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迷雾重重
几乎是出于对危险的本能,二十名豹组成员立刻取出武器,警惕的将韩风等人包裹起来。田野里的数人快速朝后方退去。
电光火石之间,韩风陡然想起一人,厉声喝道:“是金人,全部给我拿下。”
无法一抖大枪,第一个冲了出去,二十名豹组成员极其有默契的分成两队,一队依旧护卫着韩风,另一队紧随无法身后朝那几个正在撤退的人冲去。人腿始终是没有马蹄快,冬天的田地早已被冻得硬邦邦,马蹄敲打在田地上,得得发出震耳的蹄声,十余匹战马距离那些快速后退的金人,越来越快。
韩风等人随后紧跟而上,就在那一刹那,韩风已经回忆起来,田野里那个身形特别熟悉的人,就是金国郡主沐谦心的贴身护卫之一,哈大霸!
既然哈大霸在这里,沐谦心就应该不远。上次不得不在长江把她给放了,韩风肚子里还憋着一肚子火。现在居然又敢来到自己的地盘上,岂不是嫌命长了么?要是这次不把沐谦心给活捉生擒了,这口气要怎么样才能出来?
马蹄踏过田埂,卷起一地枯草,钢刀挥舞,枪花绽放,转眼之间,狂奔而上的豹组官兵和那几个金人鏖战在一起。韩风策马赶到,大声喝道:“速战速决,正点子应该就在前边。”
无法毫不犹豫,一枪捅死一名金人,随即紧跟韩风马后,一队烈马飞驰而去。
秦燕、林珍各持利刃在手,一行人飞也似的奔过田埂,直取后方乱葬岗。刚刚越过山坡,韩风急忙一勒战马,生生倒抽一口凉气。乱葬岗里,数十名寻常汉人打扮的男子,手持弓弩,半跪于地,弯弓搭箭,瞄准狂奔而来的众人。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豹组官兵齐齐勒住战马,许多战马吃不住这巨力一勒,人立而起,仰天长嘶。
一种微妙的平衡就在骑兵队和弓箭手之间产生,距离乱葬岗,还有差不多一百步的距离,区区数十支弓箭并不能给骑兵队带来太大的伤害。一旦他们射出了手中的箭矢,百步距离,战马转眼即过,到时候,那些拿着长弓的金人,就只有挨宰的份。
但是,韩风也不愿意去冒这个险,数十支弓箭,不可能把这些豹组精锐全歼于此,但是要夺走几人的性命,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双方就在这样的气氛中僵持着,山坡上,十余匹战马静静的耸立在原地,但是每个人都清楚,那些马儿一旦暴烈起来,必然是势如破竹的闯入人群之中。
寒冷的冬天,一滴汗水顺着一名箭手的额头流了下来,对方居高临下,又有战马之利,一轮箭雨只要被对方躲了过去,自己就死无葬身之地。但是这一次,郡主到了江南的事,十分机密,就连枢密院南府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走漏风声,又怎么可能遇到一队宋人的精锐铁骑?
这样的疑问,只能藏在他的心里,却没有办法问出口,手中的弓弦似乎越来越重,沉重的呼吸声,砰砰的心跳声,让他恨不得马上松开弓弦,射出去便是一了百了。
韩风听着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心知肚明那是自己的部下已经赶来,二十多人,面对着下边不到四十人的弓箭手,有足够的力量将对方粉碎。不过,既然能够被沐谦心带到江南来的,个个都是都元帅府的高手。当真这么搏杀起来,最后就算是胜利,想必也不会轻松,自己带出来的这些豹组精锐,是不是还能回去一半,就难说的很了。
远远的,一个裹着紫红色皮毛大氅的女子,轻移莲步走到那群弓箭手之后,那人正是都元帅府郡主沐谦心,身边还站着几个人,那个从不离开她身边的小丫鬟归尘,自然也在其中。两边人隔着百步距离,互相对视着。
“能抓到她。”林珍小声说道:“她们只有几匹马,想跑也跑不远,而且,江南到底是我们的地方。”
“嗯……”韩风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抓住沐谦心固然是一件好事,可若是付出太大的代价,也不是韩风想要看到的。
沐谦心远远的朝韩风打了个手势,远远的唤道:“韩风,与我谈上两句可好?”
她也不管韩风答应不答允,径直走出那队弓箭手的护卫之中,离开箭手约莫五十步站住了脚步。韩风沉吟片刻,跳下战马,快步走了过去,两人相隔约莫二十步,韩风便停下脚步。他知道,若是自己再靠近过去,只怕那些金人就要毫不犹豫的放箭了。跟沐谦心谈谈倒是也好,对于这个女人为什么忽然出现在双树庄,韩风也是一肚子疑问。
“我们算不算是冤家路窄?”沐谦心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不过那笑意却是欠奉了几分:“到哪里都能遇到。”
“这个或许就叫不是冤家不聚首吧。”韩风耸了耸肩膀,索性问道:“你这次来江南,又是什么目的?”
沐谦心幽幽的说道:“别以为我一出现,就是什么国家大事,政治阴谋,又或者是什么军情秘事。我这次来江南,只是为了拜祭我娘而已。”
“你娘?”韩风追问道。
“嗯,我娘是汉人。”沐谦心带着一丝思念的神色,淡淡的说道:“不过很多年前就嫁给我爹。生下了我之后,她便去世,遗愿便是要葬在故乡——镇江府双树庄。我爹一直不肯将她的骨灰送回江南,直到我十二岁那年,跟我爹大吵一架,父王才派人将我娘的骨灰送到了双树庄,安葬下来。”
“之后,每年,我娘的忌日,我都会偷偷来江南祭拜一番。”沐谦心说的似乎若无其事。但是落在韩风的耳朵里,却不啻惊雷。
一个荒诞大胆的想法,顿时浮现在韩风的脑海中,跟后世那些已经俗透了的电视剧的放的一模一样,难道说,牛伯那个失踪的妻子,被金人掳走,辗转到了都元帅府,被纳为妃子……就像是杨过那样?是个遗腹女?
哦,天哪!
第六十七章 出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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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风仔细盘算了一下,就发觉其中不妥之处。如果当时牛伯的妻子已经有了身孕,被金兵掳走之后,辗转到了都元帅府的话。其中的时日,至少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就算肚皮还没有来得及起来,妊娠反应也应该很剧烈了。
再退一步说,如果牛伯的妻子体质很好,没有太大的妊娠反应,那两三个月的时候,到了进入都元帅府的时候,距离生孩子也太近了。七星子这种话要是骗骗无知的人也就算了。可以残忍著称的金人,根本不可能相信这样的说法。韦太后在金国生了两个孩子,下场也不怎么样。完颜沐沐绝对不可能现在还有如此得宠的地位。
沐谦心看着韩风的脸色变幻不定,轻声说道:“韩风,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若是不抓住我,心里也不舒服。但是你要知道,我来江南,虽然是很机密的事。可一旦我父王知道我被你扣住,你知道麻葛达哥哥和我父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再说了,你带的人手,或许可以抓住我,也会付出不菲的代价。我知道你是一个聪明人,知道应该怎么选择!”
韩风只是随意摇了摇头,并没有做声,他的心中忽然出现一个很狂热的想法,只是一时间还没有形成完整的体系,对沐谦心的话,只能是充耳不闻。
虽然,沐谦心的母亲,十有*不可能是牛伯的妻子,但是这件事,未必不可以大做文章。韩风心里一个个念头浮出水面。
沐谦心静静的看着韩风的脸色,她的神色十分淡定,却也知道韩风正在盘算一些阴谋诡计,这个时候,说的越多,越会刺激韩风的想法。这个男子,做事不可以同常人相提并论。一旦下定了决心,豁出去的话,自己想要回到江北就难说的很了。完颜璟这个人,是个绝对的帝王之才,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样的事,指望完颜璟真的做出来,有些不现实。大家只是在口头上威胁一番罢了!
“我们打个赌!”韩风抬起头来,咧嘴一笑,一口白牙让沐谦心顿觉有些渗人,直觉韩风应该有些什么阴谋,只得点了点头。
韩风淡淡的说道:“我们在这里冲突,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确没什么好处。我的部下都是精锐,我也不舍得他们白白牺牲在这里。我给你一个机会,带着你的人,马上离开。在双树庄,我不会和你发生冲突。”
“但是离开这里之后,我不会放你轻易回到江北。无论是官府还是军队,包括我们细作司的人手,我都会发动起来。你自求多福,若是落在我的手中,到时候不要怨天尤人。我已经给了你机会。”
沐谦心含笑点了点头,只要不在这里动手,就凭自己的头脑,想要偷偷回到江北去,实在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既然两人商议已定,韩风不在拖延,高举右臂,厉声喝道:“退!”
沐谦心微微一笑,转身走回自己的队伍之中。
韩风缓步走回自己的部署身边,秦燕和无法双骑突出,将韩风接回身边。林珍看着沐谦心收拢队伍,保持警惕,缓缓朝北方退去。不由得诧异的问道:“韩大人,为何要放了她?”
“我要放长线钓大鱼。”韩风吸了一口寒冬里的凉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轻声吩咐道:“林大姐,马上安排人手,通知沿路人手,无论沐谦心她们从哪里退走,都要网开一面,放她回江北。”
林珍皱了皱眉头,开什么玩笑?居然要把都元帅府的郡主给放回江北,这可是送到眼前的大鱼,一旦发动镇江府的官府和驻军,相信还是有很大的机会,把沐谦心生擒。这位和未来的金国皇帝关系匪浅的女子,在细作司的手中,自然会有极大的用处。但是韩风已经下了命令,林珍纵然有百般不解,也照样按照韩风的吩咐去做事。
“好了,接下来,让我们祭拜了牛伯,就赶紧回建康去吧!”韩风面无表情的说道。虽然他没有多说什么,可是身边的亲信们,却觉得眼前的小衙内,多了一份高深莫测的神采。
江南的温度一点点被过江的寒风吞噬,阴冷潮湿的牢房里,让人更加难熬。泠月只能抱着双膝,靠着墙壁坐着,呆呆的看着高墙上那个碗口大的小窗户,从那里看到是阳光还是月光透进来,算着日子。若是遇到下雪的天气,寒冷的好似冰窟一般的牢房,让这个女子着实难受,薄得像纸一样的被子,根本无法给她带来温暖。时不时从她脚边跑过的老鼠和小强,虽然不至于吓坏了这个女子。但是女人爱洁净的天性,还是让泠月几欲作呕。
所幸在这个细作司的牢房里,那些监管的人都是细作司的人,在泠月的想象中。自己可能会被毒打,被强.奸,被虐待。这一切,还好都没有发生。那些细作司的人,自从把萧冥海送去皇城司之后,就只剩下泠月一个人待在细作司的牢房里。除了一天两顿饭之外,在牢房里,只有茫无边际的寂静和落寞。
作为一个枢密院南府出身的出色细作,泠月自然不甘心在这个小小牢房里困死,这些天来,并没有细作司的人来提审她,只是在她刚刚关进来的时候,有几个细作司的官员曾经来简单的问过几句。这反而叫泠月更加不安。
“吃饭了!”当当朗朗的声音,外围的木栏门上的铁链,被人打开。
一个高大的狱卒,提着一个小小的饭盒,缓缓的走了进来,走到泠月的牢房门口停下,把饭盒放在地上,打开。里边的米饭,因为耽误了一会儿时间,早已变得没有一丝热气。几片青菜和稀稀落落的豆子洒在米饭上。筷子,自然是没有的,为了防止犯人用筷子磨尖了自杀,在牢房里吃饭,只能用手抓。
狱卒不耐烦的吩咐道:“有得吃就赶紧吃,说不定哪天就把你推出去问斩了。到时候,想吃也没了。”
泠月沉默无语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缓缓走到牢房门口,牢房里静悄悄的,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和门口狱卒的说话声,再没有其他声音,这儿毕竟只是细作司的牢房,也用不着那么多人在这里看管。
“不是说,每三天,饭菜里会加一片肉吗?”泠月淡淡的瞥了一眼盘子里的饭,嘟囔道:“莫不是被你偷吃了?”
狱卒眯着眼睛,破口大骂道:“死贼囚,念你是个女子,我们看管牢房也不为难你。还要吃什么肉,你以为这里是客栈吗?爱吃不吃,不想吃,老子现在就给你倒了!”
说着,那个气呼呼的狱卒,端起饭盘就要倒在一边。泠月急忙叫道:“我吃,我吃……别倒了……”情急之下,手臂顺着木栅栏之间伸了出来,想要去抓那个饭盘。
狱卒不屑的翘起嘴角,把饭盘朝泠月的手边递过去,眼瞅泠月就要接住盘子,忽然快速朝后抽了回来。看着泠月一把抓了个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待到笑得收住了声,这才把饭盘递了过去。
只是这一次,狱卒怎么都没有想到,方才看着还是一脸柔弱,病恹恹模样的泠月,忽然间出手如闪电,一把就扣住了他的手腕,用力朝前一拉,偌大一颗头颅,重重撞击在木栅栏门上,哐的一声巨响,肥肥胖胖的狱卒,顿时推金山倒玉柱,头昏脑胀的昏倒过去,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上。饭盘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泠月冷笑一声,伸手去抓他腰间的钥匙。手臂已经尽量伸开,却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泠月抓住破碎的饭盘,用碎瓷片,缓缓勾住钥匙,拉近了一些,这才把钥匙抓在手中。
钥匙一入手,泠月顿时松了口气,急忙打开牢房的门,快步走了出去。看到那个昏倒在地的狱卒,泠月淡淡一笑,把那个肥胖的身体,拖入牢房,将他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用腰带,把这个狱卒在床上捆了个结结实实,随手用他已经变成黑色的白袜子,捏成一团,把他那张大嘴塞了个满满当当。
裹着那件有些宽大的狱卒衣服,泠月已经冷得发僵的身体,感觉到一丝温暖,把那厚大的帽子戴上,低着头走出牢房,反手把门锁好。静静的朝大牢之外走去。
牢房门口坐着两个细作司的卫士,看到泠月出来,笑呵呵的打着招呼:“今天耽搁的久了啊,是不是家里没媳妇,就去和女犯人谈心去了?”
泠月含混不清的支吾了两声,拉紧了衣领,快步朝外走去。
还好如今是晚上,灯光并不明亮,阴霾的天气,也没有月色,泠月小心翼翼的朝外围走去。虽然她是第一次被关在细作司。但是建筑学,都是有迹可循的,宋人的建筑又是格外讲究,廊台楼阁,各有规矩。泠月自幼被培养,这些门道,自然是知道的。
后门,就在眼前!
