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炎汉烈焰 第六十四章 借题发挥
当南鹰与曹操并肩行出医帐,曹操的满面乌云已然散去大半,而南鹰却是多了一丝难掩的疲惫。
卫兹的运气很好,他胸前中了一刀,已经出现了开放性气胸,若是南鹰再晚来几个时辰,只怕便会因为呼吸衰竭而必死无疑。然而在南鹰娴熟无比的紧急救护下,终于转危为安。
正当两人步出医帐,早已久候于帐外的亲兵来报,袁绍已经使人来请过曹操两次,听说南鹰正在为卫兹施救后,袁绍来使去而复返,带来了袁绍对南鹰的邀请口信。
曹操一怔,明显带着一丝怨气道:“去做什么?一群只知纸上谈兵的庸人,还不是徒费时光?”
南鹰听了,不由一笑。白日那场大战,由于袁绍的临场指挥失当,险些令整支联军万劫不复,若无曹操、鲍信两部当机立断的主动出击,并以巨大损失挡住了吕布军的猛烈攻势,后果几乎难以想象,这也难怪他一肚子怨气了。
“去瞧瞧吧!”南鹰拍拍曹操肩头:“不管如何,他仍是联军名义上的盟主,若因此有人说你不遵号令,又将平添是非!”
曹操微一犹豫,终于点头。
然而当两人迈入袁绍的中军大帐,却同时心生悔意,只因为,大帐之中,十几家诸侯们正吵得不可开交,喧嚣之声连南鹰亦是听得眉头直皱。
袁绍一脸阴沉的端坐于首位,森寒的目光从诸侯们身上扫来扫去,却是一言不发,直至看到南鹰和曹操并肩入帐,这才挤出一丝笑容。
南鹰在袁绍属下的引领下,来到仅次于袁绍下方的席位上毫不客气的坐定,恰见对面一人向他微笑拱手,却是袁术。
“肃静!”袁绍猛然一拍将案。两道眉头倏的扬起,配合着堂堂仪容,确是不怒自威。
帐中的噪声渐渐低落下去。
“各位将军中,除长沙孙文台正在营中养伤、东郡桥元伟不幸身故,余人均已到齐!”袁绍的目光落在席间陈留太守张邈身上,沉痛道:“孟卓啊,你负责亲自计点此次大战的折损情况,便请当众宣示,也好令我等从长计议!”
张邈?那不就是十大天干中的庚一吗?南鹰心中冷笑,现在倒似乎仍是袁绍的死党。可惜日后还不是因为袁绍而死?白痴!
“是!盟主!”张邈站起身来,缓缓道:“各位同仁,此次一战,我联军不仅死伤甚重,更已处在了岌岌可危的边缘……”
“先说一下我军损失情况!”他显然是对此次交战的计点情况已经烂熟于胸,竟是张口便来:“联军扎营之初,全军计点总数,共约为二十七万两千余人……适才再点,仅余二十二万。其中,还有一万七千余名轻重伤者…….”
群雄面上一片惨然,却尽皆沉默的听他一路念了下去。
“已寻回我军将士战死者遗体四万七千余具,仍有近六千人下落不明。暂归为战死者行列。其中袁本初部,战死者五千三百人;袁公路部,战死者四千二百人;曹孟德部,战死者三千七百人;鲍允诚部。战死者四千五百人…….桥元伟部!”
张邈念至此处,不由顿得一顿才苦笑道:“其部主将战死,两万士卒仅存其半!”
所有人再次默然。心中均有兔死狐悲之意。有几名诸侯的部属几乎被打残,一直满心愤懑的叫嚣不断,此时却也再不出声…….相比于桥瑁这个倒霉蛋来说,能活着便应该知足了。
终于有人强笑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桥元伟杀身报国,堪为我等典范!我军虽然死伤不少,然主力仍在,正该重整旗鼓!”
“我军目前的困境,正在于此!”张邈瞧了一眼袁绍,涩声道:“华雄军突破我军后营,不仅杀伤我军甚众,当场折了桥元伟,更为致命的是…….我军原先最少也有可供大军八十日所须的军需用度,却被华雄一把大火烧去大半,目前所余,仅够二十二万大军一月所用!”
“什么?”诸侯们再次沸腾起来。
有人激动的大叫道:“当日我们各带军需粮草而来,是盟主建议我们集中军需,以便调度…….如今粮草被焚,还请袁盟主立即设法筹措,否则军心必乱!”
立即有人冷笑道:“什么叫各带军需粮草?你当日领了两万兵马前来,却不过上缴了区区十万石粮草……欠下的亏空,还不都是袁本初为你补上的?有何面目在此聒噪?”
再有人怒目相向道:“谁不知道你是袁本初的死党?如此帮他说话,是否公私不明?须知本将当日缴交的粮草,至少也有三十万石!”
帐中再次爆发出阵阵唇枪舌战。
曹操渐趋平复的内心突然间如堵如坠,他终于忍无可忍的拍案而起,大喝道:“尔等不去好好寻思对敌之法,却只为一己之私,在此争吵不休,怎能对得起那些英灵未散的死难将士!”
帐中突然静了下来,有人冷笑道:“孟德说得大义凛然……却也不过因为心痛部下的损失罢了,这难道便不是一己之私?”
“你说什么?”曹操的双目蓦然间变得血红,他正要将满腔怒火尽数爆发,突然间只听南鹰淡淡道:“你是青州刺史焦和吧?”
那指责曹操之人正是青州刺史焦和焦元广,他听到南鹰接口,不由一怔,换过一副笑容道:“本官正是,不知南鹰扬有何见教?”
“你说曹操是一己之私,何不听听张孟卓念完战报?”南鹰头也不抬的伸手叩着面前案几:“他已经念完了我军损失,下面就是斩获敌军的详报了吧…….是驴子是马,何不拉出来遛遛?”
焦和面上一青,他虽然没听过“是驴子是马,何不拉出来遛遛”之说,却也听明了南鹰暗喻曹操为马他为驴的讽刺,心中不由大怒。然而他终于没敢当面发作,勉强笑道:“甚好!甚好!便请张孟卓继续吧!”
只听张邈继续念道:“此次出战董军共计八万。分为正面的吕布军四万、牛辅军两万,以及分袭我联军和渤海、长沙军两营的华雄一万骑兵、张辽一万骑兵!在我军营内营外,华雄部遗尸三千,阵前吕布、牛辅两军遗尸一万一千!”
“其中……”他犹豫了一下,才道:“已经可以确认,由孟德和允诚两部斩杀的敌军数量,约为四千!”
此言一出,不仅焦和哑口无言,连诸侯们也一起目露惊容。全军杀敌不过一万四千,而曹操、鲍信两部率先出战。死死抵住了吕布军最猛烈的前几波攻势不说,居然杀敌高达四千……任何人都不可能对如此战果持有非议!
曹操和鲍信同时相视惨笑。如此战果背后,却是何等惨痛的代价啊!算上曹操部战死者的三千七百人和鲍信部战死者四千五百人,还要加上卫兹部全军覆没的二千余人,近一万一千条人命啊!还赔上了鲍信的亲弟鲍韬……若非南鹰及时出手,还要再多上卫兹的一条冤魂!
“听到了吗?”南鹰淡淡道:“还有人敢说曹操是为了一己之私吗?”
众皆无言中,却听张邈突然道:“啊!南鹰扬,你部和孙文台的损失、斩获情况尚未报来,是以下官并未计点在内!”
听他一说。立即有人找到了话荏,冷笑道:“南鹰扬以阵前歼敌之数,来为曹操打抱不平,我等倒是无话可说……却不知南鹰扬世之名将。此次斩获如何?”
“这个嘛!相对于本将过往的战绩,此次交战确是乏善可陈!”南鹰若无其事道:“张辽领军一万袭我大营,却在我军的强力打击下仓惶败退,现场遗尸二千三百余具……关于我军防守时的伤亡嘛?好象有几个小子因为拉弓拉伤了手吧?”
群雄听得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连袁绍亦是猛然间挺直身躯,一脸震骇之色。
有人低声道:“南鹰扬不是在夸大其辞吧?杀敌二千余人却无一死伤?”
“关于这一点!”南鹰仍是一副平平淡淡的口气:“首先要说,本将生平大小近百战。从未有过一次虚报战功之事!其次,我军收拢的敌尸和战马俱在,我军总数亦早已知会过袁盟主,你们若是不信,大可一个一个的去点人头!”
帐中再次静了下来,良久,突然有人冷笑一声:“我等当然相信南鹰扬的战绩,然而却另有疑问…….”
南鹰的目光落在那开口之人身上,脸色却是没有丝毫变化:“袁遗,你想说什么?”
山阳太守袁遗霍然起身,指着南鹰道:“既然你军如此轻松大胜,为何仍然坐壁上观,瞧着我们与吕布死战?你不是存了渔人得利之心,便是见死不救!”
他这么一说,群雄一起动容,有人脱口道:“正是,若南鹰扬肯发兵相援,我军何至于如此惨败?”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尽落在南鹰身上,只瞧他如何回应。若非忌惮渤海和长沙的强大实力,只怕早有人群起而攻的进行声讨了!
“袁太守慎言!”出人意料的,竟是坐于末席的刘备首先抗声道:“下官曾经有幸随着南将军对战乌丸数万大军,当日蓟县一战,为了解救友军,南将军甚至不惜以一敌十的血战竞夜,我幽州军上下无不同感大德……你将见死不救之名扣在南将军头上?只怕幽州军十万同袍首先不能答应!”
袁遗见刘备区区一个县令也敢当面冲撞自己,且言语之间不乏威胁之意,不由心中大怒,正要怒骂出声,突然间两双有如冷电一般森寒的目光一起落在他的面上,竟令他脸上一麻,生出微微刺痛的恐怖感觉。
袁遗张大了口,望着刘备身后怒目相视的关羽和张飞,想到白日间两人与吕布对战时显示的强横战力,心中立时一寒,竟是再不敢出口伤人。
“就在一刻之前,南鹰扬亲自出手将卫兹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渤海军一百五十名医者如今也正在我的营中救死扶伤!”曹操缓缓站起身来,狠狠的瞪着袁遗:“你说他见死不救?问过本人没有?”
鲍信也在一旁冷冷道:“莫要忘了,南鹰扬今日亲自上阵。于斗将之战中将不可一世的吕布杀得落荒而逃,令我军士气大涨……若非如此,今日之战还会有这么轻松吗?”
袁绍、袁术二人相视一眼,同感不妙。任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袁遗对南鹰的指责,竟会引来众怒。
袁绍干咳一声,不悦道:“袁遗,你怎能对南将军无礼?依本将想来,汉扬所以没有发兵解围,定有原因……若非战事吃紧。无暇分身,便是兵力空虚,难以调度!”
他转过脸来,向着南鹰笑道:“汉扬,本将说的是否?”
“多谢玄德、孟德和允诚的仗义执言!”在所有人的复杂目光中,南鹰出人意料的没有动怒,他微笑着向刘备几人拱了拱手,又向袁绍点头道:“也多谢本初兄的开脱,只不过……”
他有些讶然道:“谁说本将没有发兵了?”
“什么?”帐中。好几个声音脱口道:“那么兵发何处?”
“来人啊!”南鹰突然间站起身来,向着帐口行去。
一名渤海鹰将匆匆行入,向着南鹰躬身递上一团事物。
“想知道这是什么吗?”南鹰“呼”的一声将那团事物整个展开。
“这是?”包括袁绍在内,所有诸侯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南鹰手中。一面血迹斑驳的大旗上,一个斗大的“华”字正在微微摆动。
“哼!想要诬蔑本将见死不救?”南鹰将手中的残破军旗狠狠向着面无人色的袁遗掷了过去,唬得他倒退连连。
“实话告诉你们!”南鹰卓立于帐中,傲然四顾:“本将闻听华雄领一万骑兵偷袭诸位。便擅自作主,派兵将其全歼于半道,以慰桥元伟和众多战死将士的英灵…….七千凉州骑兵的尸体已经运抵我渤海大营之外。各位若是不信,尽可以前去一观!”
“什么?七千凉州骑兵都……”帐中群雄一起失色。加上杀伤张辽所部,渤海军已经歼敌近万,这个数字比起二十余万联军浴血死拼的战果,都差不到哪儿……更何况,听南鹰的口气,渤海军几乎没有承受什么损失。
帐中静得可怕,诸侯们一起心中惊悚,俱在重新估量渤海军的真实战力。
南鹰冷笑一声,一手有意无意的搭上了腰间刀柄,盯着袁遗:“你敢说我见死不救?”
袁遗脸色惨白,只知向后退去,哪里再敢说上半个字?
“事实上,本将战事也不吃紧!”南鹰转首望向袁绍,淡淡道:“若是袁盟主打算立即进攻吕布军大营,本将愿率所部以为先锋!”
“汉扬说笑了!”袁绍勉强笑道:“我军正在思忖如何补充军需给养,怎能行险再战?”
“很好!那么本将现在便可坦然相告!”南鹰一张脸更趋冷峻,竟与之前的平和大度判若两人:“不管你们怎么打算,本将不日便要发起全面攻势!”
袁绍、袁术等人一起色变,听南鹰的口气,他竟似打算独行其事,彻底与联军分道扬镳了。
袁术忍不住道:“汉扬切莫冲动,难道你想凭着渤海和长沙的有限兵马,去强攻虎牢?”
“强攻虎牢?这点自知之明本将还是有的!”南鹰转身向帐外行去:“若你们仍然以复兴汉室为己任,不妨好好想一想…….既然华雄和张辽能够从容绕军至我们身后,为什么非要强攻虎牢呢?”
