二女忧色顿起,对望一眼,俱是欲言又止,颜如玉毕竟见多识广,见惯了血战,只是默默替常威把衣服塞进防水的鲨鱼皮袋子里封好,又拿起雷切刀擦拭着。
而羽飘翎年少,开始还忍得住,待见常威开始穿水靠了,眼泪便止不住流下来,一头扑进怀里,哽咽道:“我……我也要去!”
“傻丫头,对你相公这么没信心,我回来你就等着挨板子吧!”
常威在她耳边调笑道,随手照着她挺翘的丰臀狠狠拍了一巴掌,可一抬眼,却看见舱门口,青鸾正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那目光里除了一点点担心,竟然还有一丝……艳羡!
一场春雨一场暖,三月天的海水已经有了点温暖的感觉,可时间一长,寒意还是从头顶脚心向四肢百骸蔓延开去,好在宝悦坊特制的虎鲨皮水靠精致异常,将常威和何冲浑身上下包了个密不透风,总算让他们支持到了岸上。
或许是因为这片滩涂全是犬牙参差的礁石,大船根本无法靠近,而人在这荆棘一般的礁石上行走极为困难,直到常威跟何冲越过长长的海滩钻进一片树林,也没发现有人在监视。
两人沿着西面的山坡一路向南,待摸出林子,眼前豁然现出一条山谷,山谷南北两侧是矮小的灌木和草地,靠近两人的西侧是一片开阔地一直延伸到海边,在岸边隐约可见几个系船用的大木桩子,而离来那个人一里之遥的东侧零散分布着六座宅院,因为刚刚入夜,宅院里都亮起了灯,依稀能分辨出院子的轮廓,那式样竟是与中土迥异!
“冲田的老巢?!”
常威几乎立刻就下了结论,心里既兴奋又紧张,自从剿倭以来,几乎处处不顺利,眼下运气似乎转了过来,一阵大风竟然把自己送到了冲田的家门口来了。
可看这些宅子的规模,容纳个二三百人绝对没有问题,真打起来,绝对是场恶仗,何况山谷那边情景如何,还有没有敌人,一切仍是未知数呢!
冷静下来仔细打量着这些宅子,却有意外发现:“老何,你看,这六座宅院的方位像不像是北斗七星,喏,东面那个灯塔不就是北极星吗?”
何冲细看了一番,连连点头:“正是、正是!”
他目光移到了天权星的位置上:“天权是北斗七星的枢纽,这里该是防卫最严的地方了,无畏,你看,那个高出来一块的黑黝黝的东西大概是箭楼吧。”
那个箭楼只能大约瞧出个轮廓来,可且不说它指挥其他六星的功用,单单从它的高度和粗大的形状看,如果上面配备足额的人手,它的一轮齐射就足以阻止任何一个江湖高手接近的脚步,其中也包括常威。
而它的四周,尚有拒马、鹿角木拱卫着,如果没有火炮,这座宅院无疑是个十分坚固的防守堡垒,面对它,何冲竟然还能笑的出来,常威心中也不得不暗自叹服他的沉稳与冷静了。
“箭楼上似乎没人……”
何冲吃不准,常威却给了肯定的回答,冲田集团五大高手齐齐出门在外,家里群龙无首,军纪懈怠了并不奇怪。
不过,从这些宅院的规模看,这里绝不是冲田集团基地的全部,而且,附近也没有发现可以停泊大型船只的码头,心有所忌,箭楼上虽然没人,常威也不敢轻举妄动。
仔仔细细把附近的地形研究了一番之后,确认不会有人发现自己的行踪,常威与何冲才从树林里钻了出来,两人没有直接去探察那些布置得如同北斗七星似的宅院,反而折向山谷靠近岛屿内陆的那一侧山坡。
一天一夜的春雨将大地滋润得过了头,在树林里尚可忍受,可一踏上草地,顿觉泥泞无比,饶是两人都是江湖上的高手,走起路来也踉跄不已,连滚带爬地好不容易登上了山谷西南侧的坡顶,向下一看,夹在东西二峰中间是不小的一块盆地,离他们驻足的山坡大约二里左右的盆地中央,一人多高的木栅栏围住了五六十处宅院,高低错落形成了一处颇有规模的村寨;灯火下,依稀可见行人来来往往,甚至孩童玩耍的吵闹声也隐约可以听到,只是再远处的景物已然看不到了。
见到这远远超过想像的村寨,常威与何冲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股怒焰,虽然陈钱山列岛的实际控制权都在当地的几大家族手里,可毕竟本朝对它还享有名义上的管辖权,几大家族的官职也是由朝廷册封的,可冲田这个倭寇竟然把贼窝修到了我大明的国土上,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愤怒归愤怒,面对前后两处坚固的壁垒,自己手中既无优势兵力,又无强大火力,打一场攻坚战十之七八要失败,而打骚扰战,这两处基地互为奥援,一旦被敌人粘上,后果不堪设想。
心中拿不定主意,便与何冲顺坡而下,准备接近村寨细探敌情。
甫一踏上平地,常威就觉得足下一陷,脚面顿觉清凉,刚想发力,却觉得脚下空荡荡的没有着力的地方,“遇到沼泽了!”这念头在我脑海里电闪而过,目光所及,何冲的身形也一下子矮了许多。
来不及细想,雷切刀已经带鞘点在了何冲肩头,常威借势腾空而起,顺手抓住何冲的头发一带,两个人便狼狈地摔在了山坡草地上,常威小腿以下全是腐臭的泥浆,而何冲更是连腰腹都浸湿了。
“谋杀啊你!”
常威没理会何冲的抱怨,俯下身去,用手摸了一圈,才发现七成绿草几乎是浮在稀稀的泥浆上,根本就站不住人,而放眼望去,一点一点的亮晶晶几乎蔓延到村寨边上,原本以为是雨后积攒的水洼,现在看来,那都是要人性命的沼泽湿地。
“别看我,就算我用上遁术,也坚持不了这么远。”
常威没好气的道,明知道这沼泽地应该有条通路,可一时半时哪里找得出来,就算找到了,人马也会因为拥挤在这一条羊肠小道上无法展开而成为弓箭手的靶子,这沼泽竟成了村寨西侧的天然屏障;而要想从东北两侧接近村寨,则必须先通过山谷中的北斗七星阵法,真是没一样轻松!
“老弟,你学着点儿。”
何冲东张西望了半天,脸上突然露出笑容,招手示意常威跟着他走,向东潜行五十步,到了一处小竹林,借去常威的雷切刀,几乎悄无声息地砍断三根竹子斩成六截,又变戏法似地掏出一段绳子扎成竹排。人躺在竹排上,以臂当橹,在沼泽地上竟是行得飞快。
“真有你的,老何!”
何冲不仅在沼泽里行动自如,而且因为身体几乎贴着地面,在夜色里,敌人很难发现他的行踪。
越过这段长长的沼泽地,前方是一段不满荆棘的灌木丛林,这些东西即便能砍断,地下那凸凹的根部尖刺也会阻拦前进的道路。
正当常威暗暗皱眉的时候,何冲又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工具,一戳一挖一株荆棘就被连根拔起,端地快速。
见状常威不由大是兴奋,这种老江湖有时候真比一个绝顶高手要有用的多。
望着得意洋洋向自己招手示意的何冲,常威心头顿生一计。(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二章 夜袭
大船不敢过分靠近岛子,离岸边还有百丈便停了下来,船上众人听说这就是冲田的老巢,个个摩拳擦掌。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弟兄们,杀光岛上的倭寇,他们的财产、女人就都是你们的了!回去,升官发财,封妻荫子!”
常威看众人情绪激昂,遂下令道:“辎兵,准备泅渡!”
虽然招宝镇的十八个小伙子求战**同样强烈,可常威还是把他们留在了船上,他们从来没经过战阵,打起仗来很容易乱了阵脚,反而会影响到辎兵的士气。
只是让他们把兵器粮食及行军营帐等野战军需品运到岸上,之后便嘱咐他们在任务完成后,驶离这无名之岛三十里藏匿起来,七日后子时返回此地接应,若七日不见我军踪迹,则返回招宝镇请傅舟子支持。
听到常威的号令,又见辎兵们一个个脱去上衣后又要褪去下裳,颜、羽、青三女齐齐别过头去,羽飘翎更是埋怨道:“爷,你也真是的,人游过去就罢了,干嘛非要脱得精光呀!”
颜如玉小声在她耳边解释着什么,常威却捕捉到了她眼中的一丝狡黠,这丫头精灵古怪,怎会不知战场上并没有什么男女之分,眼角余光中,果然看见一丝窘意掠过青鸾的脸。
“青鸾,你穿这个。”
常威按下心绪,把自己的水靠递给青鸾,她才暗舒了一口气,只是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常威果露着的宽阔结实胸膛,她唿吸极其细微地一窒,接过水靠,一拧身,拉着颜、羽二女飞快地钻进了船舱去。
等从仓里出来的时候,已是三条美人鱼了,颜如玉丰腴、羽飘翎娇腻自不待言,那宝悦坊的手艺天下无双,虎鲨皮被硝制得极有弹性。
青鸾身上的水靠虽说不太合身,可依旧把她勾勒得曲线玲珑,三张绝代娇颜配着三具完美身躯,且不说水手们看傻了眼,就是何冲都连咳了数声。
羽飘翎冲常威微微一笑,拉着颜如玉跃入水中,却把青鸾留给了常威。
两人水性极佳,等青鸾反应过来想去招唿两人,她们已游出七八丈远了,青鸾不由得嗔怪地瞥了常威一眼。
常威岂能辜负了羽飘翎的一番好意,伸手去拉青鸾,不料却被她轻灵避过,颢腕一翻,玉手把住了常威的胳膊,主动权眨眼间便落入了她手中。
只是一入水,她就立刻失去了江湖绝顶高手的风采,常威只觉得胳膊传来一阵大力,下意识地把手臂往回一收,她身子便跟着不由自主地靠了过来,常威趁机搂住了她的纤腰,她一挣扎,一片小碎浪正打在她脸上,不知是害羞还是恐惧,她唿吸顿时紊乱起来,自然不敢再乱动,任由常威把她拉向自己怀中,只是哆嗦的唇间挤出一声细细的声音。
“师弟~”
“闭上眼睛,什么都别想,只要抱紧我。”
常威在她耳边轻声道,语气中充满着一切有我的强大自信。
游泳对于一个内功精湛的高手来说,学起来几乎易如反掌,可青鸾僵硬的小蛮腰早告诉常威她内心的紧张与恐惧,也许是儿时的经造成了她惧水的心理,可眼下并不是排解她心理障碍的时候,尤其是它或许对自己有着相当大的助宜。
青鸾似乎受到了感染,星眸紧闭,将娇躯贴了过来,佳人入怀,常威心头不由一震。
虎鲨皮水靠虽然称不上薄如蝉翼,可羽飘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说动青鸾脱去了所有衣物,水靠下便察觉不到半点丝缕,她身子的曼妙起伏几乎尽在掌握,与颜如玉、羽飘翎的丰腴,薛倩、唐书雪的娇俏不同,她纤细的娇躯竟给人一种柔弱的感觉,让常威心头忍不住升起爱护之念。
此念方生,自己都觉得好笑,青鸾的武功与唐锦衣都在伯仲之间,她师门青龙会明暗两方的实力更是不容小窥,保护她,这是从何说起?
可望着她那张妙绝人寰的娇颜,娇羞紧张之后尚有几分安详,那爱护她一生的念头就怎么也压制不下去了。
心有所思,划水的动作自然而然地慢了下来,远远游在前面的颜、羽二女大概一直在关注着他俩,见状不知出了什么事儿,两人不约而同地回游过来,待看清楚常威和青鸾脸上的表情,羽飘翎抿嘴娇笑,道:“爷,你是不是累了呀?”
“知道还不快过来帮爷一把。”
羽飘翎闻言立刻眉花眼笑,伸手扶住了常威的肩头。
青鸾见羽飘翎凑过来,便想去把着她,却被她又推回了常威怀里。
有惊无险地上了岛子,辎兵们已经换好了战袍,正围在火堆旁擦拭各自的兵器,周围堆放着粮食和行军营帐,那战袍和粮食都是被裹在了营帐中由招宝镇的小伙子运送上岸的,几乎没被海水打湿。
而这林子虽然不算太大,可外面也看不到火光,只是柴火都被雨水打得湿透了,冒起的浓烟呛得辎兵们不时发出压抑的咳嗽声。
等三女换好了衣服,何冲已经生好了另一堆火,叫来辎兵的两个小头目,一齐开起了战前会议。
“越过这片树林是一道山谷,那里是敌人防御的第一道防线,我跟何大人探察估算,该地大约有八十至一百名倭寇,几乎全部是战斗人员,只是防守相当松懈;而山谷的另一侧,尚有五百倭人,不过妇孺占了一半。我们的最高目标是,利用七天七夜的时间,以游击战的方式,消灭岛上所有的倭寇,最不济也要吃掉布置在山谷中的倭寇,破坏敌人的粮草、船坞和其他防御工事,以利日后大军的攻击。”
常威一边在地上画出简略的地形图,一边讲解战斗任务,最后道:“此岛地域广大,地形复杂,东西两座大山虽然不算太高,可丛林密布,极易隐匿行踪,今夜攻击之后,何大人率辎兵东进东山,我与颜、羽、青三人组成突击小组,白天继续骚扰敌寇。”
按照常威的计划,除了在坡顶监视盆地中倭寇动向的两人之外,其他人员全部秘密开进到了离谷地七星大阵天权星最近的一片树林中,林子和那座宅子之间,是五十丈的开阔地,虽然长满了一膝高的灌木杂草,可多是长着倒刺的荆棘,没有砍刀开辟道路,根本无法匍匐前进去接近敌营。
“大人不必烦恼,这可是俺们辎兵最拿手的活儿。”
两个辎兵一人拎着一把大铁剪子走到队伍最前头并趴在地上,剪子扎进地面两三寸用力一剪,一只荆棘便被拔起,顺手一抹,地面上连个扎人的东西都没有。
两人把荆棘互相插在对方背上战袍的接缝处,再往地上一趴,远远看去,就像两蓬荆棘一般无二。
常威不禁喜动颜色,如此前进的速度虽然缓慢,但接近到敌人的眼皮底下也不容易被发觉。
二十几人如长蛇一般蜿蜒向前,一路行来,更发现了辎兵的好处,沿途那些陷阱和暗埋的竹子地刺等等障碍也被他们一一排除,而松涛海浪声,又将行军的声音掩去,只是到了离那天权位置五丈远的时候,已经费了大半个时辰。
常威示意队伍停下,时近子夜,其余六座宅子里的灯光都已熄了,只天权星位置上的宅院依旧闪着灯光,屋子里传来嘈杂的声音,不知在争论着什么,院子里的箭楼上依旧空无一人,只有一盏铜灯孤零零地在风中摇曳。
“这帮贼人在说什么呢?”
