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尅孢鬼
随着老人的这声大吼,他猛地双手在逍遥椅上一撑,人已经站了起来!
他不是腿脚都已经断掉了么?
然后,他用力一咬,张嘴便喷出了一阵血雾!
接着,他的两手开始交叉,摆出一个个复杂却又十分熟悉的手印来!
“临!兵!斗!者!”随着他手指的挥动,血雾变得十分浓稠,竟是让那股压力重新汇集到了我的身上!
这一次,压力比起先前更重了数倍不止!
我再也迈不开脚下的步子!
无论如何,我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利用九字真言来对付我。
剩下的五个字被他一字一字的吐了出来:“皆!阵!列!前!行!”
随着最后一个“行”字出口,他的浑身散发出一股浓郁的光,给人的感觉,好像瞬间从那种苍老中恢复了一般,变成了一个已经年轻二三十岁的人,容光泛发。
不得不说,他的本领确实已经站到了这个世间本领的巅峰处,这九字真言竟是被他生生当成了激发身体潜力、燃烧生命力的本领。
这就是燃烧生命力的象征,我相信,他接下来肯定会有施展一个无比巨大的术法!
然后用它来对付我!
果然,他沾了沾嘴角的血液,开始在手掌画着什么东西。
看来,又是在写字。
他的本领,似乎都跟“字”有关,比如说刚才的那个大定身术,是因为他在掌心写出了一个“定”字。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的话,如果他在掌心写出一个“死”字,那又该怎么办?
难道我真的会死去?
可是这时候,就算我的头部已经变成了旱魃之首,我也无法再挪动半步。
还好,影子已经仗剑而出,把四灵兽给刺得伤痕累累,随即烟消云散在阵中。而他本身也快速的在八卦里面穿行,各种转动,看样子是在破阵。
乾、兑、离、震、巽、坎、艮、坤,是为八卦,又分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只有找到生门杀出,才能破阵。
影子应该不懂八卦,可是他胜在速度快,在光影之间迅速穿梭,一个门不行就再试另一个,任凭你变化再快,也快不过他的脚步。
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从阵中脱身而出。
可惜这时候,老人已经在手中画完了他的东西。
他抬起手来,对准了我。
他的掌心,画着一个八卦,八卦的中间,有阴阳两条鱼,阴阳鱼的上面,浮着一个字:“逐!”
没错,就是驱逐的逐字。
然后,我就感觉到那个字在我的眼前逐渐的放大,一直大到几乎如同一张桌子!
接着对我迎面压了下来!
这时候,影子也正好从八阵之中飞出,怒吼了一声,扬剑拦到了我的面前!
时间静止了。
空间与时间交错,仿佛在一条白色和黑色的带子上穿梭,犹如古老的录影带,每一段里都有一段记忆。
我穿梭了时间,穿梭了空间。
我又出现在了那所黑房子里。
那个奇怪的地方,有着血红色的血池,以及已经巨大的黑色石柱。
我的面前,站着影子。
我抬头看了看我的手,这时候,我的右手已经龙鳞遍布,伸手摸了摸脸,脸上也是布满了光滑的鳞片。
这就是我的真身。
难道说,影子要和我融合了么?
我看着眼前的影子,问出了这个疑问。
“抱歉,我欺骗了你,我不是你的影子。”影子笑着,揭开了戴在脑袋上的黑袍兜帽,露出了跟我一模一样的面孔。
他的容貌,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他还是我的样子。
“你……?”一时间,我被他这个答案所震惊,不知道该问他什么好。
“其实,我是一个鬼。”他说着,轻轻抓了一下头发。
他的脸随后发生了变化!
从我的样子,轻轻的扭曲,轻轻的融合,由他变成了“她”,变成了一个短发的女孩!
这怎么可能?!
我震惊的望着她,看着眼前这个分明很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女孩,她的容貌,居然跟我有那么几分相似!
“你在三岁那年,走失了主魂,你还记得是怎么走失的么?”
经过她这么一提醒,我瞬间明白了过来,原来是她!
我想起来,她居然是尅孢鬼!那个拐走我主魂的鬼!
“真的很抱歉,你的影子已经被我吃掉了。”她说着,嘻嘻一笑:“其实,你也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影子,毕竟我平时都是以你的容貌现身的,而且我俩是真正的不分彼此,生死牵连的!”
怪不得她能够冒充我的影子,甚至我根本就无法察觉到半天异常,这么说来,她其实是继承了我影子的特性,不是我的影子,却又是我的影子。
很怪异的感觉。
我就说,旱魃无魂无魄,是怎么会有影子的,原来,影子本身就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
“你……为什么要骗我呢?”我很忧伤的问。
我很失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最宝贵的东西被别人拿走了一样,说不出的心痛。
自从影子出现以后,我一直觉得我不是孤独的,我起码还有个影子,是知道我的一切,与我同生共死,与我逆天活命!
可我错了。
这种心痛,是一种无助,我终究还是要一个人孤单的去战斗!
为什么?
“因为我要救你,我俩的命栓到了一起,你死了,我也无法存活!”尅孢鬼看着我,一转身脱下了身上的黑袍,露出妙曼的身姿。
黑袍下面,什么也没穿。
这时候,我是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些美景的,而且,看她的身体,总让我有种伦理失常的感觉!
那可曾经是我自己啊!
她轻轻把手中的长剑和黑袍递到我的手上,露出一个笑容:“接下来的路,就要你一个人去战斗了!记住,不要迷失自己!只要找到那把伞,你就能够回来的!千万记住,找到那把伞!”
“要不然,你就永远回不来了!”她把两手握成喇叭状,对着我大声喊道!
她的容貌随即越来越模糊,声音也越来越小!
在离开的那一瞬间,我注意到,整个黑房子轰然倒塌!
第407章 未知
随着黑房子的碎裂,尅孢鬼的样子逐渐的淡出在我的视野中,直到只剩下一片虚影。
而我的周围,也幻生出一条条七彩缤纷的光晕,给我的感觉,好像是在完全由光组成的通道中穿行一般!
我可能回不去了。
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因为在我的眼前,在我的四周,我能够见到明显的、由空间和时间组成的碎片,那是一种我从大到小的、一种时光的倒退。
没有个碎片,都是一个画面。
从现在上山,然后到圆通山,一直往前推,直到新南,大朝山脉,甚至陈家沟,火葬场!
速度越来越快,一直退到我当医生、我习武,我的童年!
电闪雷鸣之中,我孤身被锁在一副铜棺里,任由霹雳划过夜空,闪电击打在铜棺之上,地上升腾起漫天火焰,将整个铜棺包围!
炙热的感觉涌遍我的全身,我处身的铜棺之中,甚至泛起了暗红!
这场景,是我当年渡过天劫、成就旱魃真身时候的情形,一直被我深深的埋在脑海里,因为那痛苦,实在难以去回忆。
接着,记忆继续往前,到了小时候住在姥姥家的那段日子,闪动过那时跟邻居家阿姐上山摸鸟、地里偷瓜的情形来。
随后,直到一片寂无。
什么也没有,一片黑暗,而我,能够感受到时间继续还在前行。
如果我猜想没错的话,这个时候,我的“思想”已经脱离我的身体,在进行一场漫长的旅行。
“逐!”
我终于想通了这个字的含义,这分明就是放逐的意味!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的思想似乎已经被放逐到了无边的黑暗
里!
那么,他打算把我放逐到哪里?
难道说,这个黑暗正如宇宙一样,我会漫无目的一直在游荡,一直游荡到死?
这岂不正是僵尸的本意,浪荡失所,被天地人三界摒弃在六道之外!
尅孢鬼告诉我,让我找到那把伞,只要找到它,我就能回来。
可在这种甚至已经超过四维,近乎是五维的空间里,我去哪儿找那把小伞?
难道说,老人释放出的这个术法,跟那把小伞有一定的关系?
就在我有那么一种错觉,也许是等了好久好久,也许又只是等待了一瞬间的时候,我的前方,开始泛白。
由漆黑泛白,渐渐变到朦胧,周围如同处身于一片大雾中!
紧跟着,场景陡然变幻,光芒乍起,四周满满充盈着无数的白光,就好像一把强光手电猛地射到了脸上,让我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眼睛里,甚至满是灼热引起的疼痛!
我猛地大叫了一声,伸手捂住眼睛,只觉得耳边传来呼啸的声音,就好像我整个人瞬间出现在了飞机上,然后从半空中往下坠落一般!
再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哗啦!哗啦!哗啦!”
耳边传来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是浪花在跳动的声音,我甚至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冰冷的水漫过我的腰间,让我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我居然会感觉到冷!
我有些想笑,我不是旱魃么,以我的体格,就算冬天打着赤膊下河捞鱼,也不会感觉到冷才对,可现在,我竟然会产生这种感觉来,这怎么可能?
难道,我已经死掉了么?
我不知道死人会不会感觉到冷,可我知道,我还没有死。
因为就在这一瞬间,我的身上传来了一股温暖的气息,涌遍我的全身,从上到下,勉强让我的呼吸恢复了那么一点。
就这么一点点的温暖力量,维持住了我的生命。
没错,就是生命,我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微弱的心跳以及呼吸,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我能够这么明显的察觉到空气的清新,氧气对我的重要!
我甚至意识到了冰冷河水对我肺部的刺激,以及胸口处的剧烈疼痛。
这种程度的疼痛,我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这只有一种可能:我已经恢复了人身!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我所感知到的一切。
我的眼皮有千斤沉重,直到我拼尽全力,这才勉强睁开一条缝,见到了眼前半米的景物。
在我的眼前不远处,摆着一把剑,剑柄很独特,让我一眼就能够把它认出来:青霜剑。
视野飘向远处,出现了两个模糊的人影,应该是一高一矮,一男一女。
至于具体的容貌,已经不是我能够看清的了。
只是依稀觉得,他们的穿着有些怪异,带着斗笠,身上是一身长袍,不像是我们寻常人的装束。
难道我已经飘到东瀛来了?
这是我人在水边的最后一个念头。
我勉强用尽全身力气,伸出已经被冻得颤抖的手,一把抓住了青霜剑的剑鞘。
接着,我就昏迷了过去。
这一次,我做了一个梦。
一个以前就见过的梦。
那是在矿洞的时候,我用一种类似于上帝的视角,看着前方的大战,将军手持长剑跃入水中,运筹帷幄的军师挥动手中的羽扇,挥军直上。
是朱元璋和陈友谅的潘阳湖大战。
可这时候,我就梦到了这场战斗,只不过视角已经改变,是一个类似于旁观者的角度,站在水草芦苇里,悄悄的掩护着身影,观察着眼前的一举一动。
直到面前的战斗到了酣处,于大江大湖之中,忽然巨浪滔天,一条青龙腾身而起,搅得天翻地覆,船只纷纷翻滚了起来!
青龙出,风云变!
在“我”的视野中,一个巨浪迎面打来,直打得我脚下的船只于顷刻之间翻覆了过去,而“我
”的人也随后被巨浪卷入其中,在挣扎中消失。
在一片昏暗的光线中,我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处身于一间狭小的木屋里,粗糙的麻布被褥,粗木制成的架子上,挂满了风干的鱼干。
光线被那个挂满鱼干的架子挡住,所以不是很淡。
我挣扎着,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身体很弱,史无前例的弱。
没错,就是“弱”,完全没有僵尸的强劲,手足虚弱无力,浑身酸疼,这给我一种感觉:我真的已经变成人类了!
第408章 玉牌:子冲
我怎么会忽然间变成一个“人”,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我脑中百般疑问闪过,还没来得及思索的时候,门“咯吱”一声,开了。
门外露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扎着两个大辫子,有些清秀的脸蛋上带着被海风吹的晕,好奇的看着我:“你终于醒过来啦!”
她身上穿着粗布长袍,上面绣着几朵简单的花纹,给我一种很古朴的感觉。
她的这一现身,让我顿时发出了一声惊呼,抬起手臂指着她,满脸的惊讶:“小……芳?”
没错,她的容貌,就是当初在野鸭湖畔迷城外出现的小芳,也就是后来一直使用着赵晓雅相貌的画皮,至始至终,她的真面目,我都只见过那么一次。
我一直在心中勾勒着她的容貌,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她了。
我这么一起身,立即让身上盖着的麻布被褥滑落,露出精光的上身。
小芳传来“啊”的一声叫,很快就把头缩了回去。
我有些哭笑,看来她只是跟小芳长的很像而已,她并不是小芳。
想必,我是被她以及她的家人给救了。
我还记得我最后见到的那个画面,在无尽的虚空之后,我落入了水中,然后就在马上要被冻死的时候,见到了那两个人影,我想,应该就是小芳和另一个人。
“来,把这衣服穿上吧,是我父亲的。”小芳这时候敲了敲门,重新探过头来,面红耳赤的甩给了我一套衣服,随后又连忙关上了木门。
这姑娘,可真够害羞的,光个上身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想着,拿起衣服正打算穿,可一看,立即傻了眼:这依旧还是一身粗布长袍!
不对啊!
我好歹也是看过各种武侠片以及穿越剧的现代人,只用一眼我就看出了这衣服的来历:绝对不是现代所有!
这应该是清以前的衣服,但具体是哪个朝代的,恕我历史学的差,从外貌上有些看不出来。
他大爷的,难道说,我被那老鬼用“逐”字阵那么一压,居然穿越了?