“定有小道!”曹操猛然醒悟的大叫道:“我们完全可以绕过虎牢,直取洛阳!”
“汉扬息怒!”袁绍终于站起身来,向着南鹰急急叫道:“既然有此良策,我等当然不会固步自封,且请留步…….你我从长计议如何?”
“哼!既然是本初出言相劝……”南鹰缓缓止步,回身一笑道:“那么当然可以从长计议!”
“不过,本将有个提议,不知是否妥当?”他的目光凝视在袁绍面上:“桥元伟不幸身故,其部属仍有万人之多,若无人统领如何能够在今后的讨董之战中发挥作用?”
满帐群雄再次愕然,只因为南鹰之言恰恰说中了他们的心事,谁不想着将这块无主的肥肉纳入囊中呢?
“汉扬之意是?”袁绍心中气极,却是有求于人,不得不放低姿态道:“这支残兵,若由战力超卓的渤海军代管,倒也不失一件美事!”
“我可不敢如此强取豪夺!”南鹰哈哈大笑道:“东郡属兖州刺史治下,当然是刘岱刘公山代为统管!”
“什么?”群雄之中,刘岱又惊又喜的瞧了瞧袁绍。
袁绍却是心中更怒,如此公然插手联军内部事务,简直是不将他袁绍放在眼里,而且更打乱了他借着讨董之战中的损耗而逐步拉拢甚至兼并东方群雄的意图……想至此处,他不由心中一寒,再次向着南鹰深深望去,他这么做,是因为看破自己所想而采取的针锋相对之策吗?
“此言甚善,正与兄弟我不谋而合!”袁绍心念电转,欣然道:“正该如此!”
见袁绍如此轻易的低了头,满帐诸侯无不心中惊疑,有人窃窃私语,有人低头沉思,却是无人再敢出言反对。
望着满帐一脸惶然的群雄,南鹰的面上终于现出了一丝讥诮的笑意……
自从他踏入这座中军大帐,便已敏锐的察觉到了帐中的潜波暗流。联军固然是在此战中损失惨重不说,但最重要的一点是……包括袁绍在内,他们怕了,不仅畏惧吕布军的强大武力,更对能否攻下固若金汤的虎牢雄关产生了动摇!什么粮草不济?骗鬼去吧!由联军统一掌握的军需可能确被华雄一把火烧得不敷所需,然而这些诸侯谁不是人老成精的滑头?他们可能在结盟之初便心甘情愿的交出全部粮草?这个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所谓粮草不济的借口根本只是怯战…….若不能成功激发联军众将的斗志,南鹰将会面临着孤军作战的困境,他唯有借题发挥,趁着群雄尽为渤海军全歼华雄所部所生出的震惶、疑惑、惊惧、振奋等种种复杂心理,再不失时机的抛出一个可以绕道虎牢的香饵,令他们重新生出大事可期的希望……当然,吕布在得悉华雄全军覆没后,会不会于那条小道之上设伏筑关,就不是南鹰能管的闲事了!你们谁愿意抢功,尽管去好了!
他面无表情的向着帐内略一拱手,掉头出帐。
居然还敢向我兴师问罪?老子想走便走,想战便战,全然不受任何人的约束,你们最好从今夜起牢牢记住这个真相!反而倒是你们这群沽名钓誉之徒,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了,摆下这么大一个奉天讨逆的阵仗,若是再无寸进,瞧你们如何向天下人交待……还有刘岱,本将与你无亲无故,却刻意为你抢回了这么大一分利益,袁绍若不能对你“另眼相看”,那么真是太令本将失望了!
好戏……还在后头呢!听着帐内再次掀起的喧哗之声,南鹰嘴边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未完待续。。)
卷五 炎汉烈焰 第六十五章 天网行动
南鹰匆匆回营,刚迈入帐中便看到人头攒动,一大群属下的文臣武将竟然齐聚帐中相候。
他不由一怔,只见李进上前轻笑道:“将军,甘宁他们不仅全歼敌军,而且抓住了华雄和胡轸!”
“真有他的!”南鹰又惊又喜,随即骂道:“这小子,还敢跟本将藏着掖着……之前为何只遣人送回了华雄的军旗,却对拿人之事只字不提?”
他骂骂咧咧道:“否则本将在袁绍这帮王八蛋面前岂不是更有面子?甘宁人呢?瞧本将不收拾他!”
诸将纷纷散开,露出五花大绑着跪于地下的华雄和胡轸,旁边站着一脸尴尬的甘宁和管亥等人。
“老朋友来了啊……”南鹰背负双手,缓缓行至华雄面前,正想要调侃几句,突然间瞧清了华雄的模样,不由愕然住口。
只见华雄身侧的胡轸一脸颓然,身上隐带血迹,倒还算是正常,而华雄却是披头散发,鼻青脸肿,其凄惨之相只能用惨不忍睹形容。
“你们对他做了些什么?”南鹰一脸呆滞道:“这小子象是被人轮了一样!”
“南鹰!”华雄猛然昂起头来,双目喷火道:“你少在此装腔作势!我是曾经得罪过你,然而士可杀不可辱……你只管动刀,瞧我会否皱半下眉头!”
“到底怎么回事?”南鹰凌厉的目光从甘宁几名鹰将身上扫过,厉声道:“说清楚!”
甘宁一缩头,低声道:“也没什么……这不是打仗吗?”
“打仗能把人打成这样?”南鹰狠狠瞪了他一眼,将手指点在强仝鼻尖:“你小子还算诚实,你说!”
“就是打仗时的一时失手……将军!”强仝心中更虚的低下头来,说起来,他其实才是第一个动手的人……
“还是我说吧!”姜奂与南鹰交情不同,他咳嗽一声道:“因为听说此人曾经在邙山之中对你一路追杀。所以,我们七八个人商量着,小小的出手惩戒一番……可能做的有些过头了,请将军责罚!”
“你们……七八个人?”南鹰目光所过之处,只见还有管亥、侯成几个人做贼心虚的转过脸来,心中哭笑不得之余,亦不禁为华雄默哀…….凭这几个小子联手之力,连吕布都可以蹂躏,更不用说华雄了!
“真是胡闹!”南鹰瞧着一脸歉意的姜奂,毕竟不好再深究下去。他亲手将仍是一脸怒容的华雄扶了起来。冷着脸环顾帐中道:“本将曾经说过,对待不同之敌亦要有不同区别,若是敌军细作之流,那么你们尽管动上大刑亦无妨…….但是对待一个将军,却必须保持应有的尊重,你们也都是将军,不妨设身处地去想!”
他再将胡轸扶起:“他们是战俘,却不是懦夫,那么便值得我们尊重!”
华雄和胡轸同时目露惊容的盯着南鹰。仿佛要重新认识他一般的露出不能置信之色。
“是!将军!”甘宁等人一起躬身。
“好了!这也算是对你们两个道歉了!”南鹰从腰间抽出短刃,为华雄和胡轸割断绳索,微笑道:“还望两位将军大度原谅!”
胡轸明显露出一丝感动之色,华雄却是微一犹豫。立即冷笑道:“南将军,你也不必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作派……若是想施以小恩小惠便能令我们俯首归降,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华将军错了!”南鹰诚恳道:“你们两个都是硬汉子,本将纵然想请你们弃暗投明。却也绝不会强人所难,如何抉择当然是悉听尊便…….只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目前仍是战俘。便要有战俘的觉悟!”
他挥了挥手:“本将会对你们保持应有的尊重,同时也请你们尊重本将……在贵方没有派人商谈你们的释放条件前,本将希望你们可以安分守己!若是想着趁隙逃走,就休怪本将不讲情面了!”
“这一点你放心!”马云萝的声音从身后冷冷道:“我会亲自安排人看着他们!”
听到马云萝的声音,无论是华雄还是胡轸,都身躯轻颤,竟是再不敢多嘴。
华雄在几名卫士的引导下行至帐口,突然回身,疑惑道:“南将军,你竟会对我军绕道袭营的路径绝口不问?”
“在你们大军穿行之后,那还能算是什么秘密吗?”南鹰淡淡道:“凭着我渤海军的斥侯,想要顺着张辽回军的痕迹寻出这条路来,简直便是举手之劳!”
华雄雄躯剧震,有如斗败公鸡般垂首长叹:“原来,你放弃追击张文远,竟是打定了这个主意!”
“当然,你们来时从容不迫,定会小心掩去来时痕迹,虽然难不倒我军斥侯,毕竟会费些手脚!”南鹰若无其事道:“哪有吊在张辽身后来得方便?现在……你和胡将军可以去休息了!”
目送着华雄和胡轸行出帐外,南鹰才行至将案后坐定:“各位,本将方才从袁绍大营…….”
突然他停下话头,瞧着众将均是一脸古怪的神色,讶然道:“你们怎么了?”
“将军,你真是……真是太厉害了!”马钧一脸敬佩道:“先前末将们还在讨论,你为何要放过张辽?原来竟是因为这个缘故!”
南鹰微微一笑,却听贾诩冷笑道:“岂止如此,你们将军放过张辽,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吧?那便是努力削弱董卓军中凉州一系实力,保存并州军力量……这样才好日后挑动两系之间的内哄吧?将军啊将军,你总说诩是毒士,你自己才是心狠手辣啊!”
众皆动容中,南鹰面色尴尬的抬手道:“闲话休提,本将已经成功激起联军各部的斗志,下面,便要议一议如何发动下一轮的主动攻势!”
“对此,诩早有腹案!”贾诩不慌不忙的站起,拱手道:“只要将军能够左右联军各部的兵力部署,那么便可从容实行兵分四路的大计……”
“兵分四路?”联军大帐中。袁绍等人一起动容,曹操有些兴奋道:“敢问南将军,何谓兵分四路?”
“首先本将要说明,此次兵分四路之策,并非是制定了既定的战略目标而施以打击,而是要全力影响董军主将对于战争形势的判断,以此彻底打乱董军的部署!”南鹰行至悬于帐中的硕大地图前,以手指点道:“各位请看!在我军面前的虎牢险关之后,便是直通洛阳的捷径!此次兵分四路的最终目的便是:攻占虎牢……若我军其实并不能快速攻占虎牢,那么便只有设法令董军相信。我们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攻下虎牢关!”
帐中群雄听他说得如此绕人,均是有些不明所以。
袁术愕然道:“汉扬,你这话有些难解啊!我军攻下便是攻下,什么叫攻不下也要令董军相信我们可以攻下?再说,攻不下……我们不就满盘皆输了吗?”
“公路休急,只待本将说完四路部署之后,诸公便会了然于胸了!”南鹰再次用手点在地图上:“通过追踪张辽残部,渤海军斥侯在距离我们三十里之外的山中,发现了一条狭窄的山道!虽然没有走完全程。但是斥侯们已经确认,张辽部下当是从此路撤返无疑!”
“好啊!”袁绍喜道:“取道山中,我军同样也能绕至虎牢关后,那么所谓虎牢雄关便是形同虚设了!”
“话虽如此。”南鹰坦然道:“然这条山路必定崎岖漫长,且敌军极有可能沿途据险设伏…….四路兵马中第一路,便是要选出一支精兵,步步为营的探明、掌握这条捷径!”
“精兵?”群雄一怔。再次将目光投向南鹰。
“本将必须说明,渤海和长沙两军不会投入第一路兵马!”南鹰耸肩道:“渤海军不是骑兵便是车兵,长途奔袭没有问题。若说在山中缓缓探索前行,那是舍长就短!而长沙军主将孙坚负伤,其部亦无可以独挡一面的大将,更加无法胜任!”
听他这么分析,群雄均是无话可说。
“此任,便由操来执行吧!”曹操起身道:“相信有鲍将军同行,当可不辱使命!”
“仍然不够!”南鹰摇头道:“大战之后,你们两军不过万人,若敌军在山中设伏,只须三千人便可将你们成功阻截!”
“那么,便由本将协助吧!”张杨亦起身道:“本将曾久居洛阳,对于附近一带地理稍知一二,愿率部下七千兵马与孟德、允诚同行!”
“再说第二路吧!”南鹰一指点在地图上的虎牢关,向着袁绍道:“本将请求袁盟主,指挥全部联军日夜猛攻虎牢关!”
“什么?”袁绍一惊,脱口道:“汉扬是要本将强攻?”
他摇头道:“虽然我军仍有近二十万可战之兵,但是绝不可能攻下的。吕布大军至少仍有四万余众,正在关外立营,互为声援。本将一旦全力攻打虎牢,必会引得吕布来援……则我军必败!”
“虎牢关内原有李傕军两万、牛辅军两万,然屡战之下,其部最多只有三万五千,凭联军二十万兵力和多日来打造的攻城器械,强攻颇有胜算!何况还有孟德这支奇兵……若敌军不能阻其锋锐,则虎牢关在前后夹击下弹指可破,若其分兵扼守山中要道,那么势必兵力更显空虚!”南鹰瞧着目光渐亮的袁绍,信心十足道:“至于来自吕布的威胁?便由本将指挥渤海、长沙四万大军作为第三路兵马,拦在本初与吕布之间吧!”
“汉扬想凭一己之力牵制吕布?”袁绍心中一松,却又有些难以启齿道:“非是本将不信汉扬,吕布大军实力超卓,若是本将这里强攻不下,而汉扬却又挡不住吕布,那么……”
“本将与吕布兵力相等,战力相近,而且……另有倚仗!”南鹰淡淡道:“说不定本初尚未攻下虎牢,便被本将抢到了全歼吕布的首功!”