第六十八章 逃亡
泠月收敛心神,这一路走来,靠着狱卒的衣服,靠着自己随机应变,总算是到了后门,一旦走出细作司的大门,就算是自由了。枢密院南府在江南的据点虽然不是很多,可是在建康府这样的大城,还是会安排一些接应地方和暗桩的。只要小心谨慎,应该可以逃得出去。
“人犯走了……”“快抓金国细作……”
忽然间细作司里喊声大作,从牢房那里,一直到细作司大院里,处处都是叫声,远远望去,无数火把点燃,到处都能听到呼喊声和脚步声。泠月眉头一紧,快步走到后门那里,伸手拉开了后门。
“什么人?”守门的士兵只来得及问了一声,便被泠月一记掌刀劈在脖颈处,顿时头昏脑胀的晕了过去,另一个门卫,急忙拔刀出手,钢刀刚刚拔出一半,就被泠月一巴掌拍在刀柄上,又把钢刀硬生生的拍了回去,那汉子着急,连着刀鞘朝泠月当头劈下,泠月侧身闪避,脚步交错,险险避开一击,回手抓住刀鞘,用力一夺,两人顿时僵持下来。
泠月这些天来都没有好吃好喝过,为了逃走,今天一整天只不过吃了一碗夹生的米饭而已,哪里能比得过一个男子的力气,看着钢刀被那男子渐渐拉过去,泠月忽然松开手掌,那人收势不住,接连退了两步,重重撞在墙上。泠月紧跟一步,双手十指微微弯曲,掌心在那男子左右双耳齐齐击下,只是这一掌,就叫那男子顿时昏厥过去。
“侥幸!”泠月松了口气,抓起那人的钢刀,快步沿着后巷,朝城内走去。
城里已经警报连连,细作司、城卫、驻军,齐齐出动,走漏一个金国细作绝非小事,简直是一巴掌打在细作司的脸上。数以千计的官差、官兵,到处搜捕。泠月接连避开两队官兵,瞅了个十分僻静的胡同,一闪身走了进去。
那条胡同里并没有几户人家,泠月快步走到一家人门口,飞起一脚将房门踹开,借着屋里油灯那点豆大光芒,三步并作两步抢入卧房,那里一家三口早已惊醒,吓得面无人色,抱成一团缩在床上。
“好汉饶命……”男主人看起来约莫有四十来岁年纪,被泠月吓了一跳,跪在床上哭喊道:“好汉,求你饶我一家老小性命……”
他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看着泠月脸上时有时无的杀意,心里顿时一凉,有心抓起棒槌什么的反击,又怕最后害了孩子,咬了咬牙,男主人接着苦求道:“好汉,你要钱还是要什么……我这就给你去取,求你别伤了我家孩子……”
床上一个略微有些胖乎乎的女人,面色苍白,抱紧了怀里的小孩,那孩子只有一岁左右,根本不知道泠月持刀闯进来,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只是呆呆的看着泠月傻笑,一会儿又扭头回去,看看自己的母亲,似乎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跪在床上一个劲的哀求。
泠月淡淡的说道:“有多少碎银子,给我拿出来,铜钱拿个几百文就行。干净衣服给我准备一套,要男装。”
一听泠月的声音,男主人骇然抬头,居然是女子?一个女人杀气腾腾的拿着刀闯人家中,这辈子,男主人也没有见识过如此彪悍的女子。他吓得打了个哆嗦,急忙按照泠月的吩咐,取出几块银锭子,这一家人并不算很富裕,约莫也就拿出来三四两银子,又取了几百文铜钱,都在一个褡裢里。
泠月把身上狱卒的衣服胡乱脱了下来,在油灯上点着,随手丢在堂屋里,等着烧没。
若是按照泠月以往的性子,这几个人,少不得是要杀人灭口的,可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那个天真可爱的孩子,泠月忽然间有些心软,提起钢刀走到床前,看着已经吓得有些晕晕乎乎的女主人,低声说道:“若是你们去官府出首,我必回来杀你全家!”
这句在韩风他们听起来毫无力度的威胁,对于这些升斗小民来说,却是催命符一般,男主人连连点头,一个劲的说道:“女侠放心,小人一家什么都不说,就算官差到家里来问,也说没见过女侠。”
“嗯,你们不怕死,也要念着孩子。”泠月补了一句,径直出了大门。
走出这家人的大门,一身黑色长袍裹着身体,钢刀正好填补了空旷的长袍和苗条身段之间的缝隙,口袋里多了一点儿闲钱,倒不是泠月想要用钱,而是,既然不想杀人,就用抢劫做个幌子,迷惑一下这些老百姓。他们可不会知道,什么细作司,什么枢密院南府之间的勾当。
只是城内已经乱了套,到处都是官差和官兵,泠月悄无声息的在城内躲着官差的搜捕,心中不住盘算着逃走的路径。只怕是城门已经封闭了,城内的接引点,不知道这会儿,是不是还敢露面。
拐过一个街口,乱哄哄的过去一小队官差,泠月躲在巷尾,看着街口那家小酒庄。
原本应该叫做“日月酒庄”,可如今,酒庄依然是酒庄,只是名字改成了“迎风酒庄”。枢密院南府收到的情报之中,并未提及这个酒庄已经换了名字……
此时此刻,泠月根本不敢去冒险。
思索了片刻,泠月静悄悄了离开了巷口,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她离去之后,从巷子里转出两个人影,那个成熟美艳的女子,冷笑着看着泠月的背影,轻声说道:“不敢去接头,就不得不堕入我们的安排之中。这个女子,还不知道,自从萧冥海被抓之后,建康府的金国暗桩,早就被我们连根拔起。”
红衣女子接口道:“夜里才是最忙碌的,韩大人的安排能不能奏效,就看今夜了。”
两人小声商议了几句,接着跟上泠月的脚步,远远的钉死了她,而暗中却有无数细作司的人,在为泠月扫清着前方的障碍!让她顺着一条大路,茫然无知的走下去!
第六十九章 合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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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月巧妙的躲避着每一队前来搜捕她的官差,在建康府里的大街小巷里穿行,漆黑的深夜,掩藏了她的身影。
只是她却不知道,每一队前来搜捕她的官兵,都早已被安排好了路线,看似有惊无险的躲开一队队人马,泠月还在感叹自己的好运,却早已走上了韩风为她设计好的路线。
建康府的暗桩已经被人拔起,潜伏的枢密院南府人手,泠月一时间并不敢和他们联络,萧冥海被捕之后,天知道那些暗桩有没有被抓,有没有变节。到了如今,只能靠自己了。
借着黑夜,泠月总算避开了一次次搜索,但是出城始终是个大问题。
站在建康府的东门之内的小巷子里,看着驻守在东门的官兵,泠月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那儿少说也有七八十号人在把守,看服色,不但有城卫的官兵,更有细作司的人手在那里盘查。如今天色就快要亮了,建康府到底是大城,不可能在非战时白天也不开城。可是自己要怎么才能混出去呢?
正在踌躇无助之间,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泠月回头一看,一小队驴车,正缓缓的东门这里进发。六辆驴车上,每一辆都放着四个半人高的大木桶,听车轮压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的声音,再看木桶沉稳的模样,里边想必装的是酒……泠月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站住!”守卫东门的官兵高声喝道:“驴车赶的是什么?”
驴车队的头领,看起来像是一个商贾模样的中年人,笑呵呵的走到官兵身边,说道:“这儿是我们酒庄出的酒,要送到镇江府的。百里路而已,走的快的话,早上出城,晚上就可以到镇江府了。还请官爷行个方便。”
官兵迟疑了一下,身边几名细作司的官差也凑了过来,吵吵闹闹要打开酒桶检查。
那商贾求饶半天,说是酒桶都已经封好,若是现在拆了封,到了镇江府只怕不好交差。再说了,若是要检查的话,只要摇晃一下木桶,听听里边的声音便好。
那些官兵哪里肯干,定是要打开酒桶检查,一时间,驴车队的人和官兵吵闹成一团……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条黑影,神不知鬼不觉的钻入驴车下,驴车被酒桶压着,自然是车把高高翘起,借着前方酒桶的遮挡,那条黑影悄无声息的撬开一个酒桶的盖子,随即灵蛇一般爬进酒桶,将盖子重新扣好……
那些商人和官兵好说歹说,又塞了些钱,这才让官兵答应下来,随便抽查两桶酒便算是完事。
那些官兵大冷天的在城门口守了一夜,打开了酒桶,闻到酒香,哪里还能按耐得住?
抓着木瓢,借口检查,一人一瓢,差点就把一桶酒就喝了个底朝天,心疼的那个商贾连连跺脚,又不敢多口,只得忍气吞声的等着那些官兵喝完酒,这才封好盖子!
差不多也到了开城门的时候,城卫们打开了城门,驴车队缓缓出去……
泠月大半个身体都泡在酒水之中,这么冷的天气,寒冷入骨,虽然张口喝了几口烈酒御寒,可到底是全身都在酒中,冷得瑟瑟发抖。
本来她曾想过,要出了城之后,走上一段距离,便破桶而出,杀了这一队商贾,夺路而逃。但是在酒水里泡的浑身发麻,手脚僵硬,要是现在破桶而出,别说杀人了,只怕对方拿个木瓢都能把自己砸晕。
无奈之下,泠月只能呆在木桶里,静静的等待机会。
百余里地,驴车走起来并不算快,至少也要下午才能到镇江府,泠月又饿又冷,只能靠喝酒御寒,但是又不能喝得太多,空着肚子,要是喝多了,只怕会在酒桶里醉过去,到时候淹死在酒桶里都有可能。
于是,这位枢密院南府的女细作,便纠结的在喝酒和寒冷中默默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已经头昏眼花的泠月,终于等到了车队快抵达镇江府的消息。车外那些商贾开始兴奋的盘算起,这一次送酒能够赚多少钱,又过了半晌,驴车队在一处街道停下。听着外边吵闹的声音,商贾们吩咐伙计卸下几桶酒,交收了钱,继续赶着驴车前进……
“赶紧把老娘给卸下来吧……”泠月脸色红红的,不知道是冻的,还是酒醉了,轻轻的打了个酒嗝,暗骂道:“再不卸下来,老娘就真的要冻死了……”
可是那队商贾在镇江府要送好几个地方的酒,渐渐的,泠月已经怀疑自己要被冻死了,这才听到车外有人说道:“终于到了双树庄了,卸了最后这六桶酒,咱们这一趟生意,就算是走完了。”
“可算到头了……”泠月醉眼惺忪的叹了口气,忍着想要昏过去的念头,听着那些商贾罗里啰嗦的跟酒店伙计说话,终于等到这最后六桶酒也被卸下来的时候。
伙计们把一桶桶酒给搬到后院里,这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两天一夜只吃了一碗米饭、却喝了少说两斤酒的泠月,凭着自己的意志力,苦苦在酒桶里坚持下去。听着后院里渐渐没有了动静,泠月脸上渐渐露出喜色。
冬天的夜晚来得特别早,尤其是没有阳光的日子里,光线越来越暗的后院里,忽然间,一个酒桶的盖子被人轻轻推开,跟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子,瑟瑟发抖的从酒桶里爬了出来,身上的衣服紧紧贴在胴.体上,露出曼妙的身材和那柄藏在怀里的钢刀。
终于逃出生天的泠月,几乎是从酒桶里摔到地上,还好,后院里并没有人,前边的酒店里,吵吵闹闹,这时候应该是吃饭的时间,生意好的酒店,大家忙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人来后院?
泠月咬着牙,用钢刀撑着地,一步步捱到围墙边,手脚并用,从那一人多高的围墙,艰难无比的爬了出去。往常,这样的围墙,她手一搭,脚一蹬,也就翻过去了。可是今天爬起来,就像是翻越万里长城似的,无比辛苦!
从围墙上,重重的摔落在地上,泠月努力睁大了眼睛,如今,连一支土狗都打不过的泠月,绝对不敢进入村庄里,一旦被村民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就危险的很了。那些村民看到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只要一报官,自己连逃走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坐以待毙。
还好,酒店之后,是一片有些荒凉的田地,泠月几乎是机械的迈动双腿,跌跌撞撞的顺着田埂,朝没人的地方走去。
只是,在田野里过夜,也是死路一条,寒冬腊月的,身上的衣服都被酒水打湿,几乎已经快要结成冰了,自己还是空着肚子,在原野里过一夜,若是不死,至少也得去掉八成的命,还谈什么回到江北?
忽然间,泠月的眼睛亮了,原来田野之后,居然是一片坟地。泠月很熟悉汉人的风俗,冬至的时候,一定会有人来上坟拜祭,那这片坟地里,至少能找到一点儿还没有变坏的吃食,若是运气再好一点儿,找到一些火种有可能。
“谢天谢地,老娘不用死在这里了。”泠月冻得牙关格格打战,却是兴奋不已的朝着阴森恐怖的坟地走去。
黑色夜晚,一阵阵寒冷刺骨的北风掠过,带起那些还没有烧尽的黄纸和纸钱,飘飘摇摇的落在泠月的身上,那头原本乌黑油亮的长发,被酒水打湿之后,竟然隐隐结下寒霜,衬着那张苍白的小脸。若是坟地里真的有鬼,只怕鬼都能被泠月给吓的再死一次……
泠月喘着气走进坟地,瞪大了眼睛,如饥似渴的看着每一个坟头,那些空荡荡的坟头,被泠月不屑一顾的掠过,终于,泠月看到一个墓碑前,放着几个盘子,里边居然有水果,还有一些熟菜,这简直是雪中送炭,让她喜出望外……
一个饿虎扑食,泠月气喘吁吁的扑到在坟头,喃喃的说道:“对不住了,将来有机会,老娘会好好报答你……”
说罢,抓起碟子里的熟菜,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那风卷残云的速度,叫人看了不寒而栗,这哪里还是一个美貌女子应该有的风度,简直是饿死鬼投胎……
把最后一个水果塞进口中,泠月满意的打了个饱嗝,身上似乎也有些了力量,更教她兴奋不已的是,还真的在这个坟头前找到一个没用的火折子,随手把那些没烧完的纸钱黄纸聚拢在一起,把坟头上的小树,扯下来一把树枝,泠月颤巍巍的点着了火,把冰冷的身体,朝着弱小的火堆靠了靠……寄希望那点温暖可以让自己的身体重新振作起来!
不经意间,泠月瞥了一眼那个有些荒凉的墓碑,上边只是简单的写着“先考牛……妣黄氏合葬之墓”,下边的落款却是吓了一跳——不肖女沐谦心立。中间有几个字已经模糊不可见……显然有些年头了。
完颜沙的妻子是汉人,在金国并不是什么秘密。泠月仔细的端详着这块墓碑,有些冰冷的心,顿时活络了起来……
第七十章 目瞪口呆
今日第二更送到,俺吃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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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风头在没抬的坐在书桌后边,桌子上放着一个小小的香炭炉,若是手冷的时候,便双手围拢在上边,暖上一暖。
“泠月看到那块伪造的墓碑了?”韩风淡淡的问道。
林珍“嗯”了一声,接着说道:“这一路上风险重重,说真的,我还真怕她在酒桶里会冻死。好歹是没让她起了疑心。”
韩风低着头自顾自画着什么,喃喃的说道:“怎么说也是枢密院南府一力栽培的细作,若是泡在酒桶里就死了,那也太叫我失望了。”
李妙笔坐在靠墙的太师椅上,笑眯眯的说道:“无论怎么样都好。那块墓碑,仿照的惟妙惟肖,骗过了泠月,金国又不可能派太多人来查,江南是我们汉人的地方。泠月拿着这一条重要情报回到江北之后,必然会禀告枢密院。枢密院现在和都元帅府争权,一旦被秘书由拿到这个消息,肯定会对完颜沙发起猛烈攻势,希望把都元帅府的兵权拿下。到时候,金国窝里斗,可就精彩的很了。”
韩风终于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李妙笔:“嗯,我这个办法,就是要枢密院和都元帅府狗咬狗打起来。眼瞅着金国要换皇帝了。这档子事一闹起来,完颜璟头疼都来不及,咱们细作司也可以趁机朝金国枢密院和都元帅府渗透。”
小舞轻笑道:“反正是个无头公案,牛伯的妻子都已经查访不到了,至于沐谦心到底是不是汉人的遗腹女,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离间了金人。倒是伪造了牛伯的墓碑……不知道他老人家九泉之下会不会怪罪我们。”
“不会的,他老人家不是这么小气的人。”韩风大手一拍桌子,大声喝道:“妥了!”
