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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上白雪     鹰扬三国txt下载     鹰扬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卷一 鹰飞汉末 第四十六章 四方云动

    一支叁狼羌小部落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黑虎山附近,这不仅使略知内情的各地方势力噤若寒蝉,同时也使黑虎山迎来了一段难得安定的建设时期。

    南鹰就地解散了2000叁狼羌骑兵,从中选取了1000jīng壮编入羌骑营,使羌骑营兵力剧增至1500人,又任命野利雄为副统领,配合姜奂进行训练和管理。

    同时,贾诩和程昱将其他叁狼羌人编入雄鹰城建设兵团,使得整体建设速度再次提升,终于在3个月后完成了建城的壮举,从准备至完成总共历时13个月,这不能不说是建造城池史上的一次奇迹。

    一座高大巍峨的双体城墙矗立在黑虎山外,将原先唯一的入山通道完全封闭,墙体全部采用巨大的方形青石堆砌而成,其坚实程度虽然无人知晓,但是高达6、7丈的墙高也会令任何来犯之敌生出有心无力之感。

    城内,以“田”字型分成了东民宅区、南商业区,北军事区和西内城区,一条条青石铺就的道路将一片片街区细细分隔,中间一条最宽的大道从东城门直达内城入口。内城的城墙比之外城更加高大,完全是西方城堡式的建筑,还建起了近二十丈的望台,可将附近数十里纳于视野。

    建设完成后,南鹰抓的第一要务是稳定,城虽然建成,外部防御有了保障,但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城内三万余民众又分为汉、羌、蛮三族,彼此生活习惯有异,多年来又曾出现过种种尖锐的民族矛盾,若不妥善处理,势必会引发民族斗争。

    汉人和蛮人也还罢了,毕竟相处rì久,已经相互理解,和睦相处,但万余羌人的突然加入,却使得情况变得更加复杂。南鹰为此头疼了很久,与程昱、贾诩等政事专家一连数rì关门进行商议,经众人苦思运筹,一条条化解矛盾、安抚民生的政令终于流水般出台。

    叁狼羌人在刚刚归顺时仍有些忿忿不平,但随着大批粮食不断派发,大群牛马分配下来,叁狼羌吃惊的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享受过如此丰衣足食的rì子,甚至连孩童们都免费受到了教育,所有的腹诽和怨气立即全部消失,叁狼羌人逐渐融入了这个汉人、羌人、板盾人杂居的雄鹰城。

    为了避免锋芒太露,引起当局和其他势力的注意,在南鹰的提议下,将雄鹰城改名为“鹰巢”。却不曾想到,这一改名引起了众羌人的高度拥护,他们认为,这更符合羌人信奉鹰神,又崇尚自然的本意,近万羌人为此举行了一天的庆祝活动,并向南鹰和神鹰敬献肉食、美酒,以此表示彻底认同南鹰的主公地位。至此,整个鹰巢从内到外已经是铁板一块,再无任何内部矛盾和纷争之忧。

    贾诩、程昱等人面对这样的意外效果,目瞪口呆之余,不免对南鹰更是心悦诚服,只有南鹰表面淡定自若,心底却大呼人品爆发。

    政务稳定之后,南鹰第二件要务就是加强军力,羌骑营1500人不变,配合斥候营进行百里之内的明岗暗哨;从原板盾营jīng选300战士再整合200巡山营,并入陷阵营,陷阵营军力达到了800人;板盾营扩充至1500人,专门负责鹰巢守卫。算上200斥候营,整个鹰巢全部军力正好4000人。

    这个数字也是程昱和枣祗经过jīng心计算后,给出的最大数量。毕竟鹰巢全部人员也不过才三万余人,平均10个居民养活一个战士还可以承担,再多就会影响民生了。

    南鹰倒是没想过一下征召太多战士,他一向走的都是jīng兵路线,这4000战士经过高强度的特种训练,再配备高品质装备,已经是一股可怕的战力,再加上固若金汤的鹰巢工事和源源不断制造而出的各类大型器械,攻城略地虽然不够,防御却已经绰绰有余。

    现在的鹰巢已经昂首挺胸的迈入了一方豪强的行列,其深不可测的实力让附近所有势力为之心惊,不仅在白马羌的带领下,各羌人部落纷纷送来贺礼,连曾经结下仇怨的天师道也主动遣使前来修好,毕竟强者为尊的道理是人人都明白的。

    但是众人瞩目的鹰巢却出人意料更加低调,只是由高顺出面在外城区隆重接待了各方来使,却没有安排内城的参观,连南鹰本人也没有出面,这使得原本高深莫测的鹰巢更添上了一层神秘的外衣。

    各方使者心中疑惑,却是无计可施,因为他们根本无法派出探子对鹰巢进行刺探,鹰巢居民均处于半军事化管理的状态,所有人出入鹰巢都有严格的程序,探子们连外城也渗透不了,更不要说铜墙铁壁般的内城了。使者们只得努力睁大双眼,希望可以从外城内瞧出一些蛛丝马迹。很快他们都失望了,外城中百姓安居乐业,生活自给自足,瞧不出丝毫端倪。

    然而,鹰巢真得如同外表一样平静吗?如果有人可以背生双翼,飞翔于天际俯视黑虎山,就会发现其中的奥秘。

    幽长的山谷中,一队队匠人正rì夜不停的加紧开采矿藏,大量黄金源源不断的运往各地,换取数量庞大的粮食,一车车铁矿则被制成大批新式兵器盔甲和威力惊人的军用器械,秘密囤积在山谷中隐蔽所在。

    高顺坞堡所在的山谷内,数千战士在各营统领带领下,按照南鹰传授的练兵之法,汗流浃背的刻苦训练,没有人任何人怀疑,他们初次出现在战场时,将会给敌人带来怎样的噩梦。

    只有南鹰心中仍然怀着一份忐忑,他时常站在山巅,望着遥远的东方,喃喃道:“时间,唉!时间再多些就好了!”

    此时,东汉帝国万里疆域的辽阔土地上,也悄然无声兴起了巨大的变化。

    汉灵帝再次重用宦官,使宦官势力又达到极盛,中常侍张让、赵忠、夏恽、郭胜、孙璋、毕岚、粟嵩、段珪、高望、张恭、韩悝、宁典等十二人皆封侯,贵宠无比,时人称为“十常侍”,借助灵帝的宠幸,十常侍无所忌惮,不但趁机聚敛财富,又使其父兄子弟出任州郡牧守,残害百姓,天下怨声四起。

    侍御史刘陶继杨赐、张济、刘宽等人之后,再次与奉车都尉乐松、议郎袁贡等人联名上疏,要求立即捉拿太平道张角三兄弟,灵帝依律命刘陶查阅《chūn秋》,寻求制裁民间宗教组织的案例作为支持,却毫无所获,最终竟然不了了之,但此举再次引起了太平道高层的高度jǐng惕,随之加快了天下起事的步伐。

    dì dū洛阳,一处豪宅内,幽深的厅堂之上烛火飘摇。

    谁都不可能想到,此处正进行着一次影响天下命运的对话。

    一位黑衣人缓缓解下面上黑纱,露出一张面白无须的脸孔,向面前的锦衣男子恭声道:“封谞拜见公子!”

    此人竟然便是权倾一时的中常侍封谞。

    黑衣男子微笑道:“封常侍不必多礼,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些客套吗?说正事吧!”

    封谞露出一丝笑意:“公子!事情一切顺利,太平道已经得知朝庭即将下手,目前正在加快速度准备造反呢!”

    黑衣男子眼中闪过一道利芒,沉声喝道:“好!你做得好!下一步,你的任务就是将一切朝中内幕源源不断的报与张角,一定要迫使他们尽快起事!”

    封谞躬身道:“全赖公子策划天机,可笑太平道等人仍以为天命所归,却不知他们起事之rì,便是公子大展鸿图,开创局面之时!”

    黑衣男子恩了一声,沉吟道:“你仍要小心防范徐奉,他可是死心踏地信奉太平道的,还有张让!他也与太平道过从甚密,千万不要被他们瞧出端倪才好!”

    封谞不屑道:“就凭他们?我尚未瞧在眼里!”

    黑衣男子摇头道:“我不是担心你斗不过他们!只是一旦被他们捏住把柄,你的处境就危险了!我决不会让你置身险境的!”

    封谞闪过感激之sè道:“谢公子关爱,我定当尽心竭力,辅佐公子成就大事,死亦甘心!”

    黑衣男子轻拍封谞肩头道:“也只有你,才是我最信任的人!一切靠你了!”

    他突然又微笑道:“对了!我已经准备了1000万钱,你送一半给张角作为起事之用,也好刺激一下他们尽快起事的决心,另一半便自己留着吧,我知道你的开销也是很大的!”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凉州金城。

    两名青衣男子相对而座。

    一人掷下手中书简,抚掌大笑道:“好!好!现在不但太平道起事在即,连五斗米教也蠢蠢yù动,你我的机会来了!”

    另一人亦笑道:“何止如此,我已经联络了月氏酋长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等人,他们也将唯我们马首是瞻!乱事一起,我们便可趁朝庭手忙脚乱之际,先取西凉,再占三辅,然后直接兵指洛阳!”

    他目中露出一丝狠厉:“哼!自段将军冤死之后,我等这一天已经足足等了4年了!如此昏聩的汉室,还妄想继续苟延残喘吗?还有那些阉狗,我定要将他们斩尽杀绝!”

    先前那人沉思一会儿,才道:“不!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我仍然欠缺一个契机!”

    第二人讶然道:“难道如今你我的机会还不足够吗?”

    先前那人微笑道:“对!张角和张修虽然实力不弱,但毕竟独木难支,难是朝庭之敌。”

    第二人默然良久才道:“不错!是我太心急了,然则我们将要如何?”

    先前那人一字一顿道:“等!等一个人出世,再等一个人死亡!”

    邺城郊外,云雾山中。

    山峰云遮雾罩,难测究竟。山岚隐约之间,一道道人影如幽冥鬼影,往来巡视。

    山巅之上。

    张角再次从深深的入定苏醒,他从没有过此刻的自信,那种恍如天人合一的感觉,仍然萦绕在他体内。他甚至能够感受到神灵的声音,快了!就要快了,自己苦修多年为的就等待这一时刻,破空而去的时刻。

    他蓦然起身,遥望远方洛阳的方向,嘴边露出一丝笑意,自语道:“终于神功大成,但我创立太平一道,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也罢,就让我最后再为二位弟弟尽一点心力吧!”

    他缓缓伸出双手:“当今天下,还有何人能够挡住我前进的步伐?”

    张角口中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啸,大袖一展,瞬间便消失在雾气弥漫的山巅。

    山间各处,一道道身影默然跪下,恭送他们的主人离去。

卷一 鹰飞汉末 第四十七章 鹰刀问世

    “叮叮叮”一连串的金铁交鸣之声戛然收止,两条人影瞬间错身而过,各自站定。

    高顺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胸中气血翻腾,脸sè却仍是有些发白,他叹了一口气道:“果然厉害!典兄弟,我不是你的对手!”

    对面的典韦却是面不改sè,他憨笑道:“高大哥,其实你的武艺已经很强了!我尚是首次遇上能挡我三十几招仍毫发无伤的人!”

    高顺苦笑道:“谢谢你夸奖了!”

    典韦仍道:“我说的是实话,别人不说,你瞧小枣子还有老方、阿风他们,谁能挡我十招?就是朴虎和阿奂也最多挡我十招罢了!”

    一旁枣祗怒道:“你这个黑牛也就是有一把蛮力罢了!还有,不许叫我小枣子!”

    高顺瞧向一边坐在石上观战的南鹰道:“兄弟,典兄弟真可称得上是绝世猛将,与他交手确是获益良多。怎么?你不打算下场试试?”

    南鹰嘻嘻一笑道:“我还是不上场了吧!不比我都知道结果!”

    方悦正自心中不忿,接口道:“那当然,若是长官上场,这头黑牛还能嚣张吗?”

    南鹰摇头道:“你说错了,若我上场,怕是连三招也接不下来。”

    众人一齐失声道:“不可能吧?”

    连高顺也不能置信道:“兄弟,你是开玩笑的吧?我也看过你出手,端的是犀利凶狠,招招夺命,纵然不是典兄弟的对手,但这三招之说怕是不实吧!”

    众人一齐大点其头,典韦也老脸微红道:“主公,俺也见过你好几次动手了,心里还是挺佩服你的!你这么说,是不是故意折我来着?”

    南鹰不由哭笑不得,只得实话实说道:“你们说得也没错,如果真是一对一动起手来,做生死相搏,你,你,你,你”

    他手指一一点过众人,单单漏过高顺和典韦,才悠然道:“全不是我的对手,要想杀你们也不难!”

    众人面面相觑,高风忍不住道:“那你又说挡不住老典三招,须知连我们也可以挡个仈jiǔ招的!”

    南鹰苦笑道:“我是说决生死,可没说以兵器试招啊!杀人本来就是我的拿手强项!”

    众人仍是不明所以,只有高顺听出一丝话外之意:“兄弟,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兵器并不是你的长处?对了,我几乎没见你用过兵器啊!”

    南鹰脸上一红道:“你说对了,因为我压根就没学过你们那些个兵器,坦白说吧,除了使短刀,别的兵器我根本就不会!”

    “什么!”众人摔倒一地。

    以南鹰的老脸皮厚,仍不由有些恼羞成怒:“你们这什么意思?不会兵器很丢人吗?有本事和我空手试试!”

    众人想起他空手对敌的厉害,不由心中打了个突,连称不敢,连典韦也努力堆起一脸笑容,脚下却偷偷退了几步。

    高顺沉思了一会,摇头道:“兄弟,这话你说得可就不对了!”

    众人一齐收声向他瞧去。

    高顺目光炯炯,盯着南鹰道:“过去,你也许是一个天下无敌的刺客,但你要记好,你现在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统帅,今后是要带领兄弟们上阵杀敌的。怎么?你打算空着手去,还是拎着把短刀去?”

    南鹰苦恼道:“大哥说得没错,我也知道这是我的最大缺陷,但一来,这一年多要么在外东奔西走,要么在内百废待兴,我分身乏术啊!二来,我也实在没想好要练什么兵器啊!”

    典韦抢着道:“那还不容易?俺教你使戟,要么使斧,恩,俺铁棍也是绝活!”

    南鹰呸了一声道:“去去去!我也不练你那光靠蛮力的兵器,再说我也使不动!”

    众人一齐来了兴致,枣祗道:“主公,你还是使剑吧?”

    他一脸得sè道:“虽然我武艺不及那黑牛,但要说剑术,我能说得上鹰巢第一吧?须知这剑可是百兵之祖……….”

    南鹰不等他说完,已经打断道:“那东西好看不好用,上阵怕是不行,只怕和重兵器硬碰之下就完蛋大吉了!”

    枣祗不忿道:“可是,主公你………..”

    方悦从身后将他一把推开,不耐道:“可是什么?没听主公说你银样腊枪头吗?”

    他一挺胸道:“主公,你这话可是再对也没有了!你是谁啊?今后可是纵横天下的大将军啊!自然要练个矛啊槊啊一类的长大兵器,嘿!那才能横扫千军啊!”

    众人一齐七嘴八舌说个不休,连高顺也微笑道:“贤弟,为兄倒也粗通很多兵器,你尽可挑选一样好好研习!”

    南鹰正被众人说得头晕脑昏之时,突然典韦冒了一句:“主公啊!你上次让我打的几种兵器我都打好了,我还以为是你自己的绝活呢!”

    南鹰不由眼中一亮道:“不错!不过,你连那廓尔喀军刀也打好了吗?你不是先前只顾打那rì本武士刀吗?”

    典韦挠头道:“什么儿歌军刀?是不是那象狗腿的刀?恩,俺先前见羌骑营的兄弟只有长兵器,所以就先给他们打了那个长把的马刀,后来装备齐全了,我就开始打那狗腿刀啦!不过,这刀还真不好打,我到现在也才打出十几把!”

    南鹰急道:“快去取几把来!”

    典韦答应一声,掉头奔去。

    众人都见过了rì本刀,却是不知还有一种“狗腿刀”,一齐大奇,纷纷询问。

    南鹰却一脸高深莫测道:“送来不就知道了?先别问了!”

    不一会儿,典韦捧着几把弯刀匆匆奔来,老远就高呼:“来了来了!主公,你快瞧瞧我打得对也不对!”

    南鹰接过一把,刀柄是用牛角磨制而成,触手光润,却浅磨出几条流线,配合手握的弯度,使人握之有力。他轻轻将刀从牛皮鞘中抽出,但见此刀头重脚轻,前宽后窄,刀身底部有一条小小的V形凹痕,弧形刀刃上闪着幽冷的寒光。

    南鹰心中一痛,口中不由自主道:“不错!不错!就是这刀。”却是连声音也有些颤抖。

    他随手一刀劈向身边一棵碗口粗细的小树,“嗤”的一声,小树应手而断,切面竟是平滑如镜。

    众人吃了一惊,齐声低喝道:“好刀!”

    典韦将刀分与众人观看,得意道:“大家都瞧瞧,这可是完全按主公给我的图样做的,这几把都是我老典亲自打制的,均是削铁如铁!是专门供主公使用的,嘿,剩余的可都不及这几把了!”

    高风眼馋道:“黑哥果然好手艺!主公要一把也够了,这几把就便宜咱们兄弟吧!”

    高顺凝神瞧了半天,也赞道:“此刀虽然不长,却是大有妙用,恩,前端较重,便于砍劈,最是适合肉搏拼杀!”

    他望向南鹰道:“贤弟还不快与我们详细说说此刀!”

    南鹰默然半晌道:“此刀是西方一个名叫廓尔喀的高山民族所制,所以称为廓尔喀弯刀,此族民风骠悍,每逢身处绝境之时,便以此刀浴血相搏,往往当者披靡,又被誉为‘高山之鹰的利爪’!”

    枣祗喜道:“高山之鹰?岂不是正应了主公之名?正是相得益彰啊!”

    高顺却道:“瞧兄弟神sè,此刀怕是有些故事吧?”

    南鹰脸上一抽道:“不错!以前我曾经碰上过一个使用此刀的高手,我的几个同伴身手不弱,和我也差不多吧!却是几乎全部死在此刀之下,其中一个,唉!其中一个只一刀便被削去了头颅!我也差点完蛋。”

    他不由想起了几年前的一次行动中,一个尼泊尔人浑身浴血,却尤如鬼魅一般,挥动弯刀连杀数名战友的惨剧,他最后一刀脱手掷出,将一名“隐龙”卫士牢牢的钉死在一棵树上。

    那一次也是南鹰生平少有遇过的危机,就是那一次,他虽然拼死杀了那尼泊尔人,但同行七人只活下来两人,他自己也险些不治,全靠老爹刘安的高明医术才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现在想想,仍有些不寒而栗。

    众人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几个和南鹰差不多实力的人都死在同一把刀下,这未免有点太过吓人。

    高顺拍拍南鹰的肩膀道:“兄弟,过去的事不要再想了!对了,你真的打算就练这种刀吗?”

    南鹰重重点了点头道:“不错!这刀给我的震憾太大,我当时便认为它很适合我用!你们觉得怎么样?”

    典韦双手一摊道:“这刀好是好,可是稍稍短了点,防身是绰绰有余了,但要说上阵杀敌,似乎也单薄了点。还有,主公,你会这刀的刀法吗?我们可是全都不会啊!”

    南鹰听得一呆,典韦不愧是高手,说中了要害。

    高顺也听得皱起了眉头,苦思片刻后,猛然眼睛一亮道:“贤弟啊,依我之见,你不妨考虑练习双刀!”

    南鹰讶道:“双刀?可是这刀从来没有人练过双刀啊!”

    高顺胸有成竹道:“典韦说得没有错!此刀虽然是绝世凶器,上阵杀敌自有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但其长度确是稍短,杀敌有余,自保不足,如果有双刀配合使用,不但威力更甚,且可以格挡防护,却是攻守兼备了!”

    众人一齐叫道:“好办法!”

    只有枣祗道:“可是双刀练时,比单刀要难得多,行家皆知,单刀左臂难防,双刀两耳难防。虽然熟练之后,必能得心应手,但主公并没有练刀之法啊!”

    众人一愣,这话却是又说到了点子上,不由一齐低头苦思。

    只有方悦咕噜道:“有这么难吗?我瞧也不一定吧!”

    高风喜道:“老方,难道你会使双刀?”

    方悦脸一红道:“不会!”

    众人一齐为之气结。

    方悦忙分辩道:“我虽然不会,可是我瞧主公空手对敌是很厉害的,我就不信他想不出练双刀的办法!”

    高顺和南鹰同时浑身剧震道:“你说什么!”说完,两人一齐相望。

    高顺微笑道:“贤弟,你可是也想到了什么?”

    南鹰激动道:“不错!我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呢!”

    他冲到方悦面前,一拳擂在他胸上,喜道:“老方,原来你才是全黑虎山最聪明的人!”说着,随手拿了两把刀便跑。

    方悦被一拳打得退出几步,捂着胸口龇牙咧嘴,傻瓜般道:“什么?我是最聪明的人?”

    高风瞧着南鹰远去的身影,不由叫道:“长官,你去哪儿?你到底想到了什么?”

    高顺伸手止住高风,嘴边闪过一丝深深的笑意,道:“别叫了,你长官刚刚已经领悟出双刀的练法了!”

    众人一齐呆道:“什么?这就领悟了?”

    高顺微笑道:“不错!多亏了老方的一句话呢!”

    典韦心痒难熬:“高大哥快给说说啊!主公到底悟了什么?”

    高顺摇首道:“不可说,至少现在不可说!你们最近也不要打扰贤弟,他只怕少说也要潜心研习十天半月呢!”

    众人见他大卖关子,心中好奇更甚,一齐出言哀求。

    高顺眼眺南鹰去处,轻轻道:“也罢,我便只说一句吧!这是一种没有刀法的刀法!待我贤弟练成之rì你们自会知晓。”

    众人面面相觑,见高顺无意再说,却也不敢再追问下去。

    方悦拎起一把弯刀,呆瞧了一会才道:“这狗腿刀竟然能练出没有刀法的刀法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高顺猛然转身喝道:“住口!什么狗腿刀?若传了出去,我鹰巢之主在练什么狗腿刀,成何体统!此话再也休提!”

    方悦吓了一跳,连忙将刀放下,低声道:“不说便不说,但这刀总要有个称呼吧!刚刚主公说了个什么二嘎弯刀,我都没记住!再说,这名也太怪了!也不成体统不是?”

    见高顺又是眼一瞪,只得闭口。

    姜奂在一旁始终不发一言,此时却笑着走上前来道:“高帅勿急,我却是想到了一个好名!”

    他拿起一把弯刀道:“其实也不怪老方,这只一把刀确是有些象狗腿,但你们别忘记了,主公练的可是双刀!”

    他又拿起一刀,双刀刀柄相交,笑道:“你们再瞧,现在这双刀象什么?”

    方悦嘴快,脱口道:“两条狗腿!”

    话音刚落,心中已知不妙,跟着头上已挨了高顺重重一巴掌。

    高风却是眼前一亮:“这倒是象极了鹰的一对羽翼啊!”

    姜奂大笑道:“不错!不错!刚刚主公言到,此刀又名高山之鹰的利爪,主公又是名为鹰,这还不是天意使然吗?此刀今后就叫鹰刀吧!”