群雄虽觉南鹰有些轻敌,然想到渤海军轻松歼灭华雄所部的战绩,均是心中信服。
“若是如此,倒确是能够打得董军手忙脚乱!”袁绍沉吟道:“只不过汉扬想过没有,若是我等三路兵马迟迟难竞全功,而虎牢关之后的洛阳方面董卓援军却源源而至,又当如何?”
袁术闻言一惊道:“正是!那么不仅孟德所部可能被前后夹击,我军攻打虎牢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才需要第四路兵马!”南鹰一指点在地图上的黄河:“渤海水军的庞大船队已经引帆待发,只待各路兵马齐动,便会逆流而上,大张旗鼓的直逼洛阳……诸公以为,董卓还敢分兵援助虎牢吗?”
“什么?”群雄俱是一呆,猛然间一起狂喜道:“好计!”
南鹰面上尽是从容不迫之意,他面对地图,缓缓伸出双手,环抱成一个大圆:“我军兵发四路,俱是攻敌必救,四路尽皆可虚可实,务要令董卓和吕布难辨真伪,且不管哪一路成功,都足以撼动全局……这是一张彻底埋葬董军的大网!所以本将称其为----天网行动!”(未完待续。。)
卷五 炎汉烈焰 第六十六章 空前战法
汉初平元年,董卓在凉州势力的全力支持下,强势占据了三辅、河南、弘农等地,将天子牢牢置于掌中,引得袁绍、袁术、南鹰、孙坚等数十路诸侯同时起兵讨伐,令天下震动。
随着两军数十万兵马连番激战,天下间的目光尽都集中了在一处----虎牢关!正当世人皆以为双方将会以虎牢关为界,拉开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大战时,却无人知道,一个针对董军的天网行动,正在悄然展开。
曹操、鲍信、张杨的第一路兵马经过三日整顿,率先开始了行动。在出发前,这支部队的士气再次得了提升,因为曹操意外的等到了一支援兵……族弟夏侯惇、夏侯渊引宗族子弟兵一千二百人来投,并带来了很多粮草,终于令曹操暂时摆脱了兵乏将少粮缺的困境。
这支约两万两千人的兵马沿着渤海军提供的地图,一路向南,很快寻到了可以直通虎牢关背后的隐密山道。在南鹰的授意下,曹操不仅没有潜踪匿迹,反而大张旗鼓的披荆斩棘、开山辟岩,大有为后续大军开辟道路之意。如此明火执仗的进军,当然不可能瞒过董军耳目。
就在第一路兵马深入山中数十里后,便陆续与董军留驻的小规模兵马发生了连场磨擦,在以众凌寡之下,曹操连败敌军,却始终保持着不徐不疾的前进势头。终于,引来了敌军主力……李傕亲领数千步兵赶来山中驰援,死死挡在曹操身前。
而曹操干脆觅地扎营,依险设寨,与李傕稳扎稳打,互有胜负。
正当曹操与李傕在山中各出奇谋,打得有声有色之时,早已蓄势待发的袁绍大军终于有了动作,且一出手。便大有惊天动地之势。
完全摆脱了来自身后的威胁,二十万联军将士士气如虹的全数压上,利用两个月来制造的数百架攻城器械狂攻虎牢关,令刚刚分兵山中的牛辅措手不及,只得拼尽全力的死守城关。
在联军一反常态的决死攻势下,虎牢关上的攻防战事空前惨烈,仅是攻城首日,双方战死者便高达一万余人,受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面对惨重伤亡,牛辅虽然手忙脚乱。却并没有心惊肉跳,因为他知道……只待联军攻势稍弱,驻在关外的吕布军便会趁其人困马乏之时,给予致命一击,届时虎牢关自会转危为安。
牛辅的猜测没有失误,可惜他注定将会心生绝望,因为吕布大军刚刚集结待发,一支庞大的军团便从无尽的烟尘之中现出身影,在吕布军与虎牢关之间那短短的八里路途间形成了一道铜墙铁壁-----渤海军与长沙军终于倾巢而出。
在吕布麾下四万董军将士瞠目结舌的注视下。两千架渤海军战车从容排成一道道防线,防线后无数的强弓巨弩引弦上箭、斜指向天,更加夸张的是,渤海军竟然在一个时辰之内变出了十架投石车…….瞧着那一架架高耸的投石车被快速组装形成的过程。所有董军无不色变,连吕布也不禁喉头滚动,暗咽口水。
然而渤海军带给敌方的震憾还远远没有结束,当吕布紧急召集部将商讨如何攻破面前的渤海军。及时支援虎牢之时,就在吕布大营之前、数万董军眼皮之下,渤海军战士树起了一排排尖锐的拒马。在所有进出道路上撒满了密集的铁蒺藜,不仅如此,他们还极其嚣张的以投石机投出无数满装火油的陶罐,将吕布军大营前化为一片湿辘辘的油地。
在完成这一切后,一名鹰将亲自动手操纵,将一颗石弹准确无误的射到了油地上----这个信息很明确:有胆子出来,老子就烧你娘的!
吕布的脸色终于变了,这已经不再是一个人的战争,而是两军战术、计略、装具和底蕴的较量……而很明显,战术上董军已经败了,他们应该在渤海军刚刚现身之初便立即发动进攻的,根本不该等到渤海军有条不紊的摆开阵势;计略上,他们还是输者,因为渤海军的意图不言而喻,那就是绝不允许董军一兵一卒驰援虎牢;至于装具和底蕴?不说那些战车和投石车,便是渤海军大手大脚掷出的那一片油海,都令董军看得目瞪口呆,渤海财大气粗啊!
望着属下众将征询的目光,吕布无可奈何的下达了收兵的军令,他的想法也很简单,渤海军不可能堵在这里不回营休息吧?只要你一撤,我就出兵!
很快,吕布和数万董军将士再次见识了渤海军的本事…….在大批联军预备部队的协助下,渤海军骑兵将一棵棵砍下的圆木系在马鞍上,拖在马后拉了过来,一批批战车也有如老鼠搬家一样,将各种扎营所须的后勤物事从原先的大营方向运来。
董军将士终于傻眼,原来渤海军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用一座大营直接堵死自己的家门口…….古往今来,两军交战为避免敌军突袭,至少也要距离十几二十里,选择险要地势筑营,如此这般相距不过三四里地的敌我态势,怕是要空前绝后!
彼此营地近在眼前…….或许渤海军上下早已有了心理准备,而董军将士却是无不感到胸中添堵,心间发寒!吕布狠狠一咬牙:准备夜袭!
终于等到了夜间,千余名董军步兵精锐脱去了沉重的盔甲,除去了脚下的军履,左手持盾,右手持刀的摸出了营门,猫着腰向渤海军大营潜去。
大营内,五千名骑兵已经整装待发,只要偷袭部队得手,便会以雷霆万钧之势杀出。
千余名董军好不容易捏着一把汗行过了那片仍然湿润的油地,均是心头一松……从渤海军营门处算,射程稍远的大型弩其实已经够到了此处,只要一发火箭,至少一半的董军先锋都要成为烤猪。
眼看着渤海军营门在望,而整座大营却似乎仍是毫无戒备,除了寨门和寨栅上,几十名渤海军在火光下无所事事的来回巡视着。寨门深处,尽是一片黑漆漆的暗影,连一丝光亮也欠奉。
千余董军渐渐加速,一路小跑着向寨门处杀去,突然间,夜空中响起了一片可怕的“嗡嗡”声。董军们骇然止步,却无法从茫茫夜色中瞧出半分端倪。
下一刻,可怕的贯穿之声成片响起,董军士卒被黑暗之中蓦然现出的箭雨一片一片的射倒,惨呼之声响彻夜空。
“暗箭!”远处正在观战的吕布失声道。再次响起的嗡嗡之声同时传入耳中,他不能置信道:“还有一波?”
董军将士在距离渤海军大营一箭之地受到了难以想象的恐怖打击,然而远处巡守营寨的渤海军士卒仿佛毫无所觉般仍在不紧不慢的来回踱着步子。
统领突袭前锋的董军将官瞧着远处敌军若无其事的安逸洒然,耳畔却尽在回响着部属们垂死的呼号,这两者仿佛结合成无比诡异的恶梦,将他心中那根紧绷的心弦几乎生生拉断……他终于以变了腔调的嗓音大叫起来:“撤!”
约五百名董军将士侥幸逃过了一劫,拼了命的回身逃去,正当他们认为逃出生天之时…….一根火箭划破夜空,准确无误的钉在他们脚下。
轰然而起的大火几乎形成一道火墙。将数百董军尽数裹入火中,烧得他们不断奔跑、仆地、挣扎,其凄厉的惨呼之声连吕布都听得心中发寒。
一个火人跌跌撞撞的冲破了火墙,向着吕布军大营踉跄而来。口中惨叫不断,所有亲眼目睹此景的董军将士无不惨然变色。
吕布突然觉得心跳加快,手心出汗……他想起了南鹰说过的话:“任你武技通天,可是论到在这战场之上…….你怎能和我相提并论?”
他闪电般弯弓上箭。一箭将那火人射得直挺挺的栽倒在地,惨叫之声戛然而止。
在四周将士惊惧的目光中,吕布目露凶光的狠狠道:“加强夜间防御。未经本将许可……任何人不得踏出营门半步!”
是夜,整座吕布军大营灯火通明,所有人均是枕戈待旦,即使是在睡觉也总觉心里揣了个兔子,似乎将有什么事情便要发生…….
果然,睡到半夜时分,突然间营外锣鼓大作,杀声震天,唬得巡夜将士手忙脚乱的便向着外面乱箭四飞,随着一队队将士从帐中冲出,列成一道道防线,这才有人惊觉……营外大火已然燃烧殆尽,漆黑的夜幕下,却哪有半个渤海军士卒的影子?只有营内无数董军将士伸着脑袋,瞧着空气发呆。
“愣着做什么?”麴义阴沉着一张脸大步行来,怒喝道:“回去睡觉!”
“看来,今夜不会安宁了!”吕布沉着脸,森然道:“说不定他们还会继续骚扰我军!”
再过半个时辰,杀声果然再起。董军将士又是一阵大乱,却仍然只是喝了一肚子凉风……
又是半个时辰,杀声起时,董军将士已然有些司空见惯,他们不慌不忙的起身、列队,七嘴八舌的咒骂着,还有人嘀咕道:“下一回,干脆别起了…….还是半个时辰嘛!”
渤海军临时修筑的车墙后,一名军官走过一排排席地而睡的部下,不厌其烦的挨个晃着他们的肩膀:“小子!起来了,要干活了!”
士兵们揉着蒙胧的睡眼,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身来,他们从耳中掏出隔绝声音的布团,迅速穿戴起全套装具。
大群士兵渐渐汇集过来,却是悄然无声,因为他们的足底都缠上一层布帛;看不见丝毫的兵甲反光,所有的杀机都被包裹在有如夜色一般漆黑如墨的披风之下。
“小子们!”南鹰从方阵前大步行了过来:“听到营外的喊杀之声了吗?不要眼红,那都是聋子的耳朵……配相的!”
士兵们发起低低的哄笑。
“要感谢负责扰敌的长沙军兄弟,他们为了你们的致胜之机,一直到现在还没合眼!”南鹰猛然一挥手:“瞧见了吗?董军已经被他们玩得欲仙欲死了,就等着被我们蹂躏了!”
因为临阵之前的纪律,士兵们不能发出雷鸣般的欢呼,他们只能挺直了胸膛,一个个双目发光的瞧向他们的将军。
“打垮吕布,我们便可从容攻下虎牢;攻下虎牢,我们便可长驱直入的进逼帝都;而帝都……并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南鹰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的兄弟们,让我们并肩仗剑,在这片乱世之中杀出一个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园吧!”
在将士们激动的目光中,南鹰抽刀直指吕布军大营:“讨董之战的第一个神话,就由此地开始,由我们谱写!”
“让天下都因为我们渤海军的武勇而震惊吧!”他背向着上万将士,向前迈出了冲锋的第一步:“都跟着本将……杀!”(未完待续。。)
卷五 炎汉烈焰 第六十七章 大捷背后
在历经前后五次虚惊一场的袭营恐慌后,吕布军不仅士气低落,且已达到了身心俱疲的程度,防范心理更是降至最低。
当潮水般的渤海军战士从黑暗之中源源冲出之后,负责了望的董军士卒甚至还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这才有如中了箭的兔子一般弹跳起来,不要命般的狂敲警锣。
大批董军将士睁着迷离的双眼,迈着松散的步伐,拖泥带水的向着防线上缓缓行来,口中尤自骂声不迭。
最前头的一名董军军官抬眼之间,猛然看到对面密密麻麻的人影,不由张大了口,竟是连叫也叫不出声来……期盼了一夜的渤海军突然间终于现身,反倒令所有人陷入了极度错愕的状态,有些人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渤海军战士继续保持着冲势,却纷纷将斜挎在肩上的弩机取下,向对面那些呆若木鸡的敌军射出一蓬蓬索命箭雨。
董军人仰马翻之中,终于有人惨叫道:“敌袭!”
可惜那声音虽然传得很远很远…….然而传至吕布中军时,却根本没有引起半分关注,有人破口大骂道:“这他娘的是谁?学惨叫学得还挺邪乎!”