活泼的羽飘翎隐约听到屋子里的人的话声,不仅好奇起来。
常威诡秘的笑了笑,没有回答。
倭寇的话中,说的都是男人的那话儿,又间杂着两声女人的嬉笑。男人一旦关注起自己的家伙事儿来,自然是心无旁骛,正是偷袭的大好时机,立刻下了命令。
“老何、小羽、青鸾,你们各带五名弟兄,分别至摇光、开阳、玉衡位置上,见我射落那盏铜灯,你们就立刻展开攻击。我带其余众人攻击天权及其箭楼,能解决掉各自的敌人最好,不能也不要恋战,将敌人引至天权就算完成了任务。”
把攻击顺利该如何,不顺利该如何,一部分顺利一部分不顺利又该如何一一交待清楚。
三人各带士卒应声而去,而常威也带着颜如玉和两名箭术相对较好的辎兵潜入了目标宅院。
捅破窗纸向内观瞧,屋子里炉火正旺,温暖如春,一个全果的女子仰躺在屋子当中的一张桌子上,双手正激烈的在身上隐秘处动作着,脸上的表情银荡之极。
而靠窗一熘通铺上则仰面躺着二十几个年轻汉子,个个赤身果体,头俱半搭在铺外,一边用如火的眼神紧盯着那女子的动作,一边用手撸动着自己的话儿,二十几根大小颜色形状各异的家伙高高耸立,伴着咿咿呀呀的怪叫,竟是颇为壮观!
一只玉手伴着一声极低的轻啐捂上了常威的眼,而两个辎兵会心的一笑更是让常威心中恍悟,想来在辎兵营里也该出现过类似的情景。
“如玉,你爬上箭楼,见我冲进屋去,你就灭了那盏铜灯。”
常威故意支开她,毕竟屋子里的都是臭男人,不要污了她的眼睛。
颜如玉抽出双刺应声而去。
常威左手雷切刀,右手乌晶软剑,轻轻拨开门闩,如旋风一般冲了进去,从铺东横扫向铺西。
雷切的刀刃几乎是贴着倭寇的身子掠过,只见寒光闪动间,一根根直挺挺的家伙伴着热血直飞冲天;而软剑那锐利的刀锋则正切在倭寇袒露着的喉咙上,眨眼的功夫,二十几个倭寇几乎同时丧命,只有两三人来得及发出濒死的嚎叫。
颜如玉刺死那个果女后,转头看到的正是这人间修罗场,铺上所有的倭寇都变成了不会喘气的太监,红白之物从上下两个口子汩汩流出。
饶是她经过多场战事,也忍不住干呕起来。
常威忙用袍袖遮住她眼睛,“战争,就是该让你们女人走开。”
此时,喊杀声已从另外三处传来。
等常威飞身上了箭楼,玉衡、开阳两处的声音已经平息了下来,只有何冲负责的摇光依旧杀声震天。
全身而出的羽飘翎、青鸾两部见何冲攻击不顺,便按计划一分为二,青鸾带人支持何冲,而羽飘翎则飞快地向常威靠拢过来。
没有受到攻击的另外三处宅子该是听到了动静,屋子里一片嘈杂,却不见灯光亮起,常威正疑惑,勐听到三声巨响,就见三朵色彩各异的礼花在半空中炸开,五彩斑斓,耀人眼目。
之后,数十名倭寇涌出各自的屋子,齐齐望向箭楼,大概是见箭楼上的铜灯已然熄灭,又没看见摇光等三处施放的礼花,大概是算不准敌人的攻势究竟有多大,天枢、天玑两宅的倭寇立刻向天璇集结,之后大部人马竟然立刻返回了屋子,院子里只留不足十人守住大门,看架势竟是要固守待援。
常威心中不由得暗喜,对于人手不足的我方来说,最愿意看到的结果就是敌人变成缩头乌龟不出来作战了。
一口气消灭几十个倭寇,敌人也摸不清常威究竟有多少人,甚至连他们的身份都弄不清楚,等白天搜索全岛的时候便不敢分成太多的小组,以免被各个击破,无行中加大了小分队隐蔽的安全性。
摇光那边杀声业已平息,虽然跟随何冲、青鸾出来的辎兵少了一人,可这样的战果已然出乎常威的意料了,既然这里的敌人投我以桃,那我也报之以李,暂且让他们多活几天。
再说,盆地里的倭寇该看到信号了,常威可不想被两面夹击,撤退已是唯一的选择。
纵火焚烧了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四处及箭楼,和众人汇合到一处,何冲仍心有余悸:“他奶奶的,好家伙一个屋子里三十几个倭寇,好在青鸾丫头增援及时,不然我这条老命可就留在那儿了!”
又叹息道:“只可惜了那个小伙子,多老实的人啊!”
常威并无悲伤的情绪,反而是见何冲身上没添新伤,心里暗唿了几声幸运,接连几场战事下来,见惯了生离死别,常威的心早已硬如铁石,只要死伤的不是他的亲人,他才不会再去无谓的伤感。
一行人按原路折回树林后,取走藏在那里的粮食等军需品,便迅速转向西南的坡顶,守在坡顶的两个辎兵指着东面山脚下迅速往山谷方向游动的两条火龙道:“果不出大人所料,倭贼果然出动了,人数约有一百五十人。”
常威的目光却落在了那片沼泽地上,倭寇增兵早在预料之内,可从东山脚到山谷比起穿越沼泽地要多绕行接近二里地,如此紧急的军情,倭贼竟然舍近求远,常威立刻就做出了判断,这片沼泽地就算有通路,在黑夜中行走也是极为危险。
“老何,趁着敌人增援山谷的空档,你带着辎兵穿插到东山去,白天隐蔽休息,于二日、五日的夜间酌情攻击山谷,六日夜在此汇合,切记不可轻易出战!”(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三章 交易
“咱们助老何一臂之力去!”
目送何冲带着辎兵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常威背起行军营帐和四人分得的口粮,遂与三女顺坡而下,来到了那片沼泽地前。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做了两只大竹排,常威和颜如玉一组,羽飘翎和青鸾一组,悄悄向远处的村寨进发。
村寨里没有一丝光亮,宛若一座死城,只是渐渐接近,便发现屋顶上隐蔽着的弓箭手,虽说大部分都瞄准了村寨东北、正南两个方向,可仍有十几张弓虎视眈眈着沼泽一带,想要不惊动他们潜入村寨,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转向东南!”
倭寇的谨慎让常威不得不调整计划,而从沼泽沿着西面大山的山脚一路向东南,是常威和老何也没有探测过的地方,那里一切都是未知数。
临向南去之前,常威看准风向,朝村寨仰天射出三箭,三支羽箭到达村寨上空后正好力竭,几乎是垂直扎落下来,倭寇弄不清这羽箭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射过来的,屋顶上顿时乱了起来,片刻以后,半空中便绽开一朵绚烂礼花。
“五大头目不在,倭寇果真是进退失措,敌情不明,怎么可以自乱阵脚呢?”常威哂笑道,两只竹排此时已经远离了村寨。
让竹排在沼泽地上顺利滑行并不是件轻松愉快的活儿,浮草下的水情你永远都不了解,停下来的后果自然无从猜测,四人不敢歇息片刻。
而逐渐强烈的海腥气也提醒常威,前面离海是越来越近了,想起仍未被发现的倭寇码头,常威心中突生警觉,小声对解魏两女道:“先转向西山脚下。”
爬上结结实实的土地,常威便把竹排拆散扔进了泥潭里,四人朝西山进发。
沾满了血水的战袍又被泥水浸透,混在一处,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可平素极爱洁净的三女此时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好在宝悦坊的鳄鱼皮罩甲水火不侵,身子总算干爽。
还没行到半山腰,就见一点光亮从正南方快速向村寨方向接近,只看行进的速度,就知道那是一队骑兵,再往南行,一座被藏在东西两山怀抱间的九曲十八弯的海湾渐渐出现在眼前,而那个未曾找到的码头也现出了一角。
“先找地方歇息。”
既然已经惊动了敌人,想来这一夜他们别想安生了,不若抓紧时间休息,明天继续攻击,四人遂回头朝大山深处行去。
春雨刚过,山溪淙淙。远离了敌人,女儿家爱美之心复起,在几株枝叶相连的参天古树下刚找到了一处隐蔽的所在,羽飘翎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青鸾、颜如玉跑到方才经过的一条小溪旁梳洗起来。
常威也脱下了肮脏的战袍和罩甲,赤着上身,毕竟是小阳春,海岛上气温也高一些,即便是晚上,也不觉得有多少寒意。
四下打量了一番,心中暗自苦笑,这里虽然有古树遮蔽,地上不像别处那么泥泞,却也相当潮湿,而鹿皮兽王睡袋最多只能睡三个人,看来只好委屈自己了。
生起篝火,将顺手打来的两只山鸡开膛破腹,里里外外煳上泥巴架在火上烧烤;又砍下两节嫩竹,放入水米,也用泥巴封好,一并扔进了火里。
小溪那儿传来几声嬉笑,竟惹得常威春心大动。循声而去,三具妙相万千的娇躯映入眼帘,羽飘翎、颜如玉已是全果,青鸾身上也只剩下一件遮不住春光的肚兜和胯间的一块遮羞布,尤其是那块遮羞布,只是一条窄带系在腰间一根细绳上兜起遮掩住了私处,竟是异常撩人。
好一会儿常威才明白那是什么,想大夫说她经期本就绵长,一受凉,经水恐怕更是淋漓不断了,再看羽飘翎正在闹她,向她身上撩水,那肚兜早已湿透,贴在身上。
“小心着凉了。”
虽然胯下的小兄弟早就奋然勃发,可常威知道这不是上了青鸾的最佳时机,只好把战袍罩甲扔了过去,只是心里却倏地一动,经期里的女子不比平常,每每有些特异之处,就像薛倩,一到月满鸿沟之时,心中就充满了被虐的**。
青鸾服用仓促配置的解药来压制‘春风一度丸’,可效果却不是那么有效,除了这两天两夜间经的两场战事让青鸾不得不倾尽全力,以致‘春风一度丸’的药力趁虚而入之外,想必她身上来了麻烦也是缘由之一吧!
听到常威的动静,二女并不吃惊,羽飘翎更是站直了身子嫣然一笑,一双玉臂故意抬起向后伸去,那对丰腻的椒乳越发挺拔。
只是青鸾惊叫一声,身子倏地一转,前面倒是看不见了,却把如缎子光滑的后背和圆润挺翘的小屁股齐齐暴露出来。
“仙子脱了衣服,还是仙子。”
常威转身朝小溪下游走去,脑子里却不由浮现出将几女按倒在床上大肆挞伐的情景,而身后隐约传来青鸾的羞嚯:“死丫头,不知羞。”接着是羽飘翎银铃般的笑声。
等洗盥完毕回到宿营地,羽飘翎和青鸾已经围坐在了火堆旁,青鸾脸上仍带着羞容,见常威依旧赤着上身,目光更是躲躲闪闪的,默默地躲在一旁烤着战袍,全然没有往昔的心如止水,那样子倒像是陷入了初恋中的少女一般。
羽飘翎见状偷偷抿嘴一笑,挨到常威身边,翻了一下火上的山鸡,笑道:“爷,真是怪事呢,你在家不是从来都当甩手掌柜的吗?如何学会这叫化子鸡和竹筒饭了呢?”
“你相公的本事‘大~’的很哩。”
“吹牛!”
听到调笑,羽飘翎轻笑一声,从火中取出皮已经烧得焦黑的竹筒放在一块清洗干净的石头上,用刀背敲了几圈,浇上一捧溪水,然后剥去竹皮,包着白色竹瓤的米饭便出现在眼前。
挑开竹囊,一股清雅的竹香随着腾腾的热气扑鼻而来,那米粒更是个个晶莹剔透,惹人喜爱。
“相公真是好手艺呢!”