众人都被韩风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位少爷低着头画啊画啊,又搞出什么新鲜玩意来了。林珍想起上次韩风画的那些带在胸口的羞人玩意,不由得一阵脸红,心道,有空得和陆游说一声,叫这位前辈好好管教一下韩风,不然的话,还不知道这位小衙内得折腾出多少要命的东西来。
韩风笑嘻嘻的举起一张巨大的宣纸,指着上边的图案说道:“你们看。”
图画上,是一个女子,韩风画的简直就像是个火柴人,可是依旧可以看出这幅画的意思,那个丑陋无比的火柴人女子,穿着一身奇装异服,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
“什么意思?”无法瞪大了眼睛,不解的问道。
“你们很快就知道了。”韩风卖了个关子,高深莫测的笑了笑。
冬日虽然寒冷,但是那些习惯了寻花问柳的男人们还是坚持不懈的隔三差五去秦淮河畔溜达一圈儿。连续几天,群芳院的门口都挂着一个巨大的条幅,红色的条幅上,用银色的漆写着一行斗大的字——“腊月初一晚,精彩表演,尽在群芳院!”
群芳院的女子和龟奴们,在中午那段不需要开工的时间,走上街头,拿着一叠叠传单,只要看到男子便朝他们手中塞去。
许多人便动了心思,要知道自从群芳院被宇文良收购之后,时不时就闹出一些新鲜玩意,这一次郑重其事,又大张旗鼓的宣扬了好几天,真是不知道群芳院到底还有什么样的大手笔?
反正去哪里都是找乐子,群芳院的姑娘比起别家来,容貌身段什么都不差,许多人便已相约腊月初一,定要去群芳院看个究竟。
几天的时间,转眼即过,腊月初一,终于在许多欢场客的翘首企盼之中到来。还没到黄昏时分,群芳院的大厅里就已经座无虚席。平日里,并不待客的大厅,今天被摆上了一个奇怪的台子,难得一见的东主宇文良,居然也在大厅里亲自待客,到处和人问候说话。
冬日严寒,但是大厅里挤进来二百多人,一点儿都不觉得冷,暖暖的炭炉烧着,寒冷的北风从门外呼啸而过,却丝毫无法带走群芳院里的温暖。
大厅里宫灯明亮,十二吊宫灯将整个大厅照的就像是白天,宇文良迈步走上中间的台子,双手朝下压了一压,大厅里渐渐安静了下来。年轻的青楼老板,朗声说道:“诸位,多谢诸位官人长久以来对我们群芳院的厚爱,群芳院自当再接再厉,用更好的服务回报诸位……”
“韩大人,这段话是你教宇文良说的?”秦燕坐在二楼上,就在韩风的身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摇头道:“为什么我听了之后,身上只想起鸡皮疙瘩呢?”
韩风佯怒,板起脸来,轻声斥道:“不要多嘴,看下去再说。”
宇文良其实也没说多少话,他知道这些客人都是来看表演的,不是来看自己一个大男人在这里说来说去的,便笑着结束道:“今天的表演,马上就要开始,诸位,拭目以待!”
宇文良大步跳下台子,一小队乐师提着各自的乐器,走到台下坐定。
一名欢场老手不屑的冷哼道:“还以为是什么,还不是那些歌舞表演?本大爷不知道看过多少次歌舞表演,有什么奇怪的?”
他身边的朋友安抚道:“且看下去再说吧,群芳院牛皮吹的这么大,若是只有简单的歌舞表演,除非以后这个院子不想开下去了。”
其他客人都在低声窃窃私语,要是真的出现了歌舞表演,只怕这些人会马上砸了群芳院的场子,调了人家好几天的胃口,若是没什么让人耳目一新的东西出现,那些客人,岂能善罢甘休?
那些正在嘀嘀咕咕的客人,忽然眼前一黑,十二盏宫灯齐齐熄灭了十盏,只剩下最后两吊还在放射光芒,而那些看似不怎么起眼的台子,却是忽然间光芒大作,近百支摆放在台子周围的玻璃樽被人点着,那些青黄色,乳白色,淡绿色的玻璃器皿,挡住了后方燃烧的火光,让台上的光芒一下子变得迷离起来。
“大手笔啊……”先前那个客人忍不住低声赞了一句,宋代自己烧制的玻璃瓶大多是葫芦形,但是眼前这些玻璃樽,没有一个是葫芦形,也就是说,这么多玻璃樽,都是从国外购入的。看来,这一次,群芳院为了本次演出,下了不少功夫。
台后那面厚重的红色布帘缓缓拉开,一名身段妖娆的女子走了出来,她的身上穿的衣服,十分怪异,一身贴身剪裁的黑色短裙,堪堪只能盖到大腿,雪白圆润笔直的大腿,刹那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一队乐师不失时机的奏响乐曲,琵琶奔放,古筝激昂,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曲子,有悠扬辗转之处,也有惊心动魄之处……
浑圆的大腿下,那一双小腿却是裹着一双黑色的皮靴,并非是女真人穿的那种厚重皮靴,这一双靴子看似很薄,要命的是,后跟那里还加了一块“小柱子”。
那女子随着乐队的节拍,迈着猫步,落落大方的走了出来,将裹在肩头的一条皮毛缓缓拉下,露出一片冰肌玉肤,这一身,充满了诱惑和野性,加上那个女子慑人心神的妩媚眼神,旖旎的笑容。
顿时,整个大厅里的气氛,狂热起来,口哨声,惊呼声不绝于耳……只是那些眼睛,都死死的盯着那个走出来的女子,一刻都舍不得错过!
那名长靴女子飒然回首,依然是走着小猫步,转回帘后,随即两名女子并肩走出……
小舞呆呆的看着那些鱼贯而出的姑娘家,忍不住说道:“韩大哥,你搞了这些天,就是这些?天哪,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秦燕吞了口口水,缓缓说道:“虽然我是一个女子,也看得忍不住有些动心了!”
“你们都觉得动心了,那便是好事。”韩风一拍巴掌,指着那些兴奋不已的客人说道:“虽然这一招并不是青楼里的把戏,不过用在这里却是最好不过了。你们都知道,人,都有猎奇的心理。那些欢场恩客,成天看惯了女子,换一身打扮,就能教他们耳目一新,换个游戏,就能让他们一掷千金。”
“这个就是韩大人说的……包装?”李飞镖忍不住问道。
“然也,就是包装。”韩风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热火朝天的现场,如今表演已经到了高.潮,五名女子鱼贯而出,却是都穿着厚厚的黑色大氅,赤着双脚,将曼妙的身材,完全掩盖在大氅之下。
兴奋不已的客人们不知道这五名女子又是要搞什么鬼,狂喊着,亢奋着,嚎叫着……
那五名女子缓缓走到前台,忽然之间,整齐无边的用一个极为优雅的动作,将身上的大氅解开。
大氅顺着手臂缓缓滑落下来,露出里边捧着勾魂夺魄脂玉的那个“大宋版胸.罩”和韩风独家设计的“大宋版t-back”。随即,华丽无比的转了个身,那一身让人目瞪口呆的服饰,只是在那些客人们的眼中停留了不到几秒钟的时间,又被厚厚的大氅包裹住……
五名女子径直走回帘后,整个大厅都已经彻底被点燃起来,甚至有人流着口水喃喃的说道:“天,还有这样的衣服……真要人死……”
大厅的宇文良和二楼的韩风,目光轻轻一接,两人都是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
第七十一章 知识产权
今天接待很重要的客人,中午一下子被灌多了,迷迷糊糊醒来已经是晚上8,9点了。第一更送到,我继续码字去。
谢谢书友们的捧场……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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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买来了!”一个看着不过十三四岁的小丫鬟,贴着小姐的耳朵轻声说道:“可吓死我了,一路上总觉得人人都在看我。”
小姐一听这话,吓得急忙从床上跳了起来,连忙把门窗关好,关门之前,还不忘探出头去,左右看看走廊是不是有人来。跟着喜滋滋的跳进屋里,兴奋不已的从丫鬟手中接过那个可以带在胸口的玩意儿,仔仔细细的看了半天。
小丫鬟幽幽的叹道:“只是几根带子两块布而已,居然就要卖一贯钱。我的天哪,若是衣服都这么卖,将来我就嫁个布庄的老板好了。”
小姐清斥道:“你懂什么……”
这一对主仆躲在屋里,嘻嘻笑笑半天,不知道是不是把那件胸罩轮流试了试。
韩风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家新开的绸布庄柜台后边,看着那些面红耳赤偷偷摸摸来买胸罩和t-back的小姑娘们,得意洋洋的露出笑容。
月吟风正忙得不可开交,一回头看到韩风这般模样,不由得埋怨道:“这里既然要卖这些东西,你一个大男人坐在这里,让那些姑娘家怎么好意思开口问我?韩大人,拜托你了,进屋去歇着吧。”
韩风也没什么架子,笑眯眯的抱起膀子,看着江江和月吟风两人忙碌不已,转身走到里屋去喝茶去。刚刚进去没一会儿,小舞和宇文良两人就到了绸布庄来,一看到韩风就急忙说道:“韩大人,不好了。”
“有什么不好的?”韩风指了指外边,说道:“自从群芳院连续走了七天秀之后。我设计的这些玩意儿,在建康府多火爆啊。来买的人,不仅仅有女子,男人也来买啊。在家里看看老婆穿也好,看姘头穿也好。这些天,我们少说也赚了几千贯了。照这么发展下去,一家店就能变成无数家,整个江南,到处都有我们的店,财源滚滚来啊。”
宇文良一拍大腿,摇头道:“韩大人,就是因为生意好,现在市面上已经有人买了我们做的这些小衣,赶制出来。如今,在城北已经有一家绸布庄开始售卖小衣了,抢了一些生意过去。城北的人,到底离那儿近些,便都去那边买了。”
小舞接着说道:“我探听回来的消息,市面上还有几家绸布庄准备售卖我们的小衣。估计这几天也就要上柜台了。”
“啪!”韩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霍然站起身来:“居然来抢小爷的生意了?”
不过这个年代并没有专利权这种东西,韩风气愤归气愤,总不能现在去跟朝廷申请,弄个专利局出来。黑漆漆的眼珠子转了两圈,韩风收敛怒气,看着小舞问道:“小舞,绸布庄要卖小衣,总是要找裁缝铺来做。我们因为要赶制,基本已经把建康府的裁缝给搜罗一空了。建康府知名的绸布庄,也不可能找到那么多裁缝,从外地招募,大冷天的,叫镇江这些地方的裁缝赶制,这手笔很大,到底是什么人做的?”
小舞十分干脆的摇了摇头:“今天才开始发售,我还来不及查到太多消息。”
“那我们自己去看看。”韩风按耐不住性子,转到后院里,把正在给月吟风搬货的李飞镖喊着,一行人径直奔着城北的绸布庄去了。
一面绸布庄的旗帜斜斜挑在街口,微微北风吹过,青色白底的旗帜轻轻摆动。下边挂着一个巨大的牌匾,上边写着五个大字:“长河绸布庄。”这间绸布庄刚好在十字路口,门面宽大,占据这么好的位置,又在发售韩风做的那些小衣,当真称得上是客似云来。
韩风冷哼一声,一摔袖子走了进去。李飞镖、宇文良、小舞急忙跟上,四个人踏入长河绸布庄。站在店里的伙计,一看有客人上门,乐呵呵的过来招呼道:“几位客官想要点什么?本店的丝绸乃是最好的,苏绸,杭绸都是上等货色。在建康府称得上是首屈一指。几位客官来本店买绸布,那是太有眼光了。”
韩风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可有那种……嗯,就是那种……你知道的,那样的小衣。”韩风说着,用手比划了两下。
那伙计一看,顿时露出暧昧的笑容,笑眯眯的看着韩风,轻声说道:“这位客官也听说本店的新货了是吧?来来来,进屋来挑,各种大小,各种颜色都有。”
跟着伙计,走入里边放货的房间,韩风立时倒抽一口凉气,要说人家是山寨版的吧,山寨的还挺强,放眼望去,里边少说挂了几百个胸罩,从最常见的a,b罩杯大小的,到最不常见的e罩杯大小的,应有尽有。赤橙黄绿青蓝紫,包括各种花纹的,算得上是琳琅满目,韩风有种走进黛安芬专卖店的感觉。
轻轻咳嗽一声,韩风掩饰住自己的惊讶,低声问道:“你们绸布庄的手笔很大啊。却不知道这么多小衣,是在哪里做出来的呢?”要知道,一个熟练的裁缝,一天也不过能做一个出来。几百个,只是几天时间,而且建康府的裁缝都被韩风招揽的七七八八了,这家绸布庄只可能从外地叫裁缝来做。
“这个嘛……我只是店里的小伙计,实在是不知道。”伙计一推二五六,跟着问道:“客官是要买多大的?买几个?小店比城中那家便宜多了,他们太黑了,一个就卖一贯钱,小店才卖八百文。”
“买个屁。”韩风大吼一声:“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那伙计吓了一跳,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韩风,期期艾艾的支吾了两句,急忙跑去内堂去找掌柜的去了。
过不多时,一个中年人,腆着大肚子,摇摇晃晃的带着几个护院,走了出来,那人穿着一身深褐色长袍,手指上带着一个巨大通透的玉扳指,趾高气昂的走了出来,指着韩风说道:“怎地,要见我?什么事?”
韩风冷哼一声,随手抓起一个胸罩,淡淡的说道:“这些小衣,好像不是你们绸布庄设计的吧?你可知道这些小衣到底是谁设计的?卖人家的东西,说也不说一声。”
那掌柜的一愣,顿时狂笑起来,指着韩风的鼻子,回头对那几个跟班笑道:“你们看这汉子是不是发了失心疯?我长河绸布庄,要做什么小衣,还要问过别人吗?”
扭过头,掌柜的恶狠狠的看着韩风,吐沫星子不住从口中喷出:“老子管这小衣是谁做的?关我什么事?老子就是要卖。你不是来买东西,就给我滚出去。若不然,我叫人打断了你的腿,丢在大街上。”
“挺嚣张啊。”宇文良幸灾乐祸的插了句嘴。
一名跟班跨前两步,大拇指一挑,朗声叫道:“好教你们几个泼皮开开眼,我们掌柜的,在建康府,黑白两道通吃。别说是你们几个泼皮,就算是建康府里的一些老爷们,看到我们掌柜的,也得客客气气的叫一声洛爷。说出来吓死你,我家掌柜的,上边有人!”大拇指顺势朝天上指了指,一脸不屑的模样。
“滚!”那个叫做洛爷的掌柜忽然暴喝道:“大中午的来我店里罗里啰嗦,今天你家洛爷心情好,自己抱着头,从这儿滚到街口,洛爷便不打你,不然,断左腿,还是右腿,你自己选吧!”
小舞掩住了口,吃吃轻笑。
李飞镖一脸坏笑的看着洛爷,凑到韩风的耳边说道:“头儿,你说怎么办吧?老实说,你今儿个要是不飙一下,以后弟兄们出门可就抬不起头了。”
韩风怒极反笑,本来在这年代,又没法跟人说什么知识产权,专利权。自己辛辛苦苦,画秃了几支毛笔,才折腾出来的胸罩和t-back,一转眼就被别人拿去赚钱。这也就罢了,偏偏还和自己抢生意。抢生意也就算了,现在还指着鼻子破口大骂自己。在韩家小少爷面前自称上边有人。
“怎么?滚是不滚?莫不是要爷儿们打断你们的狗腿?”跟班看到韩风等人无动于衷,不仅仅交头接耳,还有人低声轻笑,不由得勃然大怒。狗腿子就要表现出自己的本分,当主人受辱的时候,一定要比主人更加愤慨,这样,才能从主人那里多分到几根骨头吃吃。
几名跟班,顿时摩拳擦掌起来,袖子卷起老高,有的人从怀里取出小刀匕首什么的,在手里杂耍似的玩弄着,闪烁的寒光不住流射出去,刺得人眼睛花花的。
“最好把你店里的这些小衣都给撤了。”韩风一本正经的说道:“最近我的心情不错,换了是我以前的脾气,你这家店就保不住了。撤了小衣,我可以对你既往不咎。你好好想想。”
洛爷冷哼一声:“后生郎,好大的口气,不怕说话闪了舌头,建康府里,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人,可没多少。既然你自己不愿意滚,我便叫人送你一程,动手!”