渤海军终于杀入董军阵列,立时搅起一片腥风血雨,董军士兵们惊恐万状的眼睁睁瞧着对面利刃挥来,很多人下意识的向后便闪,竟然忘记了反击。
南鹰领着十余名鹰将冲在最前面,闪电般抡动的各式兵器在火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凄惨的光辉,有如滚汤泼雪,瞬间便凿穿了董军列于营门之外的方阵,直杀至吕布军大营门内。
营门附近的异声终于引起了吕布军的警觉,各级军官的厉吼声中,一队队盔甲不整的董军仓促从四面八方向着营门方向汇聚而来,然而却已经无法阻止渤海军的肆虐。
渤海军将士们一边尽情的杀戳。一边却抽冷子开始肆意破坏。他们解下悬于腰间的小型油罐,随手掀开一个帐幕便狠狠掷入,再丢一个火把进去。只是一眨眼间,一个偌大的军帐便烧成了一个大火堆,更有不少反应迟钝的倒霉蛋浑身是火的惨叫着冲出,却无意间引发了更多的火头……灯火通明的吕布军大营,为渤海军的纵火犯们提供了一切便利,他们几乎是信手一捞,便能拿到一个火把。
短短的时间内,整个吕布军前营几乎陷入了一片火海。火影晃动之间,无数条身影追逐打斗着,惨呼之声不绝于耳。只不过战事从一开始便呈一面倒的趋势,渤海军几乎是踏着董军尸体毫无阻滞的向前推进。
当吕布匆匆率军杀至,却险些被己方豕突狼奔的溃兵冲散阵形,他气得几乎要一口血喷出,一连斩了十余名溃兵,这才渐渐稳住阵容。
他瞧着前方仍在激战的乱局,正要下达全军杀上的军令。大营的两侧同时传来警号,身后的传令兵骇然叫道:“吕将军不好了!听这号声…….大营南北方向均有敌军袭营!”
吕布双目直欲喷出火来,他狂叫道:“张辽、宋宪,领兵去南门!麴义、魏续。领兵去北门!其余众将,随本将正面迎敌!”
“杀!”董军将士已经从之前的慌乱中恢复过来,心中更加涌起屡遭戏弄的悲愤心情,一起随着吕布蜂涌而上。
正当董军全体调动。分拒南、北、西三方猛攻而至的渤海大军之时,夜色的掩护下,一支由孙宾硕统领的小股奇兵正在悄然向着吕布军大营东面摸去…….
管亥没有辜负“千军辟易”的美名。他一柄长刀有如车轮转动,杀得面前的董军当者披靡,几无一合之敌,然而他杀得性起,竟是一路深入敌丛,最终与吕布碰了个顶头。
在苦撑十合之后,管亥被吕布毫无悬念的一矛刺入肩头,终于见机不妙的返身便逃,而吕布穷追不舍,正要借机斩将立威,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险境地……渤海军实力最强的三大高手典韦、黄忠、李进已经将他团团围住。
这场乱战之中的巅峰对决其实也并没有任何悬念,吕布于斗将之中的旧伤尚未痊愈,怎能敌过如此的王牌组合?他甚至连五招都没有撑到,便被李进一拳震得吐血飞出,若无一众亲卫和部将舍死相救,天下第一高手便要于今夜将星殒落!
待得孙宾硕成功突入敌营后方,一把火烧着了敌军囤粮之所,吕布终于满心悲愤的下达了撤退的军令……军粮一失,纵然守住营寨又有何用?不过也是坐等饿死罢了!再不趁着尚堪一战时撤入虎牢关内,真要全军覆没了!
是役,渤海、长沙两军,在施展了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奇谋妙计之后,趁夜强攻吕布军大营,以四万对四万,在斩杀敌军一万三千人后,硬是逼得吕布大军弃营而退,仓惶撤入虎牢关内。渤海军之名,再次轰传天下!
长安城外,一片起伏连绵的土丘上,一名高大威猛的骑士驻马坡上,低垂着头仿佛正在静心沉思,身后七八骑卫士四散开来,警惕的目光不断巡视着附近的风吹草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尖锐的哨音从远处三长一短的响起,那骑士终于抬起头来,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身后一名卫士立即摸出铁哨,也吹出两长两短的哨音回应。
悠闲的蹄声笃笃响起,一位青衣文士在几名健者的簇拥下缓缓策骑而来,一路上似乎尤在左顾右盼、指点河山,当真是说不出的轻松写意。
望见那青衣文士,那骑士不由一怔,面上情不自禁的闪过一丝喜色,双腿一夹,纵马上前相迎。
“竟是文约兄亲至……”那骑士拱手道:“真是令人意外惊喜!这也足见贵方对小弟的一片维护诚心!”
那青衣文士竟是雄踞凉州的一方霸主韩遂,他微笑回礼道:“客气客气……仲颖兄如今贵为三公,独掌朝政,你都亲自来了,兄弟怎敢失礼?”
若有外人在场听得二人对话,必定会为之动容,原来那骑士竟是当今之世的风云人物董卓。他与韩遂二人均是天下间权势滔天之人,二人相约于长安城外如此隐蔽的所在私会,到底又是为了何等惊天动地之事呢?
董卓听了韩遂之言,苦笑道:“文约言重了,如今兄弟已是朝不保夕,眼看着性命都将难保,还谈什么贵为三公和独掌朝政?”
“有那么严重吗?”韩遂不动声色的淡淡道:“东方联军虽众,却实为乌合之众,难道凭我支援的五万精兵和你自己多年的旧部都不能战而胜之?”
“都是因为那个南鹰,还有孙坚!”董卓阴鸷的目光中尽是痛恨之色:“文约可知?就在前日夜里。渤海、长沙两军施计奇袭吕布大营,并将吕布逼得退入虎牢关内,不仅如此,曹操还引兵抄小路直插虎牢关背后…….如今虎牢关在二十余万东方联军的日夜狂攻下,腹背受敌,形势已是岌岌可危!”
“南鹰确是厉害…….”韩遂丝毫没有露出惊容道:“如此说来,仲颖此次急约我方前来会商,便是为了应对危局了?”
“是!”董卓坦然道:“如今我派出的一十二万大军已经折损近半,这其中包括你借的五万兵马也已死伤惨重……该是你们派出第二路援军的时候了!”
“仲颖。你真是好大的口气!”韩遂哑然失笑道:“你可知我方一共才有多少兵马?一十七万!借你五万兵马已是我军极限,再若轻易动兵,将会使好不容易压服的凉州诸部和周边异族一起蠢蠢欲动……换成你是我,可能冒这样的风险吗?”
“话虽如此。可是我想提醒文约!”董卓沉着脸道:“你我之间,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不仅能为你和寿成洗清叛逆之名,以公侯之名光耀门楣。更一直为你们死死挡住了东方群雄……”
“若我失势败退,你们又将如何?”他终于忍不住心中积压多日的烦恼,大声咆哮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你会不懂?现在你和我说。不能发兵相救……是否存了过河拆桥的心思?”
“瞧瞧!还发怒了?”韩遂突然间绽出一个笑容:“我虽然不能发兵相救,却有一计奉上,足以令你转危为安!”
“哦?”董卓转怒为喜,急急道:“既有妙计还不速速教我?”
“你先命部属们退出虎牢关吧……”韩遂慢条斯理的话语还没说完,董卓又急了,他脱口道:“那怎么能行?虎牢为帝都咽喉,若我主动弃守,要不了两日,联军便会兵临洛阳城下!你,你这是在害我!”
“你方才说……虎牢关已然腹背受敌,难道还当真想要将死守虎牢的数万精锐全部葬送在虎牢?”韩遂突然间冷笑道:“莫要忘记,这其中可有我的人马!”
董卓一滞,几乎说不出话来。
“既然守不住,为何还要死守?”韩遂继续道:“我知道你在洛阳仍有两万人马,加上虎牢之军,凭着这**万人马难道守不住洛阳?当年我率军八万,都没有攻下南鹰两万人马死守的洛阳……你当真想要令南鹰一辈子压在你的头上?”
他见董卓渐渐露出明悟之色,洒然道:“更何况,在洛阳,你还有一着奇兵……可抵百万雄兵!”
“你说什么?什么奇兵?”董卓失声叫道。
“装什么糊涂?”韩遂不耐道:“不放东方联军围洛阳,天子怎能出面?只要天子立于洛阳城头,当着万千将士的面前,严令各路诸侯退去……你说会如何呢?”
“若退去,那么所谓的讨董联盟将会成为天下间最大的笑柄,若不退,便是公然叛汉,从此双方形势逆转……”韩遂发出一连串得意的笑声:“那么恭喜你,天下间的公理将会从此站在你的一方!”
董卓听得双目大亮,点头道:“文约果然是深谋远虑,卓,受教了!”
“你可以回去了!”韩遂淡淡道:“你放心,我和寿成下了这么大的本钱在你身上,自会关注洛阳的一切形势!”
“告辞了!”董卓亦是干脆之人,他毫不犹豫的拨转马头,突又停马道:“还有一事,不得不说于文约知道……此次我军屡遭失利,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贵方的马家大小姐如今正在渤海军中效力,她所到之处,我军中的凉州将士有很多几乎是望风而降……”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试探道:“能否召她返回凉州?否则我军太过被动了!”
韩遂闻言,明显震动了一下,半晌才木然道:“知道了,我会设法的。只不过……”
他突然眼中凶光一闪:“我警告你,无论如何都不要损了她一根头发……否则,那后果你承担不起!”(未完待续。。)
卷五 炎汉烈焰 第六十八章 图穷匕现
虎牢关前,惨烈的攻守大战呈现出越演越烈之势。在成功打破了董军互为犄角的防守阵形后,联军士气更盛,一连多日投入重兵进行强攻,同时开辟地道、挖掘堑濠,将攻击阵地向着虎牢关前逐步推进。
深入山中的曹操所部,在闻听捷报后,立即改变了保守的战术,几乎是不惜代价的发动了人海攻势,同时,一支万人左右的联军生力军也开入山中增援,连场恶战打下来,李傕几次几乎支持不住。明知曹操是要逼着虎牢关守军分兵相援,然而形势危急,若是被曹操突破山道,虎牢关将完全陷于腹背受敌的绝境,李傕只得谴使虎牢关,催促吕布、牛辅调兵相助。
正当吕布与牛辅为了分兵之事各持己见之时,董卓再次派遣李肃来到虎牢关,向他们传达了最新指令……
第二日,郭汜领兵万人出关,直接开赴山中增援李傕,并在抵达战场之初便开始了强势反击,两军均是死伤惨重。曹操惊疑不定之中,只得暂缓攻势,两军再成对峙之局。
而虎牢关前,这一日的攻防战事更是达到了开战以来的最**,就在三万联军再次强攻城关不克,欲要退下休整之时,虎牢关东线三道大门齐开,吕布亲率五千骑兵冲出关来,将正在组织撤退的联军打得抱头鼠窜,若非袁绍亲领本部人马死死抵住,险些被吕布趁势攻破了联军第一道防线。
董军于两处战场上一反常态的转守为攻,令众多联军将领措手不及,一时之间,将帐之中人声鼎沸,无数只手指在地图上戳来点去,几乎捅破了地图。
所有的声音最终汇集成一个疑问,董军如此违背常规的战法,是否意味着他们即将从西面得到充足的援军。令其可以完全不惧渤海军庞大水师的威胁,也可以从容分兵救援虎牢关?
讨论的结果莫衷一是,最终袁绍一锤定音:无论如何,目前联军占据主动和优势,如果董军将获援军,那么更要尽快攻破虎牢!
整个庞大的联军体系被充分调动起来,一切可战之兵都在紧急动员后集中,连一直推说大战之后急待休整的渤海、长沙两军,也在袁绍的苦劝之下,派来了五千兵马。准备加入最后的决战。
两日之后,正当联军集结了十二万大军,准备从四段城墙分别突破,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下虎牢时,他们突然张口结舌的发现:虎牢关上除了旌旗遍布和大批草人外,已然再找不到董军一兵一卒。
而山中的曹操在发现李傕部的撤退动向后,立即不失时机的步步进逼,却被虎牢关撤出的敌军打了埋伏,死伤惨重。
当董军约五万五千人马会合一处。从容向着洛阳方向退去后,曹操终于重整旗鼓的领军与联军在虎牢关前会师。
望着强攻多日不克的城关终于被踏于足下,联军众将心中却殊无喜意,反而一起生出不祥的预感……董卓究竟想要做什么?
渤海军阵前。南鹰正怔怔凝望着前方,无数联军将士正有如一条条细细涓流涌入雄伟的虎牢关内,不时爆发出阵阵威武的军号,令人情不自禁的热血澎湃。而他却是心头一片茫然……
“终于要图穷匕现了!”贾诩策马来到他的身后,轻轻道:“而主公也正面临着最重要的抉择……此战无论成败,我们渤海都将避无可避的成为仅次于董卓的众矢之的。再无半分回旋的余地!”
“我应该怎么办?”南鹰叹息道:“文和,请你教我!”
“主公恕罪!诩无能教你!”贾诩微微躬身,低声道:“先帝在时,其实便已想到了今日之局的出现……他一片苦心,种种后手,不都是为了今日吗?”
“这个混蛋!”南鹰突然破口大骂起来:“老子终于明白了……可是他为何不想一想我的感受?还有辨儿和协儿的感受?”
“真想指着那个昏君的鼻子,狠狠的臭骂他一顿!”他双目喷火,气咻咻道:“还有你老贾,你早就知道了?为何不及早提醒?你这算是什么谋士和军师?”
“主公错了!”贾诩一脸无辜道:“诩也只是一介凡人,纵然想到这种可能,却无论如何不可能预先确定……毕竟,今日之局,在当日也只是一种可能!”
他瞧着脸色铁青的南鹰,微微摇头:“主公,你也无须在此故作委屈……当日在联军众将面前,你信誓旦旦的说要保证我军大义之名!你也早已有了这份觉悟,对吗?”