我想起后来见到的那些时间空间的碎片,明显当时我的意识正顺着时光纽带往前走,以及后来的那些光晕,黑暗和光芒,我几乎可以肯定,我绝对已经来到了几百年前!
再结合着记忆中最后的那个画面,不用想也能够猜到,这应该是这具身体的最后一份意识,然后,这身体就被“我”所占据了。
怪不得我变成了一个“人”。
可这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中?
我是在梦境里么?
看着虽然不像,可是不要忘记,鬼境里面的一切,都是很真实的,可鬼境又不是真实的存在,仅仅只是意识的一种投影。
换而言之,所有类似于“鬼境”的投影,都可以产生这种效果。
这让我很纠结:我现在到底是真正的穿越,还是处身于某个境界中?
不管怎么说,反正我现在绝对不在我所处身的那个朝代里,而我的身体,也不是我的“旱魃之躯”。
如果结合着脑海里的那些记忆碎片来看,也许我应该处身于元末明初,朱元璋与陈友谅在潘阳湖大战的那个时期,而我的身份,其实应该是一个“看客”。
我有些想通了。
记得尅孢鬼说过,我需要找到那把伞,我才能离开。
她虽然隐瞒了我那么大的一个天大秘密,可有一点她没有骗我:她确实是为我考虑的。
正如她自己所言,她吃了我的主魂,那么实际上她就已经变成了我的影子,她的命运,已经和我紧紧关联在一处,密不可分。
那么,找到那把伞吧。
找伞之前,我必须办一件事:恢复我的体力。
没错,这时候的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旱魃,我再也没有无穷无尽的体力了,所以我很虚弱。
等我想了这么一阵,又勉强穿好衣服后,时间约莫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挣扎着打开木门,外面,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的右手边,有个竹棚。
旁边还连着两间木屋,院子里种着几颗桃树,已经结出小小的桃子来。
这时候已经是傍晚,外面的天气并不是很冷,少女正在院子旁边竹棚里的土灶边生着火,熬着一锅水。
在她的旁边,摆着一个篮子,篮子里面装满洗的干干净净、切得四四方方的干鱼片。
看样子,是打算下锅熬鱼汤了。
“你活动一下筋骨吧,都睡了一天一夜啦,饭很快就好,等父亲回来就吃!”少女在那边对我喊着,抹了下额头渗出的细细汗珠。
她不说还好,一说之下,我顿时觉得肚子开始“咕咕”的叫了。
也不知她口里的“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我记得元末明初的时候,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朱元璋甚至当过乞丐做过和尚,后来才参加义军割据一方的。
这么看来,当地的物质生活水平应该普遍偏差才对。
这女孩的家虽然站在后代人的角度来说,也许就刚好满足个温饱,可如果站在这个时代的角度来说,应该就算是“豪”一类的级别了。
而且从女孩煮鱼汤的那口大锅来看,起码不是他们父女俩吃饭,除非是我有着旱魃之躯的时候,否则普通的人类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胃口。
很快,外面小院的门被推开了。
为首一个大汉挺胸走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四个精壮的汉子,都是浑身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皮肤,以及捞起衣袖露出的孔武有力的胳膊。
这四个汉子有两人挑着担子,里面满满的全是鱼,看来收获颇丰。
另两个汉子扛着渔网等物。
看样子是出去打鱼了。
“芳儿,饭好了么?”大汉喊道。原来,她的名字也叫“芳”。
一边说,他也同时发现了我。
随后,他愣了一下,咧嘴一笑:“醒了?”
我点了点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我们可能隔绝了数百年的光阴,想想都觉得太过奇异。
“醒了就行,一起吃饭。”汉子笑着,毫不客气的招呼着。
很快,大家就在院子中间铺开桌子,摆开了饭菜。
说是饭菜,其实也没什么菜和饭,就一锅干鱼片,里面煮了一些类似于莲藕的东西,以及一些不知名的杂菜,甚至还有几颗米,其实就是一锅大杂烩。
还有一碗酒。
小芳给我盛了一碗鱼粥,我连忙谢过,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现在我连自己身处什么环境都不知道,所以必须尽可能尽快的恢复体力,以免无力去应对一些突发情况。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大汉喝了一口酒后,放下碗,看着我问道。
我叫什么名字?
我应该叫韩八的,可是在这里,我的身份又是什么呢?
见我有些迟疑,大汉伸手在怀里一摸,摸出一块玉牌,丢到了我的面前:“这是你的吧?”
玉是上好的和田玉,玉上刻着两个繁体字:子冲。
“子冲。”我轻轻读了出来。
“子冲是吧,从这块玉牌来看,你的身份还算不错,应该是个贵公子,不过现在被我吴大胆给救了,那就得知恩图报,知道不?”汉子拍了拍胸脯,理所当然的说。
“那……你要我怎么报?”我一时有些懵了。
看来,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啊,更何况在这个年代里。
“你身上一共有三件东西,一件袍子,一把宝剑,一块玉。那剑削铁如泥,是把好剑,可是老吴我不杀人不放火的,咬来没用;那袍子看起来应该很名贵,这那玩意儿穿着打鱼,估计两天就得扯得满是窟窿;所以,老吴就收下你这块玉。”
汉子眯着眼看了我一眼:“饥荒时期,大家家里都没有余粮,一块玉换一条命,不亏吧?”
我点了点头:“不亏。”
说实话,这块玉对于我来说,还真没有青霜剑来的贵重,那剑最起码应该跟我的到来有一定的关系,说不定能够靠着它回去,至于玉,那是前主人的东西了。
那个身份,与我无关。
“如此甚好。”汉子笑了,随后站起身来,转身进了屋里。
很快,他就拿出了一把剑。
青霜剑。
他随手抽出,剑气顿时四溢出来,映着寒芒如雪。
他一手握住青霜,另一手轻轻在玉上面一刮,再然后,玉上刻着的“子冲”那两个字,就直接被刮了去。
随后他还剑入鞘,把青霜剑递给了我:“物归原主,你收好。”
我接过剑,有些不解。
他既然想要那块玉,拿去就是了,甚至可以根本不用救我,直接一剑把我杀了,还可以把青霜剑也据为己有,为什么非要做这么一笔看似很公平的买卖?
难道他有什么目的?
或者说,他在顾忌着什么?
我转念一想,忽然有些明白:他这人看似粗狂,可是心机很重啊!
他故意救我,想必就是察觉到“我”身份的不同,真要一次杀了我,这宝剑又无法熔炉回炼,真要落入他的手中,一旦被人察觉到什么,牵连出来,他岂不是无路可退?
可现在不一样了,剑还给我,我的命也救了回来,他只要一块玉,不论我身后是多大的势力,有多大的背景,对于这种救命之恩,是肯定不会说什么的。
甚至还可能对他感激流涕。
可惜,他打错了算盘,我不是“子冲”,我是韩八。
第409章 讨饭的妇人
小芳的名字叫吴芳,她父亲的名字叫吴大胆。
另外几个汉子名字也很好记,张二、张三、王五、王七。
不得不说,在那种兵荒马乱的年代下,穷人家里生个娃取个名字什么的,根本就没有什么讲究,大多以排行、出生的日子来定,就算明太祖朱元璋,本来的名字还叫朱重八呢。
我不知道外面的具体情况,但是可以想象到一些大概,就光凭着这么几条精壮的汉子,居然还要一起拼着吃喝,只能勉强吃饱肚子,就能想到这里条件的艰苦了。
吴大胆取了我的玉牌,将其贴胸放好,又与几人说了一些话,说是明天要去集市一趟之类的,看来是打算去把这块玉牌处理掉。
正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不管这世界多么乱、多么穷,总是会有那么一拨人能够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消费者高档的奢侈品。
比如说这个时代的玉。
我不知道他怎么看出这玉牌值钱的,对于我来说,能暂时管我几天饭,让我养好身体,我已经很满意了。
我还就不信,在身体恢复以后,我还会饿死不成?
“对了,子冲,‘子冲’这两个字,应该是你的字吧,那你姓什么?”吴大胆抿了口酒,问我。
姓什么?
这时候,脑中本能的、就好像根深蒂固一样、直接刻在里面的一个字飞速跳了出来,是一个“张”字。
这是留在记忆深处,这副身体本能的记忆。
所以我知道了我的名字:张子冲。
至于“子冲”这两个字到底是名还是字,我就不得而知了。
“张子冲?好名字,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起的,像我们这种大老粗,那可绝对想不出来,哈哈哈哈!”吴大胆大声笑了一回,又是大口喝下了酒。
他是大老粗?
我可不这样觉得,这个人,肯定是见过世面的,甚至还有一定的心机。
所以我笑着,点了点头,很含蓄的没有说话。
“咚咚!”就在这时候,木门外传来了低低的敲门声。
“是那个妇人又来讨饭来了吧?”王五动了动耳朵,笑道。
“除了她还能有谁?”吴大胆叹了口气,用碗舀起一碗鱼粥来,递给吴芳:“芳儿,你去拿给她吧。”
吴芳应了声,接过鱼粥,开了门。
这时候的天色虽然已经暗下来,可是迎头的一轮明月当空,还是能够看出来那妇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虽然体格偏瘦、容貌却很姣好的妇人,年纪约莫在二十四五左右,用一块手帕包住了头,穿着件灰扑扑的衣衫。
见到门打开,妇人扶着门鞠了个躬:“主人家,有人在家么,能借口饭吃么?家里的小孩已经饿得不行了。”
她的话有气无力,听着确实很虚弱。
见吴芳端了一碗饭出来,妇人脸色有些羞愧,连声说谢:“谢谢你们,等我家夫君回来了,一定加倍偿还的!”
说着,她拿出一个陶瓷的瓦罐,把小芳递来的鱼粥倒入了里面。
又道了两声谢,转身就离开。
见妇人走开离去,老五有些不舍的重重叹了一口气。
“喂,老五,我说,你既然看上了这个小娘子,那你何不找个媒婆说说去?每次都是唉声叹息的,能不能爷们儿点。”张二敲了敲桌子,不满的说。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别人是有夫之妇,而且听说还有个孩子,她丈夫还是个秀才,是有功名在身的,我一个泥腿子,怎么好意思高攀?”
王五眨巴着眼,一拍大腿,有些郁闷的说。
“老五啊,话可不能这么说,这种兵荒马乱的,她那个夫君都出去两年了,活没活着还另说呢。再说了,这种时候,陈将军和朱将军正打得火热,谁管你有没有功名的。”一旁的吴大胆劝说道。
王五愣是摇头,表示不愿意。
我听了半天,总算听明白了,原来那个妇人的丈夫已经出去两年,听说已经博取了功名在身,而妇人则独自拉扯着一个孩子,这两年刀兵四起,不得不四处找人借米借饭的。
可说实话,说是借,谁都知道,这种年代里,人吃人的现象都有,哪里去找粮食还?
用“借”,只不过是为了面子上好过罢了,其实也就是要饭吃。
又是听他们一番讲述之后我才明白,原来我所处身的这个地方叫作“桃花村”,有两百来户的人家,挨着潘阳湖,村子里的人大多都靠捕鱼为业,又因为地处环山,道路艰涩难行,所以与外界没有太多的交集。
想要去集市的话,就得撑船从水路过去,才能到邻近的一县。
整个桃花村里,能够说得上吃饱喝足的,还真没几家人,吴大胆家就是其中的一家。
这时候,张三在一边开了口:“大哥,这可不成,咱们过了这段时间后,可就没有多少鱼的收成了,还指望着这点存储过冬呢,这妇人天天来要吃的,已经十来天了,长此下去,咱们也供不起啊。”
“三叔,瞧您说的,大不了咱们少吃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吴芳在一旁插嘴。
张三被吴芳这么一说,脸上泛起一丝笑意来:“阿芳啊,你是不是想起你的那个未婚夫君了,他可也是跟那人一起去考功名的,以他的本事,应该也考上了吧,你是不是等着他衣锦还乡,抬着大红花轿来娶你?”
被张三这么一笑话,即使夜色已浓,吴芳脸上的羞意依旧掩饰不住的涌现出来。
她唾了一口,悄悄的跑到了一边。
原来,她已经定亲了啊。
虽说她年龄小,现在也不过才十五六岁,可在古代,十三四岁定亲,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心中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因为眼前的吴芳,总是让我把她联想到小芳的身上去,而小芳,她可是我的“娘子”。
吃过饭,我站了起来,想要出去走走。
最起码,我得观察一下四周的环境才行。
对我的动作,也没有人理会我。
我推开小院的木门,正要出去时,下意识看了一眼门上,顿时脸色变了!
我发现,在那门上,有一个浅浅的印记:是爪痕!
第410章 大熊星座
印记很浅,再加上这木门本身就有些陈旧斑驳,上面已经布满各种污痕,要不是有心的人,根本就看不出来!
可是我能够看出来,因为在我以前,就经常会在木头上留下这种印记!
这是五指虚抓之后留下的印子,这让我心中一动:难道是那个妇人留下的?