几个跟班一听此话,立刻一个饿虎扑食,冲着四人猛扑过来!
第七十二章 雁当家的
几名正在长河绸布庄挑选布料的客人,忽然听见里屋一阵呼喝之声,跟着便是皮肉撞击之声,随后一片宁静。
几名伙计脸上都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绸布庄的掌柜洛爷,也算得上是地方一个小霸,打个人算多大的事?
只怕是刚才进去挑选东西的那几个客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得罪了洛爷,皮肉吃些苦头,那算是轻的。要是被打断了胳膊大腿什么的,那才是倒霉。
里屋的门被缓缓拉开,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当先走了出来,用手按着门,手里似乎还捏着一支带红缨的飞镖;随即,一个健硕潇洒的青年,箭步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位美少女,最后出来的,却是刚才那个早前在问胸罩的小伙子,脸上挂着一丝微笑,双手握在一起,揉捏着自己的拳头。
一行四人,在几位目瞪口呆的伙计注视下,施施然的离开了长河绸布庄,扬长而去。
半晌工夫,一个小伙计才惊呼一声,快步赶到里屋去一看,只见屋子里东倒西歪的倒下几个人,就连平时他们当成虎狼一般崇拜的洛爷,也被人打落了几颗门牙,满嘴是血的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哼哼唧唧。
看到小伙子进来,洛爷扯开漏风的血嘴,怒火冲天的喊道:“去请雁当家的,那几个不知死活的兔崽子,老子要他们的命!”
所谓雁当家的,乃是建康府有名的一霸,此人住在建康府城外的一个村庄里,生平喜爱结交朋友,仗义疏财。家中殷实,光是在建康府附近就至少拥有数千亩良田,称得上是个大地主。在江南东路算是赫赫有名。
雁当家的在城外的宅子里,养了不少闲汉,也有些囚徒,或者在外地惹了麻烦的江湖汉子,前来投奔雁当家的。此人一概接待,好吃好喝款待着,因为如此,雁当家的在建康府也积累下好大威名,一句话下来,起码数百人要给他拼命。
而且雁当家的交流广阔,上到建康官府,下到贩夫走卒,都有他的朋友。有些事,官府不方便出面的,叫雁当家的一句话,就能摆平,是以,在建康府,这位爷,实在是个人物。
雁当家的身上,大大小小纹了十七种猛兽,豺狼虎豹……应有尽有。于是,得了个诨名,叫做“雁十七”。
本是午后时分,雁十七吃过午饭,大冬天的依然脱掉上衣,赤着膀子,提了一支棍棒,在院子里练武,数十名闲汉,围坐在练武场上,一个劲的拍手叫好,或是说雁当家的威武不凡,枪棒天下无双;或者说雁当家的英雄气概,只是亮个架势,就无人敢动……
雁十七一套棍棒耍完,面不红心不跳,一旁两个伴当取了衣服来给雁当家的披上。忽然间,从练武场外,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人,一看到雁当家的,就失声叫道:“雁当家的,洛爷找您做主来了,今儿个不知道是什么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把洛爷打得半死,还口出狂言,要砸了长河绸布庄!”
雁十七脸色顿时一沉,这个洛爷,其实是他原配妻子唯一弟弟。这小子从小就不学好,欺行霸市,打架斗殴,寻花问柳,惹是生非,简直是五毒俱全。
但是雁十七能有今时今日,多亏了原配夫人洛氏的帮忙,洛氏品德贤良,又善于理财,为雁十七赚下了好大家业,这才能招揽江湖客,博了个江南孟尝君的名头。
只可惜,红颜薄命,洛氏年纪轻轻,就得病去世。雁十七感怀妻子,虽然还有妾室,却没有将任何人再纳为正房,对这个唯一的小舅子,也是极力照顾,听说他在建康府被人打了,那还能忍得下去?
“什么人干的?”雁十七把棍棒远远丢开,身后一名伴当伸手接过,插在兵器架上。
赶来报讯的小伙计急忙说道:“还不清楚对方是谁,就是口气蛮横的很,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人,洛爷吃不住他们打,受了重伤,如今在家中卧床。想着人家既然敢打到门头上来,只怕背后有人撑腰,洛爷就遣小的,赶紧来找雁当家的报讯来了。”
“这还了得?打了雁当家的小舅子,那就是打我们的脸……”
“雁当家的,只要你一句话,兄弟们这就去把那群贼泼才扒皮抽筋……”
一群看热闹的闲汉顿时义愤填膺起来,口口声声叫嚷着,要和雁十七一起去把那些人碎尸万段……
“不知道是什么人,这可不好查啊……”雁十七轻声自言自语道。
那个小伙计赶紧说道:“雁当家的,那些人放了狠话,说明天长河绸布庄开市的时候,若是还没有撤了柜台的小衣,就要拆了长河绸布庄,还说什么喊打喊杀的,洛爷说了,他死都不要紧,但是雁当家的面子丢不得啊。人家打到长河绸布庄,跟骑在雁当家的脖子上……撒尿,有什么分别?”
雁十七冷哼一声,自己这个小舅子的脾气,他还能不了解?说是人家来找麻烦,那可不一定,十有*是小舅子先招惹了人家,结果被打趴下了,现在煽风点火,想要自己为他出头呢。至于说什么死都不要紧,那是骗人的话,自家的小舅子,手指头被娃娃掐一下,都要呼痛半天,哪来这么多豪气?
不过,好歹也是小舅子,这口气要是自己不给他出,这厮少不得要跑来家里,跪在他姐姐的灵位前,罗里啰嗦一大堆,又说什么亲姐姐走了之后,自己在世上就没了亲人,被人欺负也无处诉苦去……这样的把戏,小舅子耍了也不止一次两次了。
没奈何,雁十七叹了口气,对那小伙计说道:“既然对方这么大口气,我便去建康府走一遭,看看是什么人这么嚣张?”
小伙计大喜过望,只要雁当家的出面,区区几个拳头硬的泼才,还不是手到擒来?自己回去也有了交代,于是欣喜若狂的连连点头答应了。
雁十七做事还算谨慎,仔细选了二三十个伴当,带了些趁手的武器,便随着小伙计,一路往建康府去了。
话分两头,花开并蒂。韩风这边打完人,一行人就又溜达回了自己的绸布庄去。月吟风和江江正在卖力的招揽生意,两张俏丽的小脸蛋上,居然都渗出了汗水,江江本来是个斯文姑娘,又不像月吟风在楼子里唱惯了曲子的,吆喝了一天,嗓子都有些哑了。
“告个假。”无法笑嘻嘻的凑到韩风身边说道:“我去药铺给江江抓些药去,要不然,明天只怕都说不出话了。”
“是个好男人。”韩风挑起大拇指,赞许的看了无法一眼,吩咐道:“快去快回,晚上还准备去吃庆功宴呢。截止到今天为止,店子里刚好赚了一万贯。弟兄们,一万贯虽然对于许多财主不是很多,可那是咱们自己赚到的第一个一万贯,值得庆贺,宇文良已经回去群芳院准备去了。晚上好好喝一顿。”
无法点了点光秃秃的脑袋,一溜烟走了出去。
李飞镖端了个凳子坐在韩风身边,轻声问道:“大人,方才打了长河绸布庄的洛爷,只是出了口气而已,可他们若是不关门,我们身为官府中人,还能拦着不叫人家营业吗?若是叫建康府出面找个由头,关了人家的店铺……你知道的,连江大人,只怕不会做这样的事。到时候也很麻烦。”
韩风摇了摇头,轻声解释道:“打他们,一是因为他们咎由自取,不打不行。二,也是看看到底他们有几斤几两重。说真的,这些商人,能够第一时间就想到仿制我的设计来卖,也算是有眼光有头脑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便看无法走了进来,小和尚低声说道:“门口有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朝这儿偷看,想必是方才跟着你们一起回来的。应该是那个什么洛爷的人,要不要我出去把他们给……”
无法捏起拳头,做了个揍人的手势,脸色一片阴沉。
韩风笑呵呵的摆了摆手:“不用,爱看不看,喜欢就站在门外吹西北风去吧。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还能折腾出什么来。”
无法伸个光头朝门外看了看,只见那两个人还在街口鬼鬼祟祟的站着,东张西望,不由得冷笑道:“几个欠揍的泼皮,惹是生非居然到了我们豹组头上了,区区一个长河绸布庄而已,连留守司,我们差点都给端了,这小绸布庄算个什么东西。他们不找麻烦还好,找了麻烦,定叫他们后悔为什么要招惹这群杀人不眨眼的太岁。”
李飞镖轻轻咳嗽一声,辩解道:“我们都是斯文人,不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不体面。”
“我呸,就你小子?”无法不屑的吐了口吐沫。
韩风忍不住笑道:“你们两个就别斗嘴了,看着今天的生意也差不多了,早点儿叫你们的老婆打烊,咱们也早点去喝酒去。”
第七十三章 寻仇
雁十七带着一群伴当,风尘仆仆的赶到建康府,到了长河绸布庄,洛爷就哭哭啼啼的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捧着被韩风打落的门牙,黄澄澄,血淋淋的,一个劲的哭喊道:“姐夫,你可算来了,今儿个的事,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别说那么多废话,”雁十七自己也不客气,在柜台后寻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朗声问道:“什么人打了你?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
洛爷知道自己的把戏瞒不过姐夫,眼泪鼻涕还挂在脸上,就已经换了一副笑容,陪着笑脸说道:“姐夫,真的不知道,就是三男一女。不过手底下功夫还挺硬的,就连那个女子,也不好对付。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下手那么狠,按住我一个伴当,就打断了胳膊。姐夫,这事儿,非得你不可,我门牙都已经被打掉了,他们再来,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雁十七冷笑一声,右手伸出,食指指着洛爷的鼻子,喝道:“你这个无赖,若不是你先招惹人家,建康府有几个人会招惹你?就算有人想动你,也会想想我的面子。吃了亏就开始叫屈,你倒是挺有种的。”
洛爷就像是听不见雁十七言语里的嘲讽意味,翻着眼睛叫道:“那你说,没种怎么办,难道我们洛家就该绝后吗?我姐姐好歹帮你挣下一份家业,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现在我还没儿子呢,被人打死,我洛家香火要是断了,姐夫你是不是过继个儿子来啊?”
雁十七懒得听他耍赖皮说话,闭上眼睛只管养神,店里的小伙计奉上热气腾腾的香茶,雁十七随手接过,捧在掌心里暖手。
过不多时,两个被洛爷派去盯梢的人,一前一后进了长河绸布庄的里屋,一看到洛爷和雁十七,便禀告道:“两位大爷,小的去盯梢那几个人,才发现,他们原来是城中那间新开的绸布庄的人。绸布庄叫做什么瑞蚨祥的……”
洛爷恶狠狠的吐了口带血的吐沫在地上,拍着柜台叫道:“娘的,同行是冤家啊,居然打到我门上来了。欺人太甚!”
雁十七笑呵呵的抬起头来,双目一睁,拍着洛爷的肩膀笑道:“平时都是你小子欺行霸市,横行霸道。现在被人欺负了,可知道滋味了?也罢,这事儿,我过去看看。人家打了你一顿,我照样揍他们一顿,叫他们赔你些汤药费,这事也就过去了。”
“那可不行。”洛爷怒火冲天的叫道:“这就太便宜他们了,姐夫,只管往死里打,打死算了。今天他们打了我,就给点汤药费?那以后建康府里,我还怎么混啊?你说,你小舅子这张脸,到底还要不要了?”
“去看了再说吧!”雁十七回头问那两个伴当:“他们现在人还在瑞蚨祥绸布庄吗?”
高个儿的伴当摇了摇头说道:“雁当家的,那几个人一路去了群芳院。现在只怕是在那里喝花酒呢!”
一听这话,洛爷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怒喝道:“好嘛,打了老子,居然还跑去喝花酒。老子就叫你们花酒变祭酒。”
雁十七不再做声,长身起立,带着自己的伴当大摇大摆的出了长河绸布庄,一路朝群芳院方向走去。洛爷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思量了一会,吩咐手下伴当每人准备一支匕首,跟在雁十七那群人的身后。
群芳院最近的生意火爆得没的说,自从韩风的内衣秀走红之后,这节目就成了群芳院的保留节目,当然不会经常演出,但是客人就已经被吊起了胃口,很多人甚至天天都来,想要看看今天到底有没有表演。
如此一来,群芳院的客流量,比以前翻了一倍,酒水更是多卖了三倍,许多人压根就没注意到,当初三贯钱一坛的女儿红,如今已经悄悄地变成了四贯钱。不过,就算注意到,也没人会理会,到了这儿就是砸钱的,就是找乐子的,区区几贯钱,又算得了什么?
韩风等人坐在二楼的雅间里,几个色艺俱全的姑娘家在照壁下吹拉弹唱。宇文良亲自招呼着,厨房里一道道时鲜美味送到这儿来,暖好的酒水刚刚入口,便是一阵醇香。韩风微笑着端着酒杯,忍不住又多喝了一口。
“最近瑞蚨祥的生意这么好,多亏了诸位。”韩风把自己的酒杯倒满,举了起来:“反正以后江江和吟风姑娘,嫁了人,也不做丫鬟洗衣婆了,你们就是瑞蚨祥的老板娘。我就把绸布庄交给你们打理,将来越做越大,你们两位的未来夫婿,口袋里的钱也就越来越多了。”
无法和李飞镖喜滋滋的端起酒杯跟韩风碰了碰,两个女子却是羞红了脸蛋。宇文良、小舞、林珍、秦燕、李妙笔等人一一在座相陪。喝了个不亦乐乎!
正喝得开心,忽然一个龟奴快步跑了上来,站在门口迟疑了两下,还是对着宇文良叫道:“掌柜的,有事……”
宇文良皱了皱眉头,放下酒杯,快步走到门口,低声问道:“什么事?”
龟奴战战兢兢的说道:“一群人来我们群芳院,就在大厅里,也不叫姑娘,也不叫酒水,口口声声说叫瑞蚨祥的人下来说话。我看他们那模样,许多人都是带着家伙的。只怕要在群芳院里惹事,就赶紧来跟掌柜的说一声了。”
“没你的事,走吧。”宇文良将那龟奴支开。转身走到酒桌前,对韩风说道:“大人,长河绸布庄,寻仇的人,来了!”
“来的挺快的嘛。”韩风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一块铜牌递给秦燕,说道:“拿下去给他们看看。你不要动手就是。”
秦燕看着韩风一脸坏笑的模样,接过他手中的铜牌,轻声斥道:“说的我好像是个专门喜欢惹是生非的姑娘家似的。”
“韩大人不是怕你惹事,是怕你打坏了他们。”林珍笑眯眯的将秦燕推了出去。
雁十七正在大厅里等候,一抬头,看到从楼梯处下来一个红衣女子,明艳照人,脸色却是犹若寒霜,正诧异间,那女子已经径直走到自己面前,开口问道:“是你们要找瑞蚨祥的人吗?”
雁十七点了点头,他生平不会欺负女子,便笑道:“姑娘是?”