洗好战袍罩甲的颜如玉正好回来,不由赞道。
羽飘翎飞快地削出几双筷子递给大家,自己忍不住先尝了一口,笑道:“嗯,跟人家在苗疆吃过的竹筒饭差不多啦!”
“要差也是这无名岛上的竹子比不过苗疆的香竹‘埋考澜’。”常威笑道。
“咦,爷你又没去过苗疆,怎么会知道‘埋考澜’?”
羽飘翎大奇,随即恍然道:“啊,我知道了,爷的老师节寰公曾在苗疆为官,定是他老人家告诉爷的。”
“算你聪明。”
常威搂过羽飘翎,亲了亲她的香腮,火光映照着她洗去铅华的脸,那彷佛吹弹得破的肌肤愈发显得细腻如脂,忍不住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她索性就坐在了常威怀里。
似乎专注地烤着衣服的青鸾轻咬了一下嘴唇,这细微的动作几乎察觉不出来,可却瞒不过留了一半心思在她身上的常威,有意将手在羽飘翎小腹上缓缓游动,青鸾胸前的起伏果然有了变化。
临上这无名岛前,她已经服用了特制的解药,‘春风一度丸’的药性该被压制住了,眼下的她该是心有所动吧!
羽飘翎舒服地眯起了眼,只是听颜如玉说节寰公名扬四海,真想去拜会他,又说倭人里相传节寰公几乎是个有三头六臂的神人,她才噗哧笑道:“如玉姐姐,你该见过师公他老人家吧,是不是真的威风凛凛?”
颜如玉眨眨眼,道:“等灭了倭寇,相公就会回京,那时你自然能见到师公,保准大出你的意料呢!”
“我也知道……师公他其实就是个普通人。”
羽飘翎用小树枝夹起已经烤熟了的叫化子鸡,一边敲碎外面干裂的泥巴,一边轻笑道:“就像倭国的大名人织田信长一样,他本是个身材娇小宛若女子的美少年,就因为用兵过人、杀人无算兼之剑法高超,他的对头形容起他来,就只有‘凶神’二字了。”
颜如玉奇道:“咦,飘翎妹妹,你还知道倭国的事情?”
“是听倩姐姐说的啦,怕是那帮倭贼也是这么形容相公的吧!”
羽飘翎抿嘴笑道,翻出食盐等调味品熟练地抹在鸡上,扑鼻的香气竟引来了几只胆大的松鼠,她到底是少女心性,见猎心喜,施展轻功,不一会儿便捉住两只抱在怀里逗弄起来。
想起节寰公,常威心中不由暗道一声‘惭愧’,虽然叫他一声老师,可他老人家的政治智慧自己却没学到手几成,全凭自己勐打勐冲,幸好,没有久留朝堂的打算,否则,以后第牛肉干要被人阴死。
“师公现在官居内阁首辅,该是很忙吧?”
颜如玉像是无意的说道:“他老人家的文功武治就连大太监赖恩都赞不绝口……”
常威心中顿时迷惑起来,倒不是那句文功武治用在老师身上并不恰当,而是因为听她提起了赖恩。
颜如玉过去是白莲教的人,而那个赖恩曾在山东任镇守太监,后来死在了江宁织造镇守的位子上。
此番她突然提起赖恩,是何道理?
眼角余光中却见青鸾神情微微一变,常威心头更是大疑,赖恩竟与青龙会相关吗?
虽说根据眼下得到的情报,青龙会也是结交官府不遗余力的门派,可毕竟顾忌自己的名声,往来大多是为官声誉尚佳之人,赖恩臭名昭着,青龙会与之相交未免匪夷所思,可青鸾的眼神……
常威大脑飞快地运作起来,仔细地把方才的对话细想了一遍,心中蓦地一动,老师阳明公在登莱巡抚任上建功后因功遭妒,被魏忠贤和东林忌惮,靠提督赞画机密军务的太监杜光从中周旋,方得凯旋,而杜光则是赖恩的老师。
想到杜光,常威立刻就想起了万朝朝重臣兵部尚书何鉴,杜、何两人关系极其密切,而何鉴的五房小妾李氏正是江湖人物。
如玉是想提醒我这个吗?
常威心中暗自揣摩,何李氏的身份虽然隐秘,可杜光未必不清楚,他再告诉赖恩也大有可能,不过这对自己来说,并不算是什么机密。
“你还敢提起这个阉人,这家伙在江宁织造任上谈了不少民脂民膏!”
常威假意作色道,随手照她屁股狠狠拍了一巴掌,颜如玉却委屈道:“阉人也有好人嘛,就像杜光,还替师公说过许多好话呢!”
听她真的提起杜光,脸上甚至现出一丝急色,又借着取竹筒饭的当儿偷偷使了个眼色让常威注意青鸾,常威心中已然明了,她这一番话绝对是有的放矢。
可她之前有无数机会可以把她所知道的一切清清楚楚地告诉自己,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偏偏又说得极其晦涩,不是常威脑袋够聪明的话,根本无法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难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看到青鸾的反应不成?
青鸾似乎觉得有点凉,正把干透了的战袍往身上披,脸上已看不出任何异样的表情,可对比方才,她越是如此,常威心中疑惑越深。
不错,权倾一时的何鉴曾经或许是青龙会在朝中最强有力的奥援,可他早死了;而随着朱由校登基,东林掌控大权,前朝旧臣多被清洗,就连有拥戴之功的杜光都被发配到了江西,何氏门下凋零,更无一人得到重用,何家在官场上早就成了史。
就算何家仍有余威,没有何鉴撑腰,何李氏以妾室之位又能弄出什么花样来呢?
再说,自己行走江湖尚只有二载,而颜如玉与赖恩相交,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他们自然不会未卜先知,预先就知道江湖会出现一个自己来,颜如玉所了解的关于青龙会的一切,想来与自己并没有直接联系。
是与魔教有关?
这念头刚冒起来便被常威否决了,自从龙城飞或者说汪直被萧雨歇斩杀之后,魔教声势已大不如前,等到了老胡。萧别离这一代,更是隐迹匿踪,青龙会弟子有没有人知道胡文清的身份都是个未知数,遑论对付他了,再说,赖恩是镇军一方的大太监,对江湖恐怕不会有多少兴趣。
不是江湖,那该是官场了。
针对老师节寰公自然不可能,他与杜光关系相当不错,而与常威交好的都是官场上的后起之秀,想来想去,唯有一人,与青龙会和自己的利益都有着莫大的干系。
邓奇,莫非你和青龙会有什么恩怨不成?
“宫里宫外互为奥援乃是平常之事,老师岂能独善其身?不如此,恐怕早被小人进谗而含冤屈死了。”
常威稍稍顿了一下,又道:“其实,官场如此,江湖亦如此。老何不在这儿,咱就说说他的师门,丐帮乃太祖皇帝旧人,依旧要结交朝廷中人,不仅吏部左侍郎何孟春是丐帮至交,就是与京城刑部名捕邓奇的关系也是相当密切。”
听常威提及邓奇,颜如玉立刻会心一笑,眼中满是敬佩;青鸾却蓦地停箸,脸上浮起奇怪的表情,似忧似怨,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意,就连不明就里的羽飘翎都关切地探问起来。
青鸾却不言语,半晌,先看了颜如玉一眼,才幽幽叹道:“师弟才思敏捷,颜姐姐用心良苦,小妹实在佩服。”
羽飘翎听她说得漫无边际,一时摸不着头脑,刚想发问,却被常威拦住,却听青鸾续道:“师弟可知京城教坊司右韶舞宁白儿?”
一句话证实了常威的判断,想来青龙会对邓奇异常关注,早就发现了他与宁白儿的关系,进而发现了宁白儿的身份,遂让青龙会产生了一系列的联想。
虽然宁白儿这一系在魔教各系里蜕变的最为彻底,可毕竟是魔教一分子,自然对同为竞争关系的青龙会没有什么好感,邓奇不可能不受她的影响。
细想一下邓奇、何冲、高良才等人的所作所为,表面上看起来对少林武当飘渺都是一视同仁,可飘渺有何鉴这样的强援,却未能真正控制住江湖,以致金戈会和长空帮的势力在这十几年间得以迅勐发展,这未尝不是几人联手压制飘渺的结果。
再想想邓奇修订江湖恶人榜的时候,只邀请了少林武当,却把飘渺排除在外,由此可见飘渺这些年的尴尬,因此,邓奇对飘渺是抱着恶意的。
基于同样的原因,青龙会也害怕邓奇用这种手段对付自己,于是,高良才开始接近何冲,企图交个朋友,目前看来效果真的很好。
而另一边,如果飘渺把这一切归罪于邓奇,鼓动何鉴采取行动从官场上打击他,想来也就不奇怪了,而这恐怕也是颜如玉能够听到有关消息的原因,只是她既不清楚常威与邓奇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怕同样的手段落在常威的身上,索性当着青鸾拐弯抹角地提及此事,作为试探。
而青鸾机智过人,竟也看破了颜如玉的心思,不过既然如此,那青龙会秘传的不二心法原本足以让她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可她为何露出破绽被自己抓住呢?这着实蹊跷。
反是她一手揭破宁白儿的身份,倒让常威隐隐察觉到青龙剑法的锐利。
“我虽然没见过宁师姐,可听说她早就远离江湖,一心只想相夫教子,师姐为何对她念念不忘?”
“邓大人对师兄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青鸾显然错误地估计了常威的消息来源,脸上忧色愈深:“想是邓大人将要离任,开始托付后事了,只是不知邓大人心中是怎么看待敝会的?”
听青鸾左一个邓大人右一个邓大人,常威心头不禁黯然。
记得那些鲁莽而又天真的江湖汉子一提起青鸾,必定兴致勃勃地把她姿容讲述一遍,那故事里的邓奇和青鸾惺惺相惜,最后谁都会添上一句:“为什么邓奇能见到青仙子的真容?人家那是什么关系!”
想当初青鸾初会邓奇,叫的绝对不会是这么生分的“邓大人”,揭去温情的面纱,青龙会与邓奇之间已猜忌若斯,竟隐隐有水火不容的迹象,要不是中间还有个何冲只怕已经动上手了。
看来青龙会在判断常威将掌控江湖后,是准备牺牲青鸾来获得支持了,怪不得她对交易那么深有感触,当常威想通这一点,在把青鸾所做的一切都打上问号的同时,也在暗自猜测,究竟是谁作出了这样的决定,朝天阙,亦或是……高良才呢?(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四章 解毒
怀疑的种子在心里一扎根,常威就变得异常谨慎,不管邓奇究竟是不是真的对青龙会怀有敌意,眼下当务之急却是让青龙会安心,最不济也要让青龙会感觉到,至少邓奇对于青龙会是无害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青鸾,亏邓奇私下还叫你一声青丫头呢,你倒一口一个邓大人,不生分吗?叫邓奇知道,不打你屁股才怪!”
常威笑嚯道,有些压抑的气氛顿时缓和起来,怀中羽飘翎闻言翻个好看的白眼,嗔道:“哼,邓叔叔才不会像你呢,动不动就想打人家女孩的屁股!”
“淑女不许说这两个字。”常威扳起脸,眼中却透着笑意,眼角余光中,却见青鸾眼中闪过一丝迷惑,只是脸上幽怨的表情却渐渐淡去,轻笑道:“这都怪我,在潇湘馆扮演陆昕习惯了,见到当官的就喊大人,一时改不过来了。”
常威真想问一句你现在又在扮演什么角色?嘴上却道:“邓奇确实心萌退意,因为宁白儿怀了他的骨肉,他再不回京,岂不辜负了宁姑娘?”
常威示之以诚,就算青龙会想拿它做文章,等消息传到京城,宁白儿那里也该安排妥当了,如果锦衣卫北镇抚司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的话,那常威也不用混了,而青龙会眼下可没有实力去硬碰常威一党这种大红集团。
常威不理会青鸾惊讶的目光,接着道:“听说邓奇的夫人是个醋坛子,邓奇家里事儿就够他忙活的了,恐怕没心思照顾你们青龙会了,至于我,嘿嘿,所有挡路者,杀无赦!!!”
听常威说得斩钉截铁,青鸾脸上竟失去了血色,可常威声音一低,百折千回竟似有无尽的情意:“可叹的是,我竟喜欢上了师姐……”
青鸾又羞又恼,却不敢看常威,只把身子一拧,火光映照在她脸上,竟是娇憨无俦,虽说弄不清她这动人姿态几分是真,几分是戏,可常威依旧怦然心动。
阳气一动,怀中佳人立刻感应到了,用指甲偷偷掐了常威一把,嬉闹了一番,大家都轻松起来,似乎一切让人不愉快的东西都被抛掉而不存在了。
美美吃了顿山野风味,叫化子鸡和竹筒饭被一扫而空,三女竟然意犹未足。常威好言相劝了半晌,话题已经上升到了体形美的高度,三女这才帮忙在四周通路要津埋下竹刺,架好了行军帐篷,铺好睡袋,等三女都钻进了睡袋里,才招唿常威进了帐篷。
“喂,我说三位大小姐,我们是在打仗,不是在观光旅游啊!你们脱得精光,万一敌人来袭,怎么跟人打啊!”望着叠得整整齐齐的罩甲战袍上的亵衣和散落在睡袋外的秀发,常威不禁血往上涌。
“嘻嘻,爷六识通神,一里之外的动静都逃不过爷的耳朵,倭寇想偷袭,门都没有啦!”