可那个妇人分明只是个虚弱不堪的弱女子,她要是僵尸的话,还用得到来讨饭吃?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僵尸应该是吸人血的啊。
我力量尽失,刚才也无法去感应她的气息,所以不清楚她到底是个什么存在,也许是我想多了。
我觉得,我还是应该恢复一点最起码的护身本领才对。
既然身体已经不再是僵尸,那么,我也许可以从武道入手,先恢复一点自保的能力再说。
可是这身体,实在是太弱了。
我在之前虽说有旱魃之躯的支撑,可总归是天天习武,身上最起码有一身紧绷的肌肉。而这幅身体,细胳膊细腿的,实在无法想象拿去战斗。
我唯一的出路,就是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
这是传说中的一种魔功,用逆行经脉的一种修炼方式,虽然风险有点大,却可以在短时间里让人的本领获得快速的增长。
只要我让我撑一段时间,找到那把伞。
然后我就可以离开了。
至于这身体原本的那个主人,叫张子冲的人,我想,就算我离开,他应该也回不来了。
他的魂魄,估计早就被阴曹地府的拘魂使者给抓了去,开始在六道轮回里排队了。
外面的湖风有些大,能够清晰见到远处一望无际的潘阳湖,以及周围星星落落的几点如豆的灯光。
总的来说,这个地方除了空气清新之外,甚至连陈家沟都比不上。
没有电,没有手机,一切现代化的东西都没有。
吴大胆收了我一块玉,所以对我还算客气,招呼的不错。
我夜间还是睡先前的那间挂满鱼干的房屋,张三王五等人自作别吴大胆,离开他家。
他们五人也算是一个小团体,相互成依靠之势,才能在这乱世里勉强存活下来,至于另外四人的房屋,其实也不是很远。
吴大胆喝了一点酒,有些不胜酒力的感觉,自去休息,并没有理会我。
这让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道他就不担心我拐走他的女儿?
要知道,在大多数的朝代里,都有着那么一些关于书生秀才或者富家子弟与某些个渔家少女一见钟情,相互私奔的故事,而我现在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似乎很符合那些故事里的男主角啊。
身高倒是跟我之前差不多,只是不知道这容貌丑不丑。
看来吴大胆,果然很大胆啊。
这个时间最多也就是晚上的八点左右,我根本就睡不着。
而且眼下的这种环境,让我有些坐卧不安,陌生的环境,一切都很未知。
我要怎么才能找到那把伞?
我只能独自站在小院里,试着感受一下夜空之间的灵气,缓缓打出一套拳法:北斗七星拳。
这拳法本来就是对应七星北斗,讲究个踏斗走步,在夜空下使用,隐隐隐射星辰之力,能够强身健体,吸收自然之力为己用。
可是这身子骨是在有些弱,一套拳下来,我已经是大汗淋漓的感觉。
吴芳就端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看着我打拳。
她十五六岁的年龄,其实我已经把她当成了一个小妹妹,毕竟在我们那个时期,也就是个刚刚读高中的小孩子,还青涩的要命。
“嘻嘻。”吴芳看了半天,忽然笑了。
“张大哥,你这拳法怎么慢吞吞的,跟我爹的功夫可不一样,我爹打起拳来可是虎虎生风的,哪像你没有半点力气,一看就是花拳绣腿。”
我:……!
我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内劲与外功的区别,我只能笑着,想了想,对她说:“你知道北斗七星么?”
吴艳摇了摇头:“你是指天上的星星么?”
好吧。
我已经想象到她对于事物的无知,可我没想到,她居然连北斗七星都不知道。
我只能指着天空中的那个还算明显的斗状,对她说:“看,那就是北斗七星,是大熊星座的尾巴。斗柄指西,天下皆秋,说明现在已经是秋天啦。”
“哦,那什么又是大熊星座?”吴芳好奇的用手撑着下巴,用一种求知的眼光看着我。
我想了想,随即指着星空,跟她细细的描述:“你看,那几个星星的组成,像不像一只大熊?”
被我这么一提醒,吴芳惊叫了起来:“果然耶。”
我又指了指大熊星座的旁边:“你看,那是小熊星座。在它们的后面啊,又有个猎户星座,他牵着两条猎犬,一直在追杀两只大小熊,那两条猎犬又被称作猎犬座。”
吴芳看了半天,总算把我说的这几个星座给看了出来,她满眼都是小星星,瞬间陶醉在着天空的夜景中:“张大哥你好厉害,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发觉,星星还有这么多的形状啊。”
我笑着:“其实啊,天地无边,我们所见到的,所知道的东西,还太少太少,等有机会的话,我给你好好的解释解释关于星座的事情。”
“哦。”吴芳应了一声,好奇的问我:“那么张大哥,为什么那个猎户要追杀那两只大小熊呢?”
“这是一个悲惨的故事。”我想了想,还是简单的给她解释了一下关于希腊神话里大熊星座的故事,并把它转换了一下:
“据说啊,有位美丽的仙女,是一位本领高强的猎人,狩猎的本是无人能及;可有一天,她的美貌被天上的天帝看见了,于是天帝就变成了她心爱人的模样,占有了她的身体,从而让她怀上身孕,生下了一个儿子。
可惜啊,这事情被天帝的妻子,也就是天后知道了。所以天后就使用了一种法术,把她变成了一只丑陋的大黑熊,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是猎人,而是变成了猎物。
再后来,她的儿子长大了,也成为了一名优秀的猎人。天后为了报复,故意让她的儿子遇到了她变成的黑熊,让她被她自己亲生的儿子所猎杀。
这时候,这一幕正巧被天帝见到,为了防止自己亲生儿子杀死亲生母亲的悲剧上演,所以他也使出了一个法术,把他的儿子也变成了一只小熊。
这样一来,他的儿子就认出了自己的母亲。
为了防止这对母子再受到天后的伤害,天帝就把他们送到了天上,变成了大熊星座和小熊星座。
可是天后不愿意啊,所以天后就派了一个猎人,带着两条猎狗继续在后面追赶它们,这就是猎户星座的来历。”
听完我讲述的这个故事,吴芳皱眉想了想,问了我一个在我看起来属于比较奇怪的问题:“那个仙女的爱人呢,他怎么一直没有出现过?”
这……,他不出现,我怎么知道?
这只不过是个故事而已,故事里不让他出现,我也没有办法啊。
“我觉得,这个故事最好的结局,应该是她和她心爱的人一起变成熊,这样,她在天上才不会孤单。”吴芳托着腮,痴痴的说着。
她肯定想起了什么,说不定就想起了她的那个未婚夫。
但愿那个人还没死吧,小姑娘心肠不错。
我想着,约莫着时间也不早,随后自去休息。
躺在床上,将青霜剑放在枕边,我试着开始运转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缓缓由外而内,改变自己的躯体。
这个过程,应该很漫长,但是我必须要做。
我必须有一定的实力,才能找到那把伞。
至少目前来说,我可以确定,这绝对不是一个梦。
就算是一个梦,也是一个很长的梦,绝不会轻易醒来的一个梦。
我必须回去,我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做,我要去处理大朝山脉里的僵尸,我要去找三叔,我甚至还要对付王国梁和朱安国,还有答应陶初的承诺。
这些事情,都还在等待着我,我还要揭开旱魃的谜底,寻找将臣的下落呢。
我不能被困在这里。
第二天一早,晨光初照,透过窗棂洒入房中,伴随着阵阵鸡鸣,让我醒了过来。
没有闹钟的喧嚣,没有汽车的呜鸣,很清静,很自然。
当我老了以后,也许我会喜欢上这样的生活。
可现在不能。
吴芳把我原来穿在的衣服递给了我,已经被她洗的干干净净。
那是漆黑的一件袍子,让我咋一看看去,还以为是我当初的那件黑袍,可随手抖开,却发现原来不是。
这是一件质地明显与我身上的粗布麻衣所不同的衣服,甚至边缘还有一小圈的花纹,手感很不错。
我将它丢到一边,这东西如果能卖点钱,还是拿去卖了的好,我可不是怎么富贵公子哥,要穿这么高档的衣服。
从昨晚那些新鲜鱼的消失来看,吴大胆应该已经早早的出去跟他的几个兄弟一起,去集市了。
可能在卖鱼的同时,附带着去卖掉我的那块玉吧。
我想着,继续开始练拳。
第411章 文士
等到吴大胆等人从集市里回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大半天。
而我,也跟吴芳两人独处了一天,除了简单弄了点东西吃下肚以外,我就是练拳。
一天下来,我觉得身体的状况已经有了轻微的改观,明显感觉到了体力的恢复,以及身体里的那股隐隐约约微弱至极的气息。
那是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的内劲,一个晚上的时间,居然能够练出那么一点点,虽然薄弱,却我欣喜过望:最起码见到了一点希望不是?
吴芳就一直陪着我,除了勤劳的把各种鱼干翻出来晒、又去外面拾了点柴禾放着,就是听我讲故事。
看来,昨晚关于大熊星座的事,她还没有听够呢。
小姑娘的年纪小,又没上过学读过书什么的,所以对于这种常识性的东西都很是好奇,一个劲的缠着我,俨然我在她的心中,已经成了学识渊博的化身。
于是,我就简单的给她讲了几个希腊神话里记载的故事,比如说太阳神宙斯啊一类的。
“张大哥,天上真的有那么多的神明么?为什么你口里的神明,与我所听过的传说,完全不一样啊?”吴芳满是求知欲的问我。
当然不一样了,各自传承的文明,各有各的风格,又怎么会相通?
只是这声“张大哥”,让我实在有些不习惯。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可以给你讲一些关于星星啊、太阳啊之类的事,不是故事,是真正的知识,也许到时候,你就会明白这些传说是多么的荒谬了。”我笑着,给她解释。
“荒谬?难道你说的这些东西,都是假的?”我点了点头,笑着承认了她的这个猜测。
吴芳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异样的神色,悄悄的四周看了看,好像生怕被什么人听见一般,这才用一种很低的语气对我说:“张大哥,你可千万不要说这种话,举头三尺有神明啊!小心被听到的话,你可就惨了。”
哦?
我这才想起来,我现在所处身的这个时代,还在七百年前。
在这里,人们对于各种科学现象还没有形成独特的解释,总认为一切都是由神明掌控的,所以我刚才的话,似乎有些对神明不敬了。
我只知道在九霄之上,是浩瀚的宇宙。
可至于是否有神明居住的十八天宫,是否有十八层的地狱,我觉得,这事情可能科学也解释不清楚。
鬼是肯定存在的,因为其实我也算是“鬼”的一种。
我没有跟吴芳解释太多的东西,要是真有机会的话,也许我会告诉她这些知识,不过现在,还是算了吧。
她是这个时代的人,她应该有她自己的生活。
我比较好奇的一点,是吴大胆这个人,他真的胆子很大么,为什么他敢这么放心的就把我和吴芳一对孤男寡女留在家中?
而且正巧都是情窦初开、情意朦胧的年龄。
我早上洗脸的时候已经靠着水盆里的倒影,看出了自己的容貌,也是一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
说也奇怪,这容貌竟然跟我有七八分的相似,最主要的一点,连脸上的那道刀疤都一模一样的留了下来。
只有看着这刀疤,我才想起的身份,我还是一只旱魃。
…………
吴大胆他们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些普通家用物品,以及两张崭新的渔网,还有一些鱼叉斧头等物,看来,我的那块玉已经被他们卖掉了。
跟在吴大胆他们几人后面的,还有一个人。
一个身穿长袍、举止典雅的秀才文士。
看年龄,应该在三十岁左右,留着一小溜的胡子,看起来比较老成。
也许是因为时代不同的关系,我总觉得这里的人普遍偏老。
比如说吴大胆跟他那几个兄弟吧,明明也就三十多岁的人,正值壮年的时候,可看在眼里,却总觉得他们已经是四十老几的感觉。
至于三十多岁有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在这个时代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至于吴芳的母亲,在我俩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中,我也明白了大概,她的母亲早就已经病死好多年了。
甚至连吴芳自己,都快忘记了她母亲的长相。
这时候又没有什么照相机,除了画画以外,基本不可能用其他方式保留下人的容貌样子来。
而画师,应该比较贵吧。
“阿芳,你看谁回来了?”吴大胆笑着大声的喊道。
吴芳这时候正在院子边张罗着饭菜,一抬头,愣了愣,顿时惊叫了起来:“许大哥!”
难道这小子就是吴芳的那个未婚夫?