“是我家大人吩咐我给你的。”秦燕把手里的铜牌递给雁十七。
洛爷一看,急忙凑到前边一看,那面铜牌上,正面刻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豹子,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背面却是写着一个大大的“韩”字。
“韩你娘的,拿个什么破牌子唬人?不知道还以为是柴家的丹书铁券呢,装疯卖傻……”洛爷一看那个破牌子,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秦燕脸色一沉,小小粉拳捏成一团,她本来就性子刚烈,如今便要出手教训这个出言不逊的洛爷……
雁十七比她翻脸更快,手中短棒霍然挑出,一股罡风,逼人耳目!
第七十四章 合作
秦燕正要出手格挡,却忽然间停下了手。雁十七手中的木棒,去向根本不是秦燕,而是横向里狠狠的砸在洛爷的膝盖处。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半截打断的木棒飞上半空……洛爷抱着双膝,陡然跪倒在地,痛苦不堪的满地挣扎,一头大汗瞬间渗了出来,脖子上的青筋扯得老高。秦燕冷漠的低头看了看洛爷的双腿,以她的眼光,自然可以看得出,这一双腿,没有三五个月,只怕是没法下地走路了。
“这位姑娘。”雁十七丢下手中半截木棒,看也不看满地打滚的小舅子,拱手道:“在下雁十七,有眼无珠,冲撞了豹组韩大人。还请姑娘美言几句,让在下上楼去亲自给韩大人赔罪去。”
正在呼痛,迷惑着怎么姐夫一棍子就打在自己身上的洛爷,一听韩风两个字入耳,再想起来之前那块铜牌上活灵活现的豹子,一时间心中惊恐,居然忘记了继续喊疼,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落下,渗入地上贵重的波斯地毯,消失不见。
“我家大人是不是愿意见你,也要我上去问过才知道。”秦燕微微一笑:“不过雁当家的这一出手,至少是保住了这位爷的性命。壮士断腕,好手段!”
雁十七坦然的笑了笑,伸出右手,请秦燕上楼去问话。
洛爷如今就算是再笨,也晓得自己的姐夫其实是为了救自己,多久以来,都没有人对韩风出言不逊了。虽然上次法场的事,洛爷没有亲眼看过。但是事后听人说起,韩风等人闯入法场,就那么横行霸道的带走人犯,一众高官无人敢发一句话。这样的威风,又岂是自己这个建康府地头蛇能惹得起的?
一念及此,洛爷急忙抱住雁十七的小腿,哭喊道:“姐夫,我们洛家也是一脉单传,待会儿,姐夫看到韩大人,给我美言几句啊……”
“自己去求饶吧!”雁十七使了个眼色,两个伴当把洛爷给抬了起来,和雁十七一道,缓缓走上二楼。
正巧秦燕已经问过韩风,从包房里走了出来,看到众人便摆了摆手,说道:“进来吧。”
雁十七道了声谢,一把抓过洛爷,提在手里,大步走进韩风的房间,放眼望去,一个年轻人坐在席间,神采飞扬,器宇不凡,余下的人,很明显是以此人为首。身居上位者,气度自然不同,雁十七江湖出身,怎么可能看不出哪个是韩风,便把洛爷丢在地板上,恭恭敬敬的抱拳道:“韩大人,在下雁十七,久仰韩大人威名,今日才能一见,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韩风坐在上首,淡淡的看了雁十七和洛爷一眼,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这样的恭维话,韩风已经听了不少,自然不会往心里去,随口答道:“既然已经来了,便坐下说话吧。”
雁十七瞥了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洛爷一眼,厉声喝道:“如今看到了韩大人,还不自己谢罪?”
洛爷知道雁十七是帮自己圆场,苦于爬不起来,若不然叫他跪下也没二话,急忙叫道:“韩大人,是小的猪油蒙了心,是小的没长眼珠子,还求韩大人高抬贵手,放小人一马。那些衣服,小人明日就给撤了……不不,现在就叫人去撤。”
韩风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轻笑一声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那些小衣,你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裁缝是哪里找的?”
洛爷迟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倒是雁十七颇为豪气,抱拳道:“韩大人,你也看得出来,我这个小舅子,做正经事就有心无力。这些小衣,听说在建康府卖的很好,他也想要卖。这些路子,是我给他搭的。建康府的确请不到什么裁缝了。是在下从周边各地,云集裁缝,连夜赶制。在下出身草莽,说句话,有时候也能有一两分用处。”
韩风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自己去请裁缝,还要谈价钱,还得看那些裁缝是不是愿意接活儿。但是这样的江湖人物,要请裁缝,裁缝就不敢拒绝,价钱也不敢开得太高。还生怕得罪了江湖人物,将来会吃亏。再说了,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跟官府搭上关系,有些困难,能够伺候好眼前的草莽英雄,就已经有些好处了。
“你们倒是很识货,知道这款小衣卖的好,只不过,这小衣是我亲手设计的。”韩风笑眯眯的说道:“好歹也算是我的东西,你们卖也就罢了,居然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叫我心里怎么能舒服了?”
洛爷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连连求饶道:“韩大人宽宏大量,是小人错了……”
韩风摇了摇头,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雁十七是个老江湖,见机说道:“还不赶紧滚出去,要在这里碍着韩大人喝酒么?”
雁十七这是很明白的要洛爷赶紧走,趁着韩风还没变卦,留着性命最好。洛爷见机,连滚带爬的朝着门外爬去。
韩风轻声吩咐道:“宇文兄弟,找几个人抬他下去,找个大夫来,把他的腿给好好看看。我有几句话,要和雁当家的说。”
雁十七端了个凳子坐在下首,不卑不亢的说道:“韩大人,有什么指教?在下是个粗人,只怕帮不了大人什么。”
韩风举起酒壶,在雁十七的面前酒杯上倒了一杯,淡淡的说道:“其实这事儿也简单。我也知道,那款小衣,既然卖得火了,肯定有人要仿制。我也不是不让别人卖,只是公然来抢我的生意,我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既然无法控制,不如咱们合作。大家一起发财!”
雁十七抚摸着酒杯,并没有端起来,他知道在座的,或大或小都是官儿,轮不到自己一个草莽先端杯子,而韩风说的合作,出于雁十七和官府打了这么多年交道的经验,下意识的先断定给——韩风是要占便宜了。
韩风看了看他的脸色,解释道:“咱们说白了吧,有些事,我身为官府里的人,也不方便出手。我也不妨透露个底让你知道,你雁十七在建康府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不会跟我故意作对的。比方现在的群芳院、藏娇阁还有几家妓院,其实都有我的份子钱在里边。大家一起赚钱。如今我想做绸布庄也是一样!”
“雁当家的,在建康府是一号人物,你若是一句话,说是要卖小衣,建康府别的绸布庄,自然不敢卖。对不对?总比我这个官府中人,去申请*不叫人去卖简单的多。而且雁当家的一句话,人家就算私地下也不敢动这个生意。建康府,小衣的生意,就算是我们包圆了。到时候,多开几家绸布庄,把生意先扩大到建康府周边,镇江、扬州……一个都不能少!我说的,算是很有诚意了吧?”
雁十七一听韩风这么说,心里就放心多了,他也知道,跟韩风这样的人合作,对自己只有好处。至于如何分成,反而无所谓了。
“既然韩大人愿意提携在下一起发财,在下却之不恭,怎能推脱?只怕在下是个粗人,耽误了韩大人的事。”雁十七谦逊的说道。
韩风哈哈大笑起来,举起酒杯,朝众人示意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在周边州府开绸布庄的事,雁当家的就多多操心了。我这个人做事很公道,至于分红,你我,四六!雁当家的若是有异议,现在只管说……”
雁十七微微一笑,本来他只打算着韩风能给他二三成就不错了,做官的,有几个是不贪心的?没想到,这位衙内居然出手是四成,雁十七已经是喜出望外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异议?难道自己真的给脸不要脸,要跟韩风对半分吗?
“韩大人既然给面子,在下怎么可能推辞?”雁十七也端起酒杯,朗声道:“那就这么定了!”
一众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吹拉弹唱的姑娘们,也不遗余力的高歌起来。雁十七和韩风商议了一会儿怎么把绸布庄给做到周边州府去,顺便打开其他附近州府的路子,将来把青楼什么的生意也给做进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雁十七便知机告辞。留下韩风和一群亲信在这里!
“朝廷的抚恤差不多也到了,”林珍悠悠的说道:“算是对战死在江北的兄弟们有些交代,不过,离过年越来越近,我心里就越来越不踏实。太子妃一直咄咄逼人,真的做了皇后,对韩大人,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韩家立足大宋百年,自然有生存之道,也不是随便一个女人就能连根拔起的。”韩风轻轻摇了摇头:“就算太子妃要和我过不去,哪怕太子再昏庸,也不会随便动摇了朝廷的根基,韩家百年下来,若是牵一发则动全身。太子不会冒这样的险,何况,皇太后和官家都在呢。”
“是啊,现在就操心这些,未免有些太早。”小舞轻笑着说道:“倒是泠月已经回去江北多时了,不知道那些金人是不是闹翻天了?”
第七十五章 两虎相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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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完颜沐沐的身世,是我枢密院南府细作,历经千辛万苦,出生入死,发扬了我大金国勇士一贯一不怕难二不怕死的精神,跟敌人斗智斗勇,才从江南取回的重要情报,还请原王殿下定夺!”
枢密院副使夹谷清臣义愤填膺的说道:“原王殿下,本来完颜沐沐在都元帅府一向做事都尽心尽力,自从上次去了江南之后,屡屡失手。臣斗胆揣测,完颜沐沐只怕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于是对宋人心怀眷恋,手下留情。不然的话,以郡主之才,都元帅府之力,又怎么可能接二连三在宋人细作司手下吃亏?”
坐在原王府的偏殿里,完颜璟皱着眉头,拿着枢密院南府送上来的重要军情,仔细看了又看,一双浓眉在眉心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半晌儿工夫,完颜璟放下手中纸张,看着夹谷清臣,郑重的说道:“都元帅完颜沙大人,乃是我大金国重臣,一向忠心不二,不可能收养一个汉女为女。此事事关重大,你枢密院不可以捕风捉影啊!”
夹谷清臣身为枢密院副使,枢密院一贯要和都元帅府争夺兵权,双方闹得不亦乐乎,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能把老对头扳倒,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听得完颜璟言语之中,隐约有回护完颜沙之意,夹谷清臣急忙说道:“证据确凿,枢密院南府不敢伪造军情。”
“据我枢密院查访,当年宋人北伐之后,完颜沙率军过江和宋人大战,一度攻克镇江府。带走不少汉人女子,原王殿下,完颜沙此人好色不是什么秘密。从劫来的汉女之中,挑选貌美的,作为侍妾,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据查,完颜沐沐的母亲,乃是汉人,姓黄,镇江府双树庄人氏。当年我军攻克镇江之后,此女被带到江北,之后被完颜沙纳为侍妾,不久后生下完颜沐沐。这里有当年接生稳婆的供词。”
夹谷清臣指了指放在完颜璟手边一堆文碟里的其中一份,接着说道:“稳婆说,黄氏的孕期根本就不足月,但是生下完颜沐沐的时候,重达七斤,也不似一个不足月的小孩。其中缘由,一直无人知晓,只道是完颜沐沐身子好。如今这么一对应,当年黄氏被带到江北之时,已经怀了身孕,完颜沙大人误以为完颜沐沐是自己的女儿,这才……”
“好了!”完颜璟摇了摇手,阻止夹谷清臣继续说下去,紧皱的眉头一点儿也没舒展开,偏殿里灯光跳跃,四下安静,却是一个人都没有,距离偏殿最近的武士,也在殿外三十步之外,根本不虞有人听见两人的对话。
“皇上现在龙体抱恙,卧床不起。你们枢密院不要拿这些事去烦皇上。”完颜璟嘱咐道:“完颜沙大人乃是朝廷重臣,不可妄为。虽然夹谷副使说得似乎是有那么些道理,但兹事体大,本王不得不小心行事,不查证清楚,绝不可寒了我大金国将帅的心。”
夹谷清臣嘴唇一动,还想说些什么,完颜璟已经挥了挥手,示意他先退下。夹谷清臣无奈的叹了口气,施礼退下。
完颜璟静静的坐在正殿上,过了好半晌,忽然开口道:“你怎么说?”
殿里已经无人,完颜璟这句话又是朝谁说起?殿侧帷帘一卷,一个白衣女子,细眉樱唇,款款走出来,轻声说道:“麻葛达哥哥不信我?”
“我若是不信你,现在已经吩咐御前武士去将都元帅府封了抓人。只是,枢密院南府那里,说得有理有据,你需要给大家一个交代。”完颜璟侧过脑袋看着这位秀丽绝伦女子,心中一阵爱怜,看似娇弱的完颜沐沐,真的是个汉人吗?可就算是汉人又怎么样?若是自己喜欢,谁又能奈何了她?当然,一切的前提是,完颜沐沐没有背叛大金国,否则!完颜璟,必是第一个杀她的人!
“那块墓碑上的字是假的!”完颜沐沐走到完颜璟身前,将那一卷临摹下来的碑文打开,轻声说道:“我给我娘立碑,上边只写了先妣黄氏,生卒年月。而且,我娘的骨灰已经按照她的遗愿,洒入长江。这个什么莫名其妙的牛姓男子,根本是宋人杜撰出来,子虚乌有的。”
“整个大金国,就算上汉人的地方好了,七星子到处都是,女子怀孕不足月,又或者是多怀了一段日子,本来是十分平常的事情。可能是我运气不好,出生的早了点,就被枢密院抓住大做文章。”完颜沐沐幽幽的说道:“这些人为了攻击我爹,还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可惜的是……”完颜璟索性站了起来,迈步走下台阶,站在完颜沐沐的身侧,叹息道:“我身为大金国皇储,登基之后,势必要平衡枢密院和都元帅府的兵权,扶一方,打压一方,是皇上的做法。但是坦白说,爷爷这么做,效果并不好。爷爷是看到都元帅府气盛,就捧捧枢密院,反之亦然。这样一来,枢密院和都元帅府更加水火不容,明争暗斗。”
“我是要枢密院和都元帅府能同心协力,一起为大金国出力,而不是自己窝里斗。所以,我要做什么,都需要真凭实据,给大家一个交代。若是随意开口,自己断事……在我还没有登基之前,就已经让枢密院和都元帅府不服我了。”
完颜璟轻轻一笑,他本就是个极有魅力的男子,笑容一开,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鼻尖微微翘起,嘴角轻扬,显是一个让人觉得极为舒服的美男子。
完颜沐沐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这件事,我会回去和父王商议,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两人相对无言,偏殿里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完颜沐沐的脸庞,那一张本来就已经清秀无比的美丽面容,更添了几分娇美柔弱。完颜璟心中一软,开口说道:“不管怎么样,麻葛达哥哥都是信你的。”
一弯明月笼罩着汴梁城,这座古老的城市,早已进入了寂静之中,夜晚的宵禁,除了官府和军队,没有人能够在街上行走。带着一丝寒气的月光洒在都元帅府里,将那里的假山楼阁映照在地面上,带着长长的身影,诡秘的让人觉得可怕。
“元帅大人。”一个四十岁许的中年男子,裹着厚厚的皮衣,头顶一个硕大的虎皮帽子,恭恭敬敬的站在偏厅里,一双眼睛不敢正视站在厅上的男子。
“说!”那个背负着双手的男子,双肩宽阔,身材高大,仿佛多少压力,也不会讲他的身形稍稍弯折。贴身修剪的一袭锦袍,让这个本来就气势逼人的男人,更显得威武不凡,若不是鬓角边花白的头发,根本无人看得出,此人已经年近五十了。
“这一次枢密院闹出这样的动静来,对我们都元帅府实在太不利了。”那个中年男子迟疑了一下说道:“原王殿下自然是英明的,但是我怕,他要是出于大局,可能会利用枢密院这把刀,剪掉我们都元帅府的羽翼!”