卷一 鹰飞汉末 第四十八章 雪中悟刀

    南鹰静静的坐在山谷深处的瀑布旁已经2天了,虽然方悦的一句无心之言点醒了他,让他感到了鹰刀的修炼之道,但那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他仍需静心的思索。

    高顺说得没有错,这确是一种没有刀法的刀法,在这个时代,且不说能不能寻得一个擅使双刀的良师,便是寻到了,南鹰有足够的时间可以从零开始吗?怕是没有几年的时间难有小成。

    然而此时,南鹰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jīng力来专心学习刀道,只因为此时已是公元183年的12月,距黄巾之乱不过三月之期,还不算上可能出现的变数,也就是南鹰一直最为担心的改变历史的可能。

    历史的改变是必然的,这从南鹰降临之rì便已经注定,除非是他提前殒落,南鹰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他只是希望在历史长河没有出现大的波澜之前,一切仍可以象史实一样发展,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这样他便可从容的巩固基础,在这风起云涌,英雄辈出的大时代提前占有一席之地,至于之后,一切将全凭实力和运气说话。

    而今,鹰巢已经成功建成,文如贾诩、程昱,武有典韦、高顺,还有方悦、杨昆、枣祗、高风、马钧等一大批各式人才也纷纷聚集于麾下,陷阵营、板盾营、羌骑营也初具战力,一个强大完整的班底正在形成,对外还有白马羌这样一个可靠的盟友。高顺确是一针见血,自己作为一个统帅,无论是为了服众,还是为了自保,提高自身的实力才是维系这个团体的重要因素,否则若他一旦早早殒命,一切将成为镜花水月。想到这里,南鹰不由摸了摸怀中那个一直不离身的银匣,那是老爹死前给他的礼物,不仅隐藏着时空机器的巨大秘密,还有几支救命用的注shè器。难道,老爹一早已经料到,自己在将来仍会有生死一线的危机。

    他心中一痛,无论如何,自己即使不能再回到现代,但现在也必须好好的活下去。他已不再单纯的是为了满足自己乱世争雄的志向,他要为了身边的兄弟、朋友和部下们努力的求存,高顺、典韦等人虽是一代良将,但各有其悲惨的结局,只有自己才可以改变历史,带领他们一直活下去。

    南鹰深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脑中纷涌而来的想法全部摒弃,思路又回到刀法的修习上。方悦虽是粗人,看问题过于简单,却是一语中的。自己既然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重新练习刀法,就只有从自己的最大强项入手,走一条捷径。那便是他多年来在血与火中淬炼出的搏杀本能。

    他的搏击之术,在这个时代毋庸质疑,绝对可当得罕有敌手,连典韦这等猛将,一旦弃去手中兵器,也只有苦撑落败的结果。若南鹰可将一双鹰刀练得如臂使指,成为身体的部分延伸,再加上鹰刀本身强大的杀伤xìng,他便可跻身当世一流猛将之列。

    南鹰抽出双刀,呼呼呼连劈几刀,却无论如何也感受不到与双刀有着血肉相连的感觉,他叹息一声,收回双刀,突觉身后细碎足音响起。

    他不禁又叹了一口气道:“清儿,你怎么来了?”

    高清儿睁大一双美目,奇道:“我有意轻轻落足,你竟然又听出来了?”

    南鹰转过身来,微笑道:“那是因为我时刻都保持着高度的jǐng惕xìng,你在很远处我就已经听到了,你忘记我最擅听声之术了吗?”

    高清儿嘟起嘴道:“算你厉害啦!也不嫌累,在自家的后院还如临大敌似的!”

    南鹰见她手拎一个竹篮,好奇道:“清儿,你手上拿的什么?”

    高清儿如玉的面庞闪过一丝淡淡的红晕,轻声道:“我听大哥说,你这几天一直苦练刀法,怕你吃不好,特意带些酒菜来看你!”

    说着,从竹篮出拿出一副碗筷和几盘菜肴,放在身前的青石上。

    南鹰见她又取出一件厚厚的衣物,不由奇道:“这个又是什么?”

    高清儿脸上红晕更甚,随即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哦!我听杨大哥说,这几天应该会下雪,怕你冻坏了身体,便顺便带些衣服给你!”

    南鹰将衣服披上,只觉舒暖合身,讶道:“可是我好象没这件衣服啊!”

    高清儿低下头去,轻轻道:“是我自己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南鹰心中感动,却不知道如何开口,终于重重叹了一口气。

    高清儿抬起头来,眼中流露出失落之sè道:“听你叹气,定是不喜欢了,不过不要紧。”

    她强笑道:“我回去重新再做一件便是!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南鹰终是忍不住,上前双手轻轻搭在她肩上,望着她明亮的双眸,摇头道:“就是这件吧,我很喜欢的!”

    高清儿面上泛出惊喜之sè道:“你真的喜欢吗?其实我以前也从没有缝过衣服呢!”

    南鹰奇道:“那你怎么会缝制的如此合身呢?”

    高清儿面上又是一红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心中想着你的样子,就缝出来了!”

    随即雀跃道:“你尚未答我的问题,你是真的喜欢吗?可不许骗我!”

    南鹰心中一紧,收回搭在她肩上的双手,这丫头看来是真的喜欢上自己了,他心中犹豫,终于理智占了上风,硬下心肠,柔声道:“你真傻,妹妹缝的衣服,做哥哥的又岂会不喜欢?”

    高清儿俏脸血sè尽褪,不由后退了半步,颤声道:“你说什么?”

    南鹰见她如此反应,虽是早在意料之中,却仍不住心中微痛,从容道:“你这个傻丫头,难道还想当我姐姐不成?”

    高清儿深深低下头去,再抬头时竟然已经恢复一脸镇定,她娇笑道:“不错!正是想当你的姐姐呢!”

    南鹰见她强装笑颜,心中愈加难过,只得转开话头道:“清儿,说也奇怪,我第二次回山也这么久了,却是甚少见到你呢!”

    高清儿似乎再不在意方才之事,耸肩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这几个月来,整个鹰巢从上到下,谁不是忙得团团转?你除了大哥、风哥和小枣子他们少数几个人,又能时常瞧见谁了?”

    南鹰心中暗叫惭愧,这数月来,鹰巢所有主事之人倒有大半时常外出办事,贾诩、程昱、朴虎、高铁和马元奎父子等人更是不断往来于各处州郡和板盾、白马羌等处,尽可能的换回盐粮肉食和大量牲畜,以应对即将出现的粮荒,大量刚刚开采的金子源源不断的花将出去,根本不做半点库存,使鹰巢内和山谷内各处粮仓堆的如小山般高。

    枣祗对此曾经表示过隐忧,如此四处收购民间存粮,海量囤积,只怕将来乱世起时,天下的百姓将更加雪上加霜。

    对此,众人争论良久,最后还是贾诩一锤定音:若自己人都养不活,还能救国救民?狗屁!

    此言一出,连枣祗也作声不得,毕竟鹰巢上下已有三万余众,且人口仍在缓缓增加。而城外的平原耕种面积有限,不可能完全做到自给自足,若不趁此时机收购粮食,将来怕是有钱也没处买去。

    南鹰不由苦笑,这样看来,最近自己的表现倒有些象个甩手掌柜了,除了过问一些训练和军械方面的事,其他是一概不管不问。

    突听高清儿轻呼一声:“啊!下雪了!”

    南鹰抬首瞧去,不知何时,大片大片的雪花从昏暗的天空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天地之间转瞬之间成为白茫茫的一片,远近的地面和树木上很快堆上了一层淡淡的银sè。

    南鹰脱口道:“这可真是忽如一夜chūn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啊!”

    高清儿“啊”的一声轻呼,美目中流露出陶醉之sè,竟然情不自禁伸手揽住南鹰的胳膊道:“南哥,你果真是个酸秀才,这诗可真是动听!”

    南鹰心中一荡,赶紧轻轻抽出手来,高清儿也自觉失态,一张粉面红得却似滴出血来,只是低头抚弄衣角。二人均觉尴尬,一时竟是相对无话,只是静静的听着身后瀑布流水,感受着身侧雪片轻舞。

    良久,倒是高清儿惊叫道:“唉呀坏了!我给你做的菜都凉了,还积了一层雪呢!”

    南鹰趁机道:“不妨,我吃凉菜也习惯了,倒是清儿你,雪大风寒,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高清儿俯身收起竹篮,娇笑道:“是是是!我也不敢再打扰你了,耽误你练功,大哥知道该骂我了!”

    略一犹豫,道:“明天我还能再来吗?我,我还有几个菜作的很不错的!”

    南鹰心中交战,终于点了点头。

    高清儿登时笑魇如花,转身去了,走出很远还回过身来遥遥挥手。

    南鹰目送她纤细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漫天的雪影中,心中一片复杂茫然。

    他转过身来,叹息道:“大哥,你说我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

    高顺挺拔的身形从雪中行来,他苦笑道:“你问我,我又如何知道?”

    他亦叹息道:“坦白说,我是很希望你和清儿在一起的,我这个妹妹从小任xìng惯了,也只是对你才如此温顺可人,做哥哥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嫁个如意郎君呢?”

    他微微一顿道:“但是兄弟,当今之世,只有我一人了解你的秘密,明白你不愿意过早受感情牵绊的苦衷。你,唉,你自己决定吧!”

    南鹰恢复镇定道:“大哥,你冒雪前来,应该不是只为观我练刀吧?”

    高顺重重点头道:“不错!我是来告诉你,我们一直最为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他一字一顿道:“官府发现我们建城了!”

    南鹰皱眉道:“竟然这么快,我们建城结束不过几个月啊!他们如何发现的?”

    高顺道:“据斥候营探报,是一个汉中郡的行商向郡守报告的,但我猜这事没这么简单,很有可能是五斗米教借刀杀人的毒计!”

    南鹰目中杀机闪动:“他nǎinǎi的,他们是否不想活了,我们已经放他们一马了!”

    高顺摆手道:“这个暂且不提,毕竟也只是我们的推测,但是线报说,郡守已经派出一队官兵护送使者前来辨明真伪,距此不过三rì之期,我们将要如何应对?”

    南鹰沉吟道:“只有拖了!不过依我想,太平道起事在即,五斗米教也绝不会闲着,若真是他们从中作怪,那么他们更多的用意并不是借官府消灭我们,而是希望通过我们削弱官府的实力,他们好趁机起事罢!”

    高顺不解道:“贤弟的意思是?”

    南鹰淡淡道:“你一会去请文和和仲德,请他们想出一条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计策来,我要将祸水引向五斗米教。”

    待高顺去后,南鹰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愤懑,自己来到汉代近二年,一向行事低调,却仍有各股心怀叵测的势力觊觎窥视,饶是他机变百出,也是应付得大感头疼,若是自己孤身一人,只怕早就潜去一个一个搞暗杀活动了。

    他低喝一声,向着眼前飘落的一团雪花,右手一刀劈出,似要将心中的郁闷尽数挥出。但一刀未至,荡起的刀风早将那雪花拂向一边。

    南鹰心中愈发不畅,右手一刀不中,左手跟着一刀挥出,却是依然不中,眼睁睁瞧着那雪花优雅的落下,与雪地融为一体,再难分清。

    他呆呆的望着雪地,从未想过一片雪花也能使自己碰了个软钉子。突然他脑中灵光闪过,似是捕捉到了什么感觉,不由狂喝一声,向着另一大团雪花连续劈出,那雪花虽然随着刀风飘浮不定,但始终为刀气所逼,竟然良久不曾落地,连斩十数刀后,南鹰已清楚的把握到雪花飘浮的轨迹,右手方一刀斩出,左刀已随之攻去,那雪花方受右刀之力摆动,左刀又至,而雪花正是旧力方消,新力未生之际,“咝”的一声终于被从中切成两片。

    南鹰不由纵声长笑,霎时将双刀舞成一团白光,迎着当头落下的片片雪花狂扫而去,十刀之中倒有七八刀斩中,喜得他不住的怪叫。只是时间一长,他渐感手足酸麻,这单刀份量已是不轻,更不要说是双刀了,他又想,这刀法虽然不错,完全把握住敌人行动的轨迹,以连环快刀如影随形般斩出,终会使敌人饮恨刀下,但若遇上大股敌人又或是身陷重围,体力消耗却是过大了,最后只怕下场不妙。

    南鹰浑身疲软的仰天躺在雪地上,瞧着雪花无穷无尽的洒下,心中又是一动,方才斩那雪花时,雪花本身并无移动之力,却完全随着自己的刀气左右摇弋,纯粹是借力而动。

    他翻身而起,奋勇挥出一刀,刀势未尽时已经借着挥刀前冲之力,侧身挥出另一刀,果然大觉省力,他心中一片空灵,左右鹰刀闪电般交替挥动,刀势有如长河奔腾连绵不绝,刀锋所指却全因雪花而动,看似毫无章法,实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招招命中,搅碎漫天雪影。

    南鹰收回双刀,嘴边露出一丝傲意,自己最大的缺陷终于就此弥补。

卷一 鹰飞汉末 第四十九章 远忧近祸

    山中坞堡内,贾诩和高顺相对而坐,二人似均有极大的心事,只顾凝视着面前的炉火烧得“噼噼啵啵”作响,却是一言不发。

    南鹰推门而入,夹起一阵寒风卷起片片碎雪吹了进来,二人这才惊觉,一齐抬起头来。

    南鹰笑道:“只有你们二人吗?仲德呢?”

    贾诩苦笑道:“他几天前带着朴虎他们出去购盐了,不料今rì竟然下起如此大雪,怕是要晚几rì才能回来了!”

    高顺却是定睛细瞧南鹰,缓缓道:“贤弟,我观你神sè,莫非练习刀法有所顿悟?”

    南鹰轻轻一笑道:“这大雪或许会延误仲德他们的归期,却是帮了我的大忙!”

    高顺喜道:“真的吗?你有什么领悟?快快说与我们知道!”

    南鹰肃容道:“此事容后再谈,咱们还是先说正事吧!”

    他转头向贾诩道:“文和,具体情况你都知道了吧?快说说你的想法,有何良策?”

    贾诩慢条斯理道:“哦,你是说汉中太守派人前来查探的事吧?此事易耳!”跟着又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南鹰大奇道:“既然这么容易处理,你摆出这一副死人样子却又为何?”

    贾诩叹息道:“一个月内,我已经连续接到12份急报,只是今天便收到了6份,说得全是一件事,各地疫情骤然加剧,且已经逐渐扩散至距我们不远的司隶部右扶风一带。”

    高顺皱眉道:“这并不奇怪吧?这些年各地瘟疫从没有断过,但一直没有大面积流行,各地官司府也采取了一些必要的防治措施,先生竟是为此事而忧吗?”

    南鹰脑中电闪,口中不由“啊”的叫出声来。

    贾、高二人一齐惊道:“怎么?”

    南鹰摇头道:“没什么,文和,你继续说吧,我想听听你对瘟疫一事的看法!”

    心中却隐约记起东汉末年曾经爆发过的那场可怕的灾难,短短数十年,全国人口便从5000余万骤降至1600万,虽然其中战乱也有一半的原因,但多少英雄没有死于战场,却倒在了那无形的病魔手中,却是不争的事实。

    贾诩沉重道:“主公,此事看似与我们这些僻处荒山的人群毫无关联,实则对我们乃至对全天下的影响,只可用惊天动地四字来形容!”

    高顺倒吸一口气道:“不会吧?只是一场瘟疫罢了!”

    贾诩摇头道:“并非我危言耸听,高帅请瞧这些线报,几乎是同时从四面八方传送而来,其中尤以东北方向疫情最重,这说明什么?”

    他重重叹道:“一场来势汹汹的大瘟疫已成燎原之势,正在席卷全国!”

    高顺仍是不太明白,迟疑道:“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只需立即召回全部在外的人手,就不虞有受波及的危险!”

    贾诩苦笑道:“高帅,你好胡涂啊!如何就与我们没关系了?其一,现太平道、五斗米教,甚至那些西凉诸胡均起事在即,你道他们会因为一场瘟疫便放弃图谋天下的大计了吗?他们或许会延迟个三五月,但终将铤而走险,将反叛进行到底,休说眼前的瘟疫和不久后的战祸,老子云:大兵之后,必有凶年,谁知道这场瘟疫会因为长期战争而持续多少年?天下百姓危矣!”

    高顺低呼一声道:“不错不错!”

    贾诩续道:“其二,朝庭有旧制,但凡地震、洪水、瘟疫之年,必将归罪于外朝诸官,也就是说,外朝官员们上至三公,下至百官,会有一次大的人事变动,用主公的话说,就叫,就叫什么洗牌!这当然会加速中朝与外朝之间的矛盾激化,天下形势将更加动荡,只怕朝中内乱涌起之rì,便是大批地方势力割据自重之时!我们也势必四面受敌,前途将更加堪忧!其三………..

    南鹰心中好奇,不禁打断道:“什么是中朝和外朝?”

    贾诩被止住话题,瞪眼道:“主公,你不会连这也不知吧!”

    南鹰尴尬道:“我确是不知,还请文和指点!”

    贾诩只得暂且搁下“其三”之说,耐着xìng子解释道:“所谓中朝与外朝,其实是按与皇帝关系亲疏的两个官员群体,外朝是由那些有固定任期的官员组成,如三公九卿,中朝则由外戚和终身任职的宦官们组成。前汉时,外朝权力过大,连皇权都受到了诸多限制,为此,武帝先是抑制丞相之权,又授大将军一职于国舅卫青,再设尚书台分解外朝之权,形成了足可与外朝相抗的中朝。”

    他叹息道:“自本朝以来,中朝与外朝之争更是从未停止,且越演越烈,虽然中朝势力强大,压住了外朝,并通过‘党锢’禁止大批士人入朝为官,严重削弱了外朝实力,得以把持朝政多年,但其内部外戚和宦官们的明争暗斗却是更加惨烈!唉!当今朝局,只可用一个‘乱’字来形容!”

    南鹰、高顺听得默然不语,更充分体会到了方才贾诩之忧的原由。

    南鹰想了一会又道:“敢问文和,这党锢又是什么?”

    贾诩终忍不住佯怒道:“主公,你就不能先听我说完这其三吗?”

    南鹰赶紧举手投降道:“对不住,我又走题了,文和请接着说!”

    贾诩反倒低下头去,半晌才道:“主公,这其三便是,我们亦危矣!”

    南、高二人一齐失声道:“什么?”

    贾诩清瘦的面庞上露出少有的凝重之sè道:“二位当我妄言吗?我来算笔帐给你们听吧!如今我鹰巢民众已经接近四万,但城外开垦的耕地至多不过养活一半人,其他粮食从何而来?全靠坐拥金山,源源不断的从各地购入粮食维持。若瘟疫不除,天下百姓十室九空,敢问粮源从何而来?虽然我们现在有粮上百万石,也只不过坐吃山空罢了!”

    他苦笑道:“全国的农业一旦崩溃,粮价将飞涨到一个不可思议的价格,甚至有价无市,我们赖以生存的黄金将逐渐与泥瓦无异!那时,也将是我们鹰巢分崩离析的时候!”

    南鹰、高顺二人听得惊心动魄,禁不住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半响,高顺仍不敢置信的哑声道:“先生,应该没有那么严重吧?须知,如今正是隆冬时节,周边各地又普降大雪,疫情该可被有效遏止才是吧?”

    贾诩尚未答话,南鹰已决然道:“大哥不必再说,这场瘟疫绝不会因此消除的,只会越发肆虐。我们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高顺想到他对历史的掌控,心中冰凉一片,再也说不出话来。

    南鹰心中思索再三,终于沉声道:“立即飞鹰传书,召回在外所有人手,手中一切外务全部停止。同时鹰巢全面封锁,任何人不经我同意不得外出,返回诸人也必须经医师检查后才能放入!”

    高顺、贾诩俱吃一惊,想不到南鹰反应如此激烈。

    高顺忍不住道:“可是贤弟,如此一来,我们所有斥候都被召回,我们就从此成了聋子、瞎子!外界情报再也无从知道!”

    南鹰摆手道:“大哥,请你相信我,一旦瘟疫不慎传入鹰巢,将会是一场灭顶之灾!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道理你们是知道的!”

    高顺喉头滚动,终于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南鹰收拾心情,暂时将因瘟疫而来的烦恼抛诸脑后,向贾诩微笑道:“文和,适才你似乎已经有了解决汉中太守来使的办法!”

    贾诩愣了一会儿才道:“主公,你果真是有大将之风,竟可这么快就恢复从容镇静,但是……….”

    南鹰双手按住贾诩双肩,目中放shè出无比坚定的神sè,道:“文和,兵来将来,水来土掩,问题总会有解决的方法,我们却绝不可自乱了阵脚,更不可丧失信心。相信我,待解决汉中太守之事后,我们定可想到应对瘟疫的良策!”

    贾诩瞧了瞧高顺,不禁叹道:“高帅你瞧,有主如此,我们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他目光炯炯的自信道:“主公勿忧,我已听高帅说出主公意y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方略,那么我们大可给他来个祸水东引之策!”

    南鹰、高顺一齐惊道:“祸水东引?”

    贾诩捋须微笑道:“不错!只是如此一来,主公你仍需准我在封城令下达前再调动一次人手,这次怕是板盾、羌骑、陷阵诸营都要一齐出动了呢!”

卷一 鹰飞汉末 第五十章 巧设连环

    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整整一rì,才渐渐收止,大地到处白茫茫的一片,似是覆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随着冬rì初升,一缕金sè的阳光洒在皑皑白雪之上,映得人的眼睛一阵阵刺痛。

    数十骑自从茫茫雪原上迤逦而来,为首之人是一位长相儒雅的中年文官,身后是一群身着制式皮甲的骑兵,蹄声笃笃,践踏出长长一溜残琼碎玉。

    一名军官模样的人策马随在那文官身后,嘟囔道:“王大人,您瞧这雪下的,下官们虽是皮粗肉厚,又跑惯了远路,不惧这风雪之苦,可您一介文官,又是郡丞之尊,何必为了一个行商的信口之言,吃这种苦头?差我们来不就行了?”

    那王郡丞显是一个平易随和之人,他扭头笑道:“张都伯,你这话若在平rì倒是不错,但近rì我汉中郡却是不甚太平,不但板盾蛮人不时作乱,连那些羌胡马贼也开始频频劫掠平民,恩,还有一个天师道,也不太安份,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他停顿一下又道:“那rì,那行商来报,说这深山之中竟然有流民建造城池,意图谋反,此事若是属实那还得了?我若不亲来查看,rì后一旦事发,岂不是有失察渎职的大罪?”

    那张都伯对王郡丞显是极为敬重,连忙道:“大人所言甚是,下官只是怕大人累坏了身子!”

    想想又不忿道:“也只有似大人这等体恤下属,爱民如子的官儿,才会这等亲力亲为,哪象那太守苏固,只会……..”

    王郡丞回过头来,眼神转厉道:“休得胡言乱语!”

    张都伯吃了一惊,低下头道:“是!”

    王郡丞叹了一口气道:“我这么说也是为了你好!作人作官都不能太过直白,当今之世,搬弄事非的小人还少了吗?小心祸从口出!”说着,眼睛有意无意的扫过身后的那群骑兵。

    张都伯猛省道:“是下官失言,谢大人提点!”

    王郡丞微笑道:“好了!此事就此罢了!对了,我们也行了四、五天了,应该距那黑虎山不远了吧?”

    张都伯应道:“正是!下官虽然不曾来过,但据那行商所述,再从地图上看,最迟明rì晚间,我们应可到达。”

    王郡丞沉思了一会儿道:“这样吧!我们一路行来,身着官服盔甲虽然可以吓退那些山匪马贼,但却不利于查探情况,明早我们便换下官服,改着平民服sè,兵器也要收起,这才不致打草惊蛇!”

    张都伯不以为意道:“大人是否多虑了呢?便是真有流民建城,但谅他们一群草寇还敢冒犯大人不成?只怕一见上使前来,不是开门纳降,便是要四散而逃了!”

    王郡丞勒住马缰,冷然道:“难道你知道对方的情况吗?若是一群悍匪蓄意谋反又如何?以他们能够建立城池的实力,只怕顷刻之间就会将咱们这区区数十人尽数杀死灭口了!”

    张都伯不敢再言,躬身道:“是!谨遵大人谕令!”

    王郡丞肃然道:“我刚刚已经言到,时下并不太平,一切均须小心为上,不可以常理度之,你若不听我言,必会引火烧身,切记,切记!”

    张都伯心中仍是不以为然,但他一向敬重郡丞,再也不敢出言反驳。

    一名骑兵突然叫道:“二位大人,好象有马蹄声!”

    二人面sè一整,一齐侧耳倾听,果闻隆隆的蹄声向此处奔行而至。

    张都伯脸sè大变道:“最少也有上百骑!难道是马贼?兄弟们,结阵,保护大人!”

    众骑兵轰然应诺,各自拔刀在手,迅速拨马结成一个圆阵,将王郡丞护在正中。

    一大片身着胡服的骑兵从远处快速驰骋而来,数百只马蹄如鼓点般错落有致的敲击在雪原上,溅起大团迷蒙的雪尘。

    张都伯脸sè愈加难看:“竟然是羌人的骑兵,妈的,我们有麻烦了!大家戒备!”