羽飘翎探出头来嬉笑一声,随即又缩了回去,不一会儿,倒是青鸾发出娇腻的嗔怪声:“羽丫头,别闹了。”
明知道身旁就躺着三个光熘熘的大美女,和衣而卧的常威着实花了点时间才睡了过去。
迷迷煳煳不知过了多久,耳中隐约听到细微的声响,常威遽然惊醒,脸贴在地面上仔细一听,那声响细密连绵,移动速度之快、脚步之轻,显然来人是和自己功力没差多少的一流高手。
“冲田回来了?!”
常威顿时一惊,伸手要去推醒三女,耳中却听到一声犬吠,不禁哑然失笑,可笑意尚在嘴角,已然醒悟过来,夜间野兽也要歇息,这狗怎么跑得这么急?
连忙叫醒三女,自己已拔刀闪出了帐篷。
这原始森林茂密异常,又是黎明前最黑暗的当儿,十数丈之外什么都看不见了,可没等三女穿戴完毕,极其模煳的脚步声却出现了,那声音一点一点地清晰、一点一点地增多,心里已经数过了五十,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这里的地形,大部队根本无法展开,本是最适合江湖人打丛林战的,可相应的,自己人也容易失去联系,一旦孤身落入优势兵力的包围圈中,想逃也不太容易。
倭寇的人数大大超过了常威的预料,那颜、青二女尚可放心,可羽飘翎的武功实在不够看。
心里也总算明白,所谓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只是在战略层面上才有意义,到了真刀真枪的时候,心有牵挂,反而碍事,眼下只好更改计划。
穿戴整齐的颜如玉、青鸾几乎同时听到了敌人的脚步声,二女立刻出兵器,下意识地向常威靠拢,羽飘翎也明白大概是行踪暴露了,也把短火枪掏了出来。
“一里?”颜如玉有些拿不准。
“还要近一点。”
或许是山谷里受到的重创让倭寇心有余悸,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算快,虽然距此不足一里,可等搜到这里怎么也要一顿饭的功夫。
常威与三女背起睡囊口粮,舍弃了颇有些份量的营帐,从西侧的小溪里逆流而上。
行五十丈,找溪边一棵大树攀援而上,利用飞爪和唐门秘制的蜘蛛梯接连荡过十几株大树,方才落地。
解下所有辎重,让羽飘翎守候在这里,定了联络的暗号,常威与颜如玉、青鸾又依法折返回去,等到了宿营地,敌人尚在二百步之外。
一袋烟的功夫,从两丈外的草丛中率先现出了两条恶犬的身形,明白这畜生是暴露自己行踪的罪魁祸首,没等二女出手,常威手中弓弦已经震颤了两声,那两犬应声毙命!
濒死的哀嚎立刻惊动了倭寇,只听一阵嘈杂的叫嚷,倭贼的脚步顿时加快了许多,队伍也一分为三,一拨直扑过来,而另外两拨则向两翼迂回,意图包抄常威三人的后路。
几乎就在常威射出两箭的同时,他就已经带着两女向东侧转移。
以为沼泽地会掩去行踪,在上岸之后,并没有刻意去破坏自己的脚印,倭寇很容易就从泥泞草地上的清晰足迹了解他们的对手不过只有四人,一旦发现行踪,分兵合围势在必然。
与东面的敌人已经相距不足五十步,身后传来了敌人的嚎叫,直扑宿营地的那一路人马行进的速度顿时缓了下来,想来是踩到了埋在地上的竹刺。
“一击即走,不可恋战!”
等倭贼行进至十步内,隐藏在树后的三人迎着倭寇骤然杀出,常威冲在最前,倭刀雷切骤然出手,辗转腾挪间,已将连家刀法一字诀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雷切刀下无一合之敌,加之顺山势而下,当真所向披靡,二女几乎无用武之地。
连杀杀十三人,一口气用尽,殿后的青鸾心有灵犀,立刻闪到常威身前,虽然她用的并不是自己的宝剑明霜,而是短刀霜月,可刀法却极其凌厉,攻势竟不在常威之下,敌人心惊胆寒,到后来竟不敢阻拦,纷纷逃向两侧。
三人就像一把锋利的宝剑把东路倭寇从中央切开,一条血路上留下的是近三十具倭贼的尸体,不等其他两路的敌人围拢过来,三人已经从容消失在密林深处。
下山并不用花太多力气,倭贼的叫喊声也省了费神去查探他们的位置,可当常威决定折向西北与羽飘翎汇合的时候,正瞧见青鸾脚下一个踉跄。
连上山都觉得脚步有点沉重,一个晚上打了两仗,虽说时间都不长,可青鸾每次都竭尽了全力,此刻内力竟有些不济了。
“怎么了,青鸾?”颜如玉眼明手快,立刻扶住了她。
“脱力了。”
常威随口道,最近的敌人也尚在百五十步之外,在暗夜密林中,这已经是相当安全的距离,何况倭贼用于跟踪的猎犬已被射杀。
念及于此,常威四下张望一番,见坡下不远处正有几株大树枝繁叶茂,便道:“先上树缓口气再说,要不没被倭贼杀死,自己也要累死了。”
“不对!”颜如玉竟出人意料地反驳起来:“青鸾妹妹的手好热,相公,这绝不是脱力的症状。”
她左手试了试青鸾额头的温度,右手查了她的脉象,不禁讶道:“不可能啊!三个时辰前青鸾才吃了解药,怎么会这么快就失效了呢?”
常威心中却已恍然,定是方才青鸾催动内力过度,内力贼去楼空,加上又是经期,春风一度丸的药力开始反噬了,不立刻服下解药,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药力便会扩散开来,那时可就只剩下交合一条路了。
青鸾想必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吧,浓密的树叶遮住了星月,她脸上是不是飞起一道羞红便无人知晓,可不知怎的,常威总觉得她脸上的轮廓突然变得妖娆,配合着慵懒摇摆的腰肢,竟是说不出的诱人。
放在几个时辰之前,没准儿常威就会拖上一炷香,然后把她正法,可眼下已经明白青鸾竟是想用她的身子与自己做一笔交易,这和以前的羽飘翎有什么两样?
要不是意外征服了烟凌云,常威绝不会在接纳羽飘翎,即便如此,到现在为止在常威心中羽飘翎的印象也不好,所以,只是个丫头的身份。而羽飘翎也始终小心翼翼的逢迎着,那些小性子、小可爱也是不断试探的手段。
对于这样占有青鸾,常威早失去了兴趣,只好暗咽了一口吐沫,拉着两女在方圆三十步内转了好几个圈子,留下乱七八糟的足迹,然后借着飞爪和蜘蛛梯在树上转移出近百步,找了一处隐蔽的树杈停了下来。
最后一次的树间转移,青鸾几乎是被常威生拉硬拽上来的,常威刚靠稳一支大树杈,还没来得及收起蜘蛛梯,青鸾已像没了骨头一般软在了常威的怀里,身子火热,一唿一吸间的鼻息更是灼人,就算隔着鳄鱼皮的罩甲,常威都能清晰地感觉的到。
“师弟~”
近在咫尺,青鸾的娇颜已是一览无余,双波漫冶,莲花初绽,横生媚态自是大异于往日;朱唇微启,腻人的呓语带着口脂香气轻吐而出,愈助妩媚。
“青鸾,你闭上眼睛。”
她那勾魂眼波在常威脸上荡来荡去,竟勾得常威心猿意马起来,着实费了点力气才捂住了她的双眼。
给羽飘翎递了个眼色,乖巧的她立刻明白意思,调皮的眨眨眼,伸手解开常威的战袍,划破袍里的小衣,将一粒丹药和小常威捧到青鸾唇边。
这就是最春药的古老解法--童子尿加清心丹!
明知道身边的羽飘翎在做什么,青鸾竟没有一丝挣扎,唿吸却越发急促散乱,只是当青鸾从她背后抱着她坐在了树杈上,正好让小常威抵在她的唇边,她才倏地张开眼来,待看清楚眼前的物事,她脑袋勐地转向一边。
“不!”
“事急从权,古有明训。”
常威的声音充满了神圣的味道:“师妹,虽然我恨不得现在就娶了你,可我不想日后大家都心存遗憾。”可昂扬的小兄弟却完全暴露他的内心!
青鸾愣了半晌,酥胸剧烈起伏,显然心中矛盾异常,直到倭寇的声音已经接近到了百步,她才轻吁一声,偷偷瞥了一眼小常威,然后紧闭星眸,微张檀口,缓缓转过头来。
望着从被小兄弟撑开的朱唇边流下的一丝晶莹丝线,体会着青鸾细腻香舌的羞怯与躲闪,这梦里才能出现的景象却让常威无法激动起来,甚至只想尽快撒尽甘露,从中解脱出来,可心中越急,却越寻不来尿意。
见常威半天没有动静,青鸾显然会错了意,细长的眼睫毛一阵轻颤,打在小兄弟上的鼻息也陡然快了几分。
羽飘翎见状,促狭地一笑,从背后轻推了一下青鸾,她螓首便不由自主地向前探去……
嘘--
“青龙会的教育还真是荤腥不忌呢。”
常威心头闪过一丝疑念,羽飘翎虽然顽皮,可双手始终不离青鸾的要害大穴,直到小常威从青鸾口中退出,她才摸出几只银针扎在青鸾的手背头顶,助她运功调气。
“谢谢……师弟。”
青鸾身上的火热很快平息,可她还是等了一会儿才睁开双眼,眼波已不再柔媚,却是清澈无比,翕合的樱唇上,更是看不到一丝污浊,光看此时的她,绝想不到方才发生的旖旎景象。
“谢我?我可是什么也没做啊!”常威微微一笑。
心中却道:不仅清白之躯被我窥见,两人更是发生了寻常夫妇也难得一见的亲密接触,若是一个普通女孩,不是自裁而死的话,已是非我莫属了。
可青鸾自不能以寻常眼光看待,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刚刚认识她的时候,常威甚至会以为她是在借此修练青龙会的秘传心法心剑如一,即便是现在,她的心思也难以琢磨。
既然不想靠这种方法得到青鸾,那最好还是把眼前的一切尽数忘掉,否则,两人真有一天走到需要拔剑相向的时候,自顾多情无疑会成为自己心灵的破绽。
青鸾眼中闪过一丝异彩,默然片刻,才深深鞠了一躬,肃容道:“青鸾谨受教!”(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五章 大获全胜
远处的倭寇看不懂地上的脚印,在百步外兜来兜去,却始终没能靠近常威等人,颜如玉和青鸾便抓紧时间调理内息,以期尽快恢复耗损的内力。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羽飘翎方才在突破东路倭贼的时候并没有费多少力气,此刻便替他俩护起法来,这点内力对常威来说则算不上什么,他就负责警戒。
二女功力刚刚恢复三成内力的时候,却听东北方向突然传来几声巨响,轰鸣声在东西两山间激荡,顿时把他们惊醒。
“难道是老何也被人发现了行踪不成?”
常威心中一阵紧张,远处传来的声响已是越来越密集。
稍微倾听一下,常威便‘噌’地一下蹿上了树梢,凝神向东北望去,东山无事,可从第一声巨响到现在也就一盏茶的功夫,码头已是火光冲天,再看码头外的海面上,一艘正在燃烧的战船旁,隐隐绰绰可见数条战船的影子,看那些战船的样式,竟是大明水军的主力舰种苍山铁!
“是……希爵?!”
常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被风吹到了冲田的老巢已是幸运之极,怎么傅舟子也能找到这里,甚至比冲田还要快呢?!
“是咱剿倭营的船哩!”
随后上来的羽飘翎也看清楚了海上的情形,兴奋地嚷起来,话音未落,却听山上传来一阵叽哇乱叫,回头一瞧,却见几个倭寇也站在远处的树梢上,听到羽飘翎的叫声,便指着他们吆喝起来。
羽飘翎自然再没有一丝惧意,冲倭贼大作了一通怪脸,才随常威三人向西逸去,那些倭贼也无心与他们纠缠,唿哨一声,直奔村寨而去。
摆脱倭寇,四人收拾好行囊,朝码头奔去,离码头不足一里,才停下了脚步。
在火光掩映中,海面的舰船已看得清清楚楚,大致一数,竟有十一二艘苍山铁,想来定是傅舟子接到情报后,从观海卫借到了船只。
而且他在观海卫似乎得到了什么秘密武器,从苍山铁上打出的炮弹一落在地上,就立刻燃起一团巨大的火焰,码头早已是一片火海,空气中弥漫着人肉烧焦了的刺鼻味道。
常威仔细辨认了一番,却发现只有两艘隶属于剿倭营的苍山铁混杂在编队中,心下立刻明白,傅舟子定是一面明攻码头,一面暗渡陈仓,将剿倭营的陆战主力偷偷运上岸,意图打倭寇一个措手不及。
除去码头,此地只剩下村寨一个目标,常威便带着三女再度穿越沼泽,朝村寨进发。
行至途中,却听码头与村寨中间传来一排火枪响,一彪人马果不出所料地从东北方向突然杀出,直取从码头逃出的倭贼组成的防线侧翼,为首的将领,正是吴思明。
只见他纵马如飞,手里长弓箭无虚发,而身后数十骑弓骑手手中的火枪弓箭轮番齐射,竟将倭寇的防线冲得乱七八糟,还是从村寨里冲出几十号倭贼接应,才把这群散兵游勇护送进了寨子,然后紧闭寨门。
吴思明几番冲锋,都被倭寇倚寨用倭铳击退,寨前留下了十几具明军士兵的尸体,吴思明身上也多处受伤,可他却战意高扬,兀自不退,战局一时胶着起来。
“这厮竟然如此骁勇!”