“完颜匡,其实你是想知道真相如何,对不对?”完颜沙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副手,自从二十年前,完颜匡就已经进入都元帅府,成为自己的部下,南征北战,出生入死不知道多少次,深得自己信任。两人之间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他一句话,完颜沙又怎么可能不明白他心中的想法呢?
“元帅大人,是,我想知道。”完颜匡抬起头来,正视着自己的元帅,朗声说道:“无论郡主到底是金人还是汉人,只要元帅认她是女儿,就是金人。余下的事,就由我办了吧!”
完颜沙一双虎目,杀气一闪即逝,薄薄的嘴唇就像是一柄剑似的合在一起,冷冷的说道:“你是不信郡主?”
“末将不敢。”完颜匡微微欠身,继续大胆的说道:“但此事不仅仅关系郡主一人,而是关系到我们都元帅府的生死存亡。若是还有什么遗漏,末将想去查查……汉人不是有句话叫……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吗?”
完颜沙嘴角轻挑,微微一笑:“枢密院都拿在手里,你要做什么,只管做好了。”
伸手探入怀里,完颜沙取出一块小小的虎符,随手把那块带着体温的虎符丢在完颜匡的手中,淡淡的说道:“除了战时,这是第一次我把虎符交给你,不要让我失望。”
“元帅大人放心!”完颜匡坚定的看着都元帅大人,转身走出偏厅。
花园里,完颜沐沐满怀心事的走来,迎面和完颜匡擦肩而过,完颜匡沉声说道:“见过郡主。”
完颜沐沐这才如梦方醒似的,回礼道:“这么晚了,叔叔这才回去么?我爹是在书房还是客厅?”
“元帅大人在偏厅,应该还没走。”完颜匡笑了笑抱拳道:“我还有事,郡主,告辞了!”
完颜沐沐点了点头,目送完颜匡离开,轻移莲步走到偏厅之外,远远望去,只见那个魁伟高大的男人,昂然站在偏厅之内,手中把玩着一件小小物事,爱不释手。
完颜沐沐仔细一看,心中顿时一暖,那一块,不正是自己出生之时就挂在脖颈上的金锁?
第七十六章 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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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夜晚最是难熬,一到了午夜,更是叫人手脚冰凉。能够进被窝的,早就钻到被窝里,有老婆的抱老婆,没老婆的抱枕头,暖和去了。但是有些人,只能寒冬腊月的在大街上挨冻。
“真是命苦啊!”一个精悍的汉子,搓了搓手掌,忍不住原地蹦了两下,若不是这样,两只脚都已经快没有知觉了。
他身边的同伴,看起来约莫三十岁年纪,比他显得老成多了,急忙轻声叮嘱道:“别蹦了,熬过这一夜,明天就不是我们当班了。”
那个精悍的汉子愤愤的骂道:“怎么了?蹦两下都不行?这么冷的天气,叫我蹲在大街上,不就是上次赌钱赢了头儿二两银子吗?就跟我公报私仇,要我说啊,我们俩在南府就是不受待见,好事儿从来没轮到我们,有苦差事,就是咱哥俩顶上。再干两年,存点钱,老子就回北边打猎去,自由自在,也不受这罪了。”
老成的汉子苦笑一声,低声说道:“别抱怨了,上峰既然给了差遣,咱们还能说个不?好在也不麻烦,就是盯着看一夜罢了。忍忍也就过去了,想想打仗的时候,那刀光血影的,现在能活着就不容易了!”
精悍汉子愤愤然的还想说什么,终于闭上了嘴巴,一双眼睛盯着对街的那扇门,心里死活想不通,一个老婆子怎么犯得着用两位枢密院南府的精锐来照看。真是小题大做了!
街头忽然走出来一个人,摇摇晃晃,手里还拎着一个酒瓶子,时不时昂起脖子来灌两口,不知道是不是脚下踩到了冰,忽然一滑,仰天就摔了个四脚朝天,于是又哼哼唧唧、骂骂咧咧的爬起来,接着朝这边走来。
“不对,宵禁……怎么有人在街上喝酒?”老成汉子一皱眉:“这条街上住的有官员吗?”
“别瞎说了,这破街,哪个官儿会住这里?”精悍汉子取笑两声,脸色为之一变,显然是想到一种可能性,手掌已经按在腰间的短刀上,刀柄入手,十分趁手。心里这才安稳了一些,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从街口摇摇晃晃走过来的那人。
那人跌跌撞撞走了两步,又是一滑,这一次却是侧着摔倒,腰间一小块印鉴顺着石板路滴溜溜的一直朝前滚,这两个都是枢密院南府里的老手了,借着月光一看那印鉴,差点没笑出声来,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城卫里的管事,九品芝麻官,居然也敢大晚上的喝酒,醉醺醺的回家……
老成汉子到底是谨慎一些,按住身边的同伴,两人继续躲在黑暗处,静静的看着那个摔倒在地的人。
那人手脚并用,把酒瓶子也丢了,这才爬了起来,一身酒气的朝印鉴那里爬去,好容易爬到印鉴跟前,距离那两个枢密院南府的细作已经不远,忽然开口就吐,一股臭烘烘的酒水吐的满地都是。
精悍汉子再也忍不住了,跳出来扶着那个城卫小官说道:“不能喝就别喝,吐成这样舒服吗?”
“别管我……我……没醉……你,你谁呀?知道我是,是谁么?”那人含糊不清的翻着醉眼,大咧咧的骂道:“惹毛了我,抓,抓你回城卫去狠狠的打。”
“赶紧回家去,别在这里啰嗦了。”精悍汉子用力将那已经醉的软绵绵的身体拉了起来,摇头叹气道:“守卫所的丘八们,真是没有个体统!”
老成汉子微微一笑,迈步从藏身处走了出来,刚走出来就猛然一停,这么多年当细作的经验让他很清楚,一个喝醉酒的人,被人拉起来的时候,应该是脚尖着地,不住挣扎,因为使不上力。但是那人却是脚后跟稳稳的站在地上,这是马上就要发力的标准。
“小心!”两个字刚刚从那个老成汉子的口中吐出,那个醉汉本来搭着精悍汉子的肩头,忽然间手臂一紧,两根有力的手指扣住精悍汉子的喉头,随即右手亮出一支匕首,闪电般的在他心窝处连刺三下。一把将那失去力气的尸体推倒在一边,一个猛扑将老成汉子按倒在地上,匕首照着老成汉子的眼窝刺去!
那汉子大吃一惊,百忙中伸手抓紧了醉汉的手腕,可是吃不住对方力大,匕首依然一寸寸对着眼窝刺下,一点又一点接近!
老成的汉子喘着粗气,急促的说道:“别……听我说……”
可是醉汉却根本不理会他的言语,只管奋力把匕首一点点刺下。老成的汉子全身都已经紧绷,浑身上下一片冰寒,所有的力气都已经聚集在两只手上,却还是无力阻挡那支匕首的刺下,口中依然说着:“别这样……我……求你……”
醉汉忽然松开一只手,握成拳头,重重砸在自己握着的匕首上。随即闪电般的掩住那个老成汉子的嘴巴,一声撕破夜空的惨呼还没来得及叫出口,就已经变成了一声低沉的呼声。雪亮锋锐的匕首在眼眶里转了一个圈,血淋淋的拔了出来。
醉汉转眼之间杀掉两人,却是面不改色,站起身来,看也不看两具倒卧在地上的尸体,径直走到对街那里,敲了敲门。深夜里,敲门声听得十分清楚,一会儿,门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呀?”
“汴梁守卫所巡检,老婆婆开开门。”那个醉汉现在一丝醉意都没有,清清楚楚的说道。
屋里传来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执拗一声,房门打开,一个头发苍白的老妇人站在门口,抬头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诧异的问道:“巡检什么?”
“你是梁婆?专门给人接生的那个?”那男人问道。
老婆婆咳嗽两声,缓缓的说道:“以前是接生婆,现在老了,好几年都不做了。你到底是城卫所巡检,还是找人接……”
一个“生”字还在喉咙里,那个醉汉藏在袖笼里的匕首就闪电般的划破了老妇人的咽喉,一股鲜血顺着咽喉狂飙而出,那妇人惊恐的跪倒在地上,捂着脖颈上的伤口,支支吾吾的想要叫喊,却是一个字都喊不出口,直挺挺的跌倒在门槛上,一双难以瞑目的眼睛,看着那个高大的背影缓缓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一夜,汴梁城一点也不太平,接连发生好几起命案,但是官府却出乎意料的保持平静,并且在城门处悬挂告示,言称有江洋大盗进入汴梁城打家劫舍,杀人越货。官府悬赏一百两白银捉拿大盗云云,并且附上画像,看起来,还真有几分江洋大盗的味道……只是,所有的官员,都知道,这只不过是个幌子。
是给枢密院南府和都元帅府下台阶的幌子。
夹谷清臣愤愤的把手中的茶杯摔得稀巴烂,一双喷着怒火的眼睛仿佛要择人而噬,一群南府细作大气也不敢出,静静的站在南府大院里,等候这位枢密院副使的发落。这一次,南府的颜面算是丢尽了。但凡是能够为完颜沐沐身世作证的人,一夜之间死了个干干净净,或者被人袭杀,或者被人纵火,又或者因为屋里烧了炭炉不通气,被闷死在房间里。
但是夹谷清臣很清楚,这一切,都是都元帅府下得手。自己的脸上,算是被都元帅府狠狠抽了几巴掌,却没办法还手……
“一群饭桶!”夹谷清臣破口大骂道:“南府养了你们这群废物,简直是浪费粮食。一夜损失了二十多号人手,七个重要证人被杀。你们连对方一根头发都没留下来,难道说,南府要你们,就是吃饭睡觉的吗?”
细作们满脸羞愧,要是被汉人的细作司这么羞辱,也就罢了,好歹可以说是敌暗我明,不是我们金人太笨,实在是汉人太狡猾云云。可这一次的对手是都元帅府……大家好歹都是一样的,而且,南府的细作们比起都元帅府的那些探子,要有经验的多了。可是,这一次却是南府全军覆没,都元帅府大获全胜!
现如今,除了那些文碟上的话之外,一个人证都没有了。夹谷清臣想起来就气得想要杀人,就算是吵到金銮殿去,也只能跟完颜沙打嘴皮子官司,吵来吵去,完颜璟最多也就各打五十大板了事,自己能占到什么便宜?
“泠月,出来!”夹谷清臣指了指站在前列的女细作。
泠月朝前走了几步,低声说道:“副使大人请训示。”
“随我进来!”夹谷清臣背负着双手,转身走入书房之中。
泠月跟着走了进去,把门带好,刚刚关上房门,转过身来,一记狠狠的巴掌就打在泠月的脸上,火辣辣的疼,一股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
这个倔强的女子却是昂头看着夹谷清臣,一言不发。
“没有了证人,我们不可能扳倒完颜沙!”夹谷清臣从口袋里取出一块手帕,擦着手掌上的血迹:“你们太让我失望了。南府的细作,把脸丢了个干净。我打你,是给你提个醒,这样的事,绝对没有下次。自从朱紫衣死了之后,南府一直没有人系统的打理,以后我把南府交给你。好好替我给完颜沙找点麻烦出来,知道吗?”
泠月默默的看着夹谷清臣,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七十七章 喜日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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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汴梁一片肃杀之气,建康府里却是喜气洋洋,豹组的官兵数百人排着队伍,全部换了一身红衣,喜滋滋的要去娶嫂子去了。
无法和李飞镖一对新郎官平日里看起来不打眼,穿上喜服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一人骑着一匹白马,高高在上,脸上挂着幸福且有些腼腆的笑容。急的韩风在人丛中上蹿下跳,一个劲的大骂:“我说你们今天都没上没下了是吧,说了小爷当司仪,怎么没一个人听我的,都他妈给我让开!“
林珍和秦燕笑呵呵的把韩风给拉了出来,解释道:“这里成亲自有规矩,韩大哥今天可主不了事,非得儿女双全的不能。这不是把陆游大人给请来了吗?他是儿女双全的,而且文采飞扬,有他主事,韩大人还操心个什么劲儿?”
“让开,让开!”数骑烈马狂奔而来,后边穿着红衣的豹组官兵急忙闪开一条路,远远看去,却是叶东带着那几个和他一起在滁州养伤的官兵跑了回来,一行人跑得满头大汗,扯开嗓子叫道:“兄弟们,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儿个,算是赶上回来喝喜酒了。”
叶东座下战马撒开蹄子跑得正欢,忽然腰间一紧,身上一轻,被人抓住腰带提了起来,一回头却看到容元丰和楚天岚板着脸站在一边,急忙陪着笑说道:“两位大人,俺不是心急如焚么,忘记下马了,松手,我伤刚好,这么一用力,只怕旧伤复发……”
容元丰冷哼一声,把叶东放在地上,没好气的批道:“跑的这么快也没见你喘口气,要是这么容易就旧伤复发,你也不用在豹组混了。”
“开个玩笑……”叶东做了个鬼脸,低着头凑到韩风身边,这两个人一见面,顿时一唱一和的大呼小叫起来,争着要当司仪……
韩风正喊的高兴,忽然有人在背后用手指头点了点他,韩风一回头,看到小舞在身后站着,诧异的问道:“什么事?”
小舞脸色有些怪异,拉着韩风的袖子将他扯到人群之外,压低了声音附耳说道:“韩大哥,咱们留在临安的姐妹,有消息传来。”
“说!”韩风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豹组第一次办喜事,说起来,那是要多开心有多开心了。
“李家那里派了几个精干的人来,据说,太子妃有次在宫中失言,说是要让豹组的喜事变丧事……”小舞严肃的说道:“韩大哥,若是以太子妃这句话推测,你、李飞镖、小和尚、吟风姑娘和江江姑娘,都可能是这一次暗杀的对象。李氏家族和我们的仇结的深了,非如此不能解恨。”
韩风脸上的笑容嘎然而止,正巧无法朝这边看过来,韩风急忙挤出一丝微笑,朝无法点头示意,轻声对小舞问道:“消息属实?”
“千真万确。”小舞接着说道:“只是我们得到消息晚了,对方的人手只怕早就混进了建康府,现在想要排查也来不及。要不……今天就不成亲了吧?”
韩风脸色一变,斥道:“这怎么能行?”他也知道小舞是一番好意,现在人多,到了成亲的吉时,人就更多,数百豹组官兵,加上李飞镖以前狼组的同袍,还有许多前来祝贺的官员街坊,压根就不知道得有多少人。人一多,对方就容易浑水摸鱼。这五个是主要目标,至于是不是还要杀其他的人,就不得而知。与其冒险成亲,不如先不办婚事,抓到了这些人,再好好成亲,也安心的多。
但是风俗和规矩都在这里,一旦破了这个吉时,许多人都会觉得不吉利,而且,若是因为太子妃放出风声,这边就吓得不敢成亲,岂不是让人给看扁了吗?韩风皱着眉头想了想,轻声说道:“小舞,小心部署一下,把林大姐和秦姑娘也叫过来商议一番,这里是我们豹组的地盘,要是在自己的地盘上都吓得不敢成亲,以后还怎么做事?”