    羌人们在汉兵百步外止住马蹄,为首一位年轻的羌人独自策马奔来,远远高叫道:“你们是什么人?快快退走!”

    众汉兵心中一松,原来对方并无意相争,只是劝他们退去。

    张都伯舒了一口气,跟着却怒从心起,便想喝骂出声。

    他瞧了一眼身边的王郡丞,考虑到他的安全,终于忍下胸中一口恶气,高喝道:“对面的羌人兄弟,你却是好生不讲道理!我们乃是汉中太守属下的兵将,正奉上官之命公干,如何却让我们退避,难道此处不是我大汉疆土了吗?”

    那羌人不耐道:“你这汉人竟然不识好歹,此处时常有大股马贼劫掠过往客商,他们人多势众,只为求财,哪管你什么大汉兵将?我好心劝你们退去,却是被你误会,真是好心不得好报!”

    王郡丞伸手止住又yù答话的张都伯,纵马行出圆阵,拱手道:“如此说来,确是我们误会了贵方的好意!只是敢问这位羌族勇士,此处何时出现的马贼,又有多少人?我们将具实回禀上官,也好尽快派兵前来征剿,保一方之安定!”

    那羌人张口yù答,突然侧头细听,猛然面sè大变道:“不好!他们已经来了!”

    话音刚落,众人一齐听得远处隐约马蹄声动,少顷,蹄音愈响愈大,竟如雷音轻奏,大海cháo生,其势竟似最少有千人之众。

    众人一齐面容惨变,连张都伯也是手心出汗。

    那羌人急道:“不及细说了,我们还是尽快避让吧!你们的马不及他们,此时后退定会被他们追上,快向南跑吧,距此不远便是连绵不断的山脉,你们只要入山便安全了!”说着拨马领众羌人如风般去了。

    王郡丞高叫道:“相助之情,容当后报了!”

    那羌人又回身叫道:“不过你们亦要当心,山中也多虎狼……..”其声渐远。

    张都伯听蹄声渐近,心也急得抖了,疾声道:“大人,我们该当如何,请示下!”

    王郡丞毕竟是个文官,听那万马奔腾之势,也有些慌了手脚,他略一犹豫,道:“向南退吧!这些羌人应该不会欺骗我们,否则以他们一倍于我们的人数,若是真的心怀不轨,刚刚便可动手了!”

    张都伯早已急不可待的下令道:“众军听令,放开全速,护着大人向南去!”

    王郡丞和张都伯隐在半山的大石后,惊魂未定的遥望山下。

    千余名服饰各异的马贼停于山下踟蹰不前,叫嚣喝骂之声不绝于耳,显是对是否入山追赶心存犹豫。

    一名首领模样的马贼纵马行出人群,大喝道:“吵什么?忘记咱们逢山莫入的规矩了吗?”

    王郡丞和张都伯均松了一口大气。

    只听那贼首又喝道:“老二,你带领三百弟兄再在山下等半rì,瞧还有没有收获,其他人将那些人遗下的数十匹马都给我赶回寨去,娘的!总算是没有空手而回啊!”

    山上二人一听之下,放下的心又拎起老高。

    二人缩回石后,张都伯苦笑道:“大人,咱们也总算是暂时安全了!唉!可惜那数十匹马了!”

    王郡丞亦苦笑道:“你还想你那马吗?能保住xìng命已是万幸了!这还要多谢那些羌人,不然你我今rì还有命在吗?”

    张都伯切齿道:“哼!不曾想咱们汉中周边聚集了如此众多的悍贼,竟敢公然意图轼杀朝庭命官,简直是狗胆包天!累大人今rì受惊了,全怪下官无能!”

    王郡丞伸手拍拍他肩头,安慰道:“这如何能怪得你?倒是rì后我们需尽早调集兵马,前来剿灭这些个亡命之徒,不然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将要受其荼毒!”

    他沉吟道:“如今贼人封住山下,我们也不能再走大路了,只有走山路了!而且我们也应尽快离开此处险地,谁也不知山下的贼人是否会突然搜山。”

    张都伯惊道:“难道大人仍yù去那黑虎山查探吗?适才那羌人不是也说山上尽多虎狼吗?”

    王郡丞嘴边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道:“你瞧山下,如今咱们还有别的路可行吗?”

    一行人勉强辨明去黑虎山的方向,顶着刺骨的寒风,踩着没过足踝的山间积雪,深一脚浅一脚的顺着崎岖的山间小径缓缓而行,行了半rì,均感手足无力,却仅行出不到十里,那王郡丞也早已摔倒十余次,全赖两名士卒扶携而行。

    张都伯见王郡丞面sè发白,颚下三缕美髯也沾满了雪粉,心中不忍,开口道:“大人,咱们此去怕是最少仍有数十里的路程,不如先歇息片刻再行如何?弟兄们也有点支撑不住了呢!”

    王郡丞勉力抬起头来,看了看天sè道:“你说得有理,再过二个时辰也该天黑了!我们寻一处避风的所在准备夜营吧!”

    众士卒本已饥寒交迫,闻言均是心中一喜,他们勿忙逃上山时,虽然不得已放弃了乘马,却是听王郡丞之令,将帐幕、食物和饮水全数背上山来,一些人当时难免有些腹诽,此时却一齐在心中大呼郡丞英明。

    众人当下寻了一处背风的山壁,开始扎起帐篷,聚拾干柴,王郡丞靠在一棵大树下,气喘吁吁之余仍不忘大声叮嘱:“众人尽快升火造饭,加强戒备!”

    一名什长正抱着一捧枯枝走过,闻言笑道:“大人放心,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了,我瞧那些马贼是绝不会追来的!”

    王郡丞喘息道:“我哪是担心什么马贼,我是怕有山中大虫出没,你没听那些羌人说有虎狼吗?”

    另一名什长笑着接道:“大人更可放心,我们足有四五十人之多,且均手持利刃,还怕什么虎狼?若真有虎狼便更好了,我们正好捕来孝敬大人佐食!”

    王郡丞“哼”了一声道:“你们还是小心些好!”

    那什长一挺胸,正yù再说几句豪言壮语讨好上官,突然见远处黄黑斑澜的身影一闪,不由目光一滞,狂吼道:“小心!有老虎!”

    众军一齐大惊拔刀,果见数十步外,一条高大的猛虎无声踱来,虎睛中闪过点点凶光,意yù择人而噬。

    众军吃惊只是出于本能,此时心中惊慌之意一闪即逝,那什长不由大笑道:“郡丞大人,都伯大人,卑职刚刚才说什么来着?兄弟们,给我一齐围住了,咱们有虎肉吃了!”

    众军一齐大笑,挺刀慢慢围上。

    王郡丞见势也松了一口气,张都伯更是笑吟吟的抱手斜倚在大石上,只等众军杀虎煮肉前来孝敬了。

    那猛虎冷冷的瞧着众军缓缓近前,眼中竟似闪过一丝不屑,蓦然仰天狂吼一声,震得四周树上的积雪“簌簌”而落,端的是威势惊人。

    众军吓了一跳,止住脚步,那什长脸皮一红,怒道:“怕什么!不过就一条大虫罢了!一人一刀也将它砍成碎肉了!给我上!”

    突然听得身侧又是一声厉吼,一处树丛积雪纷飞,又有一条猛虎窜了出来。

    那什长一呆,刚想分出一半人手去围杀,只听前后左右虎吼之声不绝,竟然连续窜出数十条猛虎,数十双虎睛冒出幽幽的绿光,向众人逼视而来。

    王郡丞、张都伯和众军尽皆惊得呆了,只听“呛啷”一声,一名士卒长刀坠地,浑身抖如筛糠,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呼,竟然掉头就逃。极度的恐惧仿如世间最快的传染病,紧接着又有大半士卒弃众而去。

    张都伯努力想张口喝骂,阻住逃散的士卒,这才惊觉自己口干舌燥,竟是一句话也发不出声来。

    他低头瞧向王郡丞,只见他虽然脸如土sè,手足微颤,却仍露出视死如归之sè,不由心中大惭。

    张都伯一咬牙,心道大不了是个死吧,眼见仍有七八名手下仍未逃走,心中稍安,高叫道:“各位好兄弟,快退回来,共同保护大人!”

    待那几人奔回,张都伯努力压下心中恐惧,缓缓抽出长刀,喝道:“兄弟们!张某今rì方知谁才是真正的好汉子!今rì有各位同生共死,也算不枉此生了!”

    众人被他激出血xìng,一齐挥刀怒喝,倒也颇有几分从容赴死的豪情壮志。

    群虎却丝毫不为所动,缓缓围成一个半圆,逼了过来。突然,最前一虎毫无征兆的猛扑而来。

    张都伯狂吼一声,心道吾命休矣,正yù舍身相搏,身后却传来一声音量至少超过他数倍的巨吼“呔!”其声之隆,险些没将他们几人的耳朵震得背过气去。

    一道魁梧伟岸的身影从众人身后闪出,向那猛虎迎去,只一伸手便将那猛虎数百斤重的虎躯凌空托起,跟着又是一声炸雷般的暴喝“呀!”

    那虎已如腾云驾雾般被脱手掷出,远远摔在雪地,砸得雪花四溅。虎群一齐向后退去。

    王郡丞等人仿如置身一场不能醒来的梦境,傻瓜般瞧着眼前的景象,这还是人吗?

    那被掷出的猛虎却是清醒的很,它瞧向面前的黑汉,不由满腹委屈,虽然平时也常常这么玩,虽然我和你很熟,虽然你很厉害,可也不能这么用力扔我吧!它晃晃硕大的虎头,抗议般的低吼一声,旋即领着虎群迅速消失在茫茫雪林之中。

    那黑汉得意的轻笑一声,转身来到王郡丞等人面前,粗声道:“喂!你们没事吧!”

    众人一齐用近乎痴呆的目光瞧向他,竟无一人答话。

    那黑汉皱皱眉,不悦道:“问你们话呢!没一个会说话的吗?”

    众人终于惊醒,王郡丞猛的“啊”一声欢叫,翻身拜倒大呼道:“下官叩谢英雄救命之恩!”想到从死到生打了个转,不由流下泪来,张都伯等人也一齐拜伏于雪地,连连叩谢。

    忽闻身侧枯枝又是一阵乱颤,王郡丞等人虽有那黑汉在旁,仍是吓得一齐站起身来。

    却见树后转出二个人来,一个是二十上下的青年,一个是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年,均是猎户模样。

    那青年看到黑汉,不由喜叫道:“大哥,终于找到你了,我还担心你碰上虎群了呢!”

    那黑汉向王郡丞等人笑道:“诸位休惊,这是我二弟、三弟寻我来了。”

    王郡丞心中一块巨石终于落到了地上。

    众人又观望了一会儿,不但虎群不见踪影,连那逃走的数十名士卒竟然也不见半个回来。

    张都伯今rì连遇险情,属下又公然当着上官之面成了逃兵,大感羞愤,怒道:“这些个废物死了也罢,若是不死让我捉到,定要治他们个临阵脱逃之罪!”

    王郡丞摆手道:“罢了!刚刚情形之险,实是超出常人想象,倒也不能完全怪罪他们!希望他们能够逃出虎口吧!”

    继而勉励道:“不过今rì,本官却是见识到了都伯几位的勇武,面对如此恐怖的虎群,仍是不计生死也要维护本官。这番情谊本官绝不会忘记!”

    张都伯和众军一齐大喜,心中飘飘然之余,不免大感庆幸,还好刚刚没有逃走,不然不但生死未卜,且落下了不忠不义的罪名。

    王郡丞又转头向那黑汉兄弟三人,再次拱手道:“救命大恩,本官再次谢过,不敢动问几位壮士高姓大名,仙居何处,也好让本官有知恩图报的机会!”

    那黑汉尚未说话,那青年已抢道:“这位大人太客气了,我兄弟三人姓马,是这附近山中的猎户。今rì机缘巧合,能够为大人分忧,实在是小民等人之幸,何敢当得大人褒奖?其实纵然没有小人等,大人洪福齐天,也必会逢凶化吉的!”

    王郡丞见他谦恭有礼,善解人意,毫无居功自傲之意,不由心中大悦,又多添了几分好感。

    突然记起一事道:“几位壮士就在附近居住吗?可曾知道黑虎山?”

    那青年一愣道:“回大人的话,小民三人正是住在黑虎山啊!”

    张都伯喜道:“哦!那好极了!我们正是意yù前往此山,却不慎在山中迷失了方向,三位愿意为我们指明路径吗?”

    那少年接口道:“这有何难?我们本来外出打猎,却碰上大雪,已在山中困了一rì,今rì正yù返回,正可为大人带路!”

    当下,那兄弟三人在前,王郡丞一行十人在后,继续顺着山路前行。

    王郡丞生xìng谨慎,行了一会儿却是心中疑云暗生,只觉今rì之事虽然连逢险境,却每每化险为夷,未免有些太过巧合。

    他面上不动声sè,却悄悄加快步履,行至那少年身侧,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起来,在他看来,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若是说谎只怕言语之中必有破绽。

    那少年一副天真烂漫,一路有说有笑,对王郡丞是有问必答,众人听他们谈笑不止,却也聊解翻山之苦。

    王郡丞装作漫不经心道:“我听说这黑虎山不但雄奇高峻,而且山边还建了一座城池,恩,却是一时忘记叫什么城了!”

    那少年大奇道:“大人真是无所不知,连这个都听说了!我们就住在那儿啊!”

    王郡丞和张都伯同时心中一紧,均感大为犹豫,若是这兄弟三人真是反民一党,该当如何?毕竟刚刚才受了人家救命之恩,这转眼间就恩将仇报之事却是如何做得出来?

    那少年又笑道:“其实那也不算一座城,只是我们数百户山民、猎户共同修筑了一座坞壁,用以栖身自保罢了!”

    二人心中一松,长出了一口气。

    坞壁也称坞堡或壁垒。两汉以来,民间修筑坞壁之事屡见不鲜,尤其是在边远荒乱之地,一些世家大族或地方豪强多择既有山林险阻,又可进行农耕的宜守宜农之地修筑,并自称宗主。此外,也有以流民结集的方式出现的坞壁,坞主都由流民公推有才能或宗族势力相对强大者任之。这些小势力只是为了自保,极少制造事端,很多坞主还定期向当地官府交纳贡金,是以各级官员对此均是睁只眼闭只眼,甚至干脆不闻不问。

    王郡丞想了想,又追问道:“你们却是如何聚得数百户人家,又如何想到修筑坞壁呢?”

    那少年苦笑道:“不瞒大人说,我们很多人都是从汉中迁来此处的,只因不愿加入那五斗米教,又恐他们报复,只得远避深山。不料此地不但羌胡强凶霸道,山匪马贼更是多如牛毛,若不聚合一处,再修筑坞壁藏身,怕是等不到今rì与大人相见了!”说着叹息不已。

    王郡丞听他有理有据,情真意切,再想到一路上的际遇,心中登时疑云消散。

    张都伯将王郡丞暗拉一旁,悄声道:“大人,我们此番怕是上了大当,我猜那行商要么是与这些山民结下仇怨,要么是贪图检举赏金,这才挟私诬告!”

    王郡丞暗暗点头,这一个私建城池,一个修筑坞壁,二者之间天差地远,而且他心中也是不太相信,什么人竟有偌大本事,可以在深山修筑城池?

    他也暗生悔意,悔不该误听一面之辞,致使今rì连连遇险,差点没将xìng命扔在这荒野深山之中。

    他试探道:“那依你之意?”

    张都伯干脆道:“下官之见,立即打道回府,再治那行商诬陷之罪!”

    王郡丞思虑再三,终于摇了摇头道:“不可!我们必须去那坞壁!”

    张都伯奇道:“大人难道是怀疑这几个猎户有意欺瞒我们?”

    王郡丞苦笑道:“那倒不是!但是你也不想想,我们所带的食水已然不多,又失了马匹,返程更是险阻重重,倒不如去那坞堡休整几rì,再讨些干粮食水,最好再买几匹马,然后请他们护送我们回去,岂不是好?”

    张都伯大为佩服道:“大人果然深谋远虑!”

    突听前头带路的青年低喝道:“不对!你们快瞧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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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鹰飞汉末 第五十一章 祸水西引

    微薄的星光下,前方崎岖的山路积雪上赫然现出大片杂乱无章的足印。

    王郡丞俯身瞧了半晌,再抬起头来脸sè已经变得极为难看。

    他自语道:“瞧这足印仍新,到底是什么人呢?难道会是山贼?”

    张都伯插言道:“大人,会不会是刚刚那些逃卒留下的?”

    王郡丞微怒道:“胡说!那些逃卒分明是向四面八方逃散的,如何会在数里之外又聚集起来?而且我们一路上也没有发现任何足印。更何况!”

    他一指那地上的足印道:“你瞧,这样的足印会是你们穿的官靴所留下的吗?”

    那青年马二也接道:“大人所言不错!不仅如此,依小民看,能留下这么一大片足印的,只怕少说也有过百人,而大人所言,适才逃散者不过区区四十余人罢了,绝不会是他们!”

    张都伯面sè一红,又不死心道:“那么会不会是象几位壮士一样的猎户呢?”

    马二苦笑道:“张大人取笑了!你听说过有百余猎户一齐夜间行动的吗?这么多人一齐出动,怕是人还没到,就将所有的飞禽走兽一齐惊跑了!”

    张都伯张大了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王郡丞想了一会儿道:“走!咱们顺着这些足迹,去瞧个究竟!”

    马二急道:“大人不可!万一是山贼怎么办!”

    张都伯也道:“正是!此举不妥!也有可能是反民,大人安危重要!我们如今人手不够,如果碰上危险……..!”

    王郡丞大怒,重重向地上“呸”了一口道:“危险?咱们今rì碰上的危险还少了吗?张都伯,你我同食朝庭俸禄,碰上山贼乱民,更应恪守本职,至不济,也要去查探一番!怎能如此畏首畏尾,裹足不前!”

    此言一出,不但张都伯无地自容,连马家兄弟也对他刮目相看。

    那少年马三附在马二耳边道:“风哥!你不是说当官的都胆小如鼠,欺软怕硬,只会压榨百姓吗?但我瞧这王大人虽是一个文官,可也厉害的紧啊!”

    那马二轻轻推开马三,向王郡丞正容道:“大人休怒!张大人也是为了大人的安全着想。小民熟悉山路,我们不妨派出三两人,小心跟着这些足印前去瞧瞧,便是真有山贼,只要我们不暴露行踪,应该不会有危险的!”

    王郡丞瞧了瞧张都伯,鼻中重重哼了一声,心中却是盘算起来,马二说得不错,人多了确实容易被人发现,这马大惊退虎群,真有万夫不挡之勇,这马二又jīng细灵巧,还熟悉山路,定要一齐带上,而张都伯虽然有些莽撞,对自己却是忠心不二,也颇通武艺,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刚刚自己一怒之下重责了他几句,倒是有些草率了。

    他面sè一转,放缓语气道:“张都伯,你对我的维护,老哥我如何会不知道。只是刚刚心中一急,倒是语气重了些,你也不要放在心上!”竟是不再自称本官,称兄道弟起来。

    那张都伯哪里听不出来?心中一喜,骨头都轻了几两几钱,连称不敢。

    王郡丞转身向马家兄弟拱手道:“还请马大、马二两位兄弟再辛苦一趟,陪本官和都伯一齐前去吧!”

    四人从矮坡后缓缓探出头来,向下方一处空旷之处窥来。

    空地上,百余名服饰怪异的武士手执火把而立,映得四处纤毫毕现。过百人却不发一言,只听得火把燃烧脂油之声。

    王郡丞眯着眼睛瞧去,不觉吃了一惊:“板盾蛮!”

    他心中这一惊不小,一年前,板盾蛮叛乱,可是着实让汉中郡焦头烂额了一阵子,所幸不久后,这些蛮族却神秘的消失无踪,这又让汉中全体官员僚属弹冠相庆,都道是这些蛮人定是远迁他处了。今rì怎么会在此处,又看到成群结队的板盾蛮人?真是怪事一桩!

    他心中喜虑参半,喜的是这一趟虽然没有查得反民建城,却意外发现了板盾蛮的踪迹,确是功劳一件!所虑的却是这些蛮人深夜聚集荒山,只怕是有所图谋,令人不得不防。

    张都伯也认出了板盾蛮,压低声音在王郡丞耳边道:“大人可是立下大功了,回去咱们便可点齐大军,将这附近所有山匪马贼,还有这些蛮人一鼓荡平,真是一举数得,奇功一件啊!”

    王郡丞“嗯”了一声,轻声道:“咱们再瞧瞧,他们好象是在等什么人!”

    那马二突然轻嘘一声道:“小声!好象又有人来了!”

    几人一齐瞧去,见远远又有数十条身影疾奔而至。

    那些人奔至近处,方才看清模样,清一sè黑衣蒙面,背插单刀。一人越众而出,唤道:“前面可是板盾族的兄弟?”

    板盾蛮中一人大笑而出,道:“正是!在下朴虎,来的可是天师道的朋友?”

    张都伯身躯微颤道:“朴虎?板盾蛮第一勇士!”

    王郡丞更是浑身一震道:“天师道?不就是五斗米教吗?”

    二人相视一眼,均瞧出对方眼中的震骇,板盾蛮人怎么会和天师道搅在一起?

    那天师道中人笑道:“原来是朴虎兄弟亲自出马!足见贵族对此事的看重了!在下郑度,现任天师道祭酒,特奉师君和大祭酒之命,来此与朴虎兄共商大事!”

    王郡丞心中愈发一紧,天师道祭酒和板盾蛮第一勇士亲至,定是一件非同小可之事。

    只听那朴虎道:“好说!在下也一直仰慕贵教张师君的威名,还请代为致意!郑兄,咱们闲话休提,便请直言吧!”

    郑度微笑道:“这件大事,贵我双方虽已商量多次,却始终没有议定,本人此次前来,便是奉师君之命,请朴兄再开出条件,我们将会做出最大的让步!一句话,今天夜里,必须定下此事!”

    那朴虎猛然喝道:“好!果然够痛快!那我也就放胆直言了!此事一旦成功,汉中九县,我们只要三个!如何?”

    山坡上,王、张二人一齐心中狂震,难道竟要起兵造反?

    那郑度沉吟半晌道:“那么贵方能够出兵多少?”

    朴虎傲然道:“五千jīng兵又如何?全是我族jīng锐善战的勇士!”

    郑度犹豫道:“不是在下多疑!贵方在汉中失踪多rì,我们根本对你们的实力一无所知,真能凑出五千人马吗?”

    朴虎大笑道:“这也难怪郑兄生疑!我们前次确是撤出汉中,在凉州一带的深山中休养生息,但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我们根基未动,五千人马绝无问题!”

    那郑度喜道:“如此甚好!我便代师君答应贵方的条件!但不知你方人马何时可以进入汉中?”

    朴虎微一思忖道:“半月便可!”

    郑度大喜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二十rì后,我们一齐发兵!我方从汉中城动手,里应外合,直接攻取郡府,请贵方奇袭南郑、西城、成固等县,其后我们………”

    二人细细商定起兵细节不提,王、张二人在山上听得浑身冰凉,身子抖得直如筛糠。

    良久,直到山下双方人马散去,王、张二人仍如置身一场恶梦,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马二轻轻一推王郡丞道:“大人!大人!他们都早已散去了!”

    王郡丞这才猛然醒觉,怒喝道:“好一群乱民贼子!真是气杀我也!”

    张都伯颤声道:“大人!大事不妙!您还是快快拿个主意吧!贼人们二十rì后便要起兵反叛了啊!”

    王郡丞心念电转,起身向马大、马二深深一躬道:“二位壮士今rì立此奇功,救下全郡百姓,下官在此谢过!还请二位莫辞辛劳,立即送我们返回汉中,下官定要重重答谢!”

    张都伯奇道:“大人!您不是说仍要去马兄弟他们住的坞壁吗?”

    王郡丞气得伸手一记打在他头上,怒道:“你是猪头啊!事关社稷安危!还去个屁!你我有这个时间吗!”

    说着,再不理他,向马大马二道:“二位!我们立即动身!”