吴芳跟小芳的容貌基本相似,所以下意识里,这一想之下,我就把这老小子当成了抢我媳妇儿的人,心头顿时有些不爽。
倒不是我真的就想着要跟吴芳好,而是因为本能。
没错,从医学角度来说,这是一种雄性生物的本能,本能的去护着所有有可能“属于”自己的雌性。
中年文士笑着跟吴芳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我,笑着跟我打招呼:“这位想必就是张公子吧,小生许青,有礼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也不好给他脸色看,当下也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在古时候,礼节这种东西很繁琐,读书人之间说话都要文绉绉的憋半天,我只是个假秀才,肯定“文”不过他们。
不光是我,我注意到,王五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这次的菜饭明显好了很多,不光有一锅煮鱼,还有一小锅米饭,一盆乱炖杂菜。
开饭之后,我只是默默的不说话,听他们谈论。
酒过三巡,我总算是明白了这个许公子的来历:原来,他就是昨晚那个妇人的相公,这次刚好被下放为官,就在邻县,所以回家看一看。
这不,在路上正好遇到了吴大胆等人,所以就跟着他们顺路回来一趟。
听他的语气,他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娘子还带着孩子吃苦受罪啊。
“青老弟这次衣锦还乡,是打算接你家夫人一同去享福么?”王五抿了口酒,不声不响的问道。
“我夫人?王五哥莫开玩笑,我夫人早就死了两年啦,现在还没娶妻,哪里来的夫人?”许青一愣,不解的问。
第412章 他的妻子死了没有
“死了?”王五冷笑了一声,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许秀才的衣服,一手就举起了拳头:“你小子好啊,出去了几年,倒是学会在外面快活了,家里的妻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从昨晚的情形来看,王五对于那个妇人是有些好感的,而且据说许秀才在两年前就取得了功名,可一直没有回来,再加上兵荒马乱的刀兵四起,托儿卖女的大有人在,所以人们心中早就默认了许秀才不会回来。
却没想到,他居然在今天回来了。
“王……王大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许秀才被王五这么一抓,脸色顿时涨的通红,结结巴巴的说。
“什么意思?老子要收拾你的意思!”王五莽汉一个,哪里管什么三七二十五的,不由分说的就要把许秀才扯出来。
“吴大哥,救我!”许秀才一见这个阵势,立即慌了,连忙向吴大胆求救。
“唉,秀才,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抛弃你的妻子呢?”吴大胆一边劝着,一边责备的说。
“我的妻子真的已经在两年前死掉了啊,我哪里抛弃过她?”秀才面红耳赤的辩解道。
“还说瞎话!”王五又举起了拳头。
秀才也是读书人,有几分傲气,这时候被王五一逼,当下也不甘示弱:“王大哥,今天就算你不分青红皂白的打死我,我也绝对不会任由你胡搅蛮缠的。再说了,我现在已经有官职在身,你打杀了我,小心祸害了整个桃花村!”
“你!”王五气得,还好旁边的张二张三也站起来劝住。
我在一旁看着,有些旁观者明的意味,觉得这个秀才应该没有撒谎。
就算他想要抛弃他的妻子,在这个社会里,他直接写一封休书不就是了,为什么还要装着说妻子已经死掉的谎言?
而且他的那个妻子,似乎真有些不正常啊。
“好了好了,秀才,你说说看,你为什么说你妻子死了?”吴大胆将两人按着坐下,然后问秀才。
许秀才整理了一下被扯皱的衣服,缓缓坐下来,解释道:“这不,三年前我和王兄弟一起去考试,”说到这个“王兄弟”的时候,许秀才看了一眼吴芳,同时,吴芳的脸颊也泛起了一片红晕。
我明白了,这个“王兄弟”,应该才是吴芳的那个未婚夫。
“后来因为四处战乱,一时没有安排,我和王兄弟就在京都住了下来,一直住到现在。不过在两年前的时候,我就受到了一封信,说是我的妇人已经病故,两岁的儿子也已经身亡,所以我就一直拖到了现在,等到官职外放之后,这才回乡啊!”
王五气得一拍桌子:“放你娘的屁啊,我问你,那信是谁写的?”
“是张先生啊,难道他还会骗我不成?”许秀才也反瞪了过去。
一听张先生,王五立即沉默了。
“是这样的,秀才,告诉你,你的妻子没有死,还活着呢。”吴大胆解释道。
“这不可能,张先生难道会骗我?”秀才明显不信。
“唉,不管你信不信,这是事实。”吴大胆叹了口气,接着说。
看来,这个张先生在几人心中的地位很高啊。
“这样吧,许大哥,再过一小会儿,你可能就会见到你的妻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时,吴芳开了口。
这段时间他的妻子经常在这里讨饭,听说每晚都来,所以吴芳的意思,让他等一下看看本人,远比各种解释来的快。
王五听吴芳这么一说,点了点:“也对,你自己到时候可不要不认账。”
被王五这么一闹,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大家都不说话了。
过了一小会儿,还是吴芳率先打破了沉默:“许……许大哥,那个,王大哥……他还好么?”
这个问题,立即重新聚焦了众人的眼光。
许秀才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那个……,王秀才他……”
他嘀咕半天,却没有说出半个字来。
这事情很明显,那个所谓的“王秀才”,肯定早就在外面有人了。
正如他们先前所言的兵荒马乱,在这种条件下,到了一个地方,想要回到另一个地方去,确实很难。
我们杨家祖先的祖祖辈辈都是赶尸世家,也算是传承了数百年的一个家族,最开始的祖先,就是帮那些在滇泽之中采药丧生的商人赶尸回家,让他们落个入土为安。
据赶尸世家留下的一些传闻记载,那些人出外采药,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多年,都完全可能不回一次家,其辛苦程度可想而知。
在这种条件下,通讯又不方便,最可怜的,当属结婚生子后的妇人了。
男子可以在他乡再娶,女子在家乡却不敢再嫁。
有这么一首诗,叫:“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意思很明显,丈夫出去打仗,人已经战死沙场,甚至变成了白骨,却还在被故乡闺房的妻子所梦见,所思念。
所以王秀才丢下家里的这门亲事,在京都再娶的事,在这个时代里,再也正常不过了。
看着许秀才有些吞吐,吴大胆的脸色也有些变了。
“大胆哥,王秀才在京都出了点事,这不,他托我帮忙照顾芳妹子,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过几天就找人上门提亲,娶下芳妹子,你看怎样?”许秀才看了看吴芳,忽然这么说道。
看来,他还是不相信他的妻子还活着的。
他这一说,吴大胆倒是皱起眉头,若有所思,看样子还有些心动。
不得不说,许秀才既然已经被任命下放为官,虽然不知道官有多大,可最起码的,比起在桃花村打鱼要强得多,不论是谁,都得考虑一下。
“不!许大哥,我和王大哥指腹为婚,从小就定下的亲事,我是不能和你成亲的。”吴芳一听许秀才这话,立即急了。
我看着,其他张二张三王五王七几人似乎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说封建,他们哪里封建了,在残忍的社会现实下,一切所谓的理常约束,那都是屁话。
吴芳已经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感觉,转头向我求助:“张大哥,你帮我说说话!”
我……,我能说什么呢。
就在这时候,“咚!咚!”两声,门外清晰的传来了敲门声!
许秀才的妻子来了!
吴大胆对许秀才使了个眼色:“你妻子到了,快开门去看看。”
听吴大胆这么一说,许秀才立即站了起来,应了声,看来还有些小激动,脚步略显跄踉,跌跌撞撞的跑到门边,吸了两口气,这才在“咯吱”声中缓缓打开了门。
呆了半晌。
我们都没有说话,只见许秀才缓缓转过了头,呆看我们一眼:“奇怪,外面没有人啊!”
“怎么可能?”吴大胆第一个站了起来,几步窜过去,探头出去望了几眼,也是很疑惑的缩回头来:“还真没人。”
等到确认外面真的没人后,两人重新返回小院里坐下。
这次,吴大胆再也不隐瞒什么,直接就把许秀才娘子随时来借米借饭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并且有所有人为证。
最后,吴大胆给了一个看似可行的结论:“可能,是她听到了你的声音,觉得羞愧对不起你,所以就离开了。”
“要真是这样的话,不论她借了多少东西,我到时候都加倍奉还,只要我儿子还活着就行!”许秀才一听这话,高兴的手舞足蹈,连忙跟我们作别:“我这就回去看看他们母子!这几年里,可辛苦他们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许大哥!”吴芳连忙叫住他,用个陶罐装了一罐鱼汤递给他:“带回去吧。”
许秀才点了点头,道了声谢,接过瓦罐,随后匆匆离开。
我本想喊住他,让他当心点的,毕竟我总觉得他那个妻子有些不正常。
可惜,他根本没给我这个机会。
等到许秀才离开,几人又说了一回话,其中张二张三调侃着王五,说许秀才既然回来,他可是要打一辈子的光棍了,气得王五又是一顿拍桌子。
等到相互笑骂了一顿之后,众人这才作别离开。
这次,吴大胆并没有立即去睡觉,而是盯着我看了看:“张公子,我们谈谈话吧。”
哦?
他要跟我谈什么?
我点点头,提给他一把椅子,自己也拉来一把椅子,面对面坐了下来。
“张公子,我老吴虽然拿了你一块玉佩,可也救了你一条命,你我两不相欠,对吧?”他直截了当的说。
我一愣,点了点头:“不错,一条命换一块玉佩,我还欠你的。”
吴大胆笑了笑,摇了摇手:“别说欠不欠的话,我老吴说了两不相欠,那就平了。”
我学着先前从许秀才手里学到的方式拱了拱手:“多谢!”
“既然这样,我相信张公子也是个读书人,应该知道一些礼节规矩,你看,老吴我家穷房小,又有个没有出嫁的女儿,你在这住着,总是有些不方便……。万一有人说闲话,那我女儿可要嫁不出去了。”吴大胆呵呵笑着,很认真的说。
原来,他是想要赶我走了。
第413章 再听敲门声
前后只不过相隔一天,为什么吴大胆的态度转变这么快?
是因为许秀才的原因?
我想了想,忽然明白了许秀才的一句话:他打算跟吴大胆提亲,他想要娶吴芳。
也许正是这个原因。
我思索一下,对着吴大胆鞠了个躬:“吴大叔,我目前的身体还有些虚弱,再住三天,三天以后就自动离开,怎样?”
我简单作了下估计,三天左右的时间,我应该可以勉强练出一点点的内劲来,再加上这幅身体对以前那些武学的熟悉,如果再有青霜剑,应该可以自保。
吴大胆听我这么一说,倒是豪爽的答应了下来:“如果只是三天的话,这个没问题,但是三天以后,你必须离开!”
我道了声谢,便与他再无话语。
临阵磨枪,不快也亮。
白天身体已经折腾了阵阵一天,晚上我就不再打拳,而是练习另一项技巧:飞刀。
我回到那间小木屋里,从枕头下翻出青霜剑,用手指轻轻按在青霜剑的剑柄处,往外一弹,弹出了一根似玉非玉、似铁非铁的小刺。
果然,青霜剑跟以前一样,这东西还在里面。
这是当初在陈家沟的时候,薛婆婆留下的东西,拿来开启那个古墓的钥匙,我曾经一度把它当作飞刀使用。
熟悉的感觉。
我眼观鼻,鼻观心,将飞刀举在鼻端,闭上了眼睛。
试着感悟一下,还好,境界还在。
飞刀,除了靠腕力以外,最主要的一点,还是对目标气息的锁定,才能达到例无虚发的境界。
那是一种很难用语言去叙述的境界,当到了巅峰之处,其实就跟开车一样,一刀在手,本能的就进入了那种境界。
那是一种类似“气”的东西,没有实体,与人的精神、内劲、感知融为一体的存在。
刀有刀境,剑有剑境。
我经过好几次生死关头的感悟,如果在旱魃之躯的时候,用青霜剑刺出一剑,想必能够接下一剑的人,应该不多。
同样的,在这里,我身体和力量已经远不如当初那么强,但就靠着那一点点的内劲,再加上手中这柄无坚不摧的飞刀,一刀掷出的话,十步之内,应该可以百发百中。
只要境界还在,我就放心了。
又练习了一晚上的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直到第二天早上起床。
在小院中,吴大胆带着他的几个兄弟以及吴芳正收拾着一些东西,一筐鱼干、小半袋米,以及一点蔬菜。
见到我出现,其余几人都没有理会我,倒是吴芳过来叮嘱我说:“张大哥,我们今天要去许大哥家看他,可能一天都不在家,锅里煮了点稀饭,你自己吃。”
“哦。”我应了声。
许秀才既然衣锦还乡,昨晚又到吴大胆的家里吃了顿饭,再加上吴大胆一直接济他的妻子,光凭着这点,许秀才应该也不能亏待他。
所以这种时候,已经要拉好关系。
我是个外人,与许秀才非亲非故,连老乡都不算,别人不让我去,也在情理之中。
等他们走后,我随即取出了青霜剑,开始温习剑术。
厨房里,吴芳果然给我留下了一小锅粥,还很稠。从这点来说,吴大胆还不是个吝啬的人。
我虽然没有出去过,可只用了两个晚上,从吴大胆等人的谈话中就能够知道,现在的世道有多乱了。
据昨天吴大胆等人的说法,听说在集市上已经是饿殍遍地,到处都是乞讨的人,甚至亲眼见到有人当街倒下,饿死当场。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有潘阳湖这么一个巨大的天然湖泊作为依靠,这里的人居然还会饿死,局势有多么严峻,已经可想而知了。
他们这一去,又是一整天,到了傍晚时分,这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几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大哥,我觉着这事情有些蹊跷啊,许秀才的婆娘,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院子里,王五咕噜喝下了一大口水,然后喊道。
“我怎么知道?”吴大胆脸上洋溢着一股淡淡的喜意,翻了翻白眼:“管他的呢,说不定我们认错了,那个晚上来讨饭的女人根本就不是许秀才的妻子。只是两人长的比较像而已。你没听张先生说么,许秀才的妻子已经死了两年了。”
“这不可能啊,天天晚上见到的,那么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认错?”王五还是想不通。
我算是明白了,看来啊,他们去到许秀才的家中,还真没有见到那个妇人。
难道真的是他们认错了,晚上的那个妇人不是许秀才的妻子?
“喂,吴大哥,你说……,该不会,该不会……”张二犹豫半晌,忽然低声的说:“该不会是鬼魅作祟吧?