“我感觉……自己似乎只是一个牵线的木偶!”南鹰的脸色更青:“这种感觉,真的让人很不舒服!”
“为了全局而忍受吞噬心灵的痛苦,最终领导着我们走向胜利……”贾诩平静的目光放射出睿智的光芒,他轻轻叹息道:“这是你,身为一个主公的责任!”
“不要再说了……”南鹰狠狠的呼出一口浊气,仿佛是在发泄般的手臂猛然一挥:“全军!进关!”
气象森严的金殿之上,一个尖利的声音长声叫道:“台乡侯觐见!”
一脸阴沉的董卓手按剑柄,踏着双履,在平滑如镜的地面上踩出一个又一个污秽的足印,最终立于龙阶之下。
他向着龙几后的刘协拱了拱手:“陛下,老臣有礼!”
刘协的目光落在那一行足印污迹上,明显闪过一丝怒意,却是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原来是董卿……听说你巡视长安防务,为何这么快便折返帝都了呢?”
“陛下还不知道吗?”董卓木然道:“东有袁绍、袁术、南鹰等不臣贼子起兵叛乱,如今已经拿下虎牢关,最迟三日之后便会兵困帝都……老臣还有心思去管别的琐事吗?”
“董卿慎言!”刘协听到“南鹰”之名时情不自禁的扭动了一下身体:“若说袁绍、袁术是乱臣贼子尚还罢了,南鹰扬是先帝亲赐天子御令之人,若说他也是乱党,岂不是教天下都笑话先帝的知人之明?”
“陛下小小年纪,倒是深明孝道!”董卓毫不客气道:“先帝已逝,他若在天有灵,定会为南鹰今日之叛而痛心疾首……请陛下下旨,代先帝剥夺南鹰的天子御令,以防其人继续假借天意祸乱天下!”
“这有用吗?”刘协愕然道:“三面天子令牌齐聚一人之手,便是连天子也无权夺回……”
“这个不用陛下烦心!”董卓不耐道:“只要你公告天下,自然会令南鹰在今后使用令牌时再也无法随心所欲……前提是,陛下你要首先对其不予认可!”
刘协再次愕然,不等他说话,便听董卓冷笑道:“陛下你可不要忘记了,南鹰他们反的是我……而我,才是真心拥戴陛下的唯一忠臣!若无我,焉知那些贼子是否会危及到陛下的帝位?”
刘协小小的身躯一阵轻颤,终于颓然道:“好吧!朕即刻下诏,宣布夺回南鹰的天子令牌!”
“不仅如此!”董卓肆无忌惮的踏上一级龙阶,死死盯着刘协:“陛下还要再做一件事!”
“什么事?”刘协显然有些慌乱,他下意识的避开了董卓咄咄逼人的无礼目光,嚅嚅道:“董卿有何事,朕都将无有不准!”
“好!”董卓再次踏上一步:“为了陛下可以江山永固…….三日之后,请陛下御驾亲征,于两军阵前痛斥乱军大不敬的犯上逆举,令他们立即弃械投降,并以诏告天下!”
“什么?”刘协惊得险些从龙几后翻过身去。御驾亲征?还要痛斥乱军令他们投降?鬼都知道,那些诸侯是绝对不可能投降的,这岂不是要将他天子的万金之躯置于刀林箭雨之中?
“不!不可!”他骇然道:“朕虽是天子,毕竟不过八岁…….怎可亲临战线?”
“你还知道你是天子?”董卓森然道:“若你不能行使天子之权,还算是天子吗?”
听着董卓一语双关的威胁,刘协终于妥协,他几乎是带着哭音道:“好吧……朕准奏便是!”(未完待续。。)
卷五 炎汉烈焰 第六十九章 绝地绝计
入夜,洛阳城有如一头趴伏在暗影中的巨兽,陷入了沉寂。因为全城已经进入了临战状态,为了避免暴露防守兵力的部署情况,所有城墙上的火把都被熄灭,唯有城门上的两盏红灯被象征性的保留下来。幽森的暗夜之中,那两点幽幽的火光却似极了洪荒巨兽的无神双瞳,仿佛是在预示着洛阳这座曾经盛极一时的帝都,正在没落中渐渐走向生命的尽头。
一队巡城兵卒刚刚迈着整齐的步伐转过街角,一道身影立即无声无息的从暗影中行出,他迅速来到一处院落前,警惕的向着身后扫视了一眼,才举手在门上轻轻的叩动起规则的暗号。
门几乎是被立即打开的,两人只是沉默的相互点了点头,叩门之人闪身入内,开门之人再瞟了一眼四周,便缩了回去,轻轻合上了院门。
叩门之人轻车熟路的行入二进,推开一间厢房。他在房中一角的书架上摸索着,不知是触动了什么隐蔽的机关,整座书架突然间在“喀喀”之声中缓缓移开,露出其后一路向下的石阶,直通向深不可测的地下。
当那人顺着石阶而下之时,那书架却又神奇的自动移回原处。
沉稳的步履之声在地道之中轻轻回响,一处处内陷于石壁间的微弱火烛映亮了前进的方向,那人不知行出多远,才突然在一间紧贴着石壁的木柜前停下,他伸手从柜中取出一方黑巾和一袭黑袍,罩在身上。
当他缓缓转过身来,跳动的火光洒在他的面上,清晰的照亮了那方黑巾上两个金字:甲一。
宽大的石室之中,不仅最上首的案几后空无一人,两侧席位多达二十二个,也空了一大半。仅有四五人身着同样装束相候。几人面蒙黑巾,瞧不清神色样貌,然而从他们均是垂首不语便能看出,心中都有莫大心事。
见到甲一走入石室,那几人明显是松了一口气,均是起身相迎,面上绣着“丙一”金字的人埋怨道:“怎么这么久?让我们好生担心!”
“没有办法啊!”那甲一长长叹息一声:“如今的洛阳,再非当日我们可以掌控的洛阳了……董卓近日来的疑心病很重,时常深夜还传召群臣,我也是不得不防着一手!”
“你说得对!”那丙一听得一呆。苦笑道:“你道我为何敢这般早来?因为就在一个时辰前,董卓刚刚还找我前去议事……今夜,相信他不会再来扰我了!”
“这便是了!”那甲一点了点头,向着面前几人望了过去:“丁一、寅一、巳一、午一…….咦?”
他轻“咦”一声道:“怎么只有你们五人?除了己一刘表外放荆州,庚一张邈、辰一毌丘毅、申一周毖、戊一郑泰这些人不是下落不明,便是聚在东方联军之中…….如今身在帝都的,不是应该还有未一伍琼和酉一吴子卿吗?”
“这两个人……”站在一边的丁一显然有些不以为意:“一是越骑校尉,一是城门司马,都是负着军职的!值此多事之秋。当然是身不由己!”
“不用等他们了!”丙一沉声道:“甲一已至……公子不在帝都,乙老又重病垂危,当然是由甲一来主持大局!”
“你客气啦……”甲一苦笑道:“如今你身居三公,才是我们之中最具权柄的人。还是由你主持吧!”
“什么权柄?”丙一脚步沉重的迈向自己的席位,缓缓坐倒才黯然道:“虽然我位居司徒,然而却不过是董卓操纵下的傀儡罢了……我相信,他将我等官职安排得如此落差巨大。是蓄意想要制造我们之间的矛盾,若所料不错,一旦形势有变。第一个死的就是我!”
“你的顾虑是有根据的……随着东方联军节节得胜,董卓已然象是一只落入陷阱的困兽,他完全有可能做出任何疯狂的行为!”甲一也坐在自己的席上,长叹道:“我等今夜之会势在必行……要立即想出一个应对之策来!”
“可是……”面上绣着寅一金字的那人颤声道:“且不说日后胜负如何,董卓如今仍然掌控着整个帝都乃至三辅的形势,我们的家人……”
“我知道你们的顾虑,尤其是你,寅一!”甲一的声音冷了起来:“你们家族也算是两世三公的大家,根深蒂固、枝繁叶茂…….否则,你当日便也要一同随着公子出奔了吧?”
“不管其他人是否存着和寅一同样的想法!”丙一突然厉声道:“我劝你们最好醒一醒……董卓对我们知根知底,我们同样了解他的底细!他如今已经独揽大权,会放任我们这些知道他黑暗过去的人一直存在吗?”
所有人一起沉默下来,显然均陷入深深的思忖。
“都不要这么沉重了…….在帝都中,我们的兄弟已经不多了,正应同心同德,同舟共济才是!”甲一终于打破了沉寂,他放缓了声音道:“对啦!丙一你不妨先说说,昨夜董卓召你前去所为何事?”
“最迟两日之后,东方各路诸侯的二十余万大军便会完成休整,从虎牢关直逼帝都!”丙一明显有一些振奋:“董卓完全慌了手脚,他打算逼着天子御驾亲征,所以才召我等重臣前去商议!”
“天子亲征?”众人皆是一惊,丁一立即反应过来道:“董卓是想借着天子,从大义名份上压制各路诸侯!”
他骇然道:“各路诸侯均是打着清君侧之名讨董的,若是反而因为受到天子的当面怒斥,那么……那么!”
他连说了两个那么,竟是浑身一颤,不敢再说下去。
“那么数十万联军士气将一落千丈,十余家诸侯个个辱身败名……”甲一已然帮他接了下去:“而董卓坐实了忠臣义士之名,从此奉天子以令不臣,天下间再无抗手!”
席间再次一片死寂。
“这么说,我们岂不是彻底完了?”有人终于苦涩道:“等董卓坐稳了江山,便是要对我们灭口了吧?”
“砰”有人一拍案几,嘶声道:“只怪当日公子之策,若非他为了将董卓和南鹰一网打尽。怎会有董卓进京的机会?这真是养虎为患!”
“当日的决定,并非是公子一人所定,而是经过所有兄弟的会商!怎么?”甲一森然叫出了那人的真名:“许攸,你还敢心生不忿吗?”
“我,我不敢!”那人一惊,颤声道:“只是一时情急,失言了!”
“不瞒各位说,自从当日公子出奔之后,我仍然一直与他保持联络!”甲一淡淡道:“可惜我如今身份有限,无法掌握董卓的重大决策。所以并未向公子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报!”
“丙一说的没错!”他一直是天干地支的核心人物,更是组织中仅次于乙一的智者,多年来指挥大大小小的事务甚至多过袁绍,此次一番语重心长之语自是令所有人屏息倾听:“董卓如今军政形势不稳,又想借着我们分化天干地支,当然对我们还算客气。然而一旦局势稳定,必定会有鸟尽弓藏之举……各位兄弟,不妨从其平素为人来细思一番!”
“这么说,只有铁了心来跟他干到底了!”席间。有人低吼道:“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错!”甲一断然道:“董卓生性多疑,手段残忍,若是与其硬抗。只会打草惊蛇,更会引来其疯狂的报复!唯一的办法,便是虚与委蛇、保存自身,然而在合适的机会下。以奇兵之计一战定乾坤!”
突然间,急促的步声从石室外响起,令所有人心头一惊。若非听出那只不过是一个人的步声。险些便要一起跳将起来。
一道身影冲了进来,他甚至没有来得及以黑巾蒙面,却令所有人同时看清了那张熟悉的脸庞上尽是惊惶之色。
“酉一,你…….”有人叫道。
“未一死了!”只听酉一嘶声道:“我们的形势大大不妙!”
“你说什么?”所有人一起惊得跳了起来。
“未一?伍琼身为越骑校尉,怎会突然横死?”丙一颤声道:“子卿,消息是否有误?”
“不会错的!”酉一吴子卿行至自己一席,倦态俱现的直直跪坐下来:“就在一个时辰前,伍琼以进献一口绝世宝刀为名求见董卓,却突然间暴起发难……董卓受了一点轻伤,而伍琼却是当场惨死!”
“这个消息,是我酉系潜伏在董卓部下多年的一个死士冒死传来的!”酉一低下头来:“他说董卓目前正在全力封锁消息,显然有借机发难的打算,让我早做准备……”
丁一浑身剧震,险些连身前的案几也带翻了,他狂叫道:“未一是不是疯了?他怎会突然去行刺董卓?他难道不知道,这种卤莽行为极有可能为我们所有兄弟引来杀身之祸?”
“都坐下!”甲一突然沉声喝道,他缓缓坐下,闭上双目:“现在,我们要为一位刚刚逝去的兄弟哀悼……”
几人手足无措的相视一眼,终于都再次跪坐了下来。
一直看到甲一睁开双目,丙一才忍不住道:“事有蹊跷,伍琼怎会突然去行刺董卓?还有,他借口进献的那口绝世宝刀又是从何而来?”
“伍琼……怕是早有此心了!”有人黯然道:“你们难道忘记了?伍琼的兄长又因谁而死的?”
“你是说…….伍环!”丙一猛省道:“不错!当日韩遂兵困帝都,伍环身为城门校尉,追随南鹰一起死守城关,却不幸战死……伍琼是因为痛恨董卓勾结杀兄仇人,这才想要报仇吗?”
“这算是一个合适的理由!”丁一点头道:“可是伍琼哪儿来的宝刀?我们与他相识多年,均是闻所未闻!”
“听说,那是一柄镶着七颗宝石的短刀,当真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酉一补充道:“董卓一见大喜,这才破例于深夜之中接见了伍琼!”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甲一淡淡道:“既然董卓故意封锁消息,那么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二是值此多事之秋他只能继续隐忍,当然……他最终还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因为伍琼的行为已经深深的刺激了他!”
“我会设法将此事通告公子……从今天起,所有兄弟都要谨言慎行,造次行事固然万万不可,如履如临更是欲盖弥彰!”他挥了挥手:“现在,立即归家!”