    众人会合后,哪里再敢稍待片刻,立即向来路跌跌撞撞返回,所幸一路上既没有撞上虎群,上山处留守的马贼也早已退去。

    此时,天已放亮,众人虽然是身心俱疲,但经过一rì一夜的惊魂之旅,早已成了惊弓之鸟,顾不得稍事休息,只顾一路向汉中方向亡命而行。

    或许是上苍帮忙,半rì后,他们竟然碰上一个大型商队,光是随行武士便有数百人,且正是前往汉中,众人一齐大喜。

    王郡丞向商队首领出示了官符印信,命他们分出十匹快马,以作临时征用,然后又劝马家兄弟一同前往,也好厚加封赏。

    马二却道,家有老母无人照顾,做官之事再也休提,而且贼党起事,四方不宁,这个消息也必须尽早回报坞主,好早早防备。

    王郡丞、张都伯心急如焚,只得与他们洒泪而别,王郡丞纵马驰出很远,回身望去,见马家兄弟三人竟仍站立不动,遥遥相送,心中更是感佩,他向张都伯叹道:“视名利金钱如无物,视贼匪恶虎如草芥,更兼忠孝双全,仁义无双,世上竟真有如此奇男子!可惜不能为我所用,惜哉痛哉!”

    张都伯亦是感叹不已。

    那马家兄弟三人一直目送王郡丞等人的身影在茫茫草原上成了一个小黑点,才一齐放声长笑。

    那少年捧着肚子倒在地上,狂笑道:“唉哟妈呀!我刚刚瞧那王郡丞分手时连眼泪都差点流下来了,我几乎没有忍住!风哥,你平rì一副老实模样,骗起人来可真是骗死人不偿命啊!我可真是服了你了!”

    高风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笑道:“好你个小马均,人小鬼大,休要只说我一人!在山上时,却是谁鬼话连篇,将他们蒙得晕头转向的!”

    马均好不容易止得笑声,向那马大道:“典韦大哥!你也出手够狠的!那可是咱们自家的护山神虎,你也真能下得去手,若真是摔个好歹,瞧杨昆哥哥不和你闹!”

    典韦耸肩道:“我有什么办法!我也是全依贾先生之计而行的,不过我平rì里和那些老虎们玩闹惯了,下手是知道分寸的!”

    高风正sè道:“好了!兄弟们,本次任务已经顺利完成!这便立即回山吧!你们忘记长官说的十六个字吗?‘瘟疫横行,为防不测,一旦事毕,全速回山’!”

    汉中郡,太守府。

    太守苏固“砰”的一声跌坐在椅上,不能置信的颤声道:“王大人,你说得可是真的?”

    王郡丞顿足道:“唉呀!我的太守大人!我是那种开玩笑的人吗?如此天大的事情,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我有几个脑袋,敢在您面前信口开河!我不怕抄家灭族吗?”

    他伸手扯过张都伯道:“你要不信,你再问问他!他也是当事之人!”

    待张都伯又将事情经过细说一遍后,苏固脸sè发白,冷汗直流,不由起身在堂上来回踱步,口中不住道:“怎么办?如何是好啊!”

    王郡丞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一把将他拉住,埋怨道:“唉呀!你不要再转了!转得我头都晕了!你是太守,你快拿个主意啊!”

    苏固猛省,一把拖住王郡丞,哀求道:“王兄!你是郡丞,全郡之中,除我之外你官职最高,你又一向足智多谋!快帮兄弟出个主意吧!只要能解得此危,一切事情我全听你的!”

    王郡丞斜眼瞄他一眼,道:“你真的听我的?”

    苏固头点得飞快。

    王郡丞一路之上,早已深思熟虑,立即道:“好!请太守大人立即传下密令!一是命全郡各县紧急动员,做好迎敌准备,同时密捕所有天师道信徒;二是传各掌军都尉、司马密调所属兵马,先下手为强,围攻天师道总坛;三是具折前往益州刺史郗俭大人处报知此事,请他发兵救援!”

    苏固略一犹豫道:“那天师道拥有信徒十数万,担任各级官吏和士卒衙属怕是不在少数?真的下令全部拿了?”

    王郡丞摔手道:“难道你不就怕他们真的里应外合,先攻下你这太守府!”

    苏固面sè大变道:“对对对!好!我这就下令,全依你计而行!”

    他又是犹豫道:“可是你并没有提那板盾蛮人如何应对啊!”

    王郡丞自信道:“大人放心!那些蛮人远在凉州,至少还有十余rì才能赶至!只要咱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拔除天师道这个内患,蛮人们没有了依靠,只有乖乖退走一途!”

    苏固终于恢复了镇定,双手一拍道:“好!郡丞大人智珠在握,一切依你之计而行!”

卷一 鹰飞汉末 第五十二章 前路多艰

    是rì,汉中郡巨变陡生,太守苏固秘密调集近六千劲卒,兵分三路,对郡城内天师道总坛和二处较大驻地发动了突然的猛烈攻击,天师道诸人猝不及防,加上之前偷袭黑虎山痛失上千jīng锐,元气未复,竟被打得溃不成军,张修、张鲁仅领上百人突出重围,可谓伤亡惨重。

    与此同时,汉中九县各衙属先是秘密控制了属下的天师道信徒,随即倾巢而出,捉拿属地内天师道门徒,捣毁天师道三十六治治所。

    张修、张鲁惊怒交加,急召教中所有徒众,与前来征讨的官军开始连场火拼,并进攻县城。虽在前番遇袭中受到重创,但天师道传教数十年,可谓根深蒂固,更何况张修叔侄早有反意,筹划多年,一声令下,立即从者云集,迅速聚起近万之众,不但与官军打了个旗鼓相当,更是连续攻陷两处县城,战事竟成胶着之态。

    苏固攻下天师道总坛后,查抄出大量谋反书信,更是对天师道yīn谋反叛之事深信不疑,并暗呼侥幸,他一面加快征讨步伐,一面报急文书雪片般向益州刺史处不断送去,一时之间,益州震动。

    正当双方打得不亦乐乎之时,三百里外,鹰巢。

    南鹰等人一齐捧腹狂笑,高顺向贾诩竖起大指道:“先生果真高明,天师道的借刀杀人之计,比起先生这招驱虎吞狼,可真是如同儿戏了!”

    贾诩捋须微笑道:“只怕到如今,那张修叔侄仍是如入云里雾中,不知此事因何而起!”

    南鹰眉开眼笑道:“老贾啊老贾!你果真够毒!不但解了我鹰巢之危,更让方圆数百里之内,我们最大的两个劲敌自相残杀,看来今后我们有一段好rì子过了!”

    贾诩却叹道:“只可惜美中不足,因瘟疫之事,我们不得已撤回了全部斥候,现在已是耳目失聪,除了知道他们正在接战外,再也掌握不到具体的情况了!”

    众人听他提到瘟疫之事,心中顿如堵了一块大石,一齐默然,方才因好消息而来的喜悦也淡了几分。

    南鹰想起一事道:“对了!全部人马均已撤回城内了吗?有没有外出返回的人有发病之状?”

    高顺答道:“除了程先生带领的一队人,其余人众业已全部返回。经医师查看,均无感染疫病的症状!”

    南鹰心中稍松,却仍不放心道:“我记得程先生便是前往右扶风一带购买盐粮的吗?那里不就是瘟疫肆虐之处吗?会不会出什么事?”

    高顺强笑道:“应该不会吧!我们接到瘟疫的消息后,立即便飞鹰传书召回人手了,行动不可谓不快!目前返回的数百人都没有染病,程先生他们应可无虞!”

    突然门外有人高叫道:“瞧!程先生回来了!”

    众人相视一眼,一齐抢出门外。

    程昱面sè沉重的走来,身后朴虎也是一片愁云惨淡。

    南鹰心中“轰”的一下,难道真的出事了?

    程昱重重跌坐在椅上,听得身边诸人一齐七嘴八舌的出言相询,却是一言不发。

    南鹰焦虑更甚,忍不住大吼道:“都闭嘴!听听程先生怎么说?”

    程昱缓缓抬起头来道:“主公!大事不妙了!”

    众人一齐如同置身冰窖。

    南鹰声音都抖了:“可是有人染上了瘟疫?”

    程昱长叹一声道:“正是!主公,全是昱之过也!”

    贾诩也急了,抢道:“仲德!什么时候了?先勿要自责!快说有几人染病!”

    朴虎接道:“只有一人!”

    众人这才出一口气,程昱那队人有三四十人,若有大半染上,那可是一场灾难了。

    南鹰心中稍定,沉声道:“那人现在何处?可曾带入鹰巢?”

    程昱摇了摇头道:“主公放心!昱岂是如此愚笨之人,我命人在鹰巢五里之外扎了一座营帐,将患者暂时安置在那里!”

    原来,十数rì前,程昱领人进入右扶风境内,随着渐渐深入城镇,立即感觉事情不对,偏远村落倒还没有什么异常,越是平rì人口众多的县镇,街道之上竟然门可罗雀,一问之下,这才惊闻瘟疫四起之事,随即又收到鹰巢传书,得知召回全部在外人手之事。

    程昱明白事态严重,哪里再敢犹豫,当机立断,立即带人退出城外,一路上不敢再走行人往来不绝的官道,只寻荒无人烟处绕道而行,一连行得三五rì,正以为安全无虞之时,突然同行一名兄弟毫无征兆的病倒。

    程昱大惊之下,只得做了一副抬床,命两名身强体健的兄弟用厚布蒙住口鼻全身,专司负责抬床和照顾饮食,其他人一概不得靠近。同时他严令,每rì均须寻得水源后方可宿营,所有人均要以沸水煮衣,热水净身。

    所幸一路行来,再也没有别人出现病症,只是那患病的兄弟却是病得益发重了,虽然程昱粗通医理,为他寻得不少草药救治,但仍在两rì后出现了胸痛、咳血之象,现如今已是奄奄一息。

    南鹰听得心惊肉跳,勉强定下心神道:“仲德果然不凡!你做得很好!即便是我,处理此事也不可能比你做得更好了!”

    他努力集中jīng神,回想跟随老爹学医时所记之各类疫病,但凡瘟疫者,从古至今,不外乎黑死病、鼠疫、天花、流感几类。只有先弄清是何种瘟疫,才能尝试着想出治疗之法。

    南鹰霍然起身道:“仲德!立即引我前去城外,我要亲自瞧瞧那位兄弟的情况!”

    同时,心中燃起希望,自己身上不是还有老爹给的五红五蓝十支注shè器吗?红sè可治重伤,蓝sè正是治愈各种疾病之用啊!

    门外,高风一脸凄然的行入,悲声道:“城外传来消息!那兄弟,他,他已经去了!”

    南鹰“扑通”一声重重坐回椅中。

    南鹰缓缓走出帐幕,解下面上的纱罩,向高风道:“阿风!将这帐篷烧了!”

    高风凄然道:“必须要烧吗?就不能入土为安吗?”

    高顺沉声道:“贤弟说得不错!为了鹰巢的安全,必须一把火烧个干净!阿风,立即去办!”

    高风不敢再说,低头去了,其他众人无不恻然。

    高铁恨恨的顿足道:“真没想到,我鹰巢两年来屡逢大敌,连番激战,都不曾折了一人。这一次,却有兄弟倒在瘟疫之手!”

    众人一齐默然,心中均是有如铅坠。

    高顺见南鹰低头不语,出言宽慰道:“贤弟不必多虑,虽然我们失了一位兄弟,但总算其他人无恙,鹰巢仍是稳如泰山。”

    南鹰摇头道:“虽然我们没事,但外面又如何?难道这几年我们就这么一直缩在鹰巢不出去了?粮食和食盐也没法解决啊!”

    程昱接道:“主公所言甚是!虽然目前我们已经积粮百万石之多,足可供数年之用,但若外界瘟疫不止,我们便成了无根之水,总有断绝的一天!必须想出对策!”

    贾诩突道:“主公,你深明医术,又见多识广,能够辨出这是何种疫病吗?”

    南鹰苦笑道:“我只是跟着我老爹浅学了几年,哪敢当得深明医术之说?何况,我们来时病人已逝,不能作进一步的观察和分析,当然也就不能做出最后的结论!”

    众人一齐面露失望之sè。

    不料,南鹰峰回路转道:“不过,我细细回想仲德所述病人的发病之状,倒是想出了几种可能!”

    高顺喜道:“那你快说!”

    南鹰苦思道:“仲德说,病人几rì后突然出现症状,再数rì后开始胸闷咳血,应该是肺部感染所致,倒象是肺结核。恩,不对,肺结核发作要几周时间啊,哪有这么快的!唉呀!不妙!”

    他突然惊呼道。

    众人正听得肺结核之名不明所以时,见他大叫,一齐惊道:“怎么?”

    南鹰黑着脸道:“我们没这么倒霉吧!难道会是肺鼠疫?”

    众人更是一呆道:“什么是肺鼠疫?”

    南鹰心情恶劣到极点,不耐道:“说了你们也不懂!”跟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的望着已经火势正盛的帐篷出神。

    众人极少见他如此失态,均知事情严重,只得缄口不言,各自心中忐忑。

    只有高顺来到南鹰身侧,轻轻拍了拍他肩道:“贤弟,你既已有了猜测,准备如何应对?”

    南鹰抬起头来,眼中闪过坚决之sè道:“大哥,我要前往疫区!”

    贾诩失声道:“不可!主公怎可如此草率,瘟疫无情,主公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鹰巢还有存在下去的必要吗?”

    众人亦是大惊,一齐出言相阻。

    南鹰喝道:“我意已定,不必多言!”

    他瞧着众人一副不甘之sè,叹息道:“各位的关心爱护,我是深深明白的。但是瘟疫不除,天下危矣,有一句话说得好,叫‘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天下百姓尽都死绝,泱泱华夏沦为死地,你我纵能独善其身,又有何面目苟活?”

    他扭头向高顺道:“大哥,你是明白我的,请你相信,或许我能够想出解决瘟疫的办法!”

    高顺心中一动,不禁点了点头。

    南鹰见他同意,心中一定道:“我打算两rì后出山,此次出行不同往rì,我只能最多带得4人前去,且这几人均要有医术的底子!”

    高顺微笑道:“瞧贤弟一副胸有成竹的神sè,定是有了良策。正巧为兄粗通医术,又很久不曾出山,正好助贤弟一臂之力!”

    南鹰心中感激,却踌躇道:“但大哥身负坐镇鹰巢重责,这一去会不会?”

    高顺不待他说完就道:“无妨!如今鹰巢内部一切无忧,官府又和天师道二虎相争,无暇他顾。何况还有二位军师运筹帷幄,主持大局!”

    贾诩接道:“有仲德一人足矣,某也愿一同前往!”

    高风奇道:“贾先生,我怎么不知道你还jīng通医术呢?”

    贾诩老脸一红道:“其实我的医术也就和仲德差不多,都是只懂些皮毛!”

    众人更奇道:“那为何执意前往?”

    贾诩从容道:“主公外出,身系救死扶伤重任,说不定还会遇上其他的繁琐之事干扰,我和仲德既是军师,便理应为主公分忧!”

    他瞧向程昱,微笑道:“但仲德一向主持内务惯了,又刚刚在外返回,未消跋涉之苦,也就只有我这个闲人陪主公走上一遭了!”

    南鹰听贾诩说得轻描淡写,但如何不知他同生共死的维护之意?心中感动至极,yù言又止,终于声音微颤道:“如此,便有劳文和了!”

    其余众人中,除了确对医术一窍不通之人,又有枣祗、高铁、杨昆、马均等人一齐抢出,躬身道:“我亦愿往!”

    南鹰见马均也在其内,讶道:“马均,你难道还会医术?”

    马元奎伸手搭在马均肩上,笑道:“主公勿要小瞧了小儿,他自幼爱好颇杂,除了jīng于制造外,医术却也不凡,正可为主公助手!”

    马均亦神sè坚决的连连点头。

    枣祗却道:“马均尚小,经验不足,我号称医剑双绝,才是不二人选!”

    杨昆双眼一翻道:“你说他小?那好!你小子还敢跟哥哥我争这个名额吗?闪一边去!”

    南鹰见众人意态从容,你争我抢之际却尽显兄弟义气,浑然未将此行的生死危机放在心上,只觉心中一片温暖,他大喝道:“好!便是枣祗和马均了!”

    杨昆大怒道:“姓南的你敢瞧不起我!”便要上前和南鹰理论。

    程昱却拉住他道:“昆兄误会主公好意了!”

    杨昆对程昱倒是极为敬重,只得罢手道:“先生请指教!”

    程昱笑道:“主公是怕太平道起事在即,定然活动频繁,昆兄曾为太平道渠帅,太平道又一向认定你已经葬身黑虎山,你这张脸向东去可是不大方便!”

    杨昆这才醒悟,咕噜道:“难怪只放我去西羌草原!太平道,太平道,哼,老子又怕他们个鸟!”嘴上虽这么说,却也不再提随行之事。

    南鹰见其他几人仍吵吵闹闹,意yù一同前往,只得一锤定音道:“勿要再争,便是我和高帅、文和、枣祗、马均五人了!”

    心中却苦笑不已,自己只有五支治病用的解毒剂,要带着以备不时之需的,人再多怕是顾不过来了。

    程昱轻叹一声道:“主公以天下为已任,不惜亲身犯险,昱敬服之至,我这就亲自备好主公出行所需的药物、纱罩等物!”

    南鹰点头道:“莫忘记再帮我们准备几套医师服饰,也好方便我们行事!”

    程昱想了想,终忍不住又道:“前路多艰,主公你们定要千万小心!”

    南鹰心中涌出强大的信心,微笑道:“我今rì便再教你们一句名言,那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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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鹰飞汉末 第五十三章 天下瘟疫

    天边刚刚泛起一抹曙光,只听马蹄声动,踏破了清晨的宁静,五名骑士纵马自高大的鹰巢城门后涌出,向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南鹰见马均回身遥望鹰巢,不由触动心弦,他当着一众属下之面虽然是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但心中却知此行必有极大的危险,也不知是否还能活着回到这片自己亲手开拓的乐土。

    他临行之前,一再交待程昱诸人,自己此行只怕短期之内无法回转,若不主动传回消息,绝不可遣人来寻,同时,亦要加紧练兵,巩固城防,谁也不知汉中一带的时局将会如何发展,无论是官府还是天师道,只要决出胜家,鹰巢就极有可能成为其下一目标。

    他心中还有一层隐忧,从时间上看,现在已是公元184年,即中平元年一月初,距历史上黄巾起义爆发的时间已是迫在眉睫。根据原先与贾诩、程昱一起议定的方略,鹰巢距黄巾战场太过遥远,不太可能直接受到波及,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天师道率先树起反旗,待他们与官军打个两败俱伤,就可以用义民平叛之由发兵袭取汉中,再徐图益州九郡。可如今,先是受形势所迫,先用计逼反了天师道,无意间改变了历史。这倒也还罢了,毕竟天师道始终是要反的,只是时间上提前了数月。最要命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瘟疫彻底打乱了他们的部署,眼睁睁瞧着汉中全境打得你来我往,热闹非凡,却只有望洋兴叹。纵然黄巾军此时就反,能吸引住全**队的目光,他们却仍是动弹不得,错失大好良机。

    南鹰心中不住长叹,唉,起义、瘟疫,这一年可是乱得很啊!

    他心中焦虑,不住打马扬鞭,恨不得立即能赶到疫区一探究竟,却是苦了贾诩和马均两个马术不jīng的可怜人,一路上只有咬牙苦忍。几人狂奔两rì,终于进入右扶风境内。

    是夜,南鹰寻了一处密林宿下,众人均是心事重重,草草吃了几口干粮后,便围着火堆一齐坐定,开始商讨疫情。

    枣祗忧道:“今rì所见,真令人不敢置信,主公还记得一年多前,我们从东阿县返回时亦经过此地吗?那时这条官道上虽算不上车水马龙,也是行人络驿不绝,谁曾想,仅过年余便成了这副光景!不但碰上的行人屈指可数,想要问个话他们都象看到鬼一样,根本不理我们,惟恐被我们传上疫病!”

    高顺沉重道:“不错!说也说明了这场瘟疫来势之猛,波及之大。须知我们现在仍未到程先生所说的重点疫区呢!这一路越向东行,我越有心惊肉跳之感!”

    他转向南鹰道:“贤弟,你到底有何驱疫良策,现在总能说了吧?”

    南鹰苦笑道:“老实说,我虽然有办法保我们五人无恙,但毕竟没有亲至疫区,心中并无把握!唉,一切且等明rì再说吧!”

    高顺心中失望,只得劝道:“无妨,贤弟不也常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吗?今rì权且好好休息,明rì说不定便有意外收获!”

    马均突道:“我一直想请教主公,你那rì说的肺鼠疫究竟是怎么回事?”

    南鹰叹道:“那rì心情不佳,这才不愿多说,但今rì你们纵然不问,我也须向你们说个明白!这肺鼠疫实是天下间极为可怕的一种瘟疫!”

    他见几人伸长脖颈,听得聚jīng会神,又接道:“这肺鼠疫是鼠疫的一种,也就是通过老鼠传播的疾病。此病前期只在鼠类之间流行,形成病源后,然后再通过鼠、跳蚤叮咬传给人,当发展为肺鼠疫时便会在人群之中传播,由于能从唾液飞沫传染,故此病传播奇快!”

    几人听得目瞪口呆,枣祗忍不住问道:“那么主公又是如何猜测出时下流行的便是这种肺鼠疫呢?”

    南鹰道:“我是从发病时间和病症猜的,首先,大哥也曾说过,一般瘟疫不会在冬季发病,但肺鼠疫却能低温下存活蔓延;第二,据仲德说,病人是在三五天后病情发作的,这两到四天后发病也是肺鼠疫的一个特征;第三,肺鼠肺发作后,会有胸闷,双目刺痛、咳血之状,也应了仲德之言。所以,我才大胆作出猜测,这种瘟疫可能便是肺鼠疫!不过,这种假设只要到了疫区便会水落石出,因为只要发现大量死鼠,便可以基本认定了!”

    马均敬服道:“难怪主公一再坚持,要亲自来疫区查探了!”

    贾诩低声问道:“染上这种病后,存活的可能有几成?”

    南鹰想了想,无奈道:“若不及时治疗,最多只有一成!”

    枣祗惊道:“一成?敢问主公,若此病真是肺鼠疫,主公将如何医治?”

    南鹰头疼道:“这病原有中医、西医两种治法,但西医所用的药品我们是绝不可能得到了,所以只有用中医之法了!”

    他见众人一脸茫然,只得又半真半假的解释了中医和西医的区分。

    枣祗不屑道:“番邦医术何足道哉,难道能及上我中华医术博大jīng深吗?不用也罢,还请主公快快说出药方吧!”

    南鹰苦着脸道:“这药方,这药方,唉!我除了几味药材外,其他药却是不记得了!”

    众人失声道:“什么!”

    南鹰心虚道:“这也怪不得我,当rì我也只是蜻蜓点水般的粗学了一遍,哪里会预料到今rì之厄?我是希望能够在现场摸索出一套治疗之法!”

    贾诩苦笑道:“也即是说,主公并无十分把握了?然则我们甘冒奇险来此,又将有何作为?”

    众人一齐默默点头。

    南鹰见他们心头沉重,只得安慰道:“你们不必忧虑,我们此行最多是劳而无功,却绝不会出现人手折损,因为我恰有五支奇药,可治百病!”

    众人大喜,登时放下心事,贾诩回复从容,捋须微笑道:“怪不得主公规定,最多五人同行,原来早已了却后顾之忧!”

    高顺却道:“咱们仍需谨慎小心,这五支救命奇药能不用则不用,说不定rì后会派上大用场!”

    马均目露崇敬之sè道:“我真是服了主公,你似乎什么都懂,而且处事行事总是算无遗策!主公,恕我冒犯,你年纪也比我大不了五、六岁,为何这般厉害?”

    南鹰被他说得老脸一红,不由摸摸鼻子道:“还不是我那死鬼老爹逼的!你们是不知道,我从十岁起,便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整rì在打骂中被逼得接受各种各样的训练,现在想想,如今的rì子倒是过得清闲自在呢!”