常威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滋味,不知是喜是忧。见村寨里里的倭寇注意力都被吴思明所吸引,知道机不可失,来不及细细品味心中的感慨,便带着三女迅速靠近村寨。
村寨靠近沼泽地的这一面本就防守薄弱,此刻更是不见一个人影,四人轻易地就潜入了岸边一户空宅内。
据宅射杀了几名倭寇后,寨子里立刻骚动起来;常威用一番倭语的喊叫,传递出错误的信息,大大削弱了倭贼的士气,而此时傅舟子率大部人马也已赶到,里应外合,倭贼防线彻底崩溃,虽说绝大多数倭寇都负隅顽抗,几乎每宅每户都要一番血战,可剿倭营的将士在傅舟子屠寨大掠的命令下,个个奋勇争先,人数又数倍于敌,还是很快就控制住了整个村寨。
常威并没有加入到洗掠的队伍中,在傅舟子攻破村寨的同时,颜如玉开始逼供一个倭人女子,最终得知了其大夫的居所。
眼前这些财物绝不输于苏州最大药铺庆余堂的所藏,羽飘翎每发现一味解药所需的药材便欢唿一声,不一会儿,各式各样的药材已经堆满了柜台。
常威一言不发出了宅子,迎面正碰上傅舟子,他见到常威顿时喜动颜色,催动战马疾驰过来,不待马站稳便飞身下马,一把抱住常威,哈哈笑道:“我猜在寨子里捣乱的就是你,果不其然!”
又上下仔细打量了常威一番,使劲擂了他肩膀一拳,道:“一点伤都没有,真有你的!”
常威心头一热,怪不得傅舟子一到阵前,剿倭营的攻势便陡然强盛了数倍,甚至竟有些不计伤亡的味道,大概傅舟子不想自己这个好兄弟受到伤害是重要的原因。
遂笑道:“希爵,你再来迟,我可就要变成无名岛上的野人了!”又问他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礼花呗!”
傅舟子解释了一番,常威这才知道,他接到情报后,多了个心眼,向观海卫借调了十艘苍山铁,海陆两路齐奔招宝镇。
得知常威已出海追赶冲田,他随即调转船头追了上来,沿途询问,大致了解到了常威的去向是大横山岛方向,便全速追赶。
只是一天一夜的西南风却把他们吹到了无名岛的附近,原本只想借机去陈钱山岛打探些消息,不想途中正看见山谷中的倭寇燃放的求救礼花,过来一看,才发现这里就是冲田的老巢,傅舟子自然不会放过,于是立刻展开攻击,一打才发现竟是出人意料的顺手。
“那些倭贼是被你调动了布防的吧!”
“只能说这些贼人配合的好。”
常威笑道:“冲田集团的几员大将都去了宁波,家中没有真正压得住阵脚的干将。”遂把在宁波和无名岛上发生的一切详细说了一遍。
说到中伏,傅舟子不由遽然动容,可听常威与冲田媾和,他却眉头忽锁,见四下无人,便千叮咛万嘱咐告诫万不可将此事在军中传扬,直到听常威说羽飘翎在粮中下了毒药,他这才一展愁眉,赞道:“我这弟妹倒是机警过人!”
说话的当儿,就有几批士卒意图闯进宅院,只是见门口站着营中主将才投往别处,老何也带着辎兵赶回来,一同投入到了抢掠的队伍中,旁边的院子里更是传来女人的哭闹声,显然是憋了好几个月的将士们已经开始发泄兽性了。
“希爵,眼下还不是掠夺战利品的时候,”
常威劝道:“对面山谷还有几十名倭寇,冲田和他手下百名精锐随时都有可能杀回来……”
“我心中有数。”傅舟子打断了常威的话头,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
他只是传令保护冲田等几大头目的宅院,却绝口不提收束部队之事,反倒进了宅院,与羽飘翎、颜如玉闲聊起来,一会儿,亲兵来报,说已经抓住了冲田的妻妾。
常威便让青鸾在此运功解毒,又留下几名心腹辎兵把守宅院,带着易了容、换上一身戎装的颜如玉、羽飘翎,与傅舟子、何冲一道直奔冲田的住所。
此时的村寨早变成了人间地狱,且不说光是剿倭营在巷战中就阵亡了近二百名弟兄,看那不断加长的俘虏队伍,里面竟没有一个成年男子,想见战事之激烈。
街道上到处可见缺胳膊少脑袋的尸体,青石板路上全是血红的颜色,血腥气混杂着屎尿的臭气,闻之令人作呕不已。
几乎所有的宅院都四门大开,每个院子里都聚集着十几二十人,不是在翻箱倒柜寻找值钱的东西,就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强干俘虏来的女人。
唯一还保持着军纪的是负责押解俘虏的傅舟子亲卫队,因为他们知道,用不着自己去烧杀抢掠,他们的主将绝对不会亏待了他们。
不过,当军卒们把女人从俘虏队伍里再度拖回去的时候,他们也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战争真实残酷的一面展露在眼前的时候,羽飘翎吓的面目苍白。
路过只有妇女和儿童的俘虏队伍,望着一个个衣不蔽体、脸上沾满了腥臭液体的女人,羽飘翎不禁流露出同情的目光,或许是这目光让俘虏们看到了生的希望,都大声叫嚷起来,其中一半的女子,虽说叫喊的语调听起来天南海北的,可分明是中土语言。
“她们是汉人?!”羽飘翎惊叫道。
“她们是汉奸!”一个看守奇怪地望了羽飘翎一眼,她方才一激动,竟忘了掩饰自己的声音,只是那看守见到常威冷峻的目光,才把视线一转,朝一个大声哭喊的女子背上使劲抽了一鞭子,骂道:“你她妈的还有脸叫!给他妈的倭贼生崽子,你不是汉奸谁是汉奸?!我抽死你,不要脸的贱人!”
羽飘翎还想说什么,却被常威严厉的目光制止住。
战争,特别是两个民族之间的战争,永远只有利益而没有对错,每一个与战争有关的人,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只能选择其中的一方,之后的命运,就完全看谁是赢家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哪有那么多正义公理可言!
很快来到了冲田的宅院,在傅舟子的将令下,这座小楼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不是地上的血污,几乎看不出战争的痕迹,只是一进院子,就能闻到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
“怎么回事?”
守在院子里的也都是傅舟子的亲兵,一问才知,冲田的妻妾知道寨子要被攻破,便想把冲田所有的机密文件和帐簿焚烧得一干二净,连自己也要**,却被军卒救了下来。
得知东西都抢救下来了,常威不禁鞑靼松了一口气,灭了冲田不算什么,关键是得到这些证据,常威的真正目的是借机打垮几大对头。
傅舟子脚下都没有稍停,迳直冲进了屋子。
虽然对他来说,只要剿灭了冲田,就是大功一件,冲田与谁暗自交通,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有或没有,都无大碍,可他知道这件事对常威极为重要,进了屋子,立刻就喝问起屋子里捆绑着的几个妇人来。
那几个妇人立刻叫骂起来,其中两个二十多岁的美貌女子说得竟是一口吴侬软语,可言辞却极其激烈,不仅问候到了傅舟子的十八代祖宗,甚至连几代皇帝都不放过,直说正德荒淫、嘉靖无耻、万贪婪、天启昏庸,害得她们家破人亡,不是有夫君冲田相救,她们早就命赴黄泉了。
想起冲田儒雅的风度,确有吸引人的地方,又有救命之恩,怪不得这两个汉家女子生死相从,抛开敌对的关系,这异国恋情也颇为感人。
颜如玉、羽飘翎跟着何冲却四处翻看起来,何冲是刑部探案的第一高手,很快就找到了许多藏得相当隐蔽的物事,可都是些珠宝首饰玉器之类的东西,那些女子只是冷眼观瞧,直到他在塌塌米下发现了一个秘密的储藏室,她们的脸才一下子都变了颜色。
里面除了常威期望中的信函和帐簿,更多的是倭寇多年掠夺来的财宝。
一排排放得整整齐齐的金灿灿的大元宝,估计竟有四五十万两之巨,两箱做工极其精湛的珠宝首饰,六大斛上好的南洋黑珍珠,近千斤掸国极品翡翠,胡椒香料等杂物百余种,更有上百万两各大钱庄宝号发行的通兑银票,粗略一算这些东西价值在五百万两以上,这该是冲田的所有家底了,没有了这些东西,就算冲田能逃得性命,也无力东山再起了。
当这么一笔巨额的财富摆在进入密室的几人面前,或许尚能保持一点清醒的人只有常威一个了,而常威也几乎迷花了眼,三人对视良久,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将军有令,冲田妻妾助纣为虐,斩首示众!”
身后突然传来颜如玉的声音,傅舟子吓了一跳,刚想发话,却被何冲拦住,就听他若有所思地冲常威道:“老弟,你这房媳妇当真厉害的紧啊!”
倒是羽飘翎‘啊’了一声,也被颜如玉低声劝住。
不一会儿,亲兵来报,说已将冲田一妻四妾的脑袋砍了下来,问挂在何处?
傅舟子虽然迟疑了一下,却依旧下了命令:“其妻妾助虐首恶,头颅挂在寨门旗杆上示众。”
常威脸上露出了笑容,也明白了傅舟子、何冲两人的抉择,心里突然觉得一阵轻松。
不义之财全交了上去?开玩笑呢,鬼才知道最后会落在谁手里,这密室里的三人总还算善良,有了钱少不了要作些善事,也算对得起那些被冲田杀死的无辜之人。
三人对望,不由会心一笑。
“俺老何头一回看到这么多金子。”何冲摸着金元宝,率先打破了沉默:“怕是能造上百座义庄吧!”
又抓起一把南珠:“俺那老太婆自从跟了俺,就没一种像样的首饰……”
“那你赶快揣几把吧,这些可是要犒赏弟兄们的。”傅舟子笑道。
大家都明白,黄金、翡翠、珍珠都相当沉重,携带不便,只能上交,何况若是从冲田老巢里没搜到有点份量的东西,徐老公爷那里也说不过去。
能分的只有银票和首饰了,傅舟子把两只珠宝箱子递给常威,道:“无畏,弟妹薛倩是财神爷,这些该能用得着。”
常威哪会客气,却把何冲递来的银票尽数推了回去。
把珠宝箱子交给颜如玉、羽飘翎趁乱偷偷带走,傅舟子叫来了剿倭营的几大头目,望着满满澄澄的一室黄金珠宝,众将俱都看傻了眼。
“实不相瞒,这暗室是南京刑部何冲何大人发现的,不过何大人高风亮节,把这件大功劳送给了剿倭营。”
众将听说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小老头竟是刑部四大名捕之一的何冲,忙把贪婪的目光收了回去,何冲当初在苏州清理江湖门派时公正廉明,官场上下皆知,有他在,再想想自己主将傅舟子的清名和五军佥事的差事,想来大捞一把是不大可能了。
何冲却拱手笑道:“傅大人说笑了,这场功劳本就是各位大人挣得的,冲田一灭,下官还要替南直百姓谢谢众位大人。”
他停了一下,从斛里挑出十几颗南珠揣进怀里,笑道:“如果众位大人过意不去,下官就拿着几粒珠子博俺那老婆子一笑!”
说罢,冲常威一拱手,笑道:“国公,虽然你是剿倭营的行军参谋,可那只是个兼职,下关要去审审犯人,还要劳烦国公帮忙。”
再看众将早已喜翻了颜色,不是顾忌傅舟子的话,何冲的脑袋恐怕都要被啃烂了,就连见到常威之后一脸提防之色的吴思明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只是见常威似笑非笑,才遽然一惊,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交汇在一起,竟是异常滑稽。
半个时辰后,当常威再度看到众将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
傅舟子这才发布将令集合队伍,连斩了四个接到命令却依旧在女人肚皮上卖弄功夫而迟归的士卒,将士们却只有敬畏,并无怨言,剿倭营恢复到了战斗状态,重新变成了一支虎狼之师。
根据常威与何冲的情报,傅舟子派吴思明、归有财率所辖马军、藤牌手和鸟铳刀斧手一部约四百人剿灭山谷一侧的倭寇,派曾亮、张禄率水军和鸟铳刀斧手余部约四百人乘船出海埋伏,准备对付返航的冲田,而常威和傅舟子则带着辎兵和在攻坚战中受到重创的弓骑手约三百人居中策应。
“迟了。”
颜如玉在常威身后轻轻一叹,常威也颇有同感,可傅舟子却神秘地一笑,想了很久,我才明白,赶尽杀绝只是政客才会使用的手段,没有了倭寇,军人的价值从何体现?