我以前在盐帮的时候,听那些老人说过,有那么一种鬼,听说叫画皮,可以去墓里把人皮偷出来附在脸上,然后就可以装成那个人四处行动。你说,许家娘子会不会……”
他这么一说,场中的几人顿时哆嗦了一下,吴大胆四处看了一眼,连忙斥他:“瞎说,别一天疑神疑鬼的。你没听说过么,鬼不吃人间的东西,要是许家娘子是鬼的话,她讨饭做什么?”
被吴大胆这么一说,几人哑口无言。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关鬼神的传说,原来,在这个时候,就有画皮的传说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吴大胆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很高兴,其他几人也是一直恭喜他,也不知在恭喜些什么。只有吴芳,一直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咬着牙齿似乎有些生气,没有说过几句话。
就在吴大胆喝得醉醺醺的时候,“咚咚!”
小院的外面,响起了轻微的、听在我们耳中却好似晴天霹雳一样的敲门声!
她来了!
几人很快就大眼瞪小眼,相互看了一眼,都不敢动。
谁也不知道,这时候外面敲门的,到底是人还是鬼,到底是不是许家的娘子。
就连吴芳,也不敢去开门了。
“咚!咚!”
歇了一会儿,敲门声再次响起。
“我去开门吧。”我站了起来,说道。
第414章 王五之死
对于许秀才的妻子到底是人还是鬼的这件事情,就算是我,没有僵尸之眼的帮助,我也不能够确定。
就算她是鬼,我与她无冤无仇,没有涉及到任何的因果,我相信她也不会害我的。
所以我并不担心她会加害于我。
随着我站起身来,来到门口,几个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到了那两扇木门的上面。
我拉开门栓,打开了门。
门外,果然是那个年轻的妇人。
她低着头,手里端着一个瓦罐,将面目隐藏在黑暗中,依稀可以见到姣好的轮廓,以及瘦到完全呈现干瘪状态的身躯,和紧紧贴在身上的衣服。
她没有抬头,只是低声的说:“请问,能借点吃的么,家里的孩子已经饿的不行了。”
我转头,看向院子里的众人。
我自己都只是暂居三天,这事情,我也做不了住。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
吴大胆忍不住了,终于开口问道:“许家媳妇儿,你家许秀才已经回来了,你怎么还在外面抛头露面的?还有,你的儿子不是两年前就死掉了么?”
他这一问,那女子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惊慌,也不说话,拔腿就跑!
“啪”的一声,瓦罐摔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许家媳妇儿,许家媳妇儿?”一见这个状况,王五大声喊了两句,连忙站起身来,推开我,就从院子里就追了出去。
他一个精壮的汉子,我如何拦得住他,只能侧身让过。
“王五!”
“大哥!”
几人喊了几句,没能喊住他。
王七连忙也站起来,跟吴大胆作别:“大吴哥,你们坐着,我瞅瞅我哥去。”
随后,王七也跟着离开。
经过这么一折腾,几人再也无心吃饭,张二张三也相继离开,而吴大胆这时候酒劲上来,摇摇晃晃的自去歇息。
“看得出,你爹今天很高兴呀。”我坐在院子里,看着正在收拾碗筷的吴芳,笑着说。
“他倒是高兴了,我可不高兴。”吴芳气嘟嘟的用力抹着桌子,表示很生气。
“你们去……许秀才家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问。
“唉,还不是昨晚的事情。今天,村里好些人都知道许大哥回来了,都去了他家,结果许大哥当着许多人的面,跟我爹提亲了。”吴芳咬着嘴唇,懊恼的说。
说实话,以我也算是“见过世面”的眼光来看,眼前的这个渔家姑娘,并不是那种国色天香的女孩,除了憨厚的淳朴以外,或许因为常年风吹日晒的原因,皮肤显得有些黝黑,头发也有些枯黄。
要是把她放在我们医院里,估计随便一个小护士出来,从外貌上来说,都要比她养眼的多。
俗话说一白遮三丑,现代的化妆品足以让大多数身材匀称的女孩卖相很好,甚至经过各种摄影技术的处理,人人都可以成为“女神”。
就这么一个还没长大的小丫头,许秀才对她真就这么上心?
“这么说来,那个女子真不是许秀才的妻子么?”我问。
虽说古人三妻四妾的很正常,可要是他妻子真的在家,想必他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就跟吴大胆提亲。
吴芳摇了摇头,表示也不太清楚。
是啊,连吴大胆他们都搞不清楚,更何况是她?
“那……你的那个未婚夫呢?”我想了想,问她。
“我不知道……许大哥说,王大哥在京都出了一点事,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吴芳有些举止无措的说。
好吧。
今晚的月亮很圆。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可惜,“此时”不是此时。
这似乎已经隔绝了一个时空,我没能跟任何一个人共同赏月。
这个月下,像我这样的人,只有唯一的一个。
我应该想起谁?
忽然发现,我竟然谁都想不起。
因为在以前的时候,我总是小心翼翼的收敛着自己的感情,把它控制在自己的掌控中,避免它伤到任何人。
感情没有付出,又哪里会有思念?
也许,这就是僵尸永生永世注定的孤独和悲哀。
“张大哥,你在想什么?”吴芳这时候收拾好了碗筷,一屁股坐到了我的身边,问我。
我笑了笑:“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你知道么,就连这影子和月亮,其实都不算我的亲人,这才是真正的孤独啊。”
月亮不是曾经的月亮,影子也是别人的影子,所以在这个时候,只有“我”。
我有些莫名孤独的感觉。
“张大哥……你说的……好深奥,我听不懂。”吴芳低下头,有些自惭的说:“我没有读过书,听不明白。”
女孩深深的埋下头,身体缩了缩,满是自卑。
“我……对不起。”我一时没有想到这个茬,立即对她表示歉意。
吴芳笑了笑,眼里带着深深的失落:“张大哥,你说,要是我嫁给许大哥,或者嫁给王大哥,他们会不会也跟你一样博学多才?我……我真的配得上他们么?”
我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这不是个人的原因,这应该是时代的原因。
女子无才便是德,在这个时代里,哪家农家的女孩会去懂琴棋书画?
感情需要相互的,其实也就是一种交流,当文化程度不在一个层次的时候,交流是无法进行的。
“好了,我去休息了。爹爹告诉我,不要与你过多的接触。”吴芳捂着嘴笑着,站起身来,与我作别。
我有些汗:这个吴大胆,不至于这样吧?
又经过一晚上的恢复,我身上的伤基本已经恢复完全,再加上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的运转,我已经觉得,应该达到了这副身体以前的巅峰。
现在需要的,就是过程了,通过长时间的积累,来慢慢的改善身体条件,内炼气血、外练筋骨。
一大早,小院空空的。吴大胆独自等了半天,却还不见张二张三王五王七,他们并没有跟前两天一样,出现在吴大胆的家中,跟他出去打鱼。
“奇怪了这是?”吴大胆自言自语的说着,不安的来回踱步。
又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就见到王七跌跌撞撞的跑进了门,一把扑倒在院子中间,这才用十分虚弱的语气说:“大……大吴哥,我哥……出事了!”
这话一出口,他立即昏迷了过去。
吴大胆惊的一把窜过去,抓住王七喊了两句:“老七!老七!”
“他气血攻心,肯定是遇到了什么急事,而且脸色苍白双眼浮肿,看样子担惊受怕了一整晚,你最好别摇他!”
我低声的说。
好歹我也是个医生,这些最简单的病理,我还是能够一眼看出来的。
吴大胆一愣,用一种略显复杂的眼神看了看我,这才问我:“那该怎么办?”
“去熬一碗姜汤。”我说着,俯身下来,蹲在了王七的面前,凝指一点,点在了他的胸口。
又接连点了几下,同时重重拍了两下王七的后背,他这才悠悠醒转。
我没有用内劲,这只不过是最简单的击穴推拿方法,当然,效果也肯定没有内劲击打来的好。
王七一醒,一把就抓住了吴大胆的手:“大吴哥……我哥死了!”
这话一出口,他顿时哭了出来。
“别急,到底怎么了,慢慢说。”听到“死”这个字,吴大胆的身体抖动了一下,还是安慰着王七说。
王七点点头,想要说话,却一直咳嗽着,半天说不清楚。
直到吴芳急忙送来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一口喝了下去,王七这才缓过来一点,开始跟我们说起他哥的事情。
原来就在昨晚,王七追出去的时候,隐约只能见到王五在前面跑,他喊了两句,王五却愈发的快了。再加上王五的个子比他高,步子也大,所以他一直跟在后面,没能追上。
追着追着,王七愈发觉得有些不对劲。
看了看四周,路已经开始脱离村口,进入后山偏僻的地段!
再往前的话,那可就是乱葬岗了!
这些年里,天天都有死人,而且最近一直打仗,经常有尸体顺着湖边飘到桃花村,而村子的人因为要出湖捕鱼,不得不把这些没人安葬的尸体统一收集起来。
正巧后山有片桃树林,形成一个斜坡的天然大坑,所以就把这些尸体全部丢了过去,免得引发瘟疫。
这时候,王七眼中的王五,竟然直接向着那边桃林赶了去!
王七心中着急,喊了好几句王五也不理会他,没办法,王五毕竟是他的亲哥,他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往前跟。
可等他赶到桃林面前的时候,他才一愣:在桃林里面漆黑深幽,月光都无法透过,连半点路都看不出来,这真要进去,只怕是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哥!”他对着里面喊了半天,没人回答。
他犹豫了半天,随即从身上摸出燧石火绒之物,打算弄点桃木枯枝的,点燃了也好做个火把引路。
可惜,老天爷偏偏总是与他作对,每当有点火星出来的时候,总是不巧的有股冷风吹过,把它给吹灭!
“他娘的!见鬼了!”王七怒骂了一声。
就在此时,他忽然觉得脖子上一凉,似乎有人吹了口气!
第415章 见鬼
一股冷冰冰的、就跟冬天里吹入衣领的寒风一样,是可以冻到骨子里的寒气!
王七有些慌,他清晰的察觉到,在他的背后,有个“人”!
那是一种直觉,虽然看不见,却可以感觉到的直觉!
他的手颤抖着,继续机械式的打着燧石火绒,然后趁着火星闪起的一点光亮,用眼睛的余光往后撇了撇!
在他的身后,有一个小小的影子!
那分明就是一个衣衫单薄、冻得浑身瑟瑟发抖的小孩!
只是一眼,王七就看出了他的来历:记得在去年冬天的时候,村里有户人家带回了一个孩子。
当时那户人家的生活还算殷实,自家七岁的孩子却因为吃了一点不干净的东西,后来全身发寒发冷,又发热发寒,问了村里的神婆,说是中了邪,要找个替身,所以就出去买了一个年龄与他家娃儿大小差不多的孩子。
在那种刀兵四起的年代,人命贱如狗,买个把孩子的事情,只不过就是两升米的问题。
那个孩子被买回来以后,户主随即请神婆施了法,喂那个孩子吃了点药。
于是,那个孩子很快就上吐下泻,一病不起。
说也奇怪,他这一病,他家的那个亲生娃儿的病立即就好转了。
那个苦命小孩本来就吃不饱饭,原本还以为被买来当佣人的,谁知道竟然是拿来当替身?这一病之下,本来就瘦的皮包骨头,更是直接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神婆随后又告诉全村的人,这个小孩身上带着瘟神,只要死在村子里的话,就会给全村的人带来瘟疫病,眼见着他又不得活了,所以大家一合计,就把他丢到了乱葬岗桃林里。
不用想也知道,大冬天里,那么一个柔弱单薄的孩子,就只裹了一床草席,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丢孩子的时候,找了几个大汉,王七也是其中的一个。
那孩子本来就昏昏沉沉的,倒也没哭没闹,王七记得清清楚楚,他最后离开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那孩子被丢在桃树下,脸色煞白、嘴唇乌黑一片!
就跟现在,他这乍一眼看去的这个孩子,一模一样!
就站在他的身后!
这这不摆明就是死去的小孩来索命来了么?
王七吓得,再也顾不得他大哥了,拔腿就往回跑!
可他这一跑之下,只觉得背后一沉脚下一软,竟然被人推了一下,然后咕噜噜的滚下了一个山坡!
这可把王七吓得,他还以为掉下了乱葬岗呢,于是脚步不停的一直跑,只跑到口吐白沫,跑了一整夜,直到天光初生,他这才爬出来。
说也奇怪,其实他跑了一阵晚,直到这时候才发现,哪里有什么悬崖,分明就是被一根树根给绊住了脚,所以一直在原地踏步,地上都踩出了一个坑!
他连呼撞鬼,直到这时候才想起了他的哥哥,于是连忙窜进桃林,一看之下,他就傻了眼!
在眼前的一棵桃树上,他哥哥精光着身子将那棵桃树狠狠抱住,一动不动!
而衣服,就丢在地上不远处。
等他过去一看,立即就惊叫了起来!
原来他的哥哥,正与那桃树作耦合之状,双眼圆瞪吐着舌头,一脸的欢愉神色,下~体一片青紫,竟是死在了树上!
王七本来就经过了一夜的惊吓,这时候再也控制不住,直接吓得拔腿就是狂奔!
直到赶到吴大胆的家里,他这才停下来。
这,就是王七口里讲述的一切。
听完他的话,我莫名觉得有些悲哀:为那个可怜的孩子悲哀。
如果王七说的没错,孩子脸色煞白嘴唇乌黑,分明就是吃了毒药才引起的症状,这是有人下毒啊!