    众人骇然之余,又均觉好笑,不禁好奇心起,一齐追根探底的发问,南鹰挑了一些能说的说与他们知道,直听得众人如痴如醉。南鹰自己也不禁被勾起内心深处的回忆,想去了往昔种种,只得暗叹一声,除了高顺,他再不准备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任何一个人,这个巨大的秘密只能随着自己的死亡而湮没于尘世,后世人更是无从知道,曾经有一个他这样的人打破了自然的规律而降临到一个本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想到此处,他不由伸手摸了摸行囊,这里面可是有不少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玩意,那瞄准镜和军刀也就罢了,那把手枪和那银匣却是见不得光的,不仅要慎重使用,也要小心收藏,如果自己注定要在这个时代终老死去,就让它们随着自己一同长埋地下吧!

    南鹰暗叹一声,收拾情怀,正准备再交待一下明rì之事,突觉不远之处传来微不可闻的异响。

    他纵身而起,双手鹰刀出鞘,低喝道:“什么人?现身吧!”

    众人一齐惊得立起。

    一声低低的幽叹传来,一棵树后闪出一条俏生生的倩影。

    高顺脱口道:“清儿?你怎么会跟来了?”

    贾诩和枣祗相视一眼,目光现出原来如此的促狭之sè,一齐笑吟吟向南鹰瞧去。

    只有马均又惊又喜唤道:“清姐!怎会是你?”

    高清儿低头道:“我也想和你们一同前去!”

    南鹰不由大感头疼,求助般向高顺望去。

    高顺厉声道:“胡闹!你当我们是去游山玩水吗?此次我们是去疫区查探,并寻求解疫之法!连我们都有可能xìng命不保!哪有功夫陪你嬉耍!你快给我回去!”

    高清儿生平首次见哥哥对她如此疾言厉sè,不由心中一慌,但随即鼓起勇气道:‘我并非是去玩闹,我也会点医术,只想尽点能力,和你们一齐去帮助那些染病的穷苦人罢了!”

    她眼光已有泪花:“我又有什么错了?”

    高顺怒道:“你说什么!你还敢顶撞我了!”

    贾诩连忙劝道:“高帅休怒,待我来开导一下大小姐!”

    转向高清儿道:“大小姐,你的济世救民之志,实令在下钦佩。但我仍要请你速速回山!非是我不肯帮你求情!但兹事体大,不但牵涉到无数百姓的生死,更关乎我鹰巢今后的荣辱兴衰,实是非同儿戏!主公之前已掷下严令,只得五人出山,其他各部头领各司其职,观时待变!你这一出来,鹰巢其他人只怕是要急坏了!若是大家纷纷出来寻你,岂不又将他们陷入险境!唉!总而言之,我等恭请大小姐以大局为重!”说着深深一躬。

    南鹰等人一齐暗中喝彩,贾诩确是善言,这番话在情在理,软中有硬,确是jīng辟。

    却见高清儿欠身还了一礼,从容掠了掠耳边秀发,娇笑道:“贾先生这一番话却是让我明白了!原来你们此行并不仅是为了瘟疫,而是为了我鹰巢的存亡大计,可说是肩负重责,任重道远!”

    贾诩心中一松,连忙点头道:“不错不错!难道大小姐深明大义……”

    只有南鹰和高顺对高清儿再了解不过,心中叫糟,瞧她神sè,这位大小姐非但不曾听进去支字片言,怕是又想到了什么刁钻古怪的应付之策。

    果然,高清儿眼珠一转道:“如此说来,我更是要去了!”

    贾诩张大了口道:“什么?”

    高清儿皱眉道:“原来贾先生是瞧不起女人!”

    贾诩一呆道:“我几时说过?”

    高清儿微笑道:“那先生定是瞧不起我了!”

    贾诩大急道:“这话从何说起?”

    高清儿笑容一收,正sè道:“敢问先生!你之前可曾说过天下危矣、鹰巢危矣之语?”

    贾诩渐渐明白过来:“我是说过,可是?”

    高清儿打断道:“南哥曾言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先生对此语大为赞叹!家兄也曾说过,谁说女子不如男?我高清儿自问薄有才艺,比起匹夫尚要强上一筹!如今我鹰巢上下一心,俱在忙碌奔走,我又岂能因为自己是一女子,便在家中安受清福,坐享其成!值此危难之际,更应挺身而出,敢为天下先!先生怎敢污辱我的大义?这还不是轻视天下女人吗?”

    贾诩目瞪口呆道:“这个,这个!”

    枣祗见贾诩难得一见的理屈词穷,虽然心中窃笑,但仍帮腔道:“先生并没有轻视大小姐的意思!只是一来大小姐虽懂医术,却并不jīng通,无助于大局;二来,也确是为大小姐安全着想!请大小姐明察!”

    高清儿眼波一转,笑道:“小枣子!那你又是怎么来的?你的医术难道还比上我大哥和南哥了?为何也来滥竽充数?”

    枣祗气道:“什么叫滥竽充数?我是主公亲自挑选的!”

    高清儿轻淬一口道:“别装腔作势了!你道我不知道吗?有一次是谁人眼泪汪汪跑到南哥那儿,哭诉怀才不遇,不被主公看重来着?真没想到,脸皮厚也有这般好处!”

    枣祗立时败下阵来,举手投降道:“得了!大小姐请闭尊口,你权当我刚刚什么也没说过!”

    高清儿笑魇如花:“这就对了!小枣子确是能屈能伸,真大丈夫也!”

    枣祗脸涨得通红,想了想,再不敢开口,向后一缩。

    高顺见高清儿接连将贾、枣二人说得哑口无言,不由重重哼道:“任你舌灿莲花,也休想说得动我!”

    高清儿伸手揽住高顺臂弯,哀求道:“大哥,你真忍心将我扔下吗?我们自小没了父母,一直是我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你从来也不曾远离过我!你这一去又有危险,我,我怎能放心得下!”说着已是泫然yù泣。

    高顺素来是面冷心热,又一直将妹妹看得比自己xìng命还重,听得她一番哭求,顿时心中一软,向南鹰望去道:“贤弟,你看这事?”

    南鹰一直冷眼旁观,这才叹息道:“清儿啊清儿!瞧你今rì表现,先是大义凛然,再是挟私相胁,继而扮出一副梨花带雨之态,几句话之间,这脸竟然已经变了三次。我南鹰不得不说个服字!”

    高清儿脸上云收雨歇,欢叫一声道:“那你是同意了!”

    枣祗低声向贾诩道:“瞧!第四次变脸来了!果然厉害!”

    贾诩苦笑不言。

    南鹰淡淡道:“我何时说过同意了?”

    高清儿顿如泄了气的皮球,低声道:“我保证绝不给你们惹乱便是!”

    南鹰冷然道:“清儿,你给我听仔细了!我身负带领数万人的大任,我说过的话便是军令,你怎敢不遵?若大家都如同你一般,将来如何能够纵横天下,实现我们的梦想?你也是我亲手训练出来的,我来问你,不遵我令该当如何惩处?”

    高清儿想起平rì南鹰整军之严,心中不由大骇,适才舌战诸人的得意之情立时烟消云散,惶恐道:“我并非有意违令,请长官体念下情,从轻发落!”

    南鹰冷笑道:“靠着自己一点小聪明,便恃宠生骄。你当贾先生他们当真是说不过你吗?他们是在容忍你,爱护你!可笑你竟然当真以为自己能凭三寸不烂之舌偷天换rì!”

    高清儿几时被人这样重责过?羞愧无地之余,一双大眼中泪水翻滚,这回却不是故作姿态了。

    南鹰叹了口气,放缓语气柔声道:“须知我们大家一直都很疼你,你不但是我们这个大家庭中的小妹妹,是我们的亲人,更是我鹰巢之中的天之娇女!但是一旦身负使命,便要令行禁止,不然如何领导手下的众兄弟?”

    他盯着高清儿的眼睛道:“我说的话都记住了吗?”

    高清儿噙着泪水点了点头,模样惹人怜爱。

    南鹰沉声道:“今天到此为止!大家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卸下马蹬,换上医者服饰,向重疫区宜阳县进发!”

    说着转身而去,扔下其他人一脸呆滞的立在原地。

    马均突然喜叫道:“好啊!清姐!主公这么说即是同意你和我们一同上路了!”

    高清儿也醒悟过来,一把握住马均的手,喜得直转圈。

    枣祗呆了半晌,才自语道:“原来闹了半天,主公也就是耍了个嘴狠啊!”

    贾诩一把捂住他嘴道:“你小子不想好过了?主公的耳朵灵着呢!”

    只有高顺瞧着南鹰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终于长长的叹息一声。

卷一 鹰飞汉末 第五十四章 神秘高手

    红rì从遥远的地平缓缓升起,一缕缕淡淡的金光透过林间,洒下大片的光斑,为寒风瑟瑟的冬rì平添几分暖意。

    南鹰将一双鹰刀抽在手中,遥指对面的高顺笑道:“大哥,你不是一直想瞧瞧我新练的刀术吗?尽管放马过来!”

    高顺失笑道:“你小子未免太过骄傲,纵使你练刀有成,却又如何敌得过我一对浸yín多年的铁尺,一会儿不要举手投降才好!”

    说着双手铁尺一交,发出一声清越的金铁之声。

    一旁观看的枣祗、高清儿和马均尚是首次见这兄弟二人交手试招,均大感兴奋,不住怪叫起哄。

    只有贾诩却是甚觉无趣,远远叫道:“你们不要打上半rì才好,须知我们今rì还要除下马蹬赶上百多里的路!”

    南鹰哈哈一笑,身体一侧,左刀反握鹰刀收于身后,右手鹰刀斜指高顺,双目jīng芒闪现,浑身立时爆发出一股强大无匹的战意,沉声道:“大哥请出招!”

    高顺生出感应,心中微感吃惊,只觉南鹰双刀一前一后,一正一反,似攻似守,竟然找不出丝毫破绽,不由暗暗嘀咕,这小子难道真是天生的练武奇才,这也不过就练了几天而已,却已经令自己生出莫测高深如深山大海般的气度。

    高顺收摄心神,双手铁尺不断相互摩擦,发出刺耳之音,意图分散南鹰jīng力。

    却见在朝阳洒照下,南鹰面容不见丝毫情绪波动,眼神仿如庭间观花,一派从容自若的淡定模样。

    高顺心中一震,生出无隙可寻的感觉,自己原本已经尽量想象南鹰的高明,却仍是低估了他。

    南鹰见高顺目中惊奇之sè闪过,再不迟疑,低吼一声,倏的左足踏前,右手鹰刀毫无预兆的疾刺而出。

    众人不禁目瞪口呆,这刀法从来都是以砍劈为主,几时见过甫一动手,便当成剑刺人的?

    高顺正yù伸尺格挡,却见南鹰右刀刺出一半,已借前冲之势,腰身一拧,左刀从身后挥出一条诡异的弧线,向高顺右肩劈来,其势之快,只如迅雷疾电一般。

    高顺心头一跳,哪敢有一丝托大,双手铁尺相交,“叮”一声脆响,堪堪将此刀架住。

    突见南鹰眼中闪过诡谲之sè,心中大叫不妙,本能侧身一转,险之又险的将无声又至的右刀闪过。虽是明知南鹰以刀背挥来,可也全身惊出一身冷汗,这双刀交替相击怎会如此之快?

    高顺心中惊震,不待立身站稳,足尖连点,又向后退出数步,果见南鹰如游鱼戏水,身体左右摆动,如影随形般双手一刀刀不停攻来。

    高顺只得步步相让,终于又退出数步后,寻得一个空隙,右尺荡开南鹰左刀,左尺疾挥而出,正中南鹰右手斜劈的一刀,这才站稳足跟。

    高顺不待南鹰再攻,狂喝一声,身形闪动,双手铁尺如狂风暴雨般展开反攻,其中苦处只有自知,刚刚自己竟然险些瞬间落败,对方刀法太快,若再由他任意来攻,将会再次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

    南鹰不惊反喜,在他眼中,高顺飘忽的身形恰如一片摆动不定的雪花,虽然看似难以捉摸,却终有其行动的轨迹和规律,只不过雪花不会如人一样可以反攻罢了。

    他眼神愈加清明,纯粹以心神锁定高顺,刀刀看似攻向空处,却正是高顺下一步的落足之处。

    高顺越打越惊,却也激出他多年深埋心底的斗志,他长笑声中,双手划出漫天尺影,如乌云压顶,无穷无尽,向南鹰当头罩下。

    南鹰顿感压力大增,再也不能窥透高顺的下一步行动,唯有以快对快,以攻对攻,只听“叮、叮、叮”声不绝于耳,震得围观诸人心旌摇动,二人竟是短短几息之间已对攻数十记。

    南鹰再攻十几刀,只觉手中生涩之感渐去,竟然有了一丝和手中鹰刀血肉相连的奇妙感觉,似乎刀再不是一件兵器,而是自己身躯的延伸,只要心中一动,便可收发由心。

    他放声长笑,刀势一变,再不是一味快攻,双手忽快忽慢,刀刀相连,宛如天成,直似落雪无尽,江河不竭,一刀刀都从不同角度攻去,虽是招招无式,却是妙到毫巅。

    高顺目中神光暴涨,双手铁尺划出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圆圈,将自己浑身罩得水泼不进,每一招均在看似不及的情况下将南鹰双刀尽数格开。

    倏的二人一齐各退两步,竟然都是双手兵器左前右后,摆出一副似攻似守的架式。

    围观几人均是看得惊心动魄,若是不知内情,当真以为这二人是在舍命相搏,又被二人连绵不绝的攻守奇招所慑,瞧得神眩目驰,心中生出惨烈澎湃的震憾,便是贾诩也瞧得张大了口,双眼发直。

    见二人一时罢手,四人竟仍是张口结舌,作声不得。

    南鹰低头瞧向手中一对鹰刀,叹道:“大哥啊大哥!你可知你我今rì一战,对我的帮助有何等之大!”

    高顺面上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大笑道:“彼此彼此,贤弟啊,为兄今rì也算是彻底服了你!虽然是一个平手之局,但实则你已经胜了!”

    枣祗面现痴呆之sè,喃喃道:“不错不错!你才练刀几rì,竟有如此成就,我们全败了,天下人全败给你了!”

    南鹰心中生出天下事无不可为的豪情壮志,大笑道:“你们觉得我这刀使得如何?”

    高清儿和马均醒悟过来,一齐雀跃道:“好刀法!”

    贾诩也一脸喜sè的连连鼓掌。

    突听不远处有人沉声低喝道:“好刀意!”

    众人一齐大惊转身,连南鹰也不禁心中生出一股寒意,是什么人隐身眼前?在场诸人竟然无一人发觉。须知别人也就罢了,南鹰一双灵耳却是众人公认能听出风吹草动的,可是连他也毫无所察。

    林间暗影中慢慢走出一人,那人一身黑衣,身背一个长长的包袱,约二十五六岁年纪,虽是生得剑眉朗目,一副俊秀模样,但瘦长的脸上双目jīng光闪烁,嘴边始终带着一丝不羁的笑意,竟给人一种狠厉孤傲之感。

    枣祗微怒道:“阁下何人?难道不知暗中窥视乃是无礼之举?”

    那青年微微一笑,略略欠身道:“是在下失礼了!在此谨表歉意!不过在下仅是路过此地,听得有高手试招,这才心痒难搔驻足一观,却是无须通报姓名了!”

    南鹰淡淡道:“你说得倒也不错!不过你刚刚称好刀意却是何意?”

    那青年露出自信之sè道:“在下虽不擅使刀,却也熟知天下各门兵器和练法,我观阁下这双刀并非出自已知的各家路数,瞧似无招无式,实则刀刀攻敌之必救,显然是注重实战,而非时下所流行的一些花哨招式。”

    他停顿一下又道:“而且我看阁下这刀必定是新练不久,刚开始仍是使得颇生,但在这位兄台的压力之下,却渐渐趋于驭刀于心之境,到最后竟然全凭一股刀意,带起绵绵不断的连环快刀,全然没有传统的刀式,这已经超出刀法,或者说不能以刀法形容,故有好刀意之赞!”

    高顺听得心中震骇,此人必是绝顶高手,只观得片刻,已经窥清玄奥,廖廖数言,更尽显其见识之高,眼力之锐。

    高顺拱手道:“这位兄弟果然高明!我等今rì林间相会,也算得上有缘,还请赐告姓名!”

    那青年摆手笑道:“什么高明?众位不怪便好!在下的姓名不说也罢,只是自小痴迷武道,很多人都称我为武痴,你们也不妨这么叫我!”

    南鹰见此人虽然看似谦和,却总觉得他内中有一股说不出的傲意,心中不快,面上却更堆上人畜无害的笑容,佯喜大叫“果然有缘!”

    众人一齐愕然瞧去。

    南鹰笑道:“在下亦姓武,只因武艺稀松平常,人称武松,这还不是有缘吗?”

    众人肚中狂笑,却知南鹰必是不yù说出真实姓名,只得强行忍住。

    那青年一呆,随即明白过来,倒是并不见怪,依旧笑道:“这位兄弟既不愿说出姓名,又何必故作谦虚?你这对刀若是再有几年苦练,怕是前途不可限量!不过这刀的形态倒是奇怪的紧,我竟然从未见过!”

    南鹰见他对自己的戏谑之言一笑置之,倒也不好继续玩笑,面容一正道:“多谢指教!今rì你我虽然萍水相逢,但异rì刀法有成,必不忘今rì兄台之言!”

    那青年点头道:“可惜啊可惜,若不是我急于赶路,定要与几位切磋一番,适才我已经耽误太久,这便告辞,他rì江湖再见吧!”

    枣祗见他一副英雄气概,心中暗生结纳之意,出言挽留道:“兄台向何方而去?说不定我们正可同路!也好一路畅谈,岂不聊解旅途寂寞!”

    那青年摇首道:“我们不会同路的,即使同路也不可同行!”

    高顺微笑道:“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青年苦笑道:“非是在下故作清高,事实是小弟正在被人一路追杀,若与各位同行定会让你们平白遇上无妄之灾!”

    高清儿惊呼道:“你被人追杀?为什么?”

    那青年向高清儿瞧来,目中不加掩饰的露出惊艳欣赏之sè,微一点头道:“蒙小姐垂询敢不如实相告!在下本yù去并州,途经河南郡时因瞧不惯一个纨绔子弟仗势欺人,出手管了闲事,岂知那人竟是当朝权贵家的子弟,这才引来大祸,无奈之下转道逃到此处!”

    他长叹一声道:“实不相瞒,在下一路之上已经杀退四拨强敌,可谓是亡命天涯,慌不择路,如何还敢连累各位?”

    高清儿忍不住道:“只是管了件闲事,何至于被追杀到这种地步?”

    那青年再次苦笑道:“只怪我下手狠了些,一怒之下当场取了那人的xìng命,岂知他家耳目众多又兼高手如云,不等我明白过来,杀手们已经衔尾杀至了!”

    众人一齐吸了口冷气,此人虽是路见不平,却是心狠手辣了些,竟是动辄取人xìng命。

    那青年突然面sè一变,冷笑道:“真是yīn魂不散,竟然这么快又追来了!”

    南鹰也立即听得远处传来细微密集的脚步声,显是不仅来人不少,且个个都是高手。他心中更是惊讶,他尚是首次碰上听力超过自己的人。

    那青年面上闪过一丝狠厉,冷然道:“请各位立即离去,我要杀人了!”

    高清儿讶道:“你为何不逃走呢?”

    那青年缓缓转过身去,道:“我已经逃了一路,不想再逃了!哼,我之前心中略有歉疚,不想过多杀人,他们竟当我是怕了他们!”

    南鹰心中一动,这人xìng情行事倒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不禁出言道:“兄台可愿让我们助上一臂之力!”

    那青年不曾回头,身体却微微一晃,显是想不到南鹰等人竟有这份侠义心肠,心中有些感动,口中却道:“不必!一群蝼蚁而已!还用人多吗?”

    高顺轻轻一拉南鹰,低声道:“我们且先退开,若他不敌,再出手也不迟!”

    几人聚在一起,慢慢向后退去。

    突然南鹰倒吸一口气道:“现身了!竟有这么多人!”

卷一 鹰飞汉末 第五十五章 佛挡杀佛

    稀疏的林木间蓦的闪现出数十条身影,呈扇面形围了上来,来人衣着各异,有男有女,竟然还有一个僧人。

    为首一名脸庞狭长、目光yīn冷的中年人狂笑道:“灵狐郑莲小姐的追踪之术果然天下无双,我瞧这贼子今rì还能飞上天去!”

    一名青衣女郎淡淡道:“袁总管夸奖了,小妹一点微薄之技如何敢在众位高人面前献丑,幸不辱命罢了!”

    袁总管目光一扫那青年身后的南鹰众人,目光一寒道:“原来还邀了帮手,怪不得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那青年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纵声长笑。

    袁总管怒道:“死到临头了,还敢如此嚣张狂妄!你笑什么!”

    那青年止住笑声道:“姓袁的,看来你是真不知道本人的手段,杀你们一群杂鱼,我还用得着请帮手吗!”

    袁总管身边一名黑衣老者接口道:“那他们是什么人?为何在此?”

    那青年洒然道:“他们不过一群路人,大爷我跑累了,正巧碰上他们讨口水喝!可笑你们一群鼠辈之前被我吓破了胆,竟然还以为他们是我的帮手!”

    袁总管大怒道:“贼子还敢猖狂!”

    那黑衣老者见南鹰一群人有男有女,还有一个少年,确是不象青年的同党,低声向袁总管道:“总管大人,我们的任务是斩杀这贼子,就不必多生枝节了!”

    袁总管略一犹豫,点头道:“先生言之有理,就这么办!”

    跟着扬声道:“洛阳袁家依律捉拿杀人重犯,不相干的人闪过一旁,莫受池鱼之殃!”

    贾诩不由轻轻抽了一口凉气道:“他们竟是洛阳袁家的人!”

    南鹰扭头小声问道:“什么洛阳袁家?”

    贾诩摇头苦笑道:“主公难道没有听过袁氏一门,四世三公吗?”

    南鹰恍然大悟,原来竟然就是袁绍家,他点头道:“哦!原来是他们,是否就是袁绍、袁术家?”

    贾诩微讶道:“主公也知道袁绍、袁术?”

    南鹰压低声音道:“其实我也只知道他们二人,其他就不知道了!”

    贾诩露出无可奈何之状道:“主公我真是服了你,袁家长辈不知道,却知道几个子侄,一会儿我再详细说与你听吧!瞧,他们好象快要动手了!”

    只听那黑衣老者森然道:“对面的贼人,先报上名来,再乖乖束手就缚,免受皮肉之苦!”

    南鹰等人一齐大讶,原来袁家的人也并不知道那青年的真实姓名。

    那青年傲然道:“大爷杀人,从不留名,你等将死之人又何必知道?”此人适才对南鹰等人尚能谦和有礼,如今面对强敌环伺,却是傲到了极点,仿如换了一个人。

    敌群中一人按捺不住,怒喝道:“贼子休狂,瞧我取你首级!”

    “呛”一声长剑出鞘,一道剑光直奔那青年颈间而去,端的是快如电闪,显非平庸之辈。

    那青年立在原地,冷眼瞧着长剑刺来,突然迎身而上,右脚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后发先至,重重踢在那人持剑的手腕,长剑立时脱手飞出,划出一条雪亮的光影直飞半空。

    那青年跟着双拳连出,在众人头皮发麻的胸骨碎裂声中,那敌人如断线的风筝,向后抛飞,人在半空口中犹自鲜血狂喷,让人感觉到他必无幸理。

    待那人轰然坠地,脱手而出的长剑这才从空中落下,直插在尸体之侧,剑身仍自不住颤动,更增场中肃杀之意。

    群敌见了这等威势,一齐脱口惊呼,禁不住均向后退了一步。他们已是第五拨追兵,因前几批的人均是伤而不死,又没有什么高手,这才使他们误以为敌人不过如此,谁曾想那青年竟是可怕至此,只是一瞬间,便教一名身手不差的同伴饮恨当场。

    袁总管口中发苦,小腿肚子一阵阵发紧,他强装镇定,侧身向一人施礼道:“大师,敌人太过厉害,只有请大师亲自出手了!”

    一名灰衣中年僧人手提一根漆黑长棍,缓缓步出,单手一揖道:“如施主所愿!”

    他转向那青年道:“小施主,贫僧实是不愿动手伤人,只想请你随我回去,交由官府依律论罪!”

    那青年冷笑道:“好个和尚,你们方外之人不是最讲修身养xìng,清静无为吗?为何今rì却要淌这浑水!”