小舞点了点头,也是一脸无奈。
鞭炮噼里啪啦炸响,满地红纸,数百名豹组官兵嗷嗷乱叫,起着哄簇拥着两位新人朝前方走去。八匹披着红绸的白马开路,十六个旗牌手打着迎亲的旗号,两位新郎官喜滋滋的坐着高头大马,挂着大红花,要去接亲。数百名官兵乱七八糟的混成一团,叶东那个兴奋劲就别提了,人家娶老婆,他忙得跟要命似的。
韩风却是收敛了几分,若是不注意,还真的没有注意到,宾客之中,花雪带着一队狼组成员,悄然无声的离开了队伍,快速赶去月吟风和江江所在,那里虽然有宇文良和春三娘许多人在,也有一些原来出自教阅房的女子,在那里帮忙照看,却始终还是不放心。须得花雪亲自带着狼组保护,才能让韩风安心下来。
“林大姐,今天所有的酒水菜肴,都要你亲自检查。”韩风冷冷的吩咐道:“记清楚送酒的人和酒馆。若是有什么不妥,马上封店抓人,通知连江大人准备*。”
“另外告诉楚统制一声,必要的时候,要借用驻屯大军封锁建康府,真的有刺客在的话,我叫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韩风侧头对林珍说道。
“秦姑娘,组织人手,无需太多,五十人即可,沿途扫荡可能狙击藏身的地方,若是百姓人家,就给些钱财,拜托他们通融一下,行个方便。你用我们豹组的行文拿去。若是不予配合的,一律先行扣押,待到婚礼结束,再送去建康府审问!”
韩风揉了揉太阳穴,只觉有些头疼,看着在前边鸡飞狗跳的叶东,韩风冲着他招了招手。叶东一脸欢喜的跑过来,乐呵呵的问道:“韩大人,是不是有什么闹洞房的主意?咱们兄弟合计过了,从厨房开始挖洞,一直挖到洞房床底下,早前不出来,等到闹完洞房夜深人静的时候,好好的听房……”
“你他妈的真变态……”韩风在心里默默的骂了一句。
“叶东,挑一队兄弟,现在返回豹组。五十人!”韩风淡淡的说道:“把我们豹组大院监管起来,任何路径全部查看清楚,有陌生人混进来,唯你是问!”
叶东还没反应过来,诧异的反问道:“这跟闹洞房有什么关系?”
“闹个屁!”韩风一把提住叶东的耳朵,轻声在耳边说道:“刚刚得到的消息,太子妃派人来杀我们豹组的人,我、今天的两对新人都可能是目标。明白吗?”
叶东惊出一身冷汗,一脸玩世不恭的模样顿时收敛个干干净净,拍拍胸脯轻声道:“大人放心,包在我身上。”
“记住,要小心。”韩风叮嘱了一句:“自从江北回来,我是再也舍不得有人手折损了。你切勿大意。”
“嗯!”叶东点了点头,挑选了一小队豹组官兵转身离去。
韩风这才松了口气,侧头朝宾客那边看去,只见楚天岚等人朝自己微微笑了笑,明白他们也已经知道了消息,稍微放下心来,快步赶到两位新郎官身边。无法一回头,看到跟在后边的豹组官兵少了一小半,不由得问道:“怎么了?怎地少了许多人?”
韩风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无法的马屁股,说道:“那些兔崽子都回去想办法坑你去了。今天你成婚,这些没人疼没人爱的光棍们,可不都急红了眼呗。你且小心着,洞房里的花样,可多得很呢!”
李飞镖一听这话,傲然回头,朗声叫道:“今天闹洞房归闹啊,谁要是耽误了俺的良辰美景,莫要怪我一镖一个,打人不看面子。”
“别吹,你的镖呢?”人群中闹出一句话来。
李飞镖一拍腰间,顿时傻了眼,平时不离身的飞镖带子,已经不知去向了。回头一看,几个嘻嘻哈哈的豹组官兵正举着自己的飞镖带子,冲自己做着鬼脸。李飞镖一时气馁,喃喃的嘟囔道:“给我个门栓,一样当飞镖扔了……”
只是这样的威胁,已经是有气无力,却惹得那些豹组官兵起哄的更加厉害。
一路上鞭炮到处炸响,红屑满天飞,不知道多少老百姓跑出来看热闹,这一次排场这么大,数百名官兵都亲自来接亲,算得上是建康府这一百年来,最大规模的一次接亲。街上的老少爷们,男男女女,带着孩子,磕着瓜子,笑眯眯的围观!
街尾的人群中,两个带着大皮帽的汉子并肩站在一起,静静的看着远去的队伍,一人轻声说道:“点子都踩清楚了吗?”
“已经准备妥当!”另一人低声回答。
“很好,荣华富贵少不了你们的,太子登基之后,飞黄腾达更是不在话下。”之前那人淡淡的说道:“韩风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知道,这一次出手的,是东宫侍卫!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本事,这次还能逃过去!”
“那些人怎么办?”
那人冷冷的从牙缝里扣出两个字:“照杀!”
第七十八章 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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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飞的红纸铺满了道路,就在李飞镖的家里,两位新娘子已经被人打扮一新,红红的盖头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上,只等着接亲的轿子一到,就要盖上盖头,出嫁为人妇。左右的街坊把李飞镖家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吃着糖果,磕着瓜子,嘻嘻笑笑的看热闹。
花雪笑眯眯的帮两位新人打扮着,眼光却时不时的朝门外飘去,手下十余号人已经散入人群中。用他们最谨慎的眼光,观察着每一个可疑的人。赶到这里之后,花雪已经清点过人数,宇文良和春三娘这边来的人,一个都没错,暂时,这儿还是安全的。
等了许久,迎亲的队伍终于出现,街口,鼓乐手们吹吹打打的走了出来,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官喜滋滋的走在其后。那些等候多时的看热闹的人们,顿时起哄声连成一片。
站在门口迎接客人的春三娘看到了人群中的韩风,这位小衙内和平时有些不一样,说不出的神色,让春三娘诧异莫名。鞭炮一个劲的炸响,呛人的青烟和纷飞的纸屑,飘飘渺渺的直飞到天上去。
阳光不甚明亮,带着丝丝寒意的微风拂过众人的脸庞,却带不走脸上的喜色,两顶大红花轿落在门口,喜娘牵着新娘子缓步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红彤彤的盖头挡住了凤冠霞帔,一身红艳艳的喜服,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喧嚣声、鞭炮声、起哄声、马鸣声……吵吵闹闹的让人几乎听不清楚自己说的话。韩风轻轻的抬起头来,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自己在明,对方在暗。太子妃是打主意要自己的命,若是真刀*的放马过来,倒也不怕了。就是这种令人摸不着脉络的阴谋,才更加让人心慌!
“主要目标全部出现。”人群中一个矮小的汉子,一点儿也不起眼的混迹在其中,偶尔抬头的时候,看到那一双眼睛,却是锐利明亮。他轻声对身边一个男子说道。
“稍等片刻,还没有聚在一起……”那男子低声回应道。
两位新娘子被喜娘牵着手领了出来,急不可耐的新郎官就要走过去,却被几个嬉笑着的姑娘拦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新娘子进了大红花轿……
“起轿……”
随着轿夫一声呼喊,鞭炮再度炸响,忽然之间,一束烟花从人群中飞出,在天空中炸响,一朵艳丽的菊花出现在半空之中,停留片刻,随即消失不见。韩风心中一紧,急忙喝问道:“谁放的烟花?”
众人面面相觑,这次婚礼,豹组的确准备了烟花,可没准备在这儿放,现在都囤积在豹组大院里,准备天黑了好好热闹一下。这一束烟花,绝对不是豹组中人放的!
一颗黑乎乎的圆球霍然出现在半空之中,飞到最高点,似乎顿了一顿,随即以奔雷之势朝着花轿所在的大门口落下。花雪只来得及看了一眼,立刻嘶声尖叫起来:“小心……蒺藜火球……”
“卧倒……”韩风一把拽住在马上的李飞镖,两人跌倒在地,双手抱紧了头颅。
一声巨响,浓烟滚滚,偌大的蒺藜火球炸裂开来,在火药的冲击下,数百颗铁蒺藜四处横飞,嗤嗤作响,不知道有多少人受了伤。惊呼声、呼痛声不绝于耳。韩风刚刚想要跳起来,一抬头却看到两个闪着火光的蒺藜火球再度落下,急忙拉着李飞镖朝外围一滚。砰砰又是两声连响,硝烟迷眼,根本看不清四周的情况,四处横飞的铁蒺藜打穿了许多人的身体,墙上,地上,到处都是血迹。
嗖嗖嗖,三颗蒺藜火球再度落下,爆裂开来……
良久,再没有听到有火球飞来的声音,弥漫着硝烟的街道上,到处哭声一片,有人失去了儿女,有人失去了妻子……受了伤的人,无助的躺在地上,任凭鲜血顺着伤口流下,无力的呻吟着,叫喊着……
韩风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眼前迷茫一片,接连六颗蒺藜火球落在这里。之前还披红挂彩的大红花轿,已经支离破碎。韩风的小腿被一颗铁蒺藜打穿,鲜血顺着裤管流了出来,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脸上有血污,有灰尘,却掩盖不住那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
无法躺在地上,身下一滩血迹,伸在一旁的手指还在微微蜷缩,却是再没有力气能站起来。手指,还指着花轿所在的方向!
或许是爆炸声让人耳鼓震荡,韩风好像什么也听不见,跌跌撞撞的扶着溅满鲜血的墙壁,一步步朝前走去。
花轿已经支离破碎,而坐在花轿里的新娘子……韩风只朝里看了一眼,就立刻扭过头,不忍再看。站在远处没有受伤的豹组官兵一窝蜂似的赶了过来,将韩风护在中间,叫嚷着,咒骂着,兵刃出鞘。
韩风抬头看去,越过人群,刚刚爬起来的李飞镖,正在朝这边看来,那是一种带着乞求,带着绝望的目光。却迎上了韩风那无可奈何的双眼。刚刚站起身的汉子,立刻跌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全身的力气,似乎一瞬间被全部抽走,再也无力支持身体,脸上的神色说不出的绝望,随即又艰难且缓慢的撑着墙壁站起,朝这边,一点点挪动着脚步!
花雪的脸上也带着血迹,一身华服狼狈不堪,呆呆的看着韩风。她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这么狠,调动了军中的蒺藜火球、霹雳火球来进行暗杀……这已经不能叫暗杀了,这是把刀架在脖子上的明杀。
韩风却是出乎意料的一句话也没说,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豹组的官兵扩大守护圈,几乎将整条街道占据。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建康府的官差风机火燎的赶来,将伤者一个个送去医堂,将死者的尸体整理妥当。
“骑都尉大人,已经查到蒺藜火球是从哪里发射出来的。”飞速赶来的几名狼组细作,为首一人指着西边的方向:“一里外,有一处园子,一个月前被人买了下来。在那里,有三架经过改装的小型投石机,和军中所用不同。这样的投石机不能拆卸,不能移动。唯一的好处就是,它是利用弹力发射,固定准头很简单。和军中投石器需要牵引的不同。我们赶到的时候,对方人已经走了……现在正在追查当初买卖地契的时候,是什么人登记的!”
“查不到什么,他们不会用真名的。”花雪摇了摇头,有些担心的看着韩风。
小舞带着一队人赶到这边,缓缓走到韩风的身边,看着一言不发的韩风,无奈的跟花雪交换了一个眼神。
“小舞,我应该让他们今天不成亲的。”韩风忽然开口,满是自责:“是我的错!”
“韩大哥,我们在明,对方在暗。防得了一时,也防不了一世。你不要这么自责了……”小舞轻声安抚道。
韩风还没说话,忽然一条人影冲过来,势如疯虎一般将韩风推在墙上,一手按着他的脖子,一手指着他的眉目,怒吼道:“你早就知道有人要下手,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还要到这里来?”
“是我的错!”韩风喃喃的说道:“你杀了我吧……”
“我杀了你……”
花雪等人急忙一拥而上,把已经疯疯癫癫的李飞镖按倒在地上,七手八脚的将他抬走。韩风却是抱着脑袋,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把脑袋深深的埋在臂弯里,一言不发。
官差、官兵、仵作、大夫……许多人跑来跑去,受了伤的人不下百十个,当场就已经死亡的人,至少也有十来个。到处是斑驳的血迹,到处是断肢残肉,建康府的大员们越来越多,聚集在这里。没有一个人说话,俱都静静的看着韩风!
“封锁城门,全面排查!”连江吩咐道:“凡不是本地户籍的,全部扣留起来,要一个个查下去,绝不教人走脱!”
看着楚天岚,连江接着说道:“楚统制,劳烦你派一营兵马,在城外封锁,我担心那些暴徒,会从其他路径离开建康府,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都要劳烦楚统制封锁了!”
“放心!”楚天岚拍着胸脯说道。
陆游蹲在韩风的身边,看着抱头不语的韩风,悠悠的叹了口气,轻声安抚道:“贤侄,如今,你更要振作起来。这些死伤的人,都等着你给他们报仇呢!要是你就这么颓废下去,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没有,我不是在颓废。”韩风抬起头来,看着陆游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在想,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报了这个仇!今日他们做的一切,我都要叫他们双倍奉还!”
陆游心里一冷,他知道,韩风的对头是太子妃,他也知道,这一次的主谋就是太子妃。面对这样的对手,韩风要拿什么才能让太子妃,双倍奉还?
但是看着韩风那双充满杀气的眼睛,陆游很清楚,这句话,绝不是说说而已!
第七十九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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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静的庭院里,一位红衣少女反身关好房门,轻轻的走出廊台。
韩风包扎好小腿上的伤口,靠在廊台尽头的扶手上,看到秦燕出来,便低声问道:“他们俩的伤势怎么样?”
“李飞镖没有重伤,只是悲伤过度,昏过去了。大夫给开了药,稍候醒来吃点药就没事了。”秦燕叹息一声说道:“小和尚就有些麻烦,几颗铁蒺藜打在肚子里,大夫给钳了出来,止了血,只要能醒过来就好。”
“知道了。这几天要麻烦你们照顾一下。”韩风低头看着腿上染着血的伤口,淡淡的说道:“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受了伤,需要静养,谢绝见客。”
“你要去哪里?”秦燕诧异的问道。
“报仇。”韩风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难道你打算一个人拿着刀杀到临安城去,手刃了太子妃和李四维?韩大哥,仇是一定要报的,却不是这么报法。大家都很难过,每个人都想现在就把李家灭门。可是你这么回去,有用吗?”秦燕伸手拉住韩风的胳膊,坚定的摇了摇头。
廊台转折处,小舞和林珍并肩走了过来,听秦燕这么一说,两名女子毫不犹豫的表示反对。四个人低声吵成一团!
“我不是冲动。”韩风低声说道:“今日太子妃手下已经得了手,消息很快就会传到临安。那时候李家人一定很开心。人在高兴的时候,就会疏于防备,而且,他们不可能猜着,我带着伤也会回去找他们的麻烦。我是不可能冲进东宫杀了太子妃,但是进李府杀掉区区李四维,还是极有成算的。”
“除非我也去。”秦燕淡淡的说道:“既然是去报仇,怎么能不带上我?至少,姑娘那一手弓箭也不是吃素的。”
“我也去!”小舞刚刚说出口就被韩风拦住。
“小舞,这次你不要去。”韩风左右看了看,接着说道:“谁都知道,一贯是你照顾我。如果你我同时不在建康府,只怕就有人能猜到*分。你要假装我在静养,每天来我房间照料。秦燕平时和建康官府接触的少,她和林大姐陪我去就行。豹组还有许多事要你来安排。留下!”