至于他哥王五,既然是那副模样,肯定是被女鬼给诱~惑了。
如果真是女鬼的话,除了昨晚的那个妇人,还能有谁?
“唉,怎么就出了这档事?还有,张二张三今天到底怎么回事,现在还不见动静?”吴大胆皱着眉,叹了口气:“既然事情出都出了,眼下最主要的,还是去抬回王五的尸体,让他入土为安。”
一个好汉三个帮,没人帮忙,他一个人再厉害,也不可能腾出手来。
就在这时候,王七忽然就咳嗽了起来,然后身体一阵哆嗦,张嘴“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清水!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一阵红一阵青,眼珠不停翻着,牙齿上下敲击着,磕磕作响!
这绝对不是简单的受寒,王七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时处于冰窖、一时处于火山的状态!
我用手指搭在他手腕脉络上一按,只觉得时沉时浮、时轻时重,好不诡异!
如果有现代的医疗设施,我倒是可以为他做个诊断,化验一下血液,确认一下病情,然后给他作对应的治疗,如注射抗生素等。
可惜现在的这种情况下,就算我是医生,只要不是外伤,那都属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阶段,帮不了什么忙。
“快,阿芳,你快去村头请神婆来看看!”吴大胆叫着,一把按住了王七的身体。
吴芳应了一声,拔腿就走。可走了两步,想了想,又回头喊我:“张大哥,你陪我一起去吧!”
我点了点头,连忙回到房中,将青霜剑找张破布简单一裹,找根草绳一系,背到了背上。
不是我不放心吴大胆,怕他拿我的剑;而是我担心我跟吴芳在路上会遇到什么危险,再说此时我又失去了旱魃之躯,有这种削铁如泥的神兵在手,底气总要足点。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离开吴芳的家。
外面的路很烂很窄,泥泞不堪、颠簸难行,给我的感觉,甚至还远不如陈家沟。
破败的村落,毫无人烟的处处房屋。
偶尔见到一两个人,也是衣衫褴褛,眼神昏暗无光,用一种毫无生气的目光,盯着我和吴芳。
我早就想到了这个世界的惨,却没想到居然已经是如此的不堪!
不得不说,从四周的情况来看,吴大胆的家,还真可以算的上当地的“巨富”了。
第416章 真真假假
神婆的家,就在村子的最尽头,那条坑坑洼洼的路的旁边。
村子虽然倒头了,路却没有到头,路的远方,是一片若隐若现的桃林,让我心中一紧:那里,应该就是王七口中那个乱葬岗了。
也正是王五出事的地方。
按说桃木属阳,本身就比较驱鬼驱邪,比如说道家方士使用的桃木剑,那都是由桃木制成的。所以乱葬岗设置在桃木林里,可以镇压煞气,防止尸变,以及厉鬼滋生,本身并没有错。
而这个村子既然叫桃花村,也不是没有他的道理。至少我一路前来,基本上见到家家的门前都有这么一棵桃树。
神婆家的门口,也能看见一排桃树。
一排从院子里探出枝头来的桃树。
这神婆的生活看来过的还不错,至少从外面来看,修葺一新,不会漏风漏雨。
吴芳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拾起门环击打了两下,用一种很尊敬的语气问:“阿婆,你在家么?”
没有人回应。
吴芳又敲了敲,还是没动静。
她转过头来,有些不知所措:“张大哥,神婆不在家啊,这么怎么办?”
我皱眉问:“这个神婆,是你们这里的医生么?”
“医生?”吴芳诧异的问我。
我这才想起,我俩不是一个时代的人,沟通有些障碍,我只能换了一个词:“大夫?”
吴芳这才明白,随即摇了摇头:“神婆就是我们村唯一的大夫,她的草药符水可是很灵的,除了她以外,村子里没有其他人会治病了。”
原来是这样。
就在这时候,“咯吱”的一声,木门开了。
门口,探出一颗白发苍苍、满脸和蔼的老人,张嘴一笑,露出牙门上仅有的一颗残牙:“是芳儿么?”
先前的时候,我曾经无比怀疑这个神婆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是不是跟薛婆婆一样的面目狰狞,但是现在看来,还算是个慈眉善目的人。
至少不会让人把她联想到穷凶极恶上面去。
“阿婆,你在家啊!”吴芳惊喜的叫出声来,一把窜过去,拉着老人就要走:“阿婆,快跟我去看看,王七叔不行了!”
一听到这话,神婆的脸色立即变了变:“王七真的出事了?”
她这话说的,难道她早就算准了王七会出事?
“咯吱!”
门又响了。
两扇木门被缓缓打开,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让我和吴芳同时吃了一惊:这人居然是张二!
“二叔,你怎么在阿婆家?你是来请她给七叔看病的么?”吴芳讶然问道。
张二摇了摇头,脸色有些沉重:“阿芳,你让这小子走开点,家丑不可外扬,你进来,我跟你说点事儿。”
哦?还不可以让我听到?
吴芳看了看我,我点了点头,退开几步:“吴姑娘,我在外面等你。”
听我这么一说,吴芳这才放心,随后跟着神婆和张二走进了院子里,木门“砰”的一声被关了上来。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吴芳的安全的,可转念一想,这里本来就是吴芳土生土长的地方,而且还有张二在,神婆应该不至于使什么手段害她吧?
我一个外人,是肯定说不上话的。
要是她进去的时间太长,我可以考虑从外面破门而入,进去找她。
过了约莫五分钟左右的时间,我忽然听到了吴芳的一声惊叫!
然后,她的声音隐隐从里面传来,带着一丝哭腔:“你骗我,这不可能!”
接着,就是张二劝解的声音,以及神婆的声音。
难道出什么事情了?
“砰!”
里面几句话没说完,木门就猛地被拉开,然后吴芳玛满脸泪水的从里面跑出,一路狂奔而走,后面紧跟着跑出门的张二,用无比焦急的声音喊道:“阿芳,相信二叔的话,千万不要回家!”
这时候,我可不能任由吴芳独自离开,当下对张二点头作别,抬腿追了过去。
吴芳跑了一段距离,只跑得我气喘吁吁,根本追不上她。
不得不说,这个妮子的体力还真不赖,远比我现在的这副身体强多了。
还好,吴芳很快就在前面停了下来,坐在一个田坎上滔滔大哭了起来,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凄惨。
要是在现代社会,如果我身边有这么一个大姑娘哭的停不下来的话,估计我早就被万人鄙视,并且被各种路人街拍,传到网络上了。
可这里不会,这是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哭声就跟死人一样,是最常见的东西。
“怎么了?”我拍了拍吴芳的肩头,问她。
她婆娑了一阵,这才抬起头来,抽噎着问我:“张大哥,你说,我爹是不是坏人?”
她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我心中一动,难道张二跟她说了什么?
“你相信我么,小芳?”我看着吴芳的眼睛,很真诚的问。
我必须知道事情的真相,张二到底在神婆家跟她说了什么。
吴芳被我一看,心虚的低下头,口里回答道:“不信。”
我:……
我觉得我好受伤,我白给这个小丫头讲什么大熊星座的故事了。
“我……我看不透你,所以……不知道该不该信你。不过,我可以把张二叔告诉我的东西说给你听,我知道,你肯定能够分辨谁对谁错的。”吴芳侧着头想了想,很快就收起眼泪:“也许,张二叔是骗我的呢。”
就这样,我俩并肩坐在田坎上,她开始给我讲述张二跟她说过的话。
张二告诉她,昨天晚上,就在他和张三离开她家后,回家休息了一阵,却一直没有等到王五王七的回来。
因为吴大胆有个女儿,跟张二张三王五王七等几个光棍不适合住在一处,所以几人自住在一边,有什么事情,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倒不是说他们就没钱讨媳妇儿,这种年代里,讨个媳妇儿比吃顿肉还简单,到处都是卖女的、寡居的,可是,俗话说“饱暖思~淫~欲”,如果连自己都只能勉强吃饱个肚子,娶了媳妇儿,就又得多一张嘴吃饭。
一见王五王七一直没动静,到了大半夜,两人实在等不住,就寻思着出去看看。
想了想,两人想到,王五是追向许秀才家去的,两人就往许秀才家赶来。
可就在刚刚快要赶到许秀才家的时候,张二被张三一拉,低声的说:“前面有人拖着什么东西!”
这年头里,半夜三更还在活动的,保管不是什么好事儿。
所以两人随即藏在路旁草中,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吴大胆这一伙人基本已经是桃花村里势力最大的几个壮汉,其他家的男子虽然也有结伙的,可远不如他们这么壮实。故真有个把人犯事儿,两人也不担心。
可随后的一幕,却当时就吓坏了两人!
要不是张三眼疾手快的捂住张二的嘴巴,张二差点就失声尖叫了起来!
在他们的眼前,借着清晰的月光,两人见到,吴大胆正一手提着一根铁棍,一手拖着一具尸体!
而那尸体,分明就是王五的!
王五已经被打得面目稀烂,如果不仔细辨认,根本就认不出来!
那情形很明显,王五是被吴大胆给打死的!
张二张三两人当时就吓傻了,半天不敢动弹,生怕自己也步了王五的后尘,直到天亮,两人一合计,这才寻思着一人去找许秀才,一人去找神婆。
而神婆在听了张二的话以后,简单掐算了一下,就断定吴大胆已经被“魃”给附了体,要是任由他这样下去,估计会杀死全村的人!
眼下只能先把他绑起来,再慢慢的找方法驱除他身上的“魃”!
“魃?”我有些纳闷,这传说似乎有些不会啊,魃不是僵尸么,怎么会附在人的身上?
“张大哥,你说,我爹不会是杀死王五叔凶手的!不是!王七叔明明说过,王五叔是被鬼杀死的!”吴芳又哭泣了起来:“张大哥,我该相信谁?”
我摇了摇头,说吴大胆被鬼附身,特别还是“魃”,我觉得不可能。
不说我自己本身就曾经是魃,最主要的一天,昨晚我可是练了一整晚的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在那种情形下,吴大胆想要无声无息的开门离开,几乎不可能。
再不济,我也能够听到开门的声音啊。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吴大胆真要被魃附了体,那是比飞尸还高一级的存在,他应该可以直接飞过院子,而不用开门出去。
张二是个老实人,而且是个正儿八经的老实人,平时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来,他应该编织不出这么完美的谎言。
还有,他的话里不光涉及到吴大胆,还有张三、神婆以及许秀才,这事情只要一说,很快就知道谁对谁错,他完全没有必要只骗一下吴芳这个小丫头片子。
而且一直以来,吴大胆给我的感觉,是真的“大胆”,行事作风根本不像一个渔民该有的风格。
至少跟其余几人完全不同。
难道真的是他?
这个吴大胆,身上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我皱眉思索着,一边拉起吴芳:“走,先回去看看再说吧!”
第417章 闭不上的眼
等我们赶到吴大胆家的时候,只见门口已经聚集了好些人来。
在看院子里,许秀才正赫然站在其中,捂着鼻子叹息着,而一旁的地上,王七双目圆睁,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
张三正跪在王七的身边,脸色说不出的难看,沉默不语。
我一眼看去,立即见到,在王七的脖子上,赫然留着一双大青色的手印!
他是被掐死的!
一见到我跟吴芳,许秀才立即迎了上来,满脸焦急的一把抓住吴芳的手:“吴家小妹,唉,怎么就出了这么一回子事情?”
他表情有些痛苦,低声的、用一种只有我和吴芳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我刚才……听张三兄弟说了一些事情,这事情……先不要张扬,先找到大胆哥再说啊!”
听他这么一说,吴芳顿时急了:“我爹呢,他到哪儿去了?”
这时候,门外已经有人细声的谈论起来,大多都是些面黄肌瘦的村民,声音之中已经透露出“凶手”、“杀人”等字样,而且目光都有意无意的飘向吴家挂在屋檐下的晾晒的鱼干。
“我来的时候,你家的门就打开着,也不知道吴大哥哪儿去了。”许秀才摇头解释着。
“那会不会是我爹出湖打渔去了?”吴芳此时已经有些六神无主,看来,她真的很害怕在神婆家听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如果那样的话,王七甚至都可能死在吴大胆的手中!
吴大胆这个人是有些心机,但如果以我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绝对不会把他联想到杀人凶手上去。
他如果真的会无所顾忌的随意杀人,那么早在找到我的时候,他就可能杀掉我了,而不会让我养精蓄锐,好吃好喝的供着。
而且,他杀死王五王七,能有什么好处?
“小芳妹妹,我觉得现在应该处理一下这的事情,我找几个人帮忙,先把七哥的尸体收拾起来再说;你去弄点吃的,招待一下帮忙的邻居。”许秀才倒是不见慌乱,开始帮助吴芳处理这些事情。
吴芳点点头:“全凭许大哥帮忙!”
很快,许秀才就从村民里选出了几个还算壮实的人,帮忙去屋子里取了两条长凳,又取下大门的木板,将王七的尸体摆了上去,盖上了一块白布。
抬死人这种活,很少有人愿意帮忙。
先不说王七是怎么死的,就拿他现在双目圆睁的恐怖模样,就没几个人敢上前去。
而最为古怪的是,一般死人,用手一抹他的眼珠,眼皮自然就会合上,可此时此刻,王七的眼皮,却怎么也放不下来!