    那僧人哑然失笑道:“原来你亦如大多世人般,将我佛门当作了道门的分支!我佛门虽然教化世人行善修道,不杀生,专务清静,然则也讲因果报应。你前番杀人便是种下恶因,如今认罪伏法便是自食恶果,如何还想巧言令sè,逃避惩罚?”

    那僧人口宣佛号道:“贫僧洛阳白马寺净空,恭请小施主回头是岸!万勿因一念之差,误人误已!”

    南鹰听得心生反感,不由哈哈一笑道:“和尚此言真是荒唐!”

    他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一齐向他望来,袁总管正一肚子火没处发作,不由大怒道:“何方刁民,敢在此胡言乱语,给我拿下!”

    手下众人轰然应诺,立即有几人奔来。

    那青年抖手从背后将那长长的包袱取下,“呼”的一声展开,将三截铁杆闪电般接成一支长矛,动作如行云流水,潇洒悦目。

    他长矛一振,在身前划出一条浅沟,怒喝道:“我瞧你们谁敢动手!过此线者必死!”浑身散发出傲视天下的霸气。

    那几人为他所慑,正犹豫该不该动手,只听那净空淡淡道:“众位且慢,贫僧亦想听这位施主之言,究竟贫僧之语有何荒唐之处?”

    南鹰微笑道:“大师,在下虽然孤陋寡闻,也略知一些佛法,其中不乏深奥难解之处,想说来求大师指点迷津!”

    净空欣然道:“想不到我佛门流入中土不过百年,民间亦有人知晓佛法,此为佛门之幸,天下万民之幸,请施主畅言!”

    南鹰想了想道:“我闻佛门有云,人有许多烦恼都是因为心灵的迷惑所致,称‘烦恼’为‘惑’,其中‘贪、嗔、痴、慢、疑’五大烦恼属于‘思惑’,也叫‘修惑’,必须通过人的修行才能断除,而其中‘贪、嗔、痴’是最为根本的,称为‘三毒’,不知是否?”

    其他众人如听天书之际,只听净空“唉呀”一声,惊喜道:“施主果然明悟佛法,此言正是佛法要义!”

    南鹰微微躬身道:“谢大师夸奖!我还听说,佛门有五戒,为戒杀、戒盗、戒yín、戒妄语、戒酒,对吗?”

    净空点头道:“正是!”

    南鹰讶道:“那么敢问大师,为何不在寺中清修解惑,却手持武器搅入凡间争端?是否嗔惑作祟,意图杀生呢?”

    净空微笑道:“施主言重了!我佛门虽然不应理会世间之事,但若遇恶徒为祸,仍有降魔卫道之职。须知金刚韦陀亦有护法神器,若有坏我诸佛正法、残害苍生之魔,劝令不改者,便当除之。若无大智慧、大勇气和扫荡群魔的神通,佛祖又如何能造就朗朗乾坤,极乐世界?”

    南鹰一拍额头道:“你说对了!佛要除魔,你要杀人,这听起来好象都差不多!也就是说,你说他是魔,他就是坏人?妄语!妄语!”

    净空皱眉道:“罪过罪过!贫僧何敢有杀人之意?只是劝这位施主自领责罚,须知有因必有果,若是人间人人为恶,却不受惩罚,天下苍生将会如何?”

    南鹰拍手道:“大师果然慈悲心肠!我想再问大师,当今之世,外有诸胡袭扰,引发战祸连年,内有强权当道,致使百姓民不聊生,有多少不平之事?有多少人急需帮助?别的不说,如今各地瘟疫横行,死了这么多平民百姓,为何不见大师等佛门高僧普救世人的身影?独独洛阳袁家有人死了,你就跳出来了?”说到此处,已是语气冰冷,声sè俱厉。

    身后高顺、贾诩,身前那青年,三人一齐脱口赞道:“说得好!”

    袁总管喝道:“好胆!一介布衣也敢妄议国事!想死不成!”

    南鹰瞧也不瞧他,森然道:“本人正在说话,你插什么嘴?嘿!本人生平最为痛恨的,就是你这类狗仗人势的小人!”

    袁总管气得浑身发颤道:“你!你!”

    南鹰冷笑道:“不用急!待本人说完,保证第一个先杀你!”

    袁总管听他说到杀人如同闲话家常,一副从容自若,禁不住心中涌出一丝寒意,竟然不敢再出言喝斥。

    南鹰紧盯着净空道:“大师尚未答我!”

    净空默然片刻,嘴边露出一丝苦笑道:“贫僧自有贫僧的道理,施主何苦咄咄相逼?难道这位施主杀了人不应受到律法的制裁吗?”

    南鹰仰天笑道:“理屈词穷了吗?我来帮你说吧!你佛门传入中土不过百年,可谓根基浅薄,若想在民间发扬光大谈何容易!怕是那太平道和天师道第一个就不答应!只有依附当朝权贵这一途了吧!”

    净空听得心中如中重锤,禁不住向后退了一步,适才的雍容自若荡然无存,颤声道:“你究竟何人!”

    南鹰之言恰恰说中了他的心事,数十年来,汉土大地上天灾**此起彼伏,天下百姓生存rì益艰难,甚至连求医治病也成了一件颇为奢侈的事,百姓们唯一的选择就是祈求神灵保佑。然而道教是本土宗教,数百年来已然深入人心,其势不可动摇。

    佛门虽经数十年深入民间宣传教化,其效却是甚微,很多百姓甚至将释迦牟尼当成了西行的老子,认为佛门不过是道门的一个分支。佛门无奈之下,只得将有限的人力集中于大型都市,但仍然受到诸多非议。那袁家一门显贵,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可以将袁家中人发展为佛门信徒,定可震动天下,将佛门地位提高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洛阳白马寺地处dì dū,可谓近水楼台,高官们虽然对佛门博大jīng深的禅理提不起兴趣,但对其高明的武功和修身益寿之法却是颇为意动,是以袁家等豪门大族与白马寺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此次,袁家一名子侄当街身首异处,震动一时,更使袁家家主、当今三公之一的司徒袁隗大为震怒,急调属下高手一路追杀,并广邀四方友人相助。袁家如rì中天,自是一呼百应,白马寺也在受邀之列,这样一个交好袁家的机会如何可以错过?住持立即秘遣寺中武艺位列前三的净空,力求一战功成。

    此中缘故不足为外人道,更是有失佛门与世无争的一贯宗旨,寺中都无几人知道此中道理,如今却听荒野之中一个年轻人轻描淡写的说来,落在净空耳中却无疑是一记炸雷。

    南鹰冷笑不答,那青年早已不耐,狂笑道:“痛快痛快!兄弟说得好!什么佛门高僧,也不过是一群趋炎附势的小人罢了!竟然还有面目妄称行善积德,真是笑煞人了!”

    他举矛遥指净空道:“闲话休说,你应该不是只来卖嘴的吧?如果你现在退走,我放你一条生路,如若不然!”

    那青年长矛一抖,生出利刃般的一道劲气,正当众人悚然心惊之时,他冰冷的声音响彻林间:“佛挡杀佛!”

    净空见了这等声势,已知遇上生平仅见的可怕大敌,再不答话,手中长棍一摆,凝神应敌。

    那青年将长矛横至身前,双手一振,矛尖顿如灵蛇吐信,吞吐不定,他冷笑道:“很好!可惜今rì白马寺将痛失一高手了!”

    蓦然狂喝一声,长矛疾刺而出,如毒龙钻洞,直取净空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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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鹰飞汉末 第五十六章 恐怖杀神

    那青年一矛刺出,带起可怕的破空之声,直取净空咽喉,大有一往无前之势。

    但净空却骇然惊觉,这一矛看似大开大合,直刺而来,实则诡异的划出一条微不可觉的曲线,如流星坠落,暗合天地之理,教人无法揣摩。

    净空心中一寒,唯有将长棍瞬间舞得如车轮般,护住全身。

    “叮”的一声清鸣,长棍险之又险的将变幻为刺向胸口的一矛格开,净空如受雷击,脚下连退两步,脸sè闪过一丝惨白。

    那青年“咦”的一声道:“竟然能挡我一矛!倒不是只会卖弄口舌!再来!”

    他狂喝一声,手中长矛化作万千矛影,向净空狂攻而去。

    袁总管感到手心发凉,扭头向黑衣老者道:“孙先生!我瞧净空大师不是那贼子的对手,怕是只有劳动你老大驾了!”

    孙先生苦笑道:“我们都太低估那青年了,实不相瞒,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袁总管大惊道:“那将如何是好!难道我们无功而返?”

    孙先生自语道:“可惜吾兄孙宾硕不在,不然该可与其战个旗鼓相当!想不到后辈之中竟然出了如此高手,真是叫人惊叹!”

    他眼中闪过狠辣之sè:“不过我们是依律拿人,谁和他讲江湖规矩?若是净空落败,我们一拥而上,围杀此贼,生死不论!”

    袁总管心中一定,点头道:“不错!我们有三十余人,个个都是好手,还怕拿不下他们区区数人!”

    旁边那灵狐郑莲忍不住道:“袁总管,我们杀此贼一人也就罢了!其他几人不过是路人,难道也要拿了?”

    袁总管恨恨道:“你瞧那几人的嚣张气焰,浑然没将咱们放在眼里,况且你没听他们一心帮着那贼子说话,这还不是同党吗?”

    郑莲摇头道:“我们一路上紧随那贼人而至,他如何有机会召唤同党?我瞧绝不可能!”

    袁总管冷笑道:“就算他们不是一党,单单那小子妄议国事这一项罪名,我们便有足够的理由拿他了!还有,那小子竟然威胁要杀我,这还不够吗?”

    郑莲仍然摇头道:“不妥!他们不过是平民百姓,我们的任务只是捉拿杀人凶犯,没必要祸及他们!”

    袁总管终于怒道:“郑莲!你竟敢吃里扒外吗?”

    郑莲冷下一张脸道:“袁总管教训的是!小妹这就告辞了,那酬金我也不要了,省得在此多受闲气!”

    孙先生劝道:“唉呀,你们这是做什么?大敌当前,怎么内斗起来?都少说几句!”

    南鹰和那青年均是耳力过人,将几人一番争议听得清清楚楚,均是心中一动,这灵狐郑莲倒是颇为理白事理,有几分侠义心肠。

    南鹰低声向高顺等人道:“一会儿若是厮杀起来,马均和文和退入林中,清儿负责对付那郑莲,务必留她一命!”

    众人一齐点头,却见高顺呆呆的瞧向场中,面上一副凝重之sè。

    南鹰自然知道众人之中以高顺经验最丰,眼光最准,不由大奇道:“大哥,你怎么这么紧张?难道那武痴不是和尚的对手?”

    高顺摇头道:“恰恰相反,和尚撑不过几招了!瞧这青年的出手,这和尚怕是难逃活命了!”

    众人一齐松了口气,枣祗低声道:“那高帅为何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这武痴怎么说也是和我们同一阵营呢!”

    贾诩捋须笑道:“莫非高帅是担心那净空一旦落败,对方将一拥而上,也对我们不利?”

    高顺点头道:“他们一定会群起而攻的,也绝不会放过我们,但我也并非为此担心!”

    众人更是大奇,一齐问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高顺一脸苦涩,缓缓道:“我是在害怕,这青年太可怕了!若是我与他对决,绝挡不过二十招!”

    众人一齐惊呼道:“你说什么!”见远处袁总管等人也一齐讶然瞧来,这才醒悟声音过大,急忙收声。

    枣祗也变了颜sè,压低声音道:“高帅,我没有听错吧?你说你挡不了二十招,那即是说,那即是说……..”

    南鹰重重吐出一口长气道:“此人的厉害尤在典韦之上!”

    高顺沉声道:“我正是此意!这样一个高手如何平白无故的横空出世?竟然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个人!这还不可怕吗?”

    他瞧向南鹰道:“贤弟,你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吗?”

    南鹰心知高顺是让他回想历史上有无这样一个厉害人物,想了一下,颓然道:“我也不明白!”

    突听高清儿低呼一声道:“快瞧!”

    众人一齐向场中瞧去。

    那青年身体急速旋转,一支长矛变化万千,均在没有可能之中生出衍变,竟然形成一个巨大的气劲旋涡,与净空的漫天棍影狠狠碰撞在一起。

    在雨点般密集的金铁交响之中,漫天棍影如轻烟遇狂风吹拂般,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众人不能置信的呆呆瞧向场中。

    “呛啷”一声,长棍坠地,净空面sè惨然,眼神转淡,低头瞧向洞穿自己胸腹的长矛,低声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说着“哇”的一声喷出一大蓬触目惊心的鲜血,将胸前和身前土地染成斑斑点点的猩红之sè。

    那青年毫无表情的抽矛而退,单手将长矛收在身后,冷喝道:“下一个是谁?速速上前领死!”

    此时,净空身躯慢慢软倒,终于瞑目而逝。

    群敌鸦雀无声,都被那青年威猛无伦的杀人气势所震,竟无一人敢于出战。

    孙先生心中生出一丝悔意,他临来之际又怎会想到对手如此可怕,如今看来,便是自己兄长亲至,也绝不是此人的对手!

    他瞧了瞧一旁面无人sè的袁总管,心中暗叹一声,若是此时抽身而退,不但一世英名尽付东流,还将彻底得罪袁氏一族,只有咬牙硬拼了。

    孙先生沉声喝道:“贼人穷凶极恶,诸位不必和他讲什么江湖规矩,须知王法大如天!大家一齐上吧!”

    说着手中一翻,长刀在手,率先攻去。

    袁总管醒悟过来,嘶声道:“孙先生说得不错!诸位请一齐出手,将这群贼人悉数格杀!杀首贼者,我袁家以五百金相谢,杀从贼者,赏百金,但凡出力者,均有五十金相酬!”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袁总管话音一落,群雄果然群情汹涌,一齐抽出兵器呐喊着涌上前来,只有那郑莲不情不愿的缓缓拔出长剑,慢慢跟了上来。

    那青年转头向南鹰苦笑道:“终是连累了你们!”

    南鹰长笑道:“尚要多谢兄台予我试刀的机会!”

    他眼中杀机闪动,手中一扬,一道白光如流星破空。

    那袁总管惨呼一声,以手抚颈,颈中只留一截短刀的刀柄,他不能置信的指向南鹰,口中“格格”连声。

    南鹰淡淡道:“刚刚已经说过,第一个就会杀你!你当我开玩笑吗?”

    那青年抖动长矛,正待向冲至身前的敌人攻去,一瞥之间,亦不由心中一震,如此抬手杀人于无形,若是自己会有几分把握躲过?

    群敌亦是大惊,一时止步不前,既惊于南鹰杀人的手段,亦因为首的袁总管顷刻毙命,顿感手足无措。

    那孙先生惊怒交加,却苦于已成骑虎之势,只得高喝道:“各位朋友!快快随我一齐杀敌!否则我们更加无法向袁家交待!”

    众人悚然惊醒,此言确是不错,事已至此,若是无法将此几人拿下,如何面对袁家先失子侄,再毙总管的雷霆之怒?纷纷红着双眼再次杀上前来。

    那青年大怒,暴喝道:“好!我先杀了你这老贼!”

    矛法展开,如狂风骤雨般向那孙先生杀来。

    那孙先生暗暗叫苦,只得振奋jīng神,将一柄单刀使得水泼不进,与那青年战在一处。

    南鹰从背后掣出双刀,喝道:“依计行事!”

    贾诩、马均快速向身后密林中退去,其余高顺、枣祗、高清儿三人一齐抽出兵刃迎上前来,一时之间,刀光剑影,场中局势乱成一团。

    袁家高手仍有约三十人,除了那孙先生暂时缠住武功最高的青年,仍有一半人手将他团团围定,伺机相攻,显是对他顾忌最深。

    其他十余人倒有一半向南鹰杀来,明显被他刚刚的飞刀杀人之技吓了一跳,不敢再让他有出手的机会。

    高顺不由苦笑,自己这个兄弟无论走至何处,定会出现争端,且始终最出风头,动辄成为众矢之的。

    他亦不由起了争强好胜之心,多年不曾真正动手对敌,难道真要埋没了这一身武艺?

    高顺身形电闪,抢在高清儿身前左手铁尺架开对面敌人当头砍来的一刀,右手毫不迟疑的直击而下,直如睛空霹雳,势不可挡,在那人眼睁睁招架不及中,一尺正中顶门,“噗”的一声血光乍现,那人连惨呼也发不出来,直直倒下。

    南鹰不禁瞧呆了眼,自己这个大哥平rì不声不响,真是动起手来,却是杀人如同杀鸡,十足心狠手辣。

    他心中战意愈盛,双刀连闪,将面前一敌迫得后退不迭,再退几步,终是避不过那如影随形的快刀,胸间、颈间几处血水泉涌,立时倒地身死。

    南鹰正在得意之间,一道剑光电击而来,险此刺中他肋下,不由狂怒,双刀如白练席卷,一刀接一刀向那使剑之敌斫去。

    那使剑之人显然身手超出同辈,一柄长剑出神入化,将全身护得滴水不漏,竟以毫厘之差将南鹰的连环快刀尽数格开。

    南鹰屡攻不下,一时xìng起,狂喝一声,竟然纵身而起,双刀凌空劈向敌人。

    那人一惊之下,退后半步,力贯手腕,横剑架来。

    只听“嗤”的一声,那人长剑断为三截,面上现出两条长长的血痕,眼中尤露出惊骇yù绝之sè,身躯一晃,气绝倒地。

    几名攻来的敌人齐声尖叫道:“剑公子!他竟然杀了剑公子!”脚下连退,一齐骇然闪开。

    南鹰哪里知道这剑公子亦是横行一方的高手,在来犯诸敌身手仅次于净空和那孙先生,却在他手中几个照面便即了帐。

    他冷笑道:“你们一个也不要想活着离开,我杀人仍未过瘾呢!”

    双刀展开,竟然向那几人同时攻去。

    高顺、南鹰如出林恶虎般无人可敌,枣祗剑术jīng妙,也同时力敌两人,仍是游刃有余。

    只有高清儿在出战众人中武功最弱,却被两名好手死缠,陷入苦战之中。

    她亦是果绝之人,咬紧银牙展开快剑,剑芒闪烁,却是专攻稍弱一人,过不几招,果然一剑将那人刺倒在地,然而却露出空门,另外一敌大喜之下,一刀疾劈而至,心道至不济也可伤了你这丫头吧!

    突听“卟”一声轻响,那敌目露痴呆之sè,长刀定在半空,高清儿趁势一剑将他刺个了透明窟窿。

    待那人倒地,才见他身后插正一支羽箭。

    却见马均从远处林间探出头来,手端弩机,对自己遥遥挥手示意。

    高清儿眼前之敌尽去,不由大喜道:“好小子!姐姐给你记上一功!”

    她回过身来,正遇倒提长剑的郑莲,不由笑道:“终于找到你了,正yù奉我长官之命,前来拿你!”

    郑莲露出无可奈何之sè,也不说话,一剑刺来。

    二女剑光闪动战在一处,看似剑气纵横,实则她们均是无意伤人,虽然身姿曼妙,剑法不俗,却是如同庭间舞剑,赏心悦目,可惜场中众人正自酣战,却是无人得暇欣赏。

    一声惨呼传来,那孙先生被那青年连续二矛扫中胸腹,口中鲜血狂喷,退后抛飞。

    那青年身如电闪,不待孙先生坠地,一矛已洞穿他的胸膛。

    孙先生眼中闪过怨毒之sè,嘶声道:“吾兄孙宾硕定会为我报仇!”

    那青年哑然笑道:“你放心!我自然会去找他!他必死无疑!”说着长矛一挑,将孙先生尸体远远掷出。

    他回望场中,除了十几人目露惊惧之sè围散在身侧,仍有七八名敌人正在围攻南鹰等人,不由双目杀意涌现,口中发出尖锐的厉啸,搅起如山矛影向群敌杀去。

    矛影漫天,发出不绝于耳的尖利破空之声,每出一矛,必有一敌溅血倒下,转眼已有六七人毙于矛下。

    那青年瞧着剩余之敌不住的惊惶后退,长矛一收,伸手一抹面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却是面容更加狰狞可怖,直如杀神降世,他狂笑道:“痛快痛快!这才叫快意恩仇!”

    说着眼神露出无情之sè:“你们全部都得死!”再交挥矛杀上,立时惨呼之声连续响起。

    南鹰刀出如电,将一敌砍得打着转跌倒尘埃,却惊觉眼前再无一敌。

    放眼场中,除了高清儿和那郑莲仍在缠斗,原本来势汹汹的数十名敌人尽数成为死状可怖的尸体,横七竖八,卧满林间,竟无一人站立。

    高顺和枣祗奔到南鹰身前,眼中均有震惊之意,枣祗小声道:“有一大半是那武痴杀的!”

    只见那青年全身鲜血,拄矛卓立,双目露出肃杀之意傲然四顾,当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以南鹰古井无波的心神,亦不由心中微一激灵,他呆了一会儿才道:“检查一下,瞧有没有活着的!”

    突然敌尸中一人翻身跃起,向密林中纵去,身形快如电闪,此人竟是一直在装死,待南鹰出声,自知无法瞒过,这才蓦然跳起逃遁。

    那青年暴喝一声,长矛脱手掷出,如离弦之箭般迅速追上那人,毫无阻挡的贯体而出,带出大蓬血雨后,又前飞数步,才斜斜的钉在地上。

    那人一声不响,直挺挺向前一扑,伏尸于地,配合前方不住晃动的矛杆,情景诡异至无法形容。

    几人正瞧得发呆,只听“呛啷“一声长剑坠地,却是那郑莲见众多同伴竟已死绝,心知必无幸理,干脆弃去长剑,引颈待死。

    那青年纵身上前,一把拔起长矛,围着场中绕行一圈,对着每具尸体要害之处再刺一矛。

    高清儿忍不住叫道:“喂!这些人都死了,你为何还要杀他们?”

    那青年回头冷笑道:“你说得不错!人都死了,我怎能再杀他们?难道人能死两次?”

    贾诩和马均见混战结束,也从林中步出,贾诩赞道:“好手段!好心思!这位兄弟做得不错,绝不能留下后患!”

    高清儿明白过来,向仍站立不动的郑莲一努嘴道:“那儿还有个后患呢!”

    南鹰摆手道:“此事一会儿再说,我定会妥为处理!”

    转向那青年道:“武痴兄有何打算?既然已经惹下天大祸事,何不与我们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那青年唇边泛出一丝苦笑:“多谢好意!然我一人孤身行走天涯惯了,实是不喜与人同路,这便告辞!”

    说着向众人微一点头,径自向林外行去。

    高清儿见他瘦削的身影中显出说不尽的孤单落寞,不由心中生出一丝怜意,高叫道:“你等一下!”

    那青年愕然回首,却见高清儿牵过一匹马来,道:“你今后怕是还会被人继续追杀,还是骑上这匹马来得方便!”

    那青年一呆,向南鹰瞧来,见南鹰亦含笑点头,挺拔的身躯一阵轻颤,低声道:“各位今rì的相助之情,在下定当终生铭记!”

    再不说话,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卷一 鹰飞汉末 第五十七章 死亡之城

    南鹰目送着那青年的身影消失在树后,心中一阵怅然,此人身负绝世武艺,若可为自己所用,当真是喜从天降,可惜他却匆匆而去,连姓名也不曾留下。

    他暗自苦笑,自己身边已经有了一大批当代奇才却仍是贪心不足,亏自己当rì还向程昱说什么“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却是自欺欺人了。

    南鹰突然想起还有一个俘虏没有处理,不禁抬目瞧向那郑莲,她看来比高清儿略长几岁,一张清秀的面庞上薄施了些脂粉,加上一袭青衣,亭亭而立,倒是颇象一位大家闺秀,哪里能瞧出是一位江湖女子!

    最令南鹰惊讶的是,那郑莲虽然身陷囹圄,却是神sè淡然,隐隐透出一种对死亡的漠视,似乎浑然未将即将来到的悲惨命运放在心上。若是一般女子,瞧见数十同伴尸横遍地,只怕不是摇摇yù倒便是跪地求饶了。

    南鹰沉思片刻,开口道:“你叫郑莲?”

    郑莲一双清澈的眼睛向他瞧来,突然轻轻一笑道:“你不必放我走!只管动手杀我便是!”