“剿灭冲田”与“剿灭倭寇”实在是两个相差甚远的概念。
这跟常平在微山湖里的“击灭贼巢”和“击破贼巢”有异曲同工之效。
果然,那边山谷已是人去楼空,吴、归两人空手而归,倒是曾、张大有斩获,在无名岛外十里,阻截到了两艘回航的倭寇船只,没费多少力气就将之俘获。
上船一看,百余名倭寇十之七八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只是五大首脑只擒获了立花勘助一人。
除去已在招宝镇战死的薄田隼人,冲田、近藤又兵卫和坂本初芽三大头目同时失踪,他们的去向,小喽罗们根本不知,而立花又极其顽固,就连何冲都没能翘开他的嘴巴。
颜如玉和羽飘翎都有点惴惴不安,生怕常威和常家成为冲田报复的对象,这样一个有江湖十大实力的高手在暗中谋算你,任谁都难以长久防备。
常威心中也隐约觉得冲田此番逃得生天,日后很可能给自己带来偌大的麻烦,可见到两女的模样,却只好装出一副乐观的模样,宽慰她们道:“立花被俘的时候,已是奄奄一息,想冲田他们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对唐门的秘制毒药,我可是充满信心哟,没准儿这会儿他们已经毒发身亡了呢!”(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六章 凯旋
“冲田完败,倭贼士气低落,师弟再添一笔军功,我可以安心回师门潜心修练去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凯旋而归的剿倭营受到怎样热烈的欢迎常威无缘一见,在观海卫甫一上岸,青鸾就向常威告辞,而且去意坚决,弄得他心情一阵不好。
而何冲也不想招摇,想想自己鼓动傅舟子剿倭的目的基本达成,他申报功劳的时候也绝不会少了自己那一份,况且身为秦国公没必要与众将争眼前风光,常威索性带着颜如玉、羽飘翎与何冲一道悄悄离开大部队,直奔宁波而去。
到了宁波,自然是先去潇湘馆。
到了潇湘馆,自然是先找周福荣,临离开宁波的时候,羽飘翎骗他说给他吃了唐门‘七连环’,常威又许下诺言,只要他肯出面指证宋廷之,保他性命无忧,只要他当时没临阵反水,九成九还在潇湘馆。
可跟龟奴一提说要找周老板,那龟奴却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话来。
“周老板?我们家老板姓李,不姓周!”
常威吃了一惊,仔细打量在堂里乱窜的龟奴们,竟没一个熟面孔,就连老鸨都换了人,心里暗叫不妙,塞过一块碎银,“我问的是以前潇湘馆的那个老板周福荣,他前几天还说这两天要来几个新人……”
“大爷问的是他呀,唉,他不知犯了什么事儿,被官府抓去了。”
常威与何冲急忙赶到关威家中,听他夫人说他出去了,两人才稍稍安心,好在关威尚且无事。
找了大半个宁波城,终于在城西一寡妇家中堵到了他。
听常威一说周福荣的名字,关威脸上就有些阴晴不定,迟疑半晌,才道:“何大哥,现在夜半三更的你我都不当差,你不是南京的判官,我也不是宁波府的总捕,只是原来有些交情的老哥们。说老实话,我知道你在这儿蹲了好些日子,就是为了这个周福荣,想来也查出来了,我和他关系不一般,用百姓的话说,是他的保护伞。其实,周福荣他妈的是个什么东西,值得老子去保护!可我们那位知府大老爷偏偏就喜欢他,对他言听计从,我不照顾照顾这小兔崽子,头上这顶乌纱帽早他妈的没了,没了它,我那一大家子,还有这娘俩儿,他们靠什么吃饭呀!”
“周福荣是杭州府派人来抓的,说他把两个官差打成了残废,哼,那两个官差我都不是人家的对手,周福荣哪儿来的那么大本事,能把他俩打残废了?!反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何况他们是狗咬狗,我才懒得管哪!”
“这么说,那两个官差是杭州府的人喽?”
这倒有些奇怪了,文公达对江湖向来是避之唯恐不及,就算最近与江湖人交往多了,也只是表面客气而已,不可能把胡一飞这样的人引入府内,在常威脑海里,早把胡一飞和来护儿当作了闵承弼的爪牙,文公达出面抓人,八成是得到了上司闵承弼的授意。
关威虽然摇头否认,却道:“他们是臬司衙门的人。”
“怎么不是闵承弼?”常威心中不由又惊又疑,以往所有的情报没有一丝半点指向浙江臬司柳坚,而本朝司法独立,三司衙门互为牵制,各大衙门的首长实在是鲜有交好者。
可臬司想指挥动文公达这样的一府知府也非易事,如果关威所言非虚,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来解释眼前谜团最为合情合理,常威心一沉,若闵承弼摆平了与柳坚,那他在浙江可真是一手遮天了。
心头泛起一丝无力,浙江官府铁板一块,即便凭自己现在的地位想要强行扳倒闵承弼这种封疆大吏也很难,况且,闵承弼见风使舵,支持新政,成了工业党在地方的重要支持者,现在弄倒他?那真的是自毁前程,并树敌无数了。
明明恨的对方要死,对方也知道这一点,可偏偏两方还要通力合作,太恶心了!
可政争就是这么无奈!这就是朝政!
何况,闵承弼虽然为人奸险刻薄,可毕竟是从基层一步步干上来的,治农经商兴学都颇有一套,加上在新政议一出的时候,稍稍试了一下水,便反出阉党,而站在了皇帝这一边,皇帝心中或许早把他划进自己人的行列了。
这就更加无法动他了!
那边何冲沉吟道:“周福荣若是真关押在杭州府,问题倒不大,可落在臬司衙门手里……”
关威苦笑道:“何大哥,你不用套我的话,我什么都不知道,干了这么多年的刑名,我知道什么自己该问,什么自己不该问,我只管我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周福荣的银子,我没拿过一分一毫,要说我老关有错,不过是替他做了几回打手而已。”
失望地和关威告辞,刚要迈出大门,却见关威轻轻关上里屋的门,小声道:“何大哥,还有个消息,可能你还不知道,就在前天,潇湘馆易主了,他的新主人是浙江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金戈楚天阔!”
得到这惊人的消息,本想立刻离开宁波的两人立刻改变了主意,次日索性直接拜访了知府郎文同,借口周福荣涉嫌私通倭寇,要求借阅相关的档案,郎知府倒是相当配合,找来关威相陪,任由二人调阅府衙存档的文书档案。
“手续完备,价钱也还公道。”
看到这架势,常威心中早不存奢望,想来那交易文书定是做得无懈可击,可何冲依旧不死心,想从文书中寻到什么破绽,可翻看了一通在府衙备案的交易文书,又和潇湘馆成立时的文件仔细对比了一番,已是一脸失望。
“授权书上的手印和印签都跟备案的一模一样,绝不是伪造的。”
他望着常威苦笑了一声:“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要说有那么一丁点问题的话,就是潇湘馆乃是一个风月场,和楚天阔的白道身份总有那么一点不协调。”
“这么说的话,毛病多了去了,为什么潇湘馆单单卖给楚天阔?这样的价格,老子我还想买哩!”没抓到任何把柄,心中郁闷,便强词夺理起来。
“废话,全江湖的人都知道宋廷之和楚天阔是朋友,人家凭什么卖给你!”
“他俩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勾当啊?”
“就算有,老弟你管得了吗?金戈会的总舵在浙江,要管也是人家浙江衙门的事情,想管,嘿嘿,你老弟动用锦衣卫就行。”
动用锦衣卫?当然不行!
虽说已经打草惊蛇,让宋廷之及其幕后主使有机会将罪证抹去,可常威不欲让他们发觉自己对金戈会也起了疑心,对郎文同只说既然周福荣已被杭州府收监,若是他真的勾结倭寇,杭州府也会侦知,干脆就把苏州府掌握的数据一并转给杭州府,并案处理。
而潇湘馆原来的东家宋廷之,则请宁波府密切注意此人的行踪,一旦发现,务必将其扣押。
言辞中,对金戈会接手潇湘馆一事,常威、何冲都当它是一桩正常的商业交易,只是有意无意地暗示郎文同,金戈会是上了宋廷之一当了。
在人家的地头上,两人也不久留,况且,何冲身怀二十万两银子的巨款,颜如玉、羽飘翎拎着价值连城的珠宝,一旦被人借故扣押,就是浑身上下长满了嘴也说不清楚,一路上四人不做停留,连苏州都没待,星夜赶回了镇江。
将要入城时,常威却收到个绝密消息,立刻让羽飘翎带着珠宝跟何冲去常府,常威带着颜如玉坐上四通的马车,快速赶往应天。
已近子夜,可里仁街秘宅里依旧灯火通明,马车刚停在大门口,常威方探出身子,大门已然洞开,从里面跑出两个小丫鬟,脸上的焦急还没完全褪去,可已透着喜悦和轻松,边跑边嚷道:“这下可好了,国公爷总算回来啦!”
再听宅里传来一连串的“国公爷回来啦,国公爷回来啦!”那声音直传进了内园里。
“生了吗?”
常威心里一‘咯登’,没等丫头回话,人已如旋风一般冲进了院子,从大院门口到了内院兰园的月门,丫鬟仆妇站了一熘,个个伸着脖子侧耳倾听兰园里的动静,里边隐约传来屋里痛苦的叫声。
不必再问,常威知道魏希捷到了生产的关键时候,上次薛倩生小青龙的时候,常为一点都不知道,现在亲身经,心立刻揪了起来,心思一恍惚,差点撞到月门里的丫鬟。
这时候什么天下第一高手,超品国公的风范?都荡然无存了,只有为人父的焦急心情。
就听丫鬟飞快地道:“国公爷别急,夫人还没生,薛夫人说让国公爷洗盥之后,方可进产房!”
“我他妈的干了这骚娘们!”
常威虽然稍稍安心,却被薛夫人的鬼规矩气了个半死,只是想到母子二人的性命就掐在她手上,这么做又是为了安全起见,只好按捺下焦虑的心情,一头赶往旁边屋里,为了节省时间,在半路就把身上的衣服扯了下来。
刚闯进斋里,还没看清屋里的情况,就听一串苏州土白噼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小赤佬,侬勿心疼婆娘咿,啥辰光……”
只见平素那疼爱自己的姐姐常凌满脸怒容站在自己面前,手中的描金扇几乎就点在常威的额头,本来还想骂下去,可看见常威身上已无丝缕,脸上一呆,骂声戛然而止。
常凌脸上一红,急转过去嗔道:“这么大的人,慌慌张张的没点规矩!”这时候,常凌又恢复了官话。
早等在那里的几个大丫鬟见状想笑却都不敢笑,倒是魏希捷的大丫鬟伶俐,偷偷一推,把常威推进了浴池,几女七手八脚地帮他洗了干净,等换上一套洁白的长衫,这才告诉常威,为了讨个吉利,产房就设在了常威的卧室里。
她话音未落,常威已三步并两步冲到了楼上,别说用卧室,就算要用皇帝大哥的龙椅,只要能保母子平安,常威都会给她偷抢回来。
迎面正碰上金虹儿,她双眸布满血丝,白皙的脸上竟写满了倦意,见常威上来,她神情一松,身子一软,差点跌到,常威忙搀了她一把,她才站稳身形,展颜笑道:“爷回来得正是时候,那位夫人就要生了。”
以金虹儿的武功怎么累成了这副模样?!
可不等常威细问,金虹儿压低着声音道:“都快五个时辰了,她还没生下来,真急死人了。”
五个时辰?!
常威的心又陡然提到了嗓子眼,记得薛夫人曾经说过,像魏希捷这样的年龄,两三个时辰就该把孩子生下来了,怎么拖了这么久?莫非是难产不成?
随即就听到魏希捷暴躁的哭喊声:“没良心的,你总算知道来看看老娘,快……来,疼死我了……”
常威连忙推开金虹儿,一个健步便冲进卧室,却见魏希捷被两个暗流堂的女子一左一右架着立在卧房中央,正焦急地向房门这边望来,苍白的脸上已满是泪水,见常威进来,更是委屈的大哭起来。
“好了,不哭,不哭,你男人不是回来了么,来,咱们再走一圈,再哭,神仙都帮不了你!”
没等常威上前安慰,两人中间突然插进了一个讨厌的身影,不是旁人,正是那个死要钱的薛夫人。
常威顿时恶向胆边生,伸手就要推开她,眼角余光里却见两人一个劲儿地给自己使眼色,心中狐疑,手一缓,薛夫人已然回头白了常威一眼,道:“去,赶快把她们俩换下来,没看她们都快坚持不住了吗?!哼,一点眼力见儿都不长!”
被她这一打岔,激动和喜悦竟被冲淡了不少。
常威定睛看去,那两个武功不错的女子脸色竟比魏希捷强不了多少,头发已被汗水打湿了,素白的对襟长衫全是大块的暗色,丫鬟正替她们擦拭着脖颈间的汗水,见常威目光转过来,两人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
和颜如玉一左一右替下两人,魏希捷身子的重量立刻压在了常威的臂膀上,他立刻就明白了那两个女子的辛苦,听薛夫人话里的意思,魏希捷大概是一直被人架着在房中活动的,眼下已经五个时辰了,难怪两人吃不消了。
自从常威进了房间,魏希捷安静了许多,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他,直到常威搀着她开始在地上熘踏起来,她才哭诉起薛夫人的‘暴行’来。
“死人,我疼,疼得厉害,那老婆子她也不管我,还逼我来回走,我的脚,脚是不是肿了?……”魏希捷委屈任性的如同孩子一般,就连她的话里似乎都夹杂着一丝童稚。
“哼,敢惹我媳妇生气,赶明儿叫她给你磕头赔罪。你的脚,放心,它没事儿,漂亮着呢,我都想握在手里玩上一玩哩!”常威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神情轻松自如,可心中却是一凛。
魏希捷的声音与平常迥异,听着彷佛是个二八少女一般,就算疼痛让她说话的声音变了调,也不会差的如此离谱。
而薛夫人虽说已近四旬,可离老婆子婆的称唿还远得很。偷眼看金虹儿,她脸上也闪过一丝忧色,常威心中顿时恍悟,魏希捷从没生过孩子,也不喜欢孩子,心中对生产大概很抗拒,精神有点分裂的迹象。
常威心中暗忖,清楚魏希捷眼下的状况,常威心中已有了计较,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柔声道:“好老婆,笑一个,你这模样,叫宝宝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哪!”