人影晃动之中,甲一突然向着目光恰好投向自己的丙一做了一个手势,丙一微微一怔,脚下却慢了下来。
“何事?”待所有人的足音消失在室外,丙一才低声道:“你独独将我留下,必有深意!”
“是的!”甲一平静道:“无论是论文武全才的能力和杀伐决断的信心,还是论在组织中的威望资历和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你均是我们兄弟之中最为杰出的人物……若我身有不测,清理门户和扶助主公的大业,只能由你来担任!”
“你什么意思?”丙一缓缓揭开面巾,露出王允那张飘逸清矍的面庞,他皱眉道:“为何说得象是在交待后事?是否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没有!”甲一摇头道:“只不过,伍琼的逝去令我明白,必须要做好应对一切突变的准备……以前你曾经帮过董卓几个不大不小的忙,这令他一直对你高看一眼,这也正是你的机会!”
“我这个司徒有名无实,只怕很难找到机会!”王允叹息道:“仅是能够勉强自保罢了!”
“要的,就是你自保!”甲一蓦然间双目神光大盛,他一眨不眨的盯着王允:“若说我们这班在京兄弟有一人能够在伍琼引发的祸事之中幸免,定然是你无疑……不仅如此,董卓清洗了其他旧人后,反而会对你更加信任!总有一日,你会等到那个扭转乾坤的机会!”
“你?不对……”王允浑身剧震的叫道:“你定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甲一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向着室外行去:“你记着,吕布其人生性孤傲,并不甘心蜇伏于董卓之下,而且他还因为与南鹰的旧交引起了董卓的疑心,正是你日后可以借机突破的重要一环……”
其声袅袅,其人已去,只留一脸复杂神色的王允怔怔的立于石室之中。
出得那座院落,甲一机警的一连避过几拨巡城士卒,终于回到了自宅。
他推开一间静室,点着一盆炭火,静静的凝视着面前的熊熊的火光,突然间长叹一声。
他端起一盏酒樽,将酒水缓缓倾倒在火盆前,两行泪水夺眶而出:“伍琼兄弟……一路走好!今生今世,我何颙欠你的!”
何颙再从案下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却见绒缎面上,一柄短刀长期置放的形状仍是清晰可见,却已是不翼而飞。
何颙随手将那刀盒掷入火盆,瞧着它在火中缓缓焚毁,眼中再次弥漫起一层淡淡的雾气。(未完待续。。)
卷五 炎汉烈焰 第七十章 颠覆之策
距离洛阳正东五十里外,一队队联军将士源源开来,一座座营盘被牢牢扎下,将所有交通要道封得水泄不通。随着前方联军兵力的不断集结,渤海水军的庞大舰队也缓缓向着洛水逼近,洛阳上空战云密布,战事一触即发。
少数有识之士敏锐的察觉到,相比起数年之前那场惨烈的围城之战,此战一旦爆发,其规模竟将远超前次,而且最为讽刺的是,前次之战仍是凉州军阀围城不克,此次倒是换成了凉州军系被困城中……能够一念至此之人,无不心中震动:难道韩遂铩羽而归后改变了策略,是通过董卓终于实现了掌控帝都的目的?那么……此战的根本便是在于争夺皇家正统和天下大义了,谁能够最终胜出,便将奉天子以令不臣,从此号令天下!
正当双方将士积极备战,天下目光尽皆聚焦之时,身为联军统帅的袁绍却正缩于一间小小的军帐之中,与一众亲信部属进行着一场可能影响天下形势的重要对话:
“各位!”袁绍扬了扬手中一卷白帛:“伯求已于昨夜发来密信……董卓杀了伍环,令仍然滞留于帝都中的天干地支兄弟人人自危。而董卓入京后倒行逆施,除了其部下众将,在朝中早已是众叛亲离,这正是我们一举扭转乾坤的绝佳时机!”
张邈忧虑道:“话虽如此,然而董卓在吕布回军洛阳之后,城防兵力达七万之众…….凭我军二十万兵力,真能攻下城高池深的洛阳吗?当年韩遂凭着四倍以上的精锐兵力都没有攻下此城!”
“是二十四万!”曹操纠正道:“我军总兵力达二十四万,除我等联军大营二十万人马,还有南鹰扬和孙长沙的四万兵马!”
“他们?”一位面目阴沉的将领开口了,他便是一直隐于暗中的辰一毌丘毅,自与刘备一同前往丹阳募兵以来,他尚是首次出现在袁绍身侧。他冷笑道:“听说孟德与南鹰一向颇有交情……但是请你不要忘记。当年洛水之畔、张让府中,你可是几次三番欲要杀他而后快的!这么快就与他同声共气了?”
“你说什么!”曹操怒道:“如今我等共诛国贼,正是同心戳力之时,你难道还想着清算昔日恩怨不成?”
听着曹操之言,袁绍微不可觉的皱了皱眉头,出言打断道:“都噤声……渤海军和长沙军仍是消灭董卓的最大助力,不可轻侮!我们如今要做的,不仅是要攻克洛阳,铲除董卓这个最大的威胁,至关重要的是。我们必须考虑天下正统的归属!”
“正统?”张邈愕然道:“正统就是天子啊!他不是此时正在董卓手里吗?”
“我当然知道是天子!”袁绍双目间突然尽是寒光:“可惜,这个天子却是董侯,是董卓一手扶立起来的…….若他亲在阵前斥令我等下马受缚,该当如何?”
“什么?”文丑瞪着一双环眼,失笑道:“一个小孩子罢了,即使他是皇帝又如何?还当如今是太平盛世,天子可以号令天下吗?”
“无知!”袁绍狠狠道:“我们的目的便是奉天子以令不臣,继而挟天子以令诸侯!若我们首先表现对天子不忠,岂不是失信于天下?”
众皆哑然。执大义之名起兵,若是在天子面前先失了忠义,那真是要贻笑天下了!
先帝在时,虽然没有遗诏指明继位者是董侯还是史侯。但帝都乱夜中,连一直身为董侯最大拥护者的董太后,都在委曲求全的窘境中被迫向张让、何进等人妥协,共同扶立了史侯为帝。可以说。史侯才是公认的正统。然而大乱之后,史侯神秘失踪,张让、何进、何苗等人皆死于乱军之中。何皇后再也独木难支,董太后得到了董卓的强力支持,瞬间便将形势倒转过来,董侯在没有任何竞争对手的情况下,迅速登上了帝位。这令一直打着拥史的旗号的袁绍等人同感尴尬,却又无计可施。
袁绍的顾虑不仅不是杞人忧天,更是迫在眉睫的难题。袁绍身为天下首屈一指的名门,其祖上四世三公,皆以忠臣义士自居,即使以在场众人的老谋深算,面对如此头疼的问题,亦是一起默然,均感棘手。
突然间帐中一角有人嘿然一笑道:“想要解决此事,又有何难?”
所有目光齐刷刷的射了过去,却见帐中一角,一个俊秀少年正在不住冷笑。
“是你?”袁绍一怔,他几乎已经不记得此人姓名,只得勉强耐下性子道:“你是荀老极力推荐的人物,若非他于病中仍然对你赞不绝口,本将也不可能准你参加如此重要的会议…….既然你是代表了乙系一脉前来议事,不妨也代表乙系出谋划策一番!”
“谁不知乙系是我们中的智者一族?”人丛中,有人冷笑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能代表乙老?”
“你也说只有乙系出智者,那么……”那少年缓缓起身,双眼望天,鼻子重重一哼道:“凭你也能有识别智者的眼光?”
众人见他小小年纪,却是一脸胸有成竹之状,非但不以为忤,反倒有些惊疑不定……乙一的目光何等老辣?看来这少年确有非凡之能。
袁绍微笑道:“好!便请这位先生不吝赐教吧!”
“赐教不敢当,只是为各位分析一下当前形势!”那少年微微一笑,向着袁绍拱手道:“明公可知,董卓之扶董侯,乃是名不正、言不顺,且其篡立之心已是不言而喻?”
“哦?此话何意?”袁绍讶然道:“董卓虽说强行扶立了董侯,然而董侯在史侯失踪之后已经成为无可争议的皇位继立者,怎能说是名不正、言不顺呢?还有你说董卓心怀篡立又有何凭据?”
“这要从当年王美人怀上董侯说起……”那少年突然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瞧得众人心头莫名一寒,只听那少年继续侃侃而谈道:“王美人偷服堕胎之药一事,诸位可曾听过?”
“什么?”众人中有人讶然叫道,也有人微微点头,显然众人中也并非是尽知其事。
“听说。那是因为王美人畏惧何皇后暗下杀手,不仅不敢向先帝言明身孕,并悄悄服下堕胎药,想要打掉孩子……”袁绍沉吟道:“可惜王美人堕胎失败,仍然生下了董侯,这才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他皱眉道:“你倒是对这些宫中秘辛知之甚详,然而你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正是如此!不过我一直很想知道,若是王美人暗中堕胎并非是因为恐惧何皇后的报复,而是另有难言之隐又如何?”那少年若无其事道:“董侯今年有九岁了吧?听说约在十年前,董卓曾经入宫为太后献寿。不知可有此事?”
“你?你竟是打的如此主意!”以袁绍城府之深,亦为之骇然失色道:“你怎敢…….”
“没有敢不敢,只看做不做!”那少年打断他道:“若是明公以为此计可行,不妨立即安排人手去做……人言可畏,加上董卓力挺董侯的行径,那么世人如何去猜测,又关你我何事?”
帐中突然间静了下来,所有人均目露惊容的望向那个少年……他小小年纪,怎能想出如此毒辣阴狠的计策来?而且谈笑之间。直接就为董卓和前后两位天子套上了万劫不复的绳圈。
“好……好厉害!”袁绍终于呼出一口长气,他迅速在心中将整个事件盘算了一遍,一抹笑容竟是难以自己的浮上嘴边。
“若是如此流言迅速散播开来,确会令天子失去号令天下的威信。我等当然也完全可以将天子和董卓一同打翻在地…….”他双目出神的沉思着自语道:“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继立之人又该如何确定呢?”
“这可就更好办了!”那少年轻声一笑:“当年恒帝暴卒,先帝不也是窦妙、窦武父子在诸位刘氏宗族中挑选出来的?”
“你是说?”袁绍目光一亮:“从现有的刘氏宗族之中挑选一个贤能之君?那么可有合适人选?”
“幽州牧刘虞如何?”那少年断然道:“此人不仅身为皇家宗族的领袖人物。一向德高望重,且为人仁厚平和…….”
他望着袁绍再次一笑:“若明公推他为帝,其人感激之余定当会从此对明公言听计从。而且听说刘虞不过只有一子刘和,亦是明公的知交?可有此事?”
他说到“言听计从”和“只有一子”时,似乎刻意加重了语气,然而除了袁绍之外,却似乎没有人留意到这个细节。
那少年一字一句仿佛皆有深意,一双智慧深邃的目光更是有如直接在向袁绍诉说着真实心意,令袁绍听得心花怒放,似乎所有的言语恰恰说中自己的心事…….
他拍案而起道:“此言是矣!真是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先生……”
袁绍突然愕然住口,罕有的现出羞愧之色:“说了这许久,绍竟然尚未请教先生名讳,真是大大失礼!”
那少年当面一揖:“颖川郭嘉,见过明公!”
“原来亦是乙老同乡……颖川果然尽多人间奇士!”袁绍一脸喜色的亲自转过案后,双手持着郭嘉双臂,欣然道:“乙老重病之中,仍为我等推荐了如此大才,真是我等之幸!”
人群之中,曹操眯起眼睛,望着一脸无所谓神色的郭嘉,自语道:“原来……他就是郭嘉?”
“你认识这小子?”张邈愕然转过面来。
“不!不认识!”曹操微笑道:“只是新近识得一位高人,听他说过郭嘉的名字罢了…….”(未完待续。。)
卷五 炎汉烈焰 第七十一章 乱世智者
静静的帐幕仿佛将外界的嘈杂声音尽皆隔绝,只听茶盂中微微泛泡的水声在“咕咕”作响。
一只修长白晰的手掌执起长柄勺,将清澈的茶水舀入耳杯,扑鼻的淡淡茶香立即弥散开来。
帐帘突然间被撩起,一个人影闪身入内,毫不客气的坐在主人对面,瞧着那袅袅生雾的茶盂双目放光道:“好香……操来得正是其时啊!”
“曹将军……”主人叹息着将一只空耳杯放在那不速之客面前,为他注入香茶:“虽说你才是真正的主人,可也太不重礼仪了!”
“嘿嘿!”曹操尴尬一笑,他爱不释手的捧起耳杯,嗅着那泌人心脾的幽香,打了个哈哈道:“失礼失礼……谁教先生这茶香远播,竟令操一时忘乎所以了!”
他说着迫不及待的饮了一口,感觉着那清茶的芬芳在舌尖打转,继而满口生香,不由脱口赞道:“好!好茶!”
“将军的心情,才是真正的好吧?”那主人淡淡道:“否则值此兵临城下的大战前夕,怎会有闲情逸致来在下这里讨茶喝?”
“操刚收到线报,袁绍也不知道采取了什么办法,竟然轻易派人混入了帝都,并于两日内将有关于天子的谣言散播的俯仰皆是……”曹操有些眉飞色舞道:“这一回,可有好戏看了!”
“听将军之言……似乎亦对当今天子的继立真相心存怀疑啊?”那主人讶然道:“这么说,将军也支持重新拥立一位皇室宗亲为新帝了?”