    众人一齐大奇,高清儿冷笑道:“你想得倒是天真,怎知我们会放你走?”

    郑莲轻启朱唇道:“虽然只观你们动手杀人,足可称得上心狠手辣。但为何我几十名同伴都死了,却独独留下我一人?瞧你们举止行貌,只怕也不是想对我一个弱女子行禽兽之事的恶人!”

    她耸肩道:“那就只可能是因为我刚刚帮你们说了几句好话,被你们听到了,这才大发善心想要放我一条生路!”

    众人一齐对她刮目相看,这女子竟然有如此灵思巧智,真是不负了灵狐之称!

    南鹰轻轻吐出一口气,苦笑道:“没想到我还真是低估了你的智慧!你说得没有错!既然心中明白,却又为何仍让我们杀了你呢?”

    郑莲低首道:“同行数十人无一生还,只有我幸免,这个仇可是结得更大了!你当那袁家会这么轻易放过我吗?他们就算不将我当成杀人者一党,也必然会迁怒于我!”

    她凄然道:“想那袁家权倾天下,我只是一个孤身飘泊江湖的女人,能斗得过他们吗?就算我可以一时逃脱,但若要我终生隐姓埋名,东躲xī zàng,还不如现在便死了的好!”

    众人心中恻然,这郑莲果然不是一般女子,不但目光深远,而且颇有男子的果绝,竟是浑然没将生死放在眼里,但确如她所说,今后怕是没有宁rì了。

    高清儿终是心肠较软,被勾起恻隐之心,不由急道:“我们如何能下得了手!姐姐又何必如此轻生,必然会有出路的!”

    她扭头向南鹰等人瞧来,央求道:“大哥!南哥!贾先生!这位姐姐好可怜,怎么说她也帮我们说过话,咱们定要想个办法帮帮她啊!”

    高顺瞧那郑莲垂首而立,楚楚可怜,心中一软,向南鹰看来,目露征询之sè。

    南鹰却向贾诩瞧来,见他露出深思之sè,竟然也缓缓点了点头,不由心中大奇,这毒士一向心狠,动不动就要杀人灭口,为何今rì也会动了慈悲心肠。

    贾诩见南鹰神sè,在他耳边轻轻道:“这女子武艺不弱,人又聪慧,难得还有如此高明的追踪之术,主公不可轻易放过!”

    南鹰不由微微点头,想了一会儿终于道:“有个办法!”

    高清儿大喜道:“真的吗!太好了!快说来听听!”

    郑莲也睁着一双大眼,不能置信般向南鹰看来。

    南鹰锐利的眼神紧紧盯着郑莲,彷佛要看破她的内心,重重道:“加入我们!我保你平安!你愿意吗?”

    郑莲娇躯轻颤道:“你带上我便如同带上了一个祸根,不怕引火烧身吗?”

    南鹰洒然笑道:“你瞧我象是怕事之人吗?我若是怕事,适才也不会帮那青年强出头了!我只问你愿不愿意!”

    郑莲脱口道:“我愿意的!”

    南鹰“哦”了一声道:“现在轮到我来问你了!你连我们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为何应承的如此干脆?不怕我们别有用心吗?”

    郑莲嫣然笑道:“我自小在江湖中打滚,什么样的人不曾见识过?你们是什么人我不必多问,不会害我便是了!”

    南鹰摇头苦笑道:“跟你这只灵狐说话,倒是省事!”

    他面sè一整道:“但我仍要告诉你,跟着我们也会有危险的,须知我们此行便是前往疫区,目的便是寻求消除瘟疫的办法!可说得上危机重重,你还要重新再考虑一下吗?”

    郑莲娇躯剧震,目中竟然缓缓流下两行清澈的泪水。

    众人一呆,高清儿轻轻扶住郑莲道:“姐姐,你怎么了?”

    郑莲抬手拭去泪水,面上露出令人心痛的哀婉神sè,目中却shè出无比坚定之sè,强笑道:“不用再说了!我跟定你们了,休想要赶走我!”

    众人换成医者服饰,五骑七人向着宜阳县城赶去,一路之上竟然不见人踪,不由更增众人心中负担,这瘟疫怕是越发肆虐了,到底是否可以扭转乾坤?

    又行了几rì,一行人终于瞧见了宜阳那尚算高大巍峨的城墙。

    宜阳属弘农郡治下九县之一,距洛阳也不过三两rì路程,平rì行人如鲫,热闹非凡,是一个数万人的大县。

    落rì的光辉远远拖出城楼那重楼叠檐的黑影,让人感觉到心闷气躁,城门内更是不见一人,幽深的城洞尤如一只魔兽的巨口,似要将人无情吞噬。

    贾诩轻叹道:“主公!看来这宜阳的疫情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可怕,连城门的值守士卒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偌大一个城门竟然形同虚设!”

    南鹰yīn沉着脸道:“走!我们进城瞧瞧!”

    寂静的长街上不见熙熙攘攘的过往人流,不闻此起彼伏的叫卖交谈之音,死一般的孤寂,偶有几名收穿黑衣,口蒙面纱的收尸人赶着破旧不堪的驴车经过,车身上覆盖着厚厚的芦席,车轮在粗糙的石板上艰涩的转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凄惨声音,忽而车身一震,便会抖出芦席下一截溃烂**的手臂。

    高清儿瞧得花容失sè,虽然面上罩着严严的纱罩,似乎仍可嗅到那恐怖的腐烂气息,差点一口呕吐出来。

    枣祗低沉道:“想不到一个两万余户的大县竟然成了鬼魂游尸的世界,唉!简直就是一座死城!”

    众人心中惨然,一时尽皆无语。

    突然一个老人颤抖、凄凉的歌音从街头飘来:“朝虽生,暮归尘,百室俱空,鸡犬不闻,白发惜送黑发人,小民何rì可安生!”歌声曲折悲婉,蕴含着无尽的伤痛,令人心酸难尽。

    南鹰怔怔的听着,拳头越握越紧,捏得指节发白,“嘎嘎”作响。他低声道:“我南鹰向天立誓,必会尽我所能,来打赢这场看不见的战争!”

    高顺铿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贤弟放心!我们将和你并肩战斗,直至功成!”

    其他诸人一齐坚决的点头,郑莲更是眼中蒙上一层水雾,娇躯轻颤,显是心中激动。

    远处一条健壮的身影策马狂奔而来,那人军官服sè,黝黑的脸上长满络腮胡须,他来到众人马前,焦虑的脸上闪过不能置信的惊喜神情,大声道:“敢问各位,可是医生吗?”

    南鹰心中一动,点头道:“不错!我一行七人都粗通些医术,请问官爷你是?”

    那大汉双掌一拍,喜道:“太好了!我们正为医师奇缺而发愁呢!某乃司隶校尉兵曹从事麾下牙将,奉命驻守此县,诸位快随我来!”说着拨马而去。

    贾诩低声道“主公,跟着去吗?”

    南鹰微一点头道:“自然要去,只有得到当地官府和军队的助力,才可以使我们的计划事半功倍!”

    他纵马追上那军官道:“这位将军……..”

    那军官转头苦笑道:“休要以将军相称,末将不过是名千人督牙将,先生直唤我名张节便可!”

    他眼神一黯道:“何况现在我属下已经没有千人了,已经死了上百人,还有数百人命悬一线!”

    南鹰猛吃一惊道:“怎么连军中的疫情也如此之重!”

    张节目中露出伤痛悔恨之sè:“全是我的错!几个月前瘟疫开始蔓延时,只有百姓染上,是我心中不忍,派出营中的军医和士卒前来救护,却不料……..唉!老天为何如此薄情!”

    他狠狠一鞭抽在马股,似要将心中的愤懑尽数发泄。

    南鹰却是肃然起敬,这张节貌似粗人,竟有这份体恤百姓的心肠,实属难得,不禁衷心道:“张兄何必自责,若天下人皆有张兄这种一方有难,八方来援的品格,何愁瘟疫不除?在下不才,愿全力一试!”

    张节目中亮光一闪,口中将“一方有难,八方来援”轻读几遍,欣慰道:“谢先生勉慰!我这些rì子心中一直象压了块大石,听你这么一说竟似好了很多!哈哈!全仰先生之力了!”

    南鹰见他xìng情率真,毫无矫柔之意,更是欣赏,看来这汉室各级官吏中也尽多良善正直之人,自己之前倒是有些小觑他们了。

    贾诩从后赶上,询道:“张大人,请你说说目下这宜阳城中究竟疫情如何?”

    张节惨然道:“各位应该也可从这街面上看出了个大概吧!

    实话说吧,全城军民四万余人已有近万人成了孤魂野鬼,剩下的人也有一半不同程度染上疫病,每天都有近百人绝望死去!”

    众人悚然心惊,不禁一齐再次向孤清的长街望去,只见暮sè渐临,尤如一块巨大的尸布,笼在城市上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高顺沉声道:“那么本地官府是如何应对的?”

    张节低沉道:“开始时,我们仍有能力将少数患者集中隔离,进行救治,但等到疫情大面积散播开来后,家家有人染疾,rìrì有人死亡,致使人人自危,我们组织的少数医者不但无法控制疫情,反而连他们都有人染疫而死!城中惶恐一rì胜似一rì,不少百姓无奈之下只得抛家舍业,出城逃难,却惊恐的发现,附近各地的疫情比此地好不到哪去,只得再回到城中。时间久了,很多人见惯生离死别,自知难以幸免,俱已经麻木了,只在家等死了!”

    他突然露出一丝崇敬之sè:“正当我们坐以待毙时,所幸有一位神医恰好云游至此。此人医术通神,又有悲天悯人的救世情怀。若非他发动全城官员百姓,紧急建起几座疠迁所,将患者集中安置,又召来数十名医者,不分rì夜的医治,怕是我们死得远不止这些人了!”

    南鹰大喜道:“竟有此事!那么现在收效如何?疫情可曾有所遏止?”

    张节微笑道:“先生不必问我!”

    他扬手一指道:“先生请看,城北的疠迁所已经到了!你们几位医界同仁正可就瘟疫一事共商良策!”

    熊熊的火光映照下,城北的大片空地上搭起上百间木棚,数十人口蒙厚纱不时进出,有医者服饰的,也有官府装束的,每间木棚前均架起军中所用的大锅,翻翻滚滚的煮着沸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草药和腐烂恶臭夹杂的刺鼻气味。

    张节从怀中取出纱罩蒙在面上,黯然道:“这便是我们最大的一处隔离之所了,请各位快去瞧瞧吧!”

    众人紧了紧面上的纱罩,一齐跟张节步入一间较大的木棚中。

    木棚中惨哼呻吟之声不绝,很多患者痛苦难忍,不时翻滚,不断从简易的病榻上跌落下来,累得为数不多的医者和护理之人疲于奔命。但最让南鹰等人触目惊心的是,更多的患者躺在榻上,动也不动,眼神空空洞洞,没有一丝求生的yù望,面容上笼罩着一层可怕的死气。

    高清儿只觉腹中猛然一阵狂翻,返身远远奔开,一直奔出营地,才寻了个僻静之处狂吐。突觉一只手轻轻在她背上拍打,接着一条散发着淡淡清香的丝帕递到了面前。

    高清儿转头瞧去,身后郑莲眼中露出爱怜之sè,却面sè从容,不见丝毫不适之感。

    她感激接过丝帕,忍不住奇道:“姐姐!你为何一点都不觉得难受?”

    郑莲露出深思回忆之sè,双目中透出一缕浓浓的哀伤,轻轻道:“那是因为,刚刚那一幕我已经瞧过了!”

    一行清泪缓缓从她如玉的双颊划落:“二个月前,我母亲和唯一的弟弟便已经死于这可怕的瘟疫了,短短数rì间我便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高清儿站直身躯,一双秀眸不能置信的瞧向郑莲。

    郑莲凄然道:“妹妹,你现在知道为何那rì我会一心求死了吧?也知道我为何一听说你们是前来解除疫病,便一心跟随了吧?”

    高清儿止不住泪水狂涌,伸手搂住郑莲肩头道:“姐姐,你真的很苦啊!”

    PS:上一章节终于显示出来了,白雪迫不及待的开始更新,今rì三更。一周分推即将结束,衷心感谢:

    感谢责编青山兄的多次指导,使我获益颇多。

    感谢天弃空和可可不吃大米童鞋的多次打赏,白雪会再接再厉,努力写出更加优质的作品。

    更要感谢始终关注本书的广大书友,你们为我提供了不竭的动力源泉。

卷一 鹰飞汉末 第五十八章 医者仁心

    木棚内,染疫者的惨呼哀嚎之声不绝于耳,众人瞧得触目惊心,牙将张节在旁更是愁云惨淡。

    南鹰突然想起道:“张兄所说的那位神医现在何处?快快领我们一见!”

    张节顿足道:“不错不错!我一时失神,险些忘却!”

    他一指木棚一角道:“那边便是了!”

    角落处,一点微弱的烛光下,正有一人背影手捧书简,正在埋头苦读。

    南鹰不由一呆,这人倒真是不简单,在这种恶劣嘈杂的环境下竟然还能看书看得津津有味。

    几人一齐举步向他行去,突听那人大叫一声,猛然一拍大腿道:“真是奇哉怪也!”

    众人被他的突然之举吓了一跳。

    张节似是见怪不怪了,向众人尴尬一笑,轻声叫道:“张大人,张大人,末将今rì侥天之幸,竟然一举寻得数位大夫,特请来与张大人相见!”

    那人回过头来,众人又是心中一惊,先前听得张节提到此人时推崇倍至,一副恭敬有加的样子,都在心中描绘出一位鹤发童颜的慈祥长者形象。

    然那人不过三十余岁年纪,清瘦白晰的脸上留着一丛短须,一双秀气细长的眼中shè出明亮柔和的光芒,十足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

    他微笑道:“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早已辞官不做,张将军今后再不可以大人相称!”

    张节眼中闪过尊敬之sè,躬身道:“是!先生!不过末将叫顺了口,一时竟是难以改口!”

    那人长身而起,拱手道:“附近数百里内的医生大夫早已被各郡、各县招揽一空,各位同仁必是远道而来,在下这里先行替这宜阳县一城百姓致谢了!”

    众人见他一脸诚挚,谦逊有礼,又想到此人拯救百姓的义举,心中更生敬意。

    南鹰笑着回礼道:“路上便听张兄说到大人高义,不敢动问大人的姓名!”

    那人洒然一笑道:“在下姓张名机,曾任长沙太守,后来才知自己实非是做官的材料,便辞了官职,改习医术。众位切不可和张将军一样称呼在下为大人!”

    南鹰口中将“张机”轻读几遍,脑中猛然想起一人,不由浑身剧震,后退一步,脱口惊呼道:“神医张仲景?”

    众人见他一副骇然神情,俱是一呆,只有高顺身体轻颤,明白面前此人必是名垂青史的绝世神医。

    张机亦是一呆道:“兄台竟然知道在下的表字?”

    跟着目露惭愧之sè道:“在下来此已有月余,虽然耗尽心力,却进展甚微,这神医二字万万不敢当得!”

    南鹰心底涌出不能置信般的狂喜,这时代的两大神医,竟然如此轻易便碰上了其中一人,有此人在,治除疫病再非毫无希冀的梦想。

    南鹰心中大畅,面上恢复镇定,微笑道:“张先生太谦了!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yù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求含灵之苦,勿避险希、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以先生义助宜阳百姓的义举,尚不能称为神医,试问天下谁可当之!”

    这番言论却是引自唐代医学家孙思邈的《大医jīng诚》。

    闻者众人无不目露奇光,重新认识般瞧向南鹰,张节更是露出难以掩饰的惊喜。

    张机露出震惊深思之sè,良久,突然深深一揖道:“先生真是高论!我虽不敢当得先生之赞,今后却必会依先生此言行医救人,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猛然“唉呀”一声,赧然道:“在下失礼了!只顾思索先生的话语,竟未及请教尊称!”

    南鹰一指高顺诸人,微笑道:“在下南鹰,这几位均是在下的亲人朋友,俱会点医术的皮毛,特意来此助张先生一臂之力!”

    张机喜道:“太好了!有南先生诸位义助,对于在下无疑于久旱而逢甘霖,在下正有很多疫病方面的困惑,却是苦于无人商量指点!”

    南鹰想起适才他正在秉烛夜读,奇道:“对了!我正听刚刚张先生大呼奇哉怪也。却是所为何事?”

    张机目中闪过狂热之sè,竟然伸手一把握住南鹰之手,将他拉到一张榻前,一边摸出面纱戴上,一边急切道:“南先生请观,这位病人已经出现高热烦渴、咳嗽气急之状两rì,我依去热止咳之法医之,竟然没有丝毫效果,此前我曾经有过几起病例,却是手到病除。相同之症却不能以相同之法医治,真是让人费解!”

    南鹰仔细瞧了瞧病人的皮肤,再小心的扒开他的眼皮观察一会儿,才沉吟道:“所有病人都是这种症状吗?”

    张机苦笑道:“这又是另一桩让我想不通的事了,所有病人的症状看似相同,实则略有区别,发作的时间也不尽相同。”

    南鹰追问道:“可曾判定瘟疫的根源?”

    张机和身侧几名医者相视一眼,一齐低下头来。

    张节在旁插言道:“我们曾经为此忙碌了大半个月,却是毫无头绪,张机先生正为此寝食难安!”

    南鹰沉声道:“寻找瘟疫的根源才是对症下药的唯一路径。我心中虽有猜测,却尚未来得及加以印证。明rì,我们便一齐到各街各巷和百姓家中进行查访,希望可以得到答案!”

    张机身躯一震,猛然抬首,眼中闪过充满希望的亮光。

    初升的冬rì刚刚懒散的露出大半颜面,南鹰一行十数人便已来到城东的一处低矮的民居前。

    张节伸手一指道:“各位先生请看,这便是经我们多方查探后,认定最早出现疫病的人家了!张机先生也曾来此瞧过,可惜并无收获!”

    张机见南鹰向他瞧来,苦笑着点点头。

    南鹰想了想,开口道:“大家再次检查一下防护的措施,我们进去!”当行步入,众人跟着鱼贯而入。

    简陋狭小的居室内虽是收拾的整整齐齐,却是处处积灰,显然早已人去室空。

    南鹰锐利的双目在室中扫过,突然目光一凝道:“拿镐来,挖开这处墙根!”

    张机等人一呆,枣祗已经顺手拎起倚在墙边的一把锄头,向墙角挥去。

    墙角下一处曲折的鼠洞内,一窝大大小小十余只死鼠的尸体腐烂其中。

    南鹰蹲下身体,瞧了许久才发出重重一叹,他缓缓起身,眼中shè出如释重负的神sè,沉声道:“根源已经寻到,我们立即回去商议!”

    张机、张节一齐失声道:“竟会是这些老鼠!”

    贾诩和高顺却是相视一笑,向南鹰竖起了大指。

    宜阳县衙内,不仅自县令以下大小衙属官员无人缺席,城内数十位医者也全部到场,将原本看似宽广的衙堂挤得座无虚席。

    近百人团团坐定,蒙着厚厚面纱后的口中发出“嗡嗡”的窃语之声。

    南鹰缓缓站起,在众人瞩目中走到场中,他扬声道:“各位,由于事态紧急,在下便长话短说了!”

    他语气沉重道:“目前,我们已经可以基本认定,酿成这次震惊大汉十三州的可怕瘟疫,名为肺鼠疫,其根源便是各种鼠类!”

    此言一出,举座大哗。

    宜阳县令高举双手道:“请各位肃静!”

    连叫数次,喧哗之声才渐渐低了下来。

    宜阳县令已通过张节的引见见过了南鹰,他拱手道:“请问南先生,你说此话,可曾有何依据?须知先生之言,实是太过令人震惊,若不能让下官心服口服,下官又如何敢按先生之言上禀太守大人?”

    他苦笑道:“那就更谈不上按先生之言,对各地疫情进行救治了!”

    一位本地医师的老者也站起道:“县令大人所言有理,老朽行医数十年,虽不敢说医术如何高明,但饱览医书,也略有几分见识。南小兄说的这所谓肺鼠疫,如何却从未听说过?南小兄切莫信口开河啊!”

    不少医者一齐附声道:“不错不错!正是正是!”

    有一人甚至冷笑道:“也不知道哪路来的神仙,举国上下这么多名医都束手无策,一个年轻后生,竟敢在此大言炎炎,当真欺我们是庸医吗?”

    南鹰也不生气,只是微笑着听他们连连质疑。

    张机突然起身道:“众位且请稍安毋躁,我虽与南先生相识不长,但可以保证他绝不是欺诈之人,请大家听他下文如何?”

    张机曾入仕为官,声名远播,又医术高绝,一向与人为善,颇得众人敬重。他这一开口,不但众医者安静下来,连县令等各级官吏也禁口不言,一齐瞧向南鹰,听他如何作答。

    南鹰不慌不忙道:“各位容我细细道来。首先,我要告诉各位,这肺鼠疫并非世上出现的新疫,而是古即有之,只不过从未在我大汉土地上爆发过罢了!”

    一人站起道:“请问南先生,那么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南鹰笑道:“不瞒各位,在下自小便居于异国他乡,两年前才返回汉土,这些学问便是从国外知道的!”

    那人“哦”了一声,坐了回去。

    先前的老者又站起道:“南小兄,我们姑且相信世上确有这种叫肺鼠疫的恶疾,但你是如何断定的呢?”

    南鹰从容道:“在下未到此处前,仅是从病患的发病、症状揣测,但今rì早晨在张先生和牙将大人的陪同之下,细细勘察了现场,这才最后得出结论!”

    那老者面带怀疑之sè道:“哦?老朽倒是愿闻其详!”

    南鹰语中充满自信道:“这肺鼠疫在人间流行前,一般先在鼠间流行。通常会先造成鼠类大量死亡,而后经蚤类叮咬后再将病源传播给人。我们在民居的鼠洞中发现大量死鼠,从**程度上瞧,均已死了数月之久,这便是证据!”

    又一人站起道:“那么敢问这鼠类的病源又是从何而来!”

    南鹰点头道:“问得好!事实上鼠类原本就有长期持续的自然病源,只不过只存在于野鼠,只有野鼠传播给家鼠后,才有可能酿成为祸人间的大疫!”

    那人冷笑道:“那为何多年来家鼠都不曾被野鼠传染,恰巧此时就出现了呢?”

    南鹰哑然笑道:“这个我就不好说了!不过我以常理度之,应是近年来天灾不断,农田的收成渐渐短少,野鼠的食源不足,这才逐步向城内活动的吧!”

    那人尚未开口,县令忽道:“南先生此言不虚,本县去年便碰上罕见的蝗灾,致使农田颗粒无收。为此朝庭体恤下情,专门免了本县半年的赋税!”

    那人一听县令如此说,只得“哼”了一声,悻悻坐下。

    张机站起道:“敢问南先生,这肺鼠疫的典型症状为何?”

    南鹰想了想道:“一般来说,是两rì内出现剧烈胸痛、咳嗽、咯大量泡沫血痰或鲜红sè痰,再经两rì,心力衰竭而死!”

    张机先点头,再摇头道:“可是有些不太对啊!”

    南鹰笑道:“张先生可是想说,有少数病人会出现体温高热,尿血,神智不清,死后身体紫黑,与我刚刚所说不符?”

    众医者相视一眼,俱面现惊容。

    张机惊道:“正是!南先生昨rì刚至,如何知之?”

    一人低声不屑道:“还不是从别的地方听说来的!”

    南鹰摇头道:“非也!我昨rì听张先生说到,看似相同之病,同样疗法却效果相差较大,便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了!现在看来,我的想法果然没有错,这确实是肺鼠疫无疑了!”

    张机连忙道:“到底为何?”

    南鹰叹息道:“这一例病症却是从肺鼠疫发展而来,病势轻重不一,称为继发xìng败血型鼠疫,通常有了这种病症,病人是必死无疑了!”

    张机恍然道:“先生所言极是,原来如此!”

    众人听他对答如流,侃侃而谈,不但有理有据,且竟无半分阻滞,倒有一大半人疑虑渐消,露出深思凝重之sè。

    县令见渐渐无人发问责难,迟疑着瞧向张机道:“张先生,眼下,你为全县医者之首,依你之见,应该如何?”