留下两个字,韩风说的斩钉截铁,小舞无奈的看着他,伸手拉住林珍和秦燕的手,轻声说道:“拜托两位姐姐了。”
“为什么不告诉花雪?”秦燕问道:“暗杀这种事,狼组的人最是拿手。”
韩风摇了摇头:“他们虽然和我关系不错,可是要狙杀朝廷大员,和太子妃作对。这么冒险的事,没必要让他们参与。除非,有朝一日,整个狼组也成了我的人!离开建康府之前,你们先随我去个地方……”
三名女子点了点头,一片乌云掠过天空,把淡淡的月光隐藏不见,接下来,只怕又是一段坏天气。
“曹大人,建康府搜了个底朝天,却怎么也想不到。我们就在曹大人家中喝酒呢!”一个嘴角长着一颗痣的男子微笑道:“曹大人,这次要多谢你帮忙了啊。六颗蒺藜火球……我们还真不好找呢。”
曹宗卿淡然一笑,端起酒杯,浅浅的饮了一口,谦逊的说道:“丘护卫,都是为太子办事,哪里用得上一个谢字。”
那几个从临安城来的人,齐声笑了起来,大家推杯换盏,吃着新鲜的长江鱼,喝着温暖的女儿红,说说笑笑不亦乐乎。这几名东宫侍卫,都是太子妃的心腹,也是这一次来建康府执行对韩风暗杀任务的刺客。如今,却都在曹宗卿的家中,喜笑颜开。
嘴角带痣的丘护卫朗声笑道:“曹大人何必谦逊?过了年,官家就会让位给太子。这一次,曹大人为太子妃立下这么大的功劳。空话我也不多说,兄弟来建康府之前,太子妃就让我带话给曹大人,只要这口气顺了。太子登基之后,曹大人先放到福建路做个安抚使。然后调回临安,到时候,可就是一步登天了啊!福建路虽然不比江南路富庶,可那里海路贸易十分繁荣,泉州那里,每天入海的货物价值百万贯。管着福建路,也是肥缺一个。曹大人,到时候可不要忘记了提携小弟啊!”
曹宗卿放下酒杯拱手道:“这都是太子和太子妃赏识下官而已。只可惜,韩风的命太大,六颗蒺藜火球居然也没要了他的命。连他的左膀右臂也没炸死一个。我派人去看过了,韩风和李飞镖在养伤,那个小和尚伤的很重,是不是能活下去,现在还难说,只是炸死两个女人。我还怕跟太子妃面前交不掉差呢!”
丘护卫急忙说道:“曹大人说哪里话来,韩风那小子就算现在跳的再欢,将来太子登基之后,想要捏死他,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这一次,叫他们什么豹组的喜事变了丧事,太子妃出了这口恶气,就是曹大人的功劳。”
那几名东宫侍卫跟着说了几句,无非都是阿谀奉承,拍马屁的话语,正说得开心,忽然一人觉得不对,手里一软,酒杯咕噜噜的滚落在酒桌上,酒水洒了一桌。
那人急忙陪着笑脸说道:“真是丢人,喝多了,就连酒杯也拿不稳……”想要伸手去把酒杯拿起来,却是胳膊软绵绵的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曹宗卿淡淡的笑道:“拿不起来就对了,你喝了我细作司的药酒,少说也喝了十来杯了,若是还能拿起来杯子,那可真是见鬼了!”
其他几名东宫侍卫知道不妙,想要反抗,却都是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不由得吓了一跳,惊呼道:“曹宗卿,你想干什么?”
丘护卫一脸无辜的说道:“这就是杀人灭口了!这么多人回临安,太扎眼了。我和曹大人把你们都给杀了,尸体找个没人的地方给处理掉。到时候,我一个人回临安,曹大人也好安排。再说了,太子妃要杀官员,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用你们的时候,让你们知道也无所谓。用完了,还留着你们做什么?”
那几个东宫侍卫正要破口大骂,忽然间看到曹宗卿脸色一变,软瘫在椅子上……
丘护卫诧异的看了曹宗卿一眼,问道:“怎么?酒壶里的机括失效了么?你莫不是也喝下去了药酒?”
曹宗卿有气无力的说道:“不是那种药酒……快点干掉他们几个,马上叫我的部下来,细作司里有解毒的高手。”
丘护卫答应一声,伸手去抓腰间宝刀,刚刚将那一柄钢刀拔出来,手头忽然一点儿力气也没有,拿捏不住钢刀。当啷一声,锋锐的钢刀掉在地上!丘护卫和曹宗卿两人面面相觑,心中齐齐一凉,都知道这一次是被人暗算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个声音不带任何感**彩的在门外响起,随即房门被人一巴掌推开,几条人影出现在房门口。
“韩风?”曹宗卿惊恐的看着门口的男子,忍不住出声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韩风就像看着死人似的,盯死了曹宗卿,一步步走进房间里,淡淡的说道:“你三番五次想要我死,如果不是太子妃在后边给你撑腰。给你天大的胆子,你也不敢招惹韩家。这次太子妃的人,居然能用蒺藜火球在城内对我进行暗杀……”
“那可是蒺藜火球啊……如果是金人想在城内架设投石机,再把几颗蒺藜火球带进城来。那你这个细作司头儿也就不用做了。”
韩风走到曹宗卿的面前,伸手按住他的颧骨,手指头带着一丝冰凉在他的眼窝下移动。
曹宗卿知趣的闭上嘴巴,这时候要是说错了什么话,韩风只需要弯弯手指头,就能把他的眼珠子扣出来。
“建康府是细作司总部所在,怎么可能被人在眼皮子底下安装投石机,并且带着蒺藜火球混进城来?除非,细作司鸽组、鹰组的探子们都变成了瞎子、聋子……而整个细作司,能够把鸽组、鹰组都变成了聋哑人的,除了曹大人你,再也没有第二个了。你说,我不来找你,还能来找谁?”
韩风冷笑一声,回头指着站在门口的两名女子说道:“来到你家,居然能看到这些想要杀我的人汇聚一堂,真是省了我不少功夫。你的贴身护卫,都被秦燕制服。酒水里的药,林大姐替你们又加了一些料!曹大人,曹宗卿……认命吧!”
半晌没有说话的丘护卫忽然开口道:“韩风,你想怎么对付曹宗卿都行。但我是东宫四品带刀侍卫,我要是有什么事,整个东宫数百侍卫,没有一个会放过你。再说了,跟太子、太子妃一比,你韩风不过是个小人物而已。硬碰,对你韩家也没有好处。韩风,你放了我……回到东宫之后,我在太子妃面前替你求求情。或许太子妃宽宏大量,会饶你一命……”
“你也算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韩风伸手拍拍丘护卫的脸:“在东宫待久了,果然脑子都变得跟猪一样!”
伸手捡起丘护卫掉在地上的钢刀,韩风淡淡的说道:“借刀一用!”
狭窄的餐厅里,钢刀飞舞,几颗圆滚滚的人头咕噜噜的滚落在地上,染红了地上雪白的毛毯,一股股热血狂飙,喷得窗纸上、墙壁上到处都是……只剩下已经吓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曹宗卿和丘护卫。
“带着他们俩,走!”韩风冷冷的吩咐道。
第八十章 她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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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宗卿悠悠醒转过来,深夜的寒风从脸上拂过,那一丝丝刺骨的寒意,让他几乎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当眼睛适应了黑暗,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两扇已经破烂的大门,断裂的围墙,似乎洒着血迹的地面……
满地都是碎砖瓦,烂木头……曹宗卿心中一惊,急忙坐起身体,却发现双手被牢牢的绑在一起,而那个丘护卫却是比自己更早一步醒来,正靠着墙坐着,沉默无语的看着自己。
“这儿,就是你们今天用蒺藜火球炸死人的地方!”韩风拎着丘护卫的刀,缓步走到两人面前,指着地上的血迹说道:“你们只怕还没过来看看吧,这些血迹,这些人命!你们两个,手上染着这么多无辜人的鲜血,心安吗?”
曹宗卿知趣的闭上嘴巴,一言不发。他知道这儿发生了命案,而李飞镖的左邻右舍也有不少人受伤。如今这儿已经被建康府封闭了起来,直到处理完备,才会重新开放街道。现在,就算自己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得到。与其这样,不如省点力气,静观其变。
丘护卫已经没了之前的锐气,他被韩风说中,在东宫待得太久了,又是太子和太子妃眼中的红人。向来都是趾高气昂的,就算是有些官员,看到他这位四品带刀侍卫,也要客客气气的叫一声丘护卫。韩风和太子妃之间的恩恩怨怨,丘护卫早就已经听说过,他只当那是个胆气比脚气还大的汉子,没想到的是,韩风这一次,真的在杀人,虽然那几个侍卫,自己也准备给灭了口。可看韩风的意思,曹宗卿跟自己,也没准备留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韩风……”丘护卫支吾着开了口,一抬头看到韩风冷冷的眼神,心里一个哆嗦,急忙改口道:“韩衙内……”
韩风回头对秦燕说道:“让林大姐和小舞看好了路口,不许任何人接近。”
随即,韩风转身轻笑着对两人说道:“说真的,一个是细作司头儿,一个是东宫侍卫长。哪个都比我官大,哪个放出去都是不得了的人物。这样好了,咱们听天由命,你们两个,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你们自己选吧,看看是哪个愿意为了对方而牺牲。”韩风嘲讽的冷笑一声,走过去割开两人手臂上的绳索,退了两步说道:“又或者……杀掉对方也行!”
秦燕抬起手上的长弓,利箭冷冷的对准了曹宗卿,又缓缓的移向丘护卫。
曹宗卿知道秦燕在豹组也是首屈一指的神箭手,当日劫法场的时候,神弓利箭就十分惊人。若是自己有什么动静,秦燕只需要一松手,自己就得身上穿个窟窿!
“丘护卫,别信他。”曹宗卿咬着牙说道:“韩风是要我们自相残杀……就算你杀了我,他也不会放过你!”
丘护卫就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眼巴巴的看着韩风,嚅嗫着问道:“你说话算数吗?若是已经死了一个,是不是就真的不杀我?”
韩风抱起双臂,倒提着那柄钢刀,刀上还有几抹殷红的血迹,眼看着那溅满鲜血的墙壁,韩风只觉一阵热血上涌,冷冷的说道:“你有得选吗?”
“你死好过我死……”丘护卫翻身一个饿虎扑食朝曹宗卿扑过去,这些年来在东宫养尊处优,又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刺客行刺的案子,这些侍卫的身手已经荒废的很了。丘护卫多少还有些老底子,但是他也明白,自己绝不是韩风的对手,方才在餐厅里,那快如闪电、猛如奔雷的几刀,哪怕是自己鼎盛时期,也未必能够耍的出来,更何况是现在呢?
韩风说得对,自己根本没得选。只能寄希望于自己杀死曹宗卿之后,韩风会放过自己一马……无论怎么说,自己只是奉命行事,算不上什么首恶,就算那几个蒺藜火球,也是曹宗卿找来的。用蒺藜火球暗杀的计划,出自曹宗卿的手笔,到时候自己杀了他,好好跟韩风解释一下,好歹也是东宫里有头脸的人物,未尝不能保住一条命!
再说了,就算自己不动手,曹宗卿那个老狐狸难道就不会动手吗?
曹宗卿又惊又怒,喝骂道:“你疯了?杀了我,你也活不成……”
丘护卫猛然将曹宗卿掀翻在地,双手紧紧的掐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子没得选,只能赌一把。你活了一把年纪,什么都够了,老子还没活够呢……”
曹宗卿被他掐住,脸色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爆的老高,双眼渐渐泛起,就连舌头都已经伸了出来,双手在地上不住摸索,忽然间手边一疼,似乎抓到一块石头,急忙抓了起来,扬手砸在丘护卫的脑门上!
砰!丘护卫额头被重重砸到,一股鲜血顺着鬓角流了下来,双手再也按不住,曹宗卿趁势一脚将他踢开,双腿在地上蹬着,蜷缩到墙边,大口大口喘着气。好容易缓了两口气,冲着韩风喊道:“冤有头债有主,我曹宗卿只不过是奉命行事,你若是有本事,杀去东宫啊……怎么说,细作司我做主,你若是杀了我……”
话还没有说完,丘护卫擦掉眼角上的鲜血,又是一个猛扑上来,伸手抓住曹宗卿的耳朵,奋力撕扯。区区一片耳朵,哪里吃得住一条汉子的硬扯,转眼间,耳边就被撕裂,鲜血顺着脸庞不住朝下流……曹宗卿疼的连声大叫,捏紧了拳头在丘护卫肋下接连打了几拳。
丘护卫咬紧牙关,忍着剧痛,手腕一翻,将他那片耳朵撕下,转身勒住了曹宗卿的脖子,一拳重重打在曹宗卿的太阳穴上。
一瞬间,曹宗卿头昏眼花,茫茫然不知身在何方,只是下意识屈起手肘,奋力朝后方撞去。曹宗卿也不是一个文弱书生,一肘子下去,咔嚓一声轻响,显是丘护卫的肋骨断了一根,断骨刺入肉中,剧痛无比!
“你死了最好……”丘护卫喘着粗气叫道:“老子不能死……”
曹宗卿嘶哑着嗓子尖叫道:“别傻了……韩风不会放过你……”
他的手肘还在一下下朝丘护卫的肋下撞去,丘护卫勒紧了手臂,死死不肯放手,一股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一声声闷哼着,但是丘护卫能感觉到,手臂下的曹宗卿,一肘又一肘的力量正在慢慢变小。
“丘……”曹宗卿两只眼睛似乎要凸出来似的,断断续续的嘶声叫道:“你……也没法活……”
“他活不活,我说了算!”韩风将手中的刀尖抵在地面上:“我说了,你们两个人,只能活一个。”
丘护卫粗重的喘着气,一只手臂伸到曹宗卿的脸上,缓慢的摸到他的双眼上,曹宗卿浑身冰冷,挣扎着狂叫道:“不……不……”
“快死吧……”丘护卫双指用力朝下一扣,深深扣入曹宗卿的眼窝,用力一带,血淋淋的手指带着曹宗卿的两颗眼珠子拔了出来,随手丢在一边,剧痛之下,曹宗卿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双臂奋力一张,将丘护卫震开,手脚并用,胡乱朝前爬去……两个深邃空洞的眼眶里,还在不住的滴着血!
正爬着,曹宗卿忽然撞到一个人,下意识的伸手去抱那人的腿。
可是耳边却听到韩风冰冷的声音:“你可以死了!”
钢刀带着一道雪亮的电光猛然劈下,顺着曹宗卿的脖颈,分毫不差的剁入他的颈骨,将他的头颅切豆腐一般卸下,一股鲜血从腔子里喷出,染红了韩风的裤子。那一颗没有双目的头颅,在地上滚了两圈,终于停了下来,一具无力的尸体,轰然扑倒在街上,激起一片灰尘!
“扑街货!”韩风狠狠的吐了口口水,伸脚将曹宗卿的尸体踢开。
“韩衙内……”丘护卫喘着粗气,挤出一丝笑容看着韩风:“曹宗卿死了,真的不关我的事,我是条狗,太子妃叫我去哪里,我就得去哪里。她叫我咬谁,我就得咬谁……韩衙内,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将来用得着丘某人的地方,就算是赴汤蹈火……”
“这儿是今天我的人遇难的地方。你跪下,给他们磕三个响头!”韩风冷冷的说道。
“我磕,我磕……三十个也行!”丘护卫连滚带爬的爬到韩风脚下,跪倒在曹宗卿那一片血泊之中,脑袋重重的顿在地上,砰,就是一记响头。
砰,砰!
丘护卫磕头就像小鸡啄米,接二连三把脑袋撞在冰凉的青石板地面上,生怕韩风觉得不够响,不知道磕了多少个头,才抬起血肉模糊的额头,挤着笑脸说道:“韩衙门,我回去给他们设祭……别杀我,我这么贱命一条,杀我还脏了您的手。”
韩风淡淡的看着他,轻声说道:“我说过不杀你!”
丘护卫喜出望外,又磕了两个天,口称:“韩衙内果然是信人……小的……”
话语嘎然而止,一支利箭天外奔雷一般飞来,刺穿了丘护卫的头颅,将那一颗丑陋的脑袋钉在地面上。
韩风耸了耸肩膀:“可是,她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