“也不完全是!”曹操坦然道:“操倒是真心拥立史侯,可惜他至今不知所踪,也不知是否尚在人世……董侯毕竟是董卓所立,不论他是不是真的天子血脉,假以时日也必会令汉室名存实亡。若是想于乱世之中拨乱反正,真正光复大汉神器,唯有破旧立新……先光武帝不正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吗?”
“这么看来……这条流言之策倒恰恰是迎合了以将军为代表的相当一部分人的心事啊!”那主人轻抿了一口茶水。若有所思道:“至于说,最终立谁为新君,怕是仍有一番利益之争啊!”
“先生的那位小友郭嘉,确是一位少年奇才!”曹操一拍大腿道:“起初我等虽然听得他是荀老推荐而来,但瞧他不过一介少年,均存了轻视之心……然而这位郭嘉三言两语之间,却将袁本初和我们说得心服口服!”
“哦!”那主人微微点头:“有志不在年高,这小郭嘉的本事可是连荀氏一门众多青年才俊都为之折服的!”
“听说先生与郭嘉乃是忘年之交?”曹操试探道:“可否请先生邀他前来畅聚一番,操也好当面受教!”
“你啊……这是要与袁盟主抢人吗?”那主人嘴边流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在下可要提醒将军,即使是您。目前也仍是袁盟主的属下!这可不是君子所为呢!”
曹操嘿嘿一笑道:“先生说笑了,操只是喜爱郭嘉之才,怎能说是与袁本初抢人?”
“有在下辅佐,将军难道并不称心如意?”那主人淡淡道:“休怪在下泼将军冷水……但凡以智自居者,多为秉性孤傲自负之人。那郭嘉既已选择了袁绍,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回心转意!”
曹操一怔,慌忙道:“先生多心了,操如今对先生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焉有不敬之心?那日山中对战。先生曾劝操不可轻敌追击,悔不听先生之言,这才中了伏击……操一心倚赖先生,请先生万万不可误会!”
“曹将军一代英雄。如今虽然暂时寄人篱下,却终有云开见日的一天!”那主人平静道:“那时四方奇人纷纷来投,将军只怕是会应接不暇…….而眼前,将军却要学会一个忍字!”
曹操闻言。正色拱手道:“受教了!操……”
突然帐外有人唤道:“禀戏先生,袁盟主帐下参军郭嘉使人前来,请先生出营观敌议策!”
帐中二人相视一眼。同感愕然。那戏先生皱眉道:“观敌议策?董军在前方扎营以拒,已有两日了,却是既不出战也不叫阵,而我军更是保持守势未有丝毫异动……郭嘉这小子找我观的什么敌?”
“军营寂寞,而先生又与他相交甚笃,只怕是借故前来叙旧了!”曹操微笑道:“听说你们昔日与荀家兄弟为友,时常指点山河,纵论天下大事,此次只怕也是如此吧?”
“过去自由之身,当然可以无拘无束!”戏先生一脸无所谓的神色,他以征询的目光望向曹操:“以将军之见,在下应该去吗?”
“去!当然要去!”曹操点头不迭道:“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先生当然要去……并请先生代操致意,谨表问候之心!”
戏先生长身而起,向着曹操拱手示意,飘然出帐。
曹操亦是起身相送,待那戏先生出帐,他才直起身来,面上闪过一丝笑意。
戏先生一路缓缓而行,他一出大营,便在营外的土丘上看到了郭嘉的身影。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郭嘉转过头来,向着戏先生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好久不见了!过得可还顺心?”他看到戏先生与自己并肩而立,重新转过头来,凝视着远方董军那连绵不绝的营盘。
“还行吧!”戏先生耸肩道:“曹操目前势单力孤,羽翼未丰,可说是难有建树,我偶尔为他指点一二,倒也轻松自在!”
“倒是你这小子!”他的目光突然间锐利起来:“突然想出这么一招投杼市虎的阴损之策,可曾向南将军事先知会吗?”
“为什么要知会他?”郭嘉悠然道:“我是怕他瞻前顾后,难下决断,这才帮着他痛下决心!”
“你这么做有些太过草率了!”戏先生摇头道:“如今我们的任务只是潜伏,等待南将军的唤醒……如此肆无忌惮的幕后推动,干扰时局大事的进程,我怕你误了南将军的大计!”
“得了吧!”郭嘉不以为意道:“将在外,君命尚且不授……只要你我是在问心无愧的帮着南将军办事。有什么好顾虑的?”
“你还问心无愧?想出了这么一个阴损狠毒的谣言,你就不怕折寿?”戏先生一指戳在郭嘉的小脑袋上:“你害董卓也就罢了,却把先帝和当今天子也拉下了火坑,你这算是帮着南将军办的什么事?”
“谁说这是谣言?”郭嘉一脸无辜道:“世人不知之事,便全是谣言吗?说不定还真被我一语中的了呢!”
“南将军与先帝那是生死之交、兄弟情深……”戏先生沉下脸来:“你硬是栽害先帝后宫失火,毁他声誉,就不怕南将军找你麻烦?”
“呸!只有愚者,才会想着为逝者挽回尊严!”郭嘉不屑道:“南将军的心意你我尽知,他对董侯继位根本就是心怀不满……而史侯恰于南将军突出洛阳的乱夜之中离奇失踪,我几可认定。定是南将军为了维护史侯,不想令他再次背上天子那道沉重的枷锁而采取的手段!”
“史侯如今……”他望着远方悠然道:“只怕正在南将军部下的保护之下,在山明水秀的地方快乐隐居吧!真是好生令人羡慕啊!”
“你说南将军亦不满董侯继位?”戏先生追问道:“为何却要向袁绍提出扶立一位刘氏宗族为帝?”
“这个嘛,我倒确是动了一番心思!”郭嘉若无其事道:“若非我肯定南将军并非是贪图名利之人,其实他倒是完全有资格做皇帝的…….听说了吗?刘虞在幽州颇有作为,却损害了一些人的利益!”
“你是指谁?”戏先生一怔道。
“至少有一个人,已经恨上刘虞了!”郭嘉淡淡道:“那便是公孙瓒!如今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小小县令了,被表为奋武将军,并封为蓟侯。刘虞到任后拉拢异族。颇得丘力居等人爱戴,而公孙瓒却被排挤到了一旁,加上其师卢植亦是因为给刘虞让道才被召回了帝都…….此二人之争,几乎就要爆发了!否则讨董如此大事。他公孙瓒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那么,你一力撺掇袁绍扶刘虞为帝……”戏先生若有所思。
“当然是为了要打破他们可能结成的同盟!”郭嘉断然道:“从南将军每月一次发给我们的天下密报中不难看出,袁术和公孙瓒早已暗通声气,而刘虞却和袁绍相交甚厚。如果不能给他们之间埋下点祸患……哼哼,我还真怕他们狼狈为奸!”
“你,你是想利用袁绍推立刘虞为帝之事。重新挑起袁氏兄弟那按压已久的矛盾,并激化刘虞与公孙瓒的斗争!”戏先生目露惊容道:“好小子,真是小瞧你了…….这一手端的是高明!”
“无论是袁绍、公孙瓒,还是刘虞,他们的地盘都和渤海近在咫尺!”郭嘉双目寒光一闪:“若是不能令他们死拼硬撼,怕是会对南将军日后发展大大不利!”
“先借着中伤董侯来扳倒董卓,为南将军除去第一个心腹大患……”他作了手掌下劈的动作:“而后,挑衅袁绍扶立刘虞,引发天下关注,并激起群雄内哄,这个时候,南将军借机壮大的机会就来了……我就是这么想的,有错吗?”
“你……没有错!”戏先生怔了半晌,才叹息道:“能够如此设身处地为南将军着想,证明他没有看错你!可是,你有想过南将军的心意吗?以他的为人,会支持你引发天下大乱吗?”
“他会不支持吗?”郭嘉反问了一句,突然间有些没有底气道:“可能吧……他虽然杀人不眨眼,骨子里却是一个老好人!不过,有贾文和在他身边,定会洞悉其中奥义,帮他下定决心!”
“说到贾文和……”戏先生苦笑起来:“你应该注意到了吧?在最近渤海军一连串的大动作中,他却没有丝毫发挥,仿佛已经退居幕后,无条件的支持南将军一切决定!佩服啊佩服!”
“佩服什么?”郭嘉撇嘴道:“那老小子确是你我生平仅见的厉害人物,可是在南将军的光辉笼罩下,却难有大展拳脚的机会,这也是很正常的!”
“你错了!”戏先生正容道:“我必须承认,南将军在近年来的频频动作中,确是屡出奇谋,尽现一个当世名将的本色和能力……但是我相信,一旦他决策失误,贾诩定会不动声色的为他补全一切漏洞!”
“事实上!”他再次叹息道:“在渤海军屡战屡胜的表相下,世人只看到了南将军的战无不胜,却焉知不是贾文和在背后呕心沥血的默默施力?”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郭嘉讶然道:“身为一个智者,又得遇明主,不正是应该将能力尽情施展呈现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再简单不过了……因为南将军是主,而他是臣!”戏先生幽幽道:“如果世人只看到臣下之功,却看不到主公之能,那么岂非是功高震主?贾文和情愿为南将军献上生命,又怎会分夺他的光彩?”
“是这样吗?”郭嘉突然浑身剧震,脸上现出复杂之色。
“所以,我才会佩服他啊!因为如此人物,才是乱世之中的真正智者!”戏先生叹了口气,一指点在郭嘉的脑袋:“论这里,其实你不比贾文和逊色半分!”
“然而这里!”他再一指点在郭嘉胸前:“却是还太嫩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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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炎汉烈焰 第七十二章 唇枪舌剑
当清晨第一缕柔和温暖的日光均匀的洒向大地,远方突然传来了阵阵低沉的号角。大地轻轻的震颤着,无数蹄音步声汇聚成回响不绝的闷雷之声,地平线上,轻扬的尘头之中,一排排步骑战士现出身来,踏着整齐规律的步伐,缓缓开来。从其一望无际的规模来看,其数量至少也达到四五万之众。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与这支大军相对的另一方向,金鼓之声大作,亦有一支庞大的军队迎面开来。但见兵甲耀日、长戈如林,无数面各色旗帜迎风招展,其声势比之对方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号角再起,两军突然均放缓了速度,各有一名骑兵驶出本阵,直向敌方冲去。
两名敌对骑兵瞬间两马交会,然而他们却根本没有交手的意思,只是相互略一点头,便同时拉弓引弦,向着前方一箭仰射而去。
两支长箭反向射出,各自划出优美的弧线,“哧”的一声斜插入土,恰恰落在两支大军最前排将士的前方五步之内。
两支大军同时止步,一时之间,只闻旗声猎猎,战马轻嘶,十余万战士竟是鸦雀无声。
西方大军中,十余名战将从战士们闪身让出的通道中疾驰出阵,于阵前默不作声的勒马收缰。
一身金盔金甲的董卓策马紧随而至,他在众多战将的拱卫下再次趋前几步,挥了挥手。一名旗令官驰上前来,向着东面大军打出一连串旗语。
很快,东方大军中分波劈浪般让开一条道来,数十名将领纵马而出,当先一人正是东方联军盟主、自领冀州刺史的袁绍袁本初。
双方将领放缓马速,向着对方迎上前去。
董卓面上看似从容不迫,然而盯向对面渐渐接近的袁绍,一双铜铃般的双目中却是隐隐寒光闪烁。
短短数日之中。洛阳城中谣言四起,尽在议论当今天子的身世之谜,其矛头竟是直指董卓和当年王美人是否存在不为人知的私情…….很快,这谣言竟然扩散到了军中,连一些将领偶尔瞧向董卓的目光中,都带了一些诡异复杂之色。
董卓不知联军派出的细作为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这种程度,但是他很清楚一点……自己目前面对的那两个最强大的敌人中,能够做出这种事情的只有袁绍!董卓太了解袁绍了,十余年的地下生活中,袁绍亲自发布的类似命令。也不知有多少,这正是他阴狠毒辣的一贯风格。
至于南鹰?董卓想都没想就否定了他的可能……这小子杀人一流,玩弄诡计也是一把好手,可是他绝对做不出这么阴损的事情来!尤其是编织先帝的丑闻,众所周知,南鹰与先帝情如兄弟,他怎么可能使出如此有损先帝声誉的卑鄙手段?
真是无耻!是看出了自己将要祭出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杀器了吗?董卓瞧向袁绍的目光中直欲喷出火来,嘴边却是冷笑不绝……谣言终归是谣言,天子也依然是天子。任你蜚短流长、舌灿莲花,也休想在三五日之内生生将一位天子给拉下宝座!且看你袁本初今日如何应对?一个处置不妥,这叛臣逆贼之名便要扣实在你袁绍的头上!
袁绍迎着董卓仿似吃人般的目光,竟绽出一丝微笑。有如老友重逢、故人相会的欣喜,从容之中却透出说不尽的胸有成竹。
两批人马渐渐接近,终于各自勒马收缰。
董卓正欲开口,突然间吕布从身后轻轻一触他的胳膊。低声道:“没有南鹰和孙坚!”
什么?董卓目光一凝,阴鸷的眼神在对方人丛中一转,将袁术、曹操、张邈等熟人收入眼中。却果然没有发现南鹰和孙坚的影子。
他心中正自惊疑不定之间,却听对面袁绍已经开口了:“仲颖兄,一别经月……分手之时,你我仍是同心辅汉的同僚,却不料再见之时却已是不相为谋!”
“你?”董卓勉强收回心神,瞪着袁绍厉声道:“袁本初,你袁家世受天恩,更以四世三公的美名成为忠君爱国之天下典范!而你当日于天子登基之时,悍然挂节而去,如今更鼓动各地官员大兴乱兵的围困帝都…….你简直就是不忠不孝、猪狗不如!”