    张机霍然而起道:“县令容禀,各位同仁也请静听我言!”

    他正容道:“我知道仍有一些人会对南先生的言论心存犹疑,事实上我也颇多难解之处。但请各位明白,医术一道,有如浩瀚江海,博大jīng深,我们不懂之处怎可妄加否定?古之神农身试百草,不断摸索,这才为我们留下无比珍贵的经验!若无点吸纳接取的胸怀,如何才能将医术继续发扬光大!”

    众医者听得一齐默然点头,更有数人低声道:“说得好!”

    张机渐渐行至大堂正中,他面sè泛起一层圣洁的庄重之sè,语声渐趋激昂:“如今,天下瘟疫,多少百姓死于非命?我们身为医者,治病救人责无旁贷!”

    他沉痛道:“若是因为我们不能敞开胸怀,诚心受教,而导致更多百姓沉失于这苦海之中,我们良心何在?医德何在?”

    众医者皆露出羞惭之sè。

    张机向县令深深一揖,目中shè出坚决之sè道:“大人!我相信南先生贯通中外的医术,更加不怀疑他行医济世的仁心,请大人决断!”

    县令重重一拍桌案,目中闪亮的高喝道:“张先生此言是矣!下官决心已定,便是拼了这身官服不要,也要和各位共同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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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鹰飞汉末 第五十九章 妙手回天

    死寂多rì的宜阳县城内,突然再次人声鼎沸。县衙属役和驻守士卒除患病者外全体出动,在各处坊正的带领下,来到四街八巷,挨家挨户宣布县令大人的最新政令。

    他们不但宣读了关于净衣、消毒、出行、饮食等一系列规定,还就地督促协助居民们清查家中的鼠洞,肃清鼠源,再将死鼠和不洁物品统一运至城外焚烧。

    跟着,便有县衙官吏上门,向城中幸存百姓宣布安民告示,并告之瘟疫将于近期内彻底根除云云。

    一时之间,全城百姓欣喜若狂,欢声雷动,一扫旧rì死城一般的颓废。

    然而就在此时,城北最大的疠迁所内,以张机为首的一群医者正在废寝忘食的商讨解疫之法,个个眉头紧锁,焦头烂额。

    一人愁眉不展道:“如今我们虽然确定了疫症根源,但从未有过临床病例,古书上也不曾记载任何药方,这让我们如何能闭门造车?”

    另一人埋怨道:“南先生何在?这病既然是他力排众议明确的,为何人却不见踪影?”

    又一人点头道:“正是!他既然如此肯定,也应知道应对之法,为何只让我们在此闭门苦思,难道他只是眼高手低?”

    张机微怒道:“住口!休得胡言!南先生心思缜密,亲临各处察看除鼠情况,此事关乎源头,何等重大?他是无暇分身,这才委托我们先行研商解疫之策,你们如此背后议论,岂不令人齿冷?”

    张机为人一向谦和,甚少如此动气,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张机苦思一会,缓缓道:“各位,休要再叙闲话。在下便根据南先生所述的病理情况,先谈一下个人愚见!”

    他沉吟道:“南先生既说这肺鼠疫乃高热烦渴、胸痛咳血之症,便应从清热解毒,化痰散结之法入手,我打算以大黄五钱、知母三钱、水牛角五钱、黄芩三钱、仙鹤草十钱…….,以此为方,众位以为如何?”

    众人想了想,均点了点头,但有一人仍迟疑道:“张先生此方虽然甚佳,但仍与我们之前所用的处方大同小异,怕是难有大成!”

    张机苦笑道:“你说得不错!这药引我尚未想好,只能等南先生回来,再行商议了!”

    突然听门外一人大叫道:“不错不错!正是此方,且须加上丹皮三钱、赤芍五钱、生地十钱,以生石灰二十钱为引!”

    众人一齐大惊,向门口瞧去。

    只见南鹰满面尘土,伸手扶着门楣,虽是一身疲倦,双目之中却shè出难以掩饰的喜悦神sè。

    这神医张仲景确不愧为一代名医,自己当初虽然忘却了药方的大半药材,却恰被他一一道出,南鹰心中不由豁然开朗,这如何不叫他又惊又喜?

    张机起身喜道:“原来是南先生回来了,这可太好了!全城各处除鼠之事进行的如何?”

    南鹰微笑道:“幸不辱命!虽然仍会有遗漏之处,但已不会有影响全局之忧!”

    其余医者仍是惊得目瞪口呆,一人不能置信道:“南先生,我刚刚是否听错?你竟说以生石灰为引?”

    另一人亦道:“南先生说要补上丹皮三钱、赤芍五钱、生地十钱,这倒是极为对症的,但这生石灰却是矿物,如何能用来入药?”

    一人反驳道:“你这话也不全对,依你说来,那雄黄、朱砂便不是矿物了?你不曾拿来医过人吗?”

    先前几人立时语塞。

    张机诚恳道:“请南先生快快教我!”

    南鹰轻轻一笑,心想我不过是略懂几分中医,只不过比你们多了近二千年的经验罢了,竟将你这绝世神医也给唬住了。]

    他心中暗笑,口中却从容道:“各位有所不知,这生石灰药xìng甘、辛,归肺、胃经,可起到清热泻火,消烦止渴之效,还可收湿止血,实是一味难得的好药!”

    众人听他说得笃定,不由半信半疑。

    张机双手一摊,苦笑道:“可是这生石灰需用石灰石烧制而成,原本用途甚少,本地少有存货。南先生说一付药须用二十钱为引,我们一时之间去哪里弄这么大的量去?”

    南鹰双眼一翻道:“你不能让人去邻近郡县大量购买啊?”

    张机尚未说话,已有一人忍不住道:“可是南先生,如果此方真有奇效,附近郡县也会在短期内大量收积,如何会有多余的卖给我们!须知当今天下,各地都有瘟疫,处处如同救火啊!”

    南鹰“啊”的一声,登时无言以对。

    身后枣祗小声道:“主公,你们说的这生石灰是啥玩意?”

    南鹰悻悻道:“说了你也不知道,就是用一种白sè的结晶石燃烧后提炼出来的!”

    枣祗瞪大了眼道:“莫瞧不起人,拿一块我瞧瞧,说不定我就见过!”

    张机恰好听到,笑道:“兄弟勿急,我正好有一小块,你且瞧瞧!”

    转身行去,不久便拿来一块拳头大的白sè石料。但见此石通体rǔ白,sè作晶莹,粗糙的表面上闪现出一丝丝如玉般的光泽。

    枣祗眼睛越睁越大,突然“啊哈”一声狂叫,吓得众人一惊,傻瓜般向他瞧来。

    枣祗也不管他人,伸手将南鹰拖出门外,神秘道:“果然是这东西,主公,你可莫要喜翻了心!”

    南鹰一肚子烦闷正无处发泄,一把揪住他衣领,恶狠狠道:“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卖关子!快给老子说清楚了!”

    枣祗被他揪得气也透不过来,连忙求饶道:“你且松手!我说我说,这石头在咱们黑虎山多了去了,要多少有多少!”

    南鹰一呆,双手一齐掐住枣祗喉咙,压低声音吼道:“你小子放屁!老子在山中呆了几年,怎么从来就没见过?那山中产金产银还产铁,什么时候冒出这种石头了!你小子莫要拿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唬我,会死人的!”

    枣祗见他凶神恶煞,吓得脸都白了,急呼道:“杀人了!贾先生救我!快来给我作证啊!”

    眼光一转,却见贾诩早就笑咪咪的站在一旁,一副瞧热闹的幸灾乐祸,哪里有意管他的死活?

    枣祗气得险些晕去,咬牙切齿道:“好你个老贾!你够毒!高大哥快来救我!清儿,救我!”

    高顺哭笑不得的上前拉开南鹰,道:“贤弟,你莫要吓他了!先让他说话吧!”

    枣祗翻着白眼喘息道:“就是啊!我有几个胆?敢骗您啊!”

    南鹰兀自不信道:“我就不信了!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的?真要是有这石头,我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这小枣子分明是拿我开涮来着,大哥别拦着,瞧我收拾他!”

    贾诩瞧热闹瞧够了,终于干咳一声,走了过来,他瞧了瞧远处正朝此处伸头伸脑的张机等人,压低声音道:“主公!别闹了!小枣子说得是真的!”

    南鹰傻眼道:“真的假的!我怎么会毫不知情!”

    贾诩双眼翻白道:“呸!你虽身为主公,又管过几天具体事?谷中好多大事小事,还不是我和老程还有高帅帮你处理了?你还好意思说!”

    枣祗一脸苦相道:“说得是啊!那rì我闲着无事,和贾先生一齐跑去瞧高铁领人采金,就看到石壁上有好多这样的石头,我见这石头漂亮,还挖了几块呢!老贾和清儿都知道的!”

    南鹰呆了半晌,才上前帮枣祗理好衣襟,满脸堆笑道:“嘿嘿!阿祗啊!算我错怪你了!这么着,你也算是有功了,回头我让黑牛帮你打把好剑,恩,还有,下次我不管上哪儿都带着你,你瞧如何!”

    枣祗双目放光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尤其是主公之言,更不可反悔!”

    南鹰笑容更甚道:“你放心!你家主公何时说话不算话了?不过有件事你仍要辛苦一下,你这便回鹰巢,一是报平安,二是发动所有人手,连夜开采,赶紧给我运几大车这种石灰石来!”

    枣祗叫苦道:“为何是我?我不是有功吗?怎么还要辛苦跑腿?”

    南鹰脸一沉道:“怎么?你小子还不听话了!我们就这几个人,难不成你还准备让我、高帅或是老贾去,小马均和清儿就更让人不放心了,你不去谁去?”

    枣祗低头一想,果然不错,似乎也只能是自己了,只得愁眉苦脸道:“是!属下遵命!”

    南鹰乐得一拍他肩膀道:“你小子放心!办成了这件大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回头向张机高叫道:“张先生,立即按药方收集相关的药材,药引最多不出六、七rì,必可大量送到!”

    当rì,宜阳县城内再次出现一阵sāo动,大批兵士在医者们的带领下,敲开全县封门许久的各处药铺,疯狂的紧急征用大量药材,对于无人看店的干脆破门而入,留下欠条后将店内所需药材席卷一空。此举虽然引起了众多百姓的阵阵好奇,但也更使他们确信,官府宣称能够解疫绝非妄言。

    又过了五rì,十几辆马车在近百名骠悍的黑衣骑士护送下,运来了大量石灰石,全城又是一阵轰动。

    南鹰更是喜出望外,将负责护送车队一众属下立即赶回鹰巢,连夜监督众人将石灰石烧制成生石灰,再交付与张机,嘱他立即按药方进行救治。

    等到诸事停当,南鹰却不敢过多牵涉到医事之中,自己只有这几分斤两,好不容易被众人当成是真材实料,莫要一时大意,露出马脚,可就进退两难了。当下,他借口闭门钻研医术,躲入县衙内为他专设的客房,每rì与高顺等人谈经论武,倒也逍遥自在。

    如此匆匆过了数rì,张机每rì遣人来向他报告进展情况,竟没有听得一点好消息,这不禁使南鹰心如猫抓,心中焦虑rì甚,差点想去疠迁所内瞧个究竟,终是强行忍住。事到如今,他枉自心中忐忑,却也只能放手让张机等人施为。

    贾诩、高顺等人见他坐立难安,纷纷劝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云云。南鹰只得强作镇定,每rì练刀饮茶以为自娱。

    十rì后,南鹰正悠闲的在客房内喝茶,突然听到不远处的疠迁所内传出阵阵呐喊,尤如山呼海啸一般,吓了他一跳,险些失手打翻手中的茶碗。

    他自惊疑不定间,又过一会儿,只听门“砰”的一声被一脚踹开,张机一头撞了进来。

    他目中泛起点点泪花,语不成声道:“南先生!我们成功了!”

    “当啷”一声,南鹰手中的茶碗终于摔个

卷一 鹰飞汉末 第六十章 作茧自缚

    首批百多名患者病愈出营的消息如chūn风吹过般,不到半rì便传遍了全城。全城军民如同发疯般涌上街头,再也丝毫没有对他人传染的恐惧,纷纷狂呼欢叫,很多人原本空洞麻木的眼中不停的涌出喜悦的泪水,甚至有人搬出了家中存放的爆竹,当街点燃,以示成功的驱退了瘟神恶鬼,全城上下,一片欢腾。

    南鹰双手按在城墙的垛上,俯视眼前一切,心中突然生出抑止不住的冲动,想纵身跃入他们之**同庆贺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张机等人几经尝试,终于成功摸索出最佳的配药和治疗之法,不但可以有效治愈此疫,且能对未染疾者进行控制预防,战胜这一次全国xìng的瘟疫将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自己还是改变了历史,但原先那样悲惨的历史还是改变的好。

    他看着城中的欢庆景像,不由感慨万千,突然头也不回道:“你怎么会来了?你不是该和清儿在北营中帮忙的吗?”

    身后郑莲惊讶的声音响起:“你竟然能听出我的足音?”

    南鹰撇嘴道:“你这个追踪大师就这么瞧不起别人的听力吗?”

    郑莲摇头道:“我怎敢如此自大?但此时全城处处喧闹,连我的耳朵都一时失去了作用,你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南鹰扭过头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奇怪吗?没关系!我可以教你的!”

    郑莲玉容露出笑意:“你不会白白教我吧?说吧!什么条件?”

    南鹰叹道:“和灵狐说话,果然省力。其实也没什么条件,此间事了,你便和我回去,有一帮小子我要交给你管。你要把我教给你的,还有你以前会的,教好他们!有问题吗?”

    郑莲哑然笑道:“原本是想套我的本事!也罢,既然跟了你也没什么可藏私的,但你就这么放心我?”

    南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借你先前说过的话,我混了这么久,什么人没见识过?”

    两人一齐相视而笑。

    郑莲突然低下头去,轻声道:“其实我来找你,是想谢谢你!”

    南鹰再次将头转向远处的人群,叹道:“有什么好谢的!如果你早几个月碰上我,倒或许真该谢谢我!”

    郑莲娇躯轻颤道:“清儿告诉你了!”

    南鹰低声道:“她便是不说,我也能猜出来了!”

    郑莲眼中蒙上一层淡淡的水气:“不错!我几次真情流露,当然瞒不过你的眼睛!”

    她突然忍不住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为了素不相识的人冒险来此?”

    南鹰淡淡道:“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来此的目的你不久也会知道!重要的是你必须相信我,跟随我,因为今后会有更多比这还要危险的事情在等待着咱们!”

    郑莲嫣然一笑道:“也就是说,要我死心踏地的认你为主了?不过,我这一生最恨失去zì yóu,更不喜欢依附于男人,所以你休想让我叫你主公!”

    南鹰目shè奇光,脱口道:“在这个时代,你倒真算是个奇女子!”

    郑莲一呆道:“你说这个时代是什么意思?”

    南鹰心中一拎,这女人太过聪明,可别让她感觉到什么异样才好,微笑道:“没什么意思!这样吧,你既然不喜欢叫我主公,那便换个称呼吧!叫什么好呢!恩!不如叫我老板吧!”

    郑莲奇道:“老板是什么意思?”

    南鹰笑道:“老板就是出资聘请别人出力的人,属于一种可长可短的临时关系!怎么样?”

    郑莲眼中一亮道:“也就是说我有完全的zì yóu,想什么时候离去都可以?”

    南鹰耸肩道:“请你明白一件事,我压根没想控制你的人身zì yóu,现在只是保护你!这样吧,三年之后,如果袁家的风声过去,你尽可自行离去。除非,”

    郑莲奇道:“除非什么?”

    南鹰嘻嘻一笑道:“除非是你自己舍不得走,我总也不能拿着鞭子赶你啊!”

    郑莲没好气道:“你就这么有信心!”

    南鹰再将目光望向远处,眼中shè出令郑莲心颤的深刻感情:“你现在还不会明白,在我们那儿,所有的人都如眼前的人群一样快乐。我们是一家人,我们不停的努力,我们一齐迎接挑战,我们共同面对死亡!我相信,你终有一天会融入我们,因为那里有你一直缺少的东西!”

    郑莲目中露出一丝迷茫:“你知道我缺少什么吗?”

    她低下头去:“连我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南鹰瞧着她首次露出小女孩般的无助,心中莫名的生出一丝怜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我来告诉你吧!”

    郑莲“啊”了一声,退了半步,嗔道:“你做什么!”

    南鹰尴尬缩手道:“对不住!我没别的意思!”

    郑莲嘴边突然露出一抹动人的笑意道:“我当然知道你没别的意思!可我不过比你小一点点而已,不许象对小孩子一样对我!对了!你快告诉我,我到底缺少什么?”

    下方蓦然有人高呼道:“大家快看!那就是给我们治病的神医啊!”

    两人一齐愕然望去。

    只见人丛中,一名县衙掾属手指南鹰,满面俱是惊喜之意,显是认得他。

    远近的人群一齐止住声音,顺着那人手指之处,仰首向城门上望来。

    一时之间,城上城下鸦雀无声。

    突然不知是谁又高叫道:“大家快叩谢神医的救命大恩啊!”

    霎时间,街道上黑压压的跪倒了一大片人,迅速又带动了远处的百姓,人群越跪越远,直至目所不及之处。

    南鹰迅速后退几步,脱离了人群的视线。

    除了因为老爹刘安的逝去,他第一次察觉到了自己眼中的湿润,他低低道:“你缺少的,就是我给予他们的!那就是希望!”

    郑莲呆呆立了半晌,轻轻道:“也许吧!”

    她转身而去,行了几步,突然又止步道:“有一句话你可能是对的,如果我早些认识你们就好了!”

    南鹰目送她婀娜的倩影缓缓消失在门楼后,心中莫名的一痛。

    清晨,宜阳四门大开,隆隆蹄声如风般由远而近,上百骑兵蜂涌而出,风驰电掣般卷向四面八方。他们是目前城中全部的骑兵和会马术的衙卒,他们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庄重,他们手中的马鞭毫不怜惜的抽向平rì里爱若生命的骏马。因为他们的使命是,在最短时间内将身上所携的宜阳县公文和治愈瘟疫的药方送至千里之内的所有郡县,甚至直达天听。

    这也是县令和张机等人听从了南鹰、贾诩的建议后,咬牙作出的犯禁之举。原本,宜阳县成功解疫的喜讯及药方应先报至右扶风郡守处,经郡守呈报掌管三辅、三河及弘农郡的司隶校尉后,再由司隶校尉酌情上报朝庭。虽然朝庭闻报后必会采取果断措施,在全国范围内迅速展开正确的防治工作。但正如贾诩所言,时间不等人,如今,每天都有数千人乃至上万人死于非命,若按正常渠道,这一来一回之间怕是要多死数十万人,只得事急从权了。

    那县令虽是文官,竟也颇有大将的果决,一咬牙:干了!而且干脆抛开州郡之属,不但报朝庭、报司隶七郡,连周边较近的益州、并州、兖州各郡各县,只要是够得上的,先通报了再说!

    县衙属吏自然是大惊失sè,苦劝不已。最后,县令一拍案几:“一顶官帽救几十万人,值了!若天颜震怒,我一人扛了便是!”

    此言一出,南鹰、贾诩立时刮目相看,张机更是热泪盈眶。

    又过了十数rì,宜阳县去除瘟疫一事轰动天下,张机和另一位传说中的无名神医联手济世的义举更是妇孺皆知。朝庭迅速作出了反应,几rì之中,一道道严令接连掷下,全国上下开始了紧张的药品调配和人手征集,各地也根据上峰官牍开始了针对瘟疫的救治和防护措施,但出乎意料的是,各级官文中都对宜阳县犯禁之举只字不提,象是此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宜阳上下刚刚松了口气,猜测是不是朝庭不打算追究此事,但贾诩一句轻描淡写的话立即让所有人的心又悬在半空:“犯禁岂同儿戏?那轻则丢官弃职,重则是要抄家灭族的,只怕朝庭是打算秋后算帐吧!”

    于是,出现了古怪的情景:在原本疫情严重的各地,官吏额手相庆,百姓奔走相告,而疫情已经渐趋解除的宜阳县,却是官员人人如履薄冰,百姓个个愁眉不展,而此时此刻,宜阳城内有一个人却比他们更加郁闷。

    “砰”的一声,南鹰拍案而起,吼道:“你们倒是想个办法,一个个都不说话!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面前几人反应各异:高顺半闭眼睛,稳如泰山;贾诩摇头晃脑,口中不知所云;枣祗脖子一缩,低下头来;马均手撑颌下,皱眉苦思;郑莲和高清儿仿如未闻,正喁喁细语。

    南鹰愣了半天,突然笑出声来:“行!你们全都不急,也不想家!成,咱就在这宜阳县安家落户得了!”

    高顺睁眼道:“兄弟,你急有什么用?你平rì智计百出,不也一样束手无策?”

    枣祗小声道:“就是!咱们什么办法没试过?还不是都出不了城?”

    马均亦苦笑道:“主公,不是咱们不想办法!说来也要怪你,若不是你给宜阳全城上下施下天高地厚之恩,人家怎么会拦着不放?”

    高清儿也扭过头,伸舌道:“那天我们硬要出城时,连我都给吓傻了,那么多人跪满一街,哭的喊的都有,说什么也要报了救命之恩才放咱们离去!南哥,你当我们不想回鹰巢吗?可是如何出得去?你那么多鬼点子哪儿去了?”

    南鹰苦恼道:“要是敌人倒好办了,我们杀出一条血路就是!可是说实话,这种情形我也从未碰到过,当时也傻眼了!这下好了,现在连咱们住的馆驿也让人监视了,更不好走了!”

    他越说越火,一只手指差点点到贾诩鼻尖:“老贾,你不是号称天下智者吗?不是说负责应付繁琐之事吗?怎么这会儿装哑了!”

    贾诩慢条斯理道:“正如主公所言,我的智计是用来对付敌人的,如何能用到这些衷心爱戴咱们的百姓身上?至于说到应付繁琐之事,嘿嘿,这是繁琐之事吗?这是好事啊!主公仁义之名广传四海,天下无不为之景仰,这正是我们这些属下朝思暮想之事嘛!”

    南鹰气得手直发抖,干脆不再理他,瞪眼又瞧向低头抚弄长发的郑莲:“你不是人称灵狐吗?怎么也想不出个办法!”

    郑莲头也不抬,轻描淡写道:“你是老板,你说了算!我又何须费神!”

    南鹰无语,重重坐回椅中,恨恨道:“真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你们就知道把我一个人放在火上烤!”

    贾诩悠悠道:“主公何出此言?适才诩不过戏言耳,想出这宜阳城不过谈笑之间!在下所以不愿轻易离去,是因为还想等待机会带走一个人!”

    南鹰没jīng打采道:“你的心思我当然明白,你是想把张机忽悠了投奔我们吧?实话说吧,我比你还想呢!可是多次试探之后,我算是明白了,这位张神医志在行走各地,解救天下百姓,绝计不肯困守任何一股地方势力之下的!”

    高顺沉声道:“张机宅心仁厚,医术高绝,实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奇才。难就难在,此事绝不能cāo之过急,否则将破坏我们好不容易与之结下的情义!”

    贾诩默然点头,也长叹一声。

    郑莲突然开口道:“原来你们说了半天,是在为此事发愁,依我看来,只有一种办法可行!”

    众人jīng神大振,齐声道:“计将安出?”

    郑莲耸肩道:“这还不简单?把他绑了,眼一蒙,嘴一堵,用条麻袋一装,咱们趁夜溜之大吉!”

    众人差点摔满一地。

    南鹰跳起身来,正yù不顾风度的破口大骂,突然院外一个柔和的男声传来:“请问此处是南神医的下榻之所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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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1239/ 第一时间欣赏鹰扬三国最新章节! 作者:天上白雪所写的《鹰扬三国》为转载作品,鹰扬三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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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与火的洗礼即将降临! 战与乱的序曲已经奏响! 潜伏在深渊之下的蛟龙,是为了等待时机,静候那翱翔天际的时刻! 盘旋于云雾之间的雏鹰,是为了磨尖利爪,展现那雷霆一击的雄姿! 一个风起云涌、英雄辈出的大时代即将来临!留给后人的,将是数不尽、道不完的评述和追忆! 感谢起点论坛封面组提供封面鹰扬三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鹰扬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鹰扬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