这分明就是冤死的征兆啊!
张三在旁边哭了半天,又是发誓又是求的,愣是弄不下王七的眼皮,弄的旁边几个站着的汉子看得心虚腿软,要不是吴芳这时候开始生火做饭,可能早就跑光了。
“秀才,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
随后,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来两个人。
一个人,正是神婆,而另一个人,却是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长须轻飘,给人一种出尘的感觉。
“张先生,怎么连您也惊动了?”许秀才俩忙笑着迎上去,满脸的客气。
张先生?
昨晚听他们说了一番话,好像这个“张先生”在本地是个很有威望的人物,不光是吴大胆,就连许秀才和没有回来的王秀才,两人都比较尊敬他。
现在看周围人的模样,果然,在这个张先生与神婆两人出现以后,周围嘈杂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
在神婆的身后,跟着另外一个人:张二。
这时候一见到王七的这副模样,张二也嚎了一声,扑了过去。
“唉!好好的一条汉子,怎么就没了。大胆呢?”张先生惋惜了一声,问道。
许秀才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好吧,那今日里我帮吴大胆做个主,招待四周的乡里父老一顿饭,希望大家吃了饭以后都帮个忙,出去遇到大胆的话,跟他说一声,他家里出事了。”张先生点点头,随后转过身,朗声对着众人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同时应了一声。
“小芳,你去把你家那只打鸣的大公鸡给抓来!”这时,神婆来到王七的面前,看着他圆瞪的双眼,吩咐道。
吴芳连忙答应,很快就麻利的窜进鸡舍里,抓出了一只大公鸡。
神婆接过大公鸡,又要了一个大海碗,也不见她用什么刀具,就那么扭着大公鸡的脑袋,伸出有些漆黑的指甲,轻轻在公鸡的脖子上一划!
顿时,大公鸡挣扎两下,鲜血快速流下,滴落到下面的海碗里!
神婆一边口里念叨着别人听不懂的话,一边任由鸡血滴落,等眼见着滴着差不多的时候,她猛地松开手,把手中的大公鸡往空中一扔!
只见那只大公鸡猛地跳了起来,一跃而起,从王七的尸体头上飞过,然后居然直直的往前撞了几步,展翅飞跃而起,跳过了吴大胆家的门槛!
随后,公鸡的口里发出呜鸣的两声,再也不动了。
“唉!”神婆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而是缓缓的走上前去,伸出枯如鸡爪的手指,轻轻的合上了王七的眼睛。
说也奇怪,先前怎么也合不上的眼皮,这时候居然被她轻而易举的合了上来。
“好了,把他抬过去把。”神婆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说。
我看着她的那个拇指,心中却是震惊异常:先前没有留意到,直到刚才我才见到她的这个拇指,这让我无比熟悉,她分明就是会蛊术!
只有养蛊的人,常年用拇指与各种蛊虫接触,指甲上就会不知不觉的吸入蛊虫的蛊毒,然后改变颜色。
只不过因为个人风格不同,有的人用拇指,有的人用食指,也许还有的人用小指,但只要一点,只要是毒蛊,那就必定会有这么一个标记!
而且随着蛊术的越精通,黑掉的指甲也就越多!
我姥姥的手指指甲上,也是这种漆黑一片,已经黑掉了三片指甲,分别是右手的食指、中指、和拇指。
第418章 守夜
这个神婆的手指甲只是黑了那么一小片,不是很明显,要不是我从小在蛊虫包围的环境中生活过,还真看不出来。
怪不得吴芳说过,她可以帮村子里的人治病什么的。对于一位蛊师来说,有些病,确实可以利用蛊虫治疗。
可惜,从神婆的脸上,我看不到半分姥姥的影子。
只因为一点,她太慈祥了。
慈眉善目,活像一个乐天知命的老人,笑呵呵的,根本无法把她与蛊师联想到一块去。
姥姥因为双眼要沟通阴阳,所以眼睛长得很恐怖,再加上不苟言笑的脸,以及鹰钩一般的鼻子,足以让许多第一次见到她的人浑身打冷颤,本能的不敢靠近。
但是姥姥告诉我,那样才是蛊术师该有的样子。
所以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这个神婆有些假。
吴芳很快就进屋去拾起了那只大公鸡,用开水一烫,几下拔了鸡毛,炖入一口大锅中。
没用多久,鸡汤的香味就滚滚而起,传入了所有人的鼻子里,引起好一阵骚动。
没办法,在这种年代里,鸡汤这种东西,早就是无比稀有的东西了。
我跟吴芳聊天的时候,她告诉我,就她家的这几只鸡,那都还是等着下几个鸡蛋,然后到集市里去换点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自己是根本舍不得吃的。
一顿饭,一锅鸡汤,围观的人约莫有二三十号,根本不够分。
可这也没办法,人多粥少,能分多少,也就是多少了。
不过等到这顿饭吃完,我相信,吴家的这件事情,应该也会传遍整个村子吧。
人们吃了饭后陆续的散去,渐渐的,吴家的院子里,就只剩下了神婆、张先生、许秀才和张三,以及两个留下来帮忙的“壮汉”。
还有我和吴芳。
其余的人都走了,就连张二也不见了踪影。
在这种世道下,死个把人的事情,真算不上事情。说直白点,还不如死一条狗,最起码狗死了还能吃顿狗肉,而人死了,有能耐的,多少埋葬一下;没本事的,直接请两个人用草席一裹,乱坟岗里随便找个坑一丢,就算完事了。
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的人,还要活着。
“这个年轻的后生,你不是我桃花村的人吧?”张先生看着我,皱眉问道。
这时候,吴芳连忙开了口:“张伯伯,这是我爹从湖里救起来的张大哥,跟您同姓的!”
说着,她连忙拉了我一下。
我只好笑着跟张先生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不是我不想问好,而是对于这个时代的礼节,我是真的不会。
张先生眯着眼,捏了捏颌下的长须:“哦?既然这样,你还是速速离去吧,吴家出事了,你一个外人,最好不要牵扯进来,免得惹火烧身!”
许秀才也点了点头,看了吴芳一眼:“昨天承蒙众人见证,吴大哥已经亲口答应,小芳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这里的事情,自有我来处置,你还是早些离开,免得让人说我家闲话!”
他这么一说,那个神婆也笑呵呵的开口了:“许秀才说的没错,小芳可是个没嫁人的姑娘,现在她家出事,你一个陌生男子,怎好留在她家里?”
我环视一眼,只见众人都是一副驱逐我的表情,就连张三也不例外。
我想了想,心里飞速的闪过一个念头,也笑着拱了拱手:“既然这样,我离开就是。不过我有个要求,吴大哥救我一命,他现在不知所踪,我下午找找他去。还有,承蒙王七哥生前对我的照顾,王七哥又没有什么亲人,我想,今晚我就帮他守下灵,也算是还他这几日的恩情!”
我这话一出口,几人的表情各有不同。
他们万万没想到,我居然有这么一个请求。
可不论于情于理,我这个请求都绝对说的过去,他们自然也不好反驳。
张先生张了张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你确定,你晚上给王七守灵?”
我点了点头。
鬼我不怕,尸我也不怕,别说只是守灵,就算跟他一起躺在棺材里,我也没什么害怕的。
只有张三嘴唇张了张,似乎打算说句谢谢的话,却怎么也没说出口。
说着,我对几人抱了抱拳:“告辞,我这就去附近找找吴大哥,说不定他真出去捕鱼了呢。”
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
现在那么多的武侠剧宫斗剧,随便看看,一些最基本的礼节动作,我还是明白的。
“张大哥,我跟你一起去,我也去找一下我父亲!”吴芳喊着,跟了过来。
“小芳妹妹!”许秀才叫了一声,却被张先生伸手给制止住:“既然这样,让她去找找她的父亲也好。她有孝心,这是好事啊。”
出门以后,我抬腿就走。
吴芳紧跟在我的身后,几步跑上来:“张大哥,我带你去湖边,你说,我们真能找到爹爹么?”
我摇了摇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随后低着头一直前行。
蛊虫这种东西,根据掌控者的本领来定,功夫高的,甚至能够千里之外感知中蛊者的一举一动。
而像我姥姥的那种蛊术师,有三黑甲的,基本上,像桃花村这么大的地方,她下的蛊,那就绝对不会错。
那个神婆只有一个黑甲,所以我觉得,只要距离够远,她就没办法了。
吴芳家门前有两条路,我选了那条直接向潘阳湖的路。
那条路,也是吴大胆他们平时打渔经常去的那条。
依稀可以见到,水面上有些船只小的跟蚂蚁一样,估计是打渔的人了。
总算走到湖边,我叹了口气,一边沿着湖边的一条护堤走去,一边低头对吴芳说:“小芳,你相信他们的话么?”
吴芳犹豫了一下,想要摇头,却又不敢。
看来,许秀才、神婆、张先生,这几个人在她心中的分量很重啊。
重到连她的父亲她都不敢信了。
“我告诉你,他们留在你家,其实只是想要占有你家的那些东西,你信么?”我开口说道,等到了一片芦苇深处,我这才停了下来。
这里风声很大,倒不担心有人听我们谈话。
“你是说,他们想要抢我家的食物?”吴芳听懂我的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不可能啊,他们都是村子里有头有脸的人。”
“目前来说,我觉得这应该是肯定的事。不信我俩打个赌,等下午我们回去看,保证你家的那些干鱼之类的全部没有了。”我笑着说。
这是我目前唯一能够看出来的东西,我在那些人的眼中见到了两个字:贪婪。
在极度的饥饿下,什么礼义廉耻都不会顾及的。
甚至有很好的理由去掩饰:吴家家里没人,而且许秀才已经跟吴芳定下了亲事。
“那么,你说,我爹是真的,真的逃走了么?”她没有继续回答我的话,而是换了一个话题,把这个“逃”字咬的很轻。
可能她潜意识里,不愿意相信许秀才那些人会搬空她的家。
“这我不清楚,因为王七脖子上的手印,确实是你爹的。”我看着远处的渔船,叹了口气,说。
前天晚上在吴家门口发现爪印的时候,我特意不着痕迹的观察了一下众人的手,用作比较,也因此记住了几人的手掌大小。
这不,今天一见到王七脖子上的掐痕,我就知道,那肯定是吴大胆的。
“你父亲……应该练过功夫吧?而且,你应该也会。”我问。
吴芳吓了一跳,警惕的盯着我:“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了,你忘了?我也会功夫的。”我笑着,做了个七星踏斗的动作。
这是我从今早得出的结论,吴芳的体格很好,而且今早给我带路的时候,身体会本能的用一种类似于“腾跃”的动作,那明显是练武后用脚后跟发力的状况,跟一般她这个年纪的小丫头明显不同。
“你那是花拳绣腿好不好?”吴芳很是鄙视的看了看我,有些自豪的说:“我的功夫,可是打架的功夫,我爹爹以前可是军户!”
哦?
原来是这样,原来吴大胆居然参过军,怪不得他能在桃花村聚集起几个兄弟来,成为一个生活也算小康的人。
这事情,可就愈发的扑朔离奇了。
除非找到吴大胆,否则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爹爹真的找不到了,你会不会跟许秀才成亲?”我看着吴芳,笑着问她。
“这……”吴芳皱眉沉思一阵,抬起头来看了看我,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我笑了笑,继续前行。
这湖光山色的,风景倒是不错,我在以前从来没有出过远门,更没有机会见识这传说中仅仅只小于“青海湖”的第二大湖,第一大淡水湖。
在之前,我的身上背负着太大的压力,根本就不敢随意走动,那时候我就在想,要是能够有机会,去游遍天下名胜就好了,去看看名山名水的,也不虚此生了。
想不到,居然在这里实现了这个小小的愿望。
就在我领略着眼前这自然风光的时候,我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呼:“小心!”
第419章 鳄鱼的眼泪
预警声是吴芳传来的。
这时候我俩已经沿着湖边走了好一会儿,旁边就是一人来高的芦苇,除了我和吴芳之外,并没有见到其他的人。
所以她这声小心让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正四处张望的时候,吴芳的声音再次传来,已经开始剧烈的颤抖:“别乱动!在下方的草丛里,有一只鼉龙!”
这时候,吴芳已经与我两距不到三步,我能够清晰的听到她声音里的恐惧。
鼉龙?
我顺着她说的方向往下一望,下方依旧是空荡荡的,除了晃动的芦苇外,其余什么都没有见到。
可是,吴芳没必要骗我啊。
我再仔细一看,立即吃了一惊,几乎跳起来:在下方的芦苇下,水波中,有一双明晃晃的眼睛,这时候正一眨不眨的望着我!
那双眼睛犹如长在一段枯木上,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发觉不出来!
这哪是什么鼉龙,分明就是一只大鳄鱼!
我在现代社会的时候也见过这玩意儿,不过动物园里的那些鳄鱼,大多都死气沉沉的不爱动弹,个子又不大。而眼前的这条鳄鱼,从清澈的水面看下去,能够明显见到它的体长,竟是足足有四米左右!
好家伙,这种时代下果然是弱肉强食,这随便见到的一条鳄鱼,竟然能赶上以前见到的世界纪录了。
这条大鳄距离我俩处身的地方差不多有五六米的距离,可是两条腿的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只要我俩一转身,我相信很快它就会猛扑过来!