“谁是你老婆?”魏希捷怒叫了一声,却又皱起了眉头,可怜兮兮地央求道:“爷,不生了好不好?我真的疼,疼死了~”
薛夫人听魏希捷后来说话都哆嗦起来,忙示意常威和颜如玉把她扶到床上靠着被褥坐好,一面撩起魏希捷宽大衣袍的裙摆,一面笑道:“吵着闹着说要等你男人回来再生,好么,人现在是回来了,你倒不想生了,其实看你的身子骨,疼也就是一下子的事儿。”
常威忙把目光移开,却见薛夫人在她布满紫纹的肚皮摸了几摸,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握紧拳头在她眼前晃了一下,笑道:“其实,你肚子里的孩子不算大,脑袋也就这般大小,比前两日老李家媳妇生的那个娃子小多了。”
“就这么大?”
常威握着魏希捷的手轻松一笑:“比起我的小兄弟来,他也大不了多少,那你还怕个啥?”
“讨厌!”魏希捷羞得满脸通红,只是刚嗔了一句,就‘哎呀’一声惊叫,一股淡黄的液体流了出来,旁边薛夫人已喜动颜色:“好了,羊水破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七章 家务事
接下来的一切都异常顺利,就像薛夫人说的那样,魏希捷本是个易生养的女子,如果没有心理障碍,她的生产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当常威一句调笑话语解开她的心结,剩下的光是薛夫人自己就可以应付自如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饶是如此,当看着一个个大胖小子降临到世间,常威还是紧张得两腿发软,亲眼看到多了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那种震撼竟是常威从来没有经过的,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周围的一切才重新回到感知里。
“恭喜相公,贺喜相公!”“同喜,同喜!”
“恭喜少爷,贺喜少爷!”
“等等,我都当爹了,你们怎么还管我叫少爷?以后一律叫老爷!”
接下来的数日,常威足不出户,魏希捷和儿子几乎成了他的一切,什么飘渺、青龙会、什么宋廷之、江南世族,统统被抛到了脑后。
可最后还是被二哥常同唤回了镇江,一回府先补觉,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煳煳就听楼下有人说话,声音极轻,似乎是怕惊醒了他。
睁眼一看,已是日上三竿,屈指一算,竟然睡了七八个时辰,再看身上,只一件干净的月白亵裤,式样还与来时不同。
“……不是我多事,倩妹妹你太惯着下面人了,犯了错就要惩治,规矩就是规矩,多花一两银子都不行,就算那是飘翎妹妹的私房钱……”似乎是谁犯了错,颜如玉正在指点她,话里就透着大妇的威严。
常威不由暗赞了一声,一大家子女人,如果没有个冷面狠心的,震慑不住她们的话,日后少不了让自己头疼的事儿。
“啊~好姐姐,是我错了,你就饶了我吧!”楼下传来羽飘翎可怜兮兮的撒娇声,常威不觉莞尔,这丫头最是顽皮,不知道又惹什么祸了。
“说起来,那也不是我的私房钱,府里发的月例,还没人家的份儿呢!”
颜如玉语气缓和了许多,听羽飘翎扭捏地笑了一会儿,颜如玉才续道:“不是你,那该是金玉儿那小丫头出的钱喽?妹妹你怎么敢用她的钱,实话告诉你吧,相公已经不会在娶妾了,那是皇上跟相公说定的事情!”
颜如玉真是心细如发,滴水不漏。常威虽然原谅并接纳了羽飘翎,可从没有娶她的打算,羽飘翎就一直试探,这回遇到从不讲也从来不知道情面的颜如玉,直接把话给掐死了。
羽飘翎‘嗯’了一声,颜如玉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再说,相公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妹妹你瞧,在南京忙了这么几天,他已经有点吃不消了,从昨儿下午一直睡到现在,还没睡醒呢!他是咱们姐妹的主心骨,当真要累坏了身子,后悔都来不及,找机会我倒要劝他收收心了,妹妹你也帮我劝劝他。”
“我听姐姐的。”羽飘翎应了一声,却又替常威解释起来:“相公从宁波往回赶的时候,就几乎一天一夜没阖眼,在南京处理金戈会的事,恐怕也得不到休息……”
魏希捷在南京生产这件事,除了颜如玉、柳敬亭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常威谎称是金戈会的事情。
“如玉,飘翎,你们这两个丫头赶快给我上楼来!”
突然听到常威的叫声,楼下一下子没了动静,不一会儿,就听楼梯上传来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接着颜如玉那张圆润秀气的笑脸便出现在眼前。
“好老婆,我都快饿死了。”
一把抱住纵体入怀的颜如玉,常威一语双关地说道,说着便扑了上去……
“对了,如玉,这几日家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想起她和羽飘翎的对话,常威轻抚着她的秀发,关切地问道。
“相公你偷听人家私房话~”颜如玉嗔怪了半晌,才道:“家里倒没什么大事,可珠宝界却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常威心中蓦地一动:“莫非是霁月斋有变?”
“相公怎么知道的?!”颜如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消息霁月斋还没公开,不是李宽人偷偷送信过来,我们都不知道呢!”
常威心中却已然明了,宋廷之倒是做得干净彻底,看来是把自己手上的所有产业都一并转让了,一问颜如玉,果然在十天前,金戈会已经全面接管了整个霁月斋。
动作这么迅速,想来绝非是临时起意,大概宋廷之在发现何冲调查潇湘馆的时候已经开始着手安排转让事宜。
而明知潇湘馆已经暴露,却依旧指使周福荣与倭寇交易,想必是丢车保帅之计,用周福荣吸引常威、何冲的注意力,让宋廷之争取到了时间。
颜如玉虽说不打理商务,但此时跟江湖牵扯极深,跟常威眼下的布局息息相关,得到这个消息后便转告薛倩。
薛倩如今是江南商场里响当当的人物,眼光极高,立刻就看到了霁月斋易帜带来的好处,一面趁霁月斋交接而无心他顾的当儿接连推出了几项优惠条件。
并亲自出马,拉拢了六个大档手跳槽。
她又把宝押在了常威能击败冲田上,赌冲田一败,珠宝原料的价格就会飙升,于是动用了大量现银大肆收购珠宝原料,一时竟然缺少一百多万两现银。
虽然那时常威名下的现银大部被抽到松江,但家里总有百八十万两银子,可薛倩觉得自己掌握财权,常威又不在家,突然抽出这么一大笔固定款子,怕常家和黄氏心里有想法。
以薛倩这种乖巧的性格,宁可少赚钱也不愿跟家人起嫌隙,她可是极为珍稀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的,尤其在生下小青龙之后,更加不愿意冒险折腾了。
等常平那位名义上的哥哥常安来询问款子的时候,薛倩正在与唐书雪商议松江凤来仪的事宜,接待常安的羽飘翎小金鱼问明其来意,便自作主张,从欧阳世家调了一百万两,这才有了二女方才一番对话。
“这是我的不是,临走之前,我该把家里事情交待清楚才对,倒让薛倩心里受委屈,让你做恶人了。不过,你那些姐妹都不是不懂事的人,你心中也别有太多顾忌,说起来,小羽那丫头也是想讨好你们这三位做姐姐的哩!”
颜如玉笑吟吟的说道:“奴家别的本事没有,也就只能扮恶人了。喏,相公你也听到了,飘翎妹妹想拿咱家的月例了,大老爷你什么时候把这个小妹妹娶进门啊?”
常威故作恼意地拍了她一巴掌,道:“你也知道皇上跟我定下了规矩,书雪之后就不能纳妾了,羽飘翎嘛,就当是为了她以前做的事情还债吧。”
见这个话题有些沉重,颜如玉善解人意地转了话题:“前两日倩妹妹、书雪妹妹和我提起松江凤来仪,说沈匡那处地产总闲着也不是个事儿,已经找人修缮好了房屋,准备在梅雨季里训练好姑娘,等夏天之前就把松江凤来仪开起来。”
“虽说不用咱门一分银子,可相公您这个做东家的也不能什么力也不出呀,可家里银子不多了,贱妾就想,从冲田那里不是带了两箱子珠宝首饰么,不如看看能卖的就让咱们自家的福瑞祥给卖了,不能卖的也分给姐妹们穿戴,白放着就可惜了。”
常威问她仔细看过没有,颜如玉摇摇头,说这几天事儿多,还没来得及查看,说着,翻身下床,来到梳妆台前,从抽屉里取出那两只箱子放在台上。
常威拉开窗帘,回头一望,阳光透过竹帘,正落在颜如玉身上,脱去了石青色的短袄,又没有抹胸的遮挡,白皙挺腻的双丸在鲛绫纱下起伏跌宕,若隐若现,竟是诱人之极。
颜如玉的心思原本不在这珠宝上,可随便拿起两只漫不经心地看了两眼,眉头却突然一锁,举起其中的一支玉簪朝向窗户,让阳光直射在玉簪上,看了半晌,讶道:“真是那支凤舞九天玉簪呢!”
光听名字,就知道此簪非比寻常,凑过去一看,那凤头玉簪玉质通透纯净,看不出一丝杂色,只有对着阳光,才能看见玉里似有一只栩栩如生的飞凤,整个簪子就依着飞凤雕琢而成,竟是极具匠心。
“莫不是哪一支?”
“是哩!这支簪子,据说是跟名妓罗白衣一起出名的。”
常威又问道:“那如何落在了冲田手里?”
颜如玉想了一下道:“前杭州将军厉大人,这是他给女儿订购的陪嫁之物。”
“哦?”常威心中一动,记忆中的杭州曾经出了崔成的大案子,杭州将军厉宫,府上的同心结‘燕双飞’失窃,导致杭州一个富商被抄家问罪!
只是如果眼前这支‘凤舞九天玉簪’是和‘燕双飞’一同被盗的话,那么一个在冲田手里,一个却出现在杭州府衙大堂,其中的关联已经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崔成案,不是闵承弼一手导演的话,也与他有莫大干系,文公达只是台前的傀儡,‘燕双飞’想必也是闵承弼提供给文公达的,而闵承弼与冲田之间必有关联,中间搭桥的,八成就是偷盗珠宝的那个人。”
“闵承弼贵为朝廷大员,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颜如玉不解地问道。
“谁知道呢?”
常威随手把宝亭头上的那支如意犀骨簪换成了这支凤舞九天玉簪,玉簪泛出柔白的光华,映得一头黑发越发乌亮可鉴。
“非要找个原因,我只想到了一点。说起来闵承弼在官场上的风评有赞有弹,赞者说他是一员能吏,治理地方颇有政绩;弹者说他沽名钓誉,刻薄寡恩,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可不管是弹是赞,却没有说他贪墨的,在地方上好像也没听到过他是贪官的传言。”
颜如玉想了想,不由点头称是,常威接着道:“可据李岐山所言,几年前他做淮安知府的当儿,起居就已相当讲究,等做了浙省布政使、巡抚,生活更是豪奢,只是外人不知而已。而这绝非那点朝廷俸禄所能支撑的,何况他十年功夫就从区区知府升为手握一省重权的一方诸侯,升迁如此之快,恐怕不光是皇上看他顺眼,朝中阉党替他说好话也是原因之一,可这些好话难道是白说的不成?”
“也对,以阉党的秉性,不收钱是不可能帮人升官的。也就是说,闵承弼来钱的道儿跟倭寇、走私有关?”
“是啊,闵承弼指使手下偷来珠宝首饰,然后找人销赃于海外,这等无本买卖神不知鬼不觉,而来钱又快。当然,他现在用不着做这等下三滥的事情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其中那些来路不正的珠宝首饰,该是在闵承弼还没接任浙江布政使的时候就丢失了的。”
颜如玉连忙把那只箱子里的首饰都倒出来检查了一遍,果然又发现两件首饰是官府备案的失窃物品,算算被盗的时间,确在闵承弼接任浙江布政使之前……
一番梳洗,颜如玉虽说娇慵无力,却依旧起身陪常威去用餐,忙前忙后的,一家人才正儿八经地吃了一顿团圆饭。
席上薛倩说,冲田集团覆灭的消息也传到了镇江,虽然语焉不详,可都说秦国公与何冲在其中立了大功,更有传言说何冲将高升刑部,而常威则又要有封赏,不日即将返京,于是相干不相干的人都来道贺,弄得常府应接不暇,苦不堪言。
看着桌上堆得满满登登的贺礼,常威也不由得苦笑起来,徐公爷、徐淑仪、何冲、傅舟子、沈匡这样的朋友送来贺礼自是理所当然;金戈会、长空帮甚至鹰爪帮这些打过交道的江湖门派来贺也算合情合理。
第二天中午便在望江楼大摆答谢筵席,又与何冲小聚一番,才知冲田覆灭,震动朝野,主将傅舟子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捷报被南京以八百里加急送至京城后,龙颜大悦,下了八百里加急调令,急调傅舟子入京,极有可能要统领京营;副将吴思明已擢升为千户所千户,据说还有一美差等着他接任,其他诸将也各有封赏。
何冲上调刑部也非空穴来风,不过何冲硬是不想进京,于是,南京刑部已有人提议调何冲出任浙江清吏司员外郎,正五品的要职。
而得知常威与何冲参与了剿倭行动后,江湖突然变得安静起来,且不说聚在松江沈家的武林中人一下子做了鸟兽散,就连金戈会、长空帮都悄悄地把人员撤出了敏感地区。
按何冲的话来说,朝廷在剿灭冲田之后,很可能因为信心膨胀而寻求另一个打击目标,眼下谁也不敢惹事生非,给朝廷提供攻击自己的借口。
至于风云人物常威,因为剿倭营的内幕只有少数人掌握,传言并不比何冲多多少,只是知道邓奇、何冲底细的几大门派已然察觉到,离常威掌控江湖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八章 变化
过了两天,长空绝世带着高胜寒悄然而至。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大人,恭喜恭喜。”
慕容一见到常威就连连拱手道喜,可笑容可掬的脸上却隐约透着一丝拘谨。
常威明白这是因为,这一仗让常威在官场、江湖的威慑力急剧升高让他感到了压力,虽说以前常威那些战绩已经足够吓人了,可那都是远在塞外的事情,人们感觉很遥远,当成故事来听,而今,剿灭冲田可是近在身边的战绩,不说感同身受,起码也是威压无边了。
想到还要靠他牵制金戈会,便展开笑颜,快步上前与他热烈交谈。
“怎么样,长空老大,我够神勇吧,一战搞定冲田那兔崽子。”
长空绝世哈哈大笑,笑容开朗起来:“那是大人有颜将军这个贤内助啊,啧,人又美貌又能干!”
又摇摇头一脸遗憾:“可惜我手下没几个争气的,都他妈的跟我一个熊样,不然的话,早就搞定金戈会了。”
听他这么说,倒让常威一时难以接言,含笑盯着他胖脸看了半天,把他看得都有点不自在了,常威笑呵呵的说道:“说真的,你这模样若是个女人,也就比钟无盐强上那么一星半点儿,不过男人嘛,不在乎多好看,你看我长这么帅,不还是只有三两个女人嘛!”
长空也乐得打哈哈,吩咐高胜寒献上贺礼,送给小青龙的长命锁虽然寻常,可是以极其罕见的昆仑玉雕琢而成,也算相当贵重的一份礼物。
常威谢了一番,两人畅饮之后,到秋霜阁叫了几个姑娘,嬉戏一阵,长空道出了此行的目的。
“大人,老哥是来向你求援的。”
他一边漫不经心地喝着茶,一边诚恳地道:“他奶奶的金戈会欺人太甚!楚天阔这老小子暗渡陈昌,把店都开在了老子眼皮底下,偏偏陈焯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替大江盟说起好话来,真是气死我了!”
“是霁月斋吧!”
常威顿时明白他是为了什么事苦恼,霁月斋在扬州设有分号,金戈会一接手,自然就把生意做到了长空的老家根据地里,前几天得到消息的时候,光顾着分析金戈会与宋廷之、闵承弼之间的关系去了,却忘了考虑长空帮会作出什么反应。
其实利用各种手段打入对方的领地,这本是金戈会和长空帮都曾采取过的手段,而两家对对手的打击也是不遗余力。
没等两家开战,金戈会最密切的盟友之一、在江北拥有重要基地的罗浮帮就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不仅门主陈庆被人暗杀,江北基地也全部被摧毁,虽然至今凶手不明,可多数江湖人都认为长空帮脱不了干系。
而甫一开战,长空帮布置在江南的主要力量福临镖局也几乎被全歼,在江南的四处分号只剩下了应天一处尚在苟延残喘,因为它的业务几乎已经完全停顿了,眼下只是让长空帮的人有一个充足的理由驻扎在应天城内。
按照以往的惯例,霁月斋扬州号绝逃不过长空帮的攻击,可眼下的形势却让长空顾虑重重,谁都知道扬州是长空的地盘,谁都知道金戈会是长空帮的死对头,一旦霁月斋出了什么问题,第一个怀疑目标自然就是长空帮,如果朝廷真的正在找借口向江湖几大门派开刀的话,长空帮岂不是拱手送上口实吗?
可一点表示都没有,长空帮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于是便想从常威这里打探一下朝廷的虚实。
长空点头称是,常威斟酌着词句道:“陈焯和老哥一向合作愉快,不太可能一下子就偏心金戈会,他性子软弱,最是怕事,估计是有人和他提起过金戈会与你老哥之间的矛盾,他怕闹出什么乱子来影响自己仕途,所以事先敲打你几句。”
心里却在盘算,自己如何利用这一点来获得最大的利益。
“高先生也是这么说,倒是我,错怪他了!”慕容一阵,旋又眯起小眼,恨恨道:“八成是金戈会自己找上了门威胁他,那呆子做官做得这么窝囊,也他妈的够丢人的了!”
“他毕竟是个读书人,胆子小嘛!”
“大人,你还是个解元呢!”慕容恭维了一句,却又叹息起来:“当初以为大人你以后定是要去京城会试的,有顶进士老爷的帽子,凭你的本事,用个几年功夫把扬州府拿下也不是什么难事,届时咱哥儿俩一配合,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比皇帝还自在?哪能料到大人你去了一年京城,一下子青云直上了!如今又打了倭寇,看样子是要当大将军啦,过几年怕是要入阁拜相的吧?”长空绝世话锋一转,竟探起常威的底来。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实际上我对做多大的官,没有兴趣,那入阁的话你老哥莫要再说,谁都知道,只有翰林出身才能入阁,我连个进士都不是呢。”
常威半真半假地道,当初也确实是机缘巧合,否则常威是绝对混不到今天这个地位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呵呵,放眼江湖,有谁敢让你身不由己……”
“老哥,咱俩关系非同寻常,我不瞒你,有些事情找上来不由得你选择,我凡人一个,当然动心喽。”
反正关于常威将会掌控江湖的传言,在几大门派里已不是什么秘密,乐得大方相告。
长空眼睛一亮,喜道:“这么说,江湖传言大人是朝廷掌控江湖的使者乃是确有此事啦?真是天助我也!”
“你别高兴太早!”
常威正色道:“邓奇邓大人一时半会儿不会退休,而他眼下心情不好,你别轻举妄动,去触他的霉头。”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常威自然明白这个道理,长空帮和金戈会和平相处对自己来说绝没有什么好处,可若是眼下慕容世家采用暴力手段摧毁霁月斋扬州号的话,金戈会一定会借机发难,动用自己在官府的力量对付长空,因为嫌疑人实在太过明显,让金戈会有了说动官府的充分理由。
这不像应天那场战事,毕竟应天不是两家的总舵所在地,又是相互攻击,谁也逃脱不了干系,而事情一旦演变成官府介入的态势,很可能造成金戈会一家独大的后果,这可是常威最不愿意看到的。
而常威又不想明显的介入战事,眼下要想让两家开战,还缺少一个契机。
“哦?”长空大概是想到了金戈会的背景,顿时沉吟不语。
“其实对付霁月斋的方法很多,找百八十个地痞无赖成天去捣乱,散布谣言败坏它的名誉,再不让你旗下听月阁的姑娘去勾引它的伙计……”
“这些招数我都试过了。”长空苦笑道:“大人,你们读书人想出来的损招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高先生也是这么说,可陈焯放出话来,他毕竟是一府之长,我也不能不给他面子啊!”
“那唯有正面出击,从商场上打垮霁月斋。”
“可我对珠宝行业一窍不通……”长空眨巴着小眼,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常威闻言已心知肚明,原来他早有意正面打垮霁月斋,却把主意打在了七海盟新成立的福瑞祥头上,常威心里暗骂他一声老滑头,脸上却不露一丝声色。
“做熟不做生,这本是商家铁律,不过就像大姑娘**一样,凡事总有个头一遭,金戈会也没做过珠宝,他不照样接手霁月斋了吗?”
“金戈会虽然不懂行,可霁月斋的老人懂呀,金戈会一接手就宣布伙计一个都不裁,霁月斋还是按老规矩开店,老哥若是插手珠宝业,那可真是从头做起呀!”
常威却嘿嘿一笑,问道:“霁月斋成立不过一年,为何就能站稳脚跟?”
长空一怔,想了半天,沉吟道:“大人,你知道我是个粗人,对女人用的那玩意儿平常也不上心,记得好像一开始我那几房女人说同样的东西,霁月斋就要比宝积古斋便宜一两成,后来又说霁月斋的款式旁人做不出来……”
常威抚掌笑道:“嫂夫人说得一点不错!霁月斋先以低价吸引客户,再以品质留住客户,这就是他能在极短时间内崛起的原因,不过低价战略是面双刃剑,只能行得一时,却不能长久使用,这就像老哥你在镇江应天卖盐一个道理。”
“霁月斋真正的王牌是它网罗了一批行里的顶尖高手,其中最成功的就是说动了宝丰祥七大档手中的六个跳槽投奔霁月斋,这六大档手的加盟,让霁月斋珠宝的品质超越了宝丰祥和积古斋,从而站稳了脚跟。不过,这一切都是霁月斋原来的东主宋廷之的功劳,换句话说,一旦宋廷之离开霁月斋,这些行里的顶尖高手会真心实意地为金戈会卖命吗?”
长空眼睛顿时一亮:“大人,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老哥,我只能再告诉你一句话,寻常的老百姓没有几个愿意扯进江湖的纷争里。”
送走自觉收获颇丰的长空绝世,常威先去苏州府衙拜会知府陈其昌,他见到常威自然十分亲热,用尽手段巴结。
说起来自从他与常威结交以来,好事不断,不仅不必再担心哪天丢了乌纱帽,而且此番因为傅舟子在奏章中提及苏州府保障有力,加之其他种种因素,吏部给他升授中宪大夫、加荫一子叙用并记大功一次的同时,已经着手把他列入考察对象,很可能要提拔重用。
“国公,还是你说得对,皇上年轻气盛,不喜欢缩手缩脚地做事,我看吏部的考评中,竟有一句‘勇于任事’,想来就是那道弹劾周前宽的奏章带来的好处了。”
他指着邸报得意洋洋地道,只是随即收敛起笑容,惋惜道:“不知吏部是怎么搞的,国公与何冲何大人此番立了大功,吏部却只给了点口惠,莫非国公不欲与希爵争功?”
其实这份邸报,常威比陈其昌还要早一步看到,这也是当然的,身为锦衣卫的大头目,连情报都慢的话,那就别混了。
朝廷此番嘉奖与上次不同的是,所奖之人都隶属于文官系统,傅舟子经一番宦海起伏后,已经学得圆滑了许多,捷报奏章写得滴水不漏,陈其昌、松江知府俞善默、吴县知县等一干给过剿倭营帮助的人,不管大小多少,他一个都没拉下,甚至连谦字房的老板何定谦他都提上了一笔。
不过,这其中大有轻重厚薄之分,陈其昌沾了常威的光,三分苦劳被说成了十分,自然光彩照人,引来了吏部的关注;对常威、何冲,傅舟子更是不吝笔墨,可邸报上却只是一笔带过,何冲授了个承德郎,而常威也只是封阴一子。
常宽发了八百里加急告知此事原委,原来这竟是出自他和老师袁可立的建议。
大哥常宽直言,他和袁可立因为新政之事,虽得皇上恩宠,却与士林交恶,除了少数像闵承弼、陈其昌这样的投机分子之外,大多数文官虽然摄于工业党的权势,却是敬而远之,皇帝虽然有心更换这些文官,却非一朝一夕之功,故而两人不得不与军方改善关系,以求得到军方的支持,此番把剿倭功劳尽归军方,就是要示好军方,同时为傅舟子重新返京大造声势。
只是两人在第一时间见到沈希仪的奏章之后却为难起来,与陈其昌们的地方支持之功不同,常威与何冲是实实在在的战功,特别是再经过傅舟子浓墨重彩的渲染,说是首功也不为过。
可如此一来,军方处境就相当尴尬,毕竟常威与何冲都算是文官一系,二人权衡再三,建言皇上将对常威与何冲的重奖勾去,又将傅舟子的奏章删改后才转交吏部,以全军方之功。
陈其昌自然不知这其中竟是如此曲折,只道常威要成全朋友,越发对常威敬佩不已,或许在他想来,常威今时今日的功勋地位,已经看不上这些小功劳了。
而他知道自己有望再高升一步,对政事也就重新焕发出了热情,常威原本只想待上个一刻半刻的,可等我从府衙出来,已是月上中天了。
从府衙回家正路过凤来仪,常威下意识地走了进去。
凤来仪依旧热闹非凡,却少了许多江湖面孔,长空帮和金戈会虽然还分别租住着秋水乐水两处别院,可人员大多已经撤离,这两处顿时冷清下来。
金戈会只留下了楚同和等数人,连粱克成、李岐山都返回了杭州,而长空帮更是只留了一个无名之辈,以示眼下无意与金戈会争雄。
李岐山留信说,他此番调回杭州,想来是与金戈会接手霁月斋有关,金戈会缺少懂得经济之人,他这个能写会算的干才就显得相当珍贵,而金戈会原本连常威假扮的那个王谡也想一并调回,却被他借故推掉,至于粱克成则完全是因为他和苏倾城过从甚密,怕太过碍眼,索性调回。
粱克成会那么听话?常威随手把信扔进了火炉里,看它霎时化成一股青烟,金戈会能约束粱克成?
心中哂笑,想来不久后还会在凤来仪再次相遇,只要苏倾城还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