“……别动,以前我爹告诉我,如果孤身遇到鼉龙的时候,千万不要动!一动的话,它就攻击了!”吴芳颤抖着声音,低声的说。
“等下我吼一声,你就赶紧跑,我来对付它。”我低声的说,同时手臂用一种极其迟缓的速度摸到了背后,握住背上背着的青霜剑。
轻轻一拉,解开了外面包裹的那层破布,然后反手一握,抓住了剑柄。
“你……你想要跟鼉龙交手?你疯了?”吴芳几乎大叫了起来:“我以前在湖边遇到过一次,五六个壮汉都不是它的对手!一条木船都能够轻易撞翻的!”
“记得我跟你说过大熊星座的故事么?”我低声的回答:“关于这鼉龙,也有它的传说,而那个传说,正是它致命的弱点!你放心,我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
这时候肯定不是讲故事的好时机,我之所以这样说,是想要告诉吴芳,我知道鳄鱼的弱点在那里。
“可是……传说始终只是传说……”吴芳明显不信我的话。
我没有再解释,而是“铿锵”一声拔出了手中的青霜宝剑,随后往前一步!
就算我已经没有旱魃的躯体,可我,又怎能被一只区区的鳄鱼给吓得不敢迎战?
我这一个举动,立即引得水声哗啦,鳄鱼似乎不能忍受我的挑衅,猛地扑了起来!
在迎面猛扑的水势之中,一张血盆大口已经迎面咬来!
吴芳吓得“啊”的一声尖叫,往后退了两步。
我没有理会她,而是左手往前一探,一手就按住了鳄鱼的上颚,往下一压。
鳄鱼虽然咬合力很强,可张开嘴巴的力量却很弱,这点,早就被无数人给证实了。
大凡捕捉鳄鱼,在抓住之后,只需要用一根绳子将它的嘴巴上下一捆,那么它也就没有任何威胁了。
而在乘坐渔船的时候,如果遇到鳄鱼跟踪,要是情况紧急的话,甚至可以直接用竹竿压它的上颚,防止它张开嘴巴。当然,这样做的前提,是很快就能得救的情况下,要不然后面一样会引起鳄鱼的反扑,无济于事。
所以我这么轻轻的一压,颇有四两拔千斤的意味,身影往后一退,就借势避开,将它让到了我们脚下所处的这条泥土路上。
再然后,我手中青霜剑一搭,已经搭到了鳄鱼的眼睛上。
要不是我失去了力量的话,这一剑,就能直接横划而过,靠着青霜剑的锋利,直接斩落这条鳄鱼的大脑袋。
鳄鱼还有一个弱点,是它的眼睛。
以前有个节目叫“荒野求生”,里面就说到,如果在野外孤身遇到鳄鱼、又不巧被它缠住的话,在逃脱不了的情况下,只要用拳头猛击鳄鱼的眼睛,它自然会呼痛放开你的。
鳄鱼最强的,是咬合,而且是最强的旋转咬合力。
大凡鳄鱼在水中咬住食物后,都会在水中不停的旋转,在转动中撕开猎物。
当它咬住你的时候,你如果挣扎,那么,它锋利的牙齿,就会在挣扎中撕开你被咬住的血肉,比如一条大腿,或者半个身子。
我这一剑,没有刺下去。
因为就在我剑光落下的一瞬间,我竟然见到,眼前鳄鱼的眼睛里,居然滴下了一大颗眼泪!
这让我心中莫名一颤,这一剑,就没有刺下去。
我的一只手,还按在鳄鱼的上颚上,手里传来冰冷的触感。
青霜剑,就横在鳄鱼的头上,以青霜剑的锋利,只需要一拉,就可以划开它的两只眼睛。
我叹了口气,轻轻抬起手中的青霜剑,随后松开手,往后轻轻退开。
既然已经掌握了对付它的方法,又有青霜剑这种神兵利刃在手,而且还是在岸上原因,它实力已经只剩四分,我还真不担心它再次发起攻击。
只需要奋力一剑,我就能把它给钉在原地。
我警惕的盯着它,暗自运转体内的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只要一个不对劲,就立即动手。
鳄鱼没有动。
我松了口气,面对着这条快到四米的大鳄鱼,缓缓后退。
退了十多步后,只见那鳄鱼迅速的一个转身,“噗通”跳入了身后的潘阳湖中,消失在一片芦苇里。
“张大哥,你胆子可真大!”一旁的吴芳早就看傻了眼,这时候才如梦方醒,惊呼道。
我也有些后怕,这时候我才想起来,鳄鱼这种东西,身体是不会排汗的,所以身体里的盐分,都是通过眼泪来往外排泄,却让我误以为它是在求饶呢。
这可真是误打误撞,瞎猫撞了死耗子。
第420章 尸油
不得不说,吴芳现在很崇拜我。
显然在她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听说过有人能够举手投足间就能够轻易对付鳄鱼的。
我笑而不语。
说实话,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有些后怕的,当时的我,还是有点小冲动。
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几乎不会死去的旱魃,现在,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呼吸,有心跳,有魂魄。
“对了,张大哥,你跟我讲讲那个故事吧。”吴芳一边跟着我走,一边问我。
“什么故事?”我诧异的问。
“你忘记了,你说过那个关于鼉龙的故事。”吴芳眨巴一下眼睛,脸上带着好奇的表情。
“这……”我感到有些为难,难不成我直接告诉她,在以后的时代里,有一部纪录片,名字叫“荒野求生”?
如果那样的话,也许我还要先跟她解释什么是电视,然后什么是电,还有什么是摄影机。
算了,我还是跟她讲讲其他的故事吧。
就这样,我俩在湖边的小港湾处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故事。
我跟她讲的,是一个“聊斋”里面关于画皮的故事。
一个披着人皮在世间行走的鬼的故事。
这个故事有些毛骨悚然,听得吴芳有些后背发麻,特别是书生透过窗户,见到青面獠牙的恶鬼正在勾绘人皮的时候,她吓得“啊”的一声,跳了起来。
故事听完,她才战战兢兢的问我:“张……大哥,这世上真的有画皮这种鬼么?”
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笑着点点头:“不是每一个画皮,都喜欢害人的,也有偶尔那么一个画皮,会真正的喜欢上一个人,然后为他赴汤蹈火、甘愿坠入十八层地狱的。”
依稀,在吴芳的身上,我又见到了小芳的影子,那个甘愿为我不往不顾的女鬼。
看着她,我有些痴了。
吴芳被我看得有些脸红,轻轻的低下头:“张大哥,我觉得……,既然是鬼,就没有善恶吧?鬼,不是专门害人的么?”
我摇了摇头,想起当初遇到的事情来:“其实,有些时候,人啊,比鬼还要可怕太多的,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我下意识里,还是觉得吴芳是个小姑娘,跟个没长大的黄毛丫头一样,除了脸跟那个“小芳”十分相似外,两人不同的地方,还是比较多的。
我俩也不知等了多久,直等到日落西山,在潘阳湖上的船都基本回来了,还是不见吴芳的爹吴大胆。
“走吧张大哥,看来今天是等不到我爹了,我们先回去,家里还有其他人呢。”吴芳看了看天色,对我说。
我笑着,没有解释,同意了她的说法。
随后,我俩开始返回。
等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还好这段时间明月当空,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吴芳的家,那小院的两扇木门是紧掩的。
我们走到门口,吴芳用力拍了拍门,喊道:“许大哥?”
没有人答应。
我过去用力一推,门顿时开了。
门里面的小院里,清爽一片,什么也没有,就连王七的尸体也不见了。
“许大哥!”吴芳的声音有些沮丧,她喊了两声,随后进去。
我也跟着她走入院中,手已经握住了青霜剑的剑柄。
这个小院黑漆漆的,再加上白天死了个人,王七那死不瞑目的感觉总让我后背有点发麻,即使我不怕鬼。
但是我怕人,我担心那个杀死王七的凶手,比如说吴大胆,会忽然从哪个漆黑的地方跳出来,然后伸出大手掐向我的脖子!
“你等等,我进屋去找点东西来,给你煮点东西吃。”吴芳说着,抹黑就打开了房屋。
这个时代不比我们当初,可以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甚至就连吴芳家,平日里也舍不得用一点点油灯的。
所以平时,大家都是就着月色吃吃饭,然后该干嘛的干嘛去,可以睡觉,可以赏月。
想来吴芳肚子也有些饿了。
就在此时,吴芳刚刚摸进门,然后就传来了“啊”的一声惊叫!
随后,她跌跌撞撞的扑了出来,要不是我一把将她扶住的话,她差点就被门槛绊的摔跤了。
“怎么了?”我将她放到一边,拦到身后护住。
“王……王七叔的……尸体……在里面!”吴芳指着大门,声音犹自颤抖不停。
借着月光,我仔细看去,果然,在房间中间,搭着两条长凳,以及一条门板;门板上,赫然放着一具被麻布盖住的尸体,显得无比的阴森恐怖!
“你去外面的厨房生个火把来。”我对吴芳说。
吴芳摇了摇头,身体有些颤抖,用弱不可闻的声音说:“我怕!”
好吧,我忘记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了。
我随后与吴芳一起前往厨房,摸索到了燧石火绒之物。还好,在厨房处有个油灯,吴芳咬了咬牙,把它点上,端在了手中。
有了灯光的照明,我俩这才重新进入房中。
“你在门口守着,我去看看。”我说着,捏住青霜剑,轻轻走了进去,走到房屋的中央,那块白布的旁边。
我想要确定一下,这下面躺着的,到底是不是王七的尸体!
我平息了一下呼吸,受场中气氛的影响,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心跳加快的感觉,随后伸手抓住麻布,往上面一揭!
只见麻布的下方,一双直愣愣的眼睛,就那么睁着老大,死死的盯着我!
正是王七!
他的嘴巴张开,嘴唇往后收缩,露出枯黄的牙齿,鹳骨凸起,好像一个雷公嘴一样!
再加上那圆鼓鼓的眼睛,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他怎么还是这一副死不瞑目的状态?
神婆不是已经用那个公鸡帮他施法了么?
我想了想,用剑将麻布一挑,然后就在嘴里沾了点口水,打算画道符在王七的头上,驱除一下他身体的邪气,以免他尸变。
可我的手指还没靠拢,就察觉到了一股微弱的热气。
很淡,从王七的尸体上传来的!
难道他没死?
我心中大惊,低头看了看,又用剑鞘挑了挑麻布,这才发觉,在王七的头部下面那个门板上,有个小洞,小洞的下方,居然放着一盏小油灯!
只不过这盏油灯很小,而且放在一个小小的匣子里,要不挑开这麻布,根本就看不见!
这油灯就放在王七的颈部,烘烤着他的脖子!
而他的脖子上,正凝聚起一股黑乎乎的东西,好像汽车使用的机油一样,偶尔下落一点,滴在下方的油灯中!
我心中泛起一个无比惊讶的念头:这分明就是在炼制尸油啊!
这种炼制尸油的方法,我也有听说,可是一直没有见过,现在倒是大大的开了眼界,见了个现行。
尸油这东西,在邪术中用的比较多,甚至有传闻,法国的香水之所以出名,也是因为里面加入了独特的配方:尸油!
这尸体被小油灯一烤,尸油就顺着滴下去,因为尸油性寒,而且浓度大,无法燃烧,所以在滴入油灯瓶子后就会自动沉到底部,从而把油灯里的油往上挤。
当尸油滴满了整个油灯瓶的时候,油灯里的可燃性油也已经燃烧完毕,灯就会自动熄灭,从而在下面凝聚起满满一瓶泛黄的尸油。
只不过人死不到七天,就被拿来炼制尸油,其怨气之大,可想而知,难道有人诚心想要把王七变成僵尸不成?
也不知这是神婆还是吴大胆的手段!
我想了想,低头将小油灯吹灭,然后盖上了麻布。
随后,我跟吴芳一起简单查看了一下房屋里面的情况,一看完,吴芳的脸色就已经变了。
正如我所料的一样,吴芳家里的那些食物,已经被搬的空空如也,什么也没能留下!
后来,还是在厨房找到几颗青菜、一点本来当调料的面粉,这才煮了一锅浆糊一样的东西,我和吴芳在小院里吃了起来。
不论如何,总要保持最好的体力才行。
吴芳没有见到王七尸体的模样,所以吃的还算香,她猛喝了两口,然后问我:“张大哥,许大哥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放下碗,看着她:“难道到现在,你还觉得他们不是为了你家的食物?你不觉得他们今天的出现很奇怪么?有句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早就觉得他们不对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离开?”吴芳气呼呼的也放下碗:“要不是跟你来,我在家,他们还不会这么轻易就搬走我家的东西呢!”
我笑着,摇了摇头:“我离开,是为了保护你,我知道,我说我去找你爹,你肯定会跟来的。”
“保护我?”吴芳明显不信:“我可比你强壮多了,还用你保护?”
“你看,今晚的情况,我说过我要帮王七守夜的,可是王七放在你家的房间里,你爹又不在家,还有我,你敢一个人睡觉么?”我问。
吴芳看了看远处的大门,有些心虚的问:“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我指着远处的房门,看着吴芳:“他们,想要逼你,让你晚上去找他们!”
我话音才落,“咚咚!”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