他抬起手来,缓缓指过面前东方群雄,傲然道:“念在你我昔日情份上,本官好言相劝……立即解散乱军,向天子当面谢罪,否则一旦大动干戈,不仅尔等身败名裂、死无全尸,更会留下无尽骂名供后人唾弃!”
“咦?仲颖兄真是好大口气!”袁绍眨了眨眼睛:“听你的口气,竟似乎完全可以代表天子?这不禁令本人想到了一个近日来流传甚广的说法……不知你究竟是以什么身份在此与我们对话?”
董卓听得他说到“流传甚广的说法”时,一脸的讽刺之色,险些气炸了心肺,然而面上却浑若不觉的傲然道:“好教各位得知,蒙天子恩典,本官已于前日被授上公之一的太师之职,享权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
他眼珠一转,微笑道:“对啦!令叔袁隗袁老大人因为忠于天子,亦被授予上公之一的太傅之职。这可是你们袁家百余年来前所未有的尊荣!你们叔侄二人,一人兴兵作乱,成为天下贼首,另一人却辛勤王事,得享殊荣……”
董卓说着,不由仰天一阵狂笑:“这倒也真是一段流传千古的佳话啊!”
东方群雄听得他的言语,不由均是微微色变。上公之职乃是指三公之上的公,前汉曾有太师、太傅、太保,而光武帝之后仅有太傅,亦不常设,没曾想当今天子竟会一下子便授出了太师和太傅两职。董卓专权,被授太师倒是不足为奇,而授予袁隗太傅职位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袁绍能够一呼百应的动员天下群雄,凭的是什么?大半倒是靠着袁家百余年来的崇高威望!如今的当代袁家之主袁隗却在董卓的策动之下接受了官职,是否代表着袁家已经被成功分化?
正当群雄一时无言以对之时,突然一个低低的笑声于东方群雄之中响起。接着那笑声越响越大,终于化为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
众人皆愕然望去,却见曹操于马背上笑得前仰后合,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原来是曹孟德!”董卓目光一寒,森然道:“却不知为何发笑?本官说话有那么好笑吗?”
“对不住,对不住!”曹操伸手拭去眼边笑出的泪水,勉强坐正道:“听得董太师一番义正辞严的批判,操受教了……如今只有一个问题不明!”
“哦?”董卓淡淡道:“不妨说出一听!”
“那么,操便放胆直言了!”曹操眯起一对细长眼睛,却瞬间精光流转。他突然间冷冷道:“你董仲颖究竟算是一个什么东西?一个西北鄙人,一个无脑粗汉,一个残忍嗜杀的屠夫……如今摇身一变,竟然也敢在我等大汉忠臣义士面前恣意说教?《史记》中的沐猴而冠,可不就指的是你吗?”
他此言一出,全场沉寂。
董卓一方固然是气得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连东方群雄亦是听得目瞪口呆,仿佛重新认识般瞧向曹操。
突然间。“嘿嘿”、“呵呵”、“哈哈”的大笑声同时响起,联军一方无不笑得打跌。
“曹操!”董卓双目凶光大盛,他狠狠道:“你是否找死?”
“得了吧!吓唬谁呢?”曹操冷笑道:“你我之间,谁不知道谁啊?信不信本人隔天有空便去行刺你?”
“实话告诉你!董卓狗贼!”他一脸杀气道:“自从当日我逃出洛阳后。你派人一路追杀,并杀死了我的挚友秦邵,我曹操便已对天立誓,与你从此不共戴天!”
听着他咬牙切齿的怨毒之言。不仅董卓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战,连袁绍亦是一阵心头发凉。
当日曹操与孙宾硕、黄忠三人共掌天干地支中的会任之家,麾下精锐杀手无数。刺杀的各方高手和各地政要更是数之不尽……如今虽说他久无建树,会任之家也已风消云散,但含愤之下所立的毒誓,仍令深明其底细的人一阵心间惊悚。
场中气氛突然间再次沉默下来,终于有人忍不住打破了这份沉寂。
袁术轻咳一声道:“孟德兄休怒……你与董贼之间的私怨可以暂且放下,今日仍是要以国事为重!”
“不错!”袁绍亦是醒悟过来,他戟指道:“董卓,你窍居高位,斩戮忠良,焚烧宫室,奸污宫女,发掘皇陵,其罪恶祸及鬼神,皇天、后土都遭到了侮辱,神祗的怨恨与百姓的悲愤却都无处可以控诉。如今,我等仁贤之士痛心疾首,云集于此,决心奉辞伐罪,定要光复我大汉天下……劝你引罪自裁,免得死无葬身之地!”
“说得冠冕堂皇……”董卓阴寒的笑声有如从鬼域中传来的低吟:“套用曹孟德刚刚说过的一句话吧,你我之间,谁不知道谁呢?你袁本初昔日做下的种种勾当,比我只多不少,有何面目在此大言不惭?”
“最重要的是…….”他竖起一根手指:“如今天子在我一方,换言之大义在我一方,你们兴兵围困帝都,冒犯天子威严,你们才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哼!”袁绍冷笑道:“且不说董侯的天子之位是否真实?你欺董侯年幼,挟持少主,祸乱朝纲,如今即使混淆黑白、指鹿为马,却也难堵天下悠悠之口,更难挡世间公理正义!”
“哼!说我挟持少主?”董卓仰天长笑:“那么,不妨便请出天子,且任由你们恭聆天音!”
“什么?”袁绍神色一动:“你真的请出了……”
远方董军阵营之中,旗号一变,大群将士再次辟出一条宽道。宽道深处,象征着天子仪仗的黄屋左纛隐隐现出了身影。(未完待续。。)
卷五 炎汉烈焰 第七十三章 锋芒之争
黄屋左纛下,一身帝王装束的刘协沉着一张小脸,缓缓步下车来,一名头戴九旒冕的老臣和一名面容苍老的宦臣随侍身后。
东方群雄中有见多识广之人,见了那老臣和宦臣,均是面上动容,袁绍、袁术、袁遗三人更是瞳孔微收。只因为那老臣便是当代袁氏家主、前司徒、如今身居太傅之职的袁隗,而那宦臣则是中朝之中身份超然、地位尤在十常侍之上的三朝老臣独大人,当日袁绍率军杀入宫中,屠尽宫中宦官,却无人敢于对他有丝毫不敬,这令他几乎已经成为如今整个中朝硕果仅存的人物。
“天子驾临!”长长的呼喝声中,董卓及其所属无不侧身,恭敬施礼,唯有东方群雄却是面面相觑,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仍感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放肆!”袁隗首先怒喝道:“尔等皆为汉臣,看见天子为何不拜?”
袁绍、袁术、袁遗三人见袁隗率先发难,均是沉默不语,其余群雄也颇多袁氏的门生故吏,亦苦笑不言。而曹操却是并无顾忌,他装出一副愕然之相道:“袁老大人所指天子,不知是哪位天子?”
“当然是本官面前的这位天子!”袁隗冷然道:“董侯乃是先帝血脉,史侯如今不知所踪,理应由董侯继立!曹操你是否故意装疯卖傻?”
“袁老大人教训的是!”曹操语气恭谨,面上却是殊无敬意,他淡淡道:“然而,近日来民间、军中均广为流传一则说法,不知老大人是否有所耳闻?”
“民间谣言,皆为痴人疯汉之编造,如何入得了贤者之耳?”袁隗冷笑道:“本官不听也罢!”
“袁老大人当然是贤者!”曹操不卑不亢道:“然而您说民谣之流皆为痴人疯汉编造?这可就有些大不敬了!”
他语气亦冷道:“当年光武皇帝正是因为笃信《赤伏符》,这才据此纵横天下。实现了大汉中兴的宏愿……如今您一口咬定这些都是编造,是否对先帝存有不敬之心?”
曹操之说虽然有些生搬硬套,硬是将近日刚刚散播于帝都附近的传说与当年刘秀的起家谶言拉在一起比较,然而一旦涉及先帝,却无异于当头一棒,震得袁隗都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董卓身后,一个阴柔的笑声响起:“曹孟德倒是能言善辩,然而谶有阴阳之说,更有真伪之分,当年向光武帝进献谶言者何止千数?先帝却是慧眼独具。并非是来者不拒,这才进退有据,终成一代伟业。由此可见,众多谶言流语之中,也非事事可信,更非凡夫俗子所能认清其本质!”
此人漫不经心的一番言语,却是连消带打的好生厉害,首先排除了袁隗的大不敬之嫌,因为即使是先帝也并非轻信每一条传说和谶言;其次又借着先帝之明暗讽。轻信关于董侯流言者,不过只是一群凡夫俗子罢了!
东方群雄听得心中均是一凛,一起将目光落在那出言之人的身上。只见那人不过二十余岁年纪,面容清秀。一身文官装扮,正现出一脸的淡笑。
“尊驾何人?”曹操习惯性的眯起一双细长的眼睛,向那人望去。
“有劳孟德兄动问了!”那人微一拱手,欣然道:“下官便是李儒。现居郎中令之职!”
群雄一阵恍然,原来此人便是董卓另一位爱婿、号称董军中第一智者的李儒。听说此人与吕布一文一武,俨然是董卓手下并称第二的领袖级人物。
“原来是李兄!”曹操拱了拱手道:“李兄虽然言之有理。然而空穴来风岂非无因?何况如今这则传说事关大汉正统、国之安危?若李兄自认可比先帝之明,当然可以一言否决。否则……”
他嘿嘿一笑:“你我均自认汉臣,还是谨慎国事为好,切莫因一时之失而成为千古罪人,日后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先帝?”
曹操这番言论虽属强拉硬扯,却动辄牵上国事和先帝,令在场众人均感难以辩驳。
听到曹操“你我均自认汉臣,还是谨慎国事……”这一席话,一时之间,与会双方均生出诡异奇怪的复杂感觉,似乎两军大战数十日,死伤十数万人而形成的对峙之局,其后续演变,竟将完全取决于当前正在唇枪舌剑的正统之争。
李儒闻言,却是微微一笑道:“孟德所言甚是!当年武叔曾借子贡之名来诋毁孔子,却不料反而成就了孔子的圣名和子贡的贤名……由此可见,但凡谣言四起之时,便该设法令水落石出,如此一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世人自知!”
曹操、袁绍等人闻言,均是心中凛然,听这李儒的口气,竟对证明董侯的皇子身份胸有成竹,难道他们确有什么留存至今的铁证不成?
曹操试探道:“听李兄所言,李兄似乎便握有实证?”
“那倒不是,下官哪里握有什么实证……”李儒摇头道。
曹操心中一喜,想要证明亲缘关系,最好的办法便是滴血认亲,然而先帝已逝,此计当然无法施行。他最怕的便是先帝留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私密,为董卓一方所握。不过,此时听李儒的口气,显然是没有。
他正要长笑一声,却听李儒又道:“只不过,下官虽是没有!别人却是有的!”
曹操再次吃了一惊道:“那人是谁?”
“便是老臣!”一直一言不发的独大人突然上前一步,哑声道:“能够证明当今天子乃是先帝嫡出血脉的证据,便在老臣身上!”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连袁绍都忍不住颤声道:“独大人此言当真?何不当面示之?”
众目睽睽之下,独大人返身从天子车驾上恭恭敬敬的捧出一只玉盒,从中取出一卷白帛抖开。
众人一见之下,均是“咦”的一声。
但见那白帛之上正画了一位十岁左右的少年君王,黄金旒,十二串白玉珠,一张俊秀稚嫩的面庞上却透出一股威严之气,其相栩栩如生。俨然便是刘协。
曹操冷笑一声道:“独大人请恕无礼,你取出董侯画像,这又算得什么证据?”
“住口!”独大人厉声道:“睁大你们的眼睛瞧瞧,画中之人究竟是谁?”
袁术眼尖,突然间骇然道:“难道?这,这是先帝之像?”
众人一起惊得呆了,再次将目光投向那画像。果然细观之下,画中少年皇帝虽然面貌与刘协有七八成相似,却是生得更加俊美几分,脸庞也稍长了一些。正是似足了刘宏成年之后的样貌。
袁绍有如五雷轰顶,失声道:“这画,这画是从何而来?”
曹操亦觉头晕目眩,却仍然强辩道:“焉知不是临时根据董侯相貌伪造的?先帝已逝,你们如何证明这是先帝少年时期的容貌?”
“放肆!”独大人上前几步,将那画像高捧而起,口中大喝道:“你们仔细瞧瞧这画帛的年份,还有画像之人的落款……如此铁证如山之下,尤敢轻言狡辩。是否甘心做那不忠不义之臣?”
众人再次凝视瞧去,只见那白帛已然微微泛黄,显然经历的年代已经不短,而那落款之人的名讳。更是令所有人一起动容。
“刘褒!”有人惊呼道:“莫非便是那位前蜀郡太守吗?”
“不错!”独大人点头道:“永康元年,先帝初登大宝之时年方十一,此画便是由刘褒为先帝亲绘,而老臣不才。正是亲睹此事之人!”
闻独大人这么一说,东方群雄一起哑然。这刘褒乃是近百年来最杰出的画师之一,以画功细致如生而闻名天下。其代表作之一的《云汉图》,人见之均觉热浪扑面,而其另一幅作品《北风图》,人见之却觉凉气袭人。由此可见,其人画功已达登峰造极之境。
既然这幅先帝画像出自刘褒之手,又与董侯如此相似,其间的亲缘血脉已然确认无疑。
一时间,东方群雄人人面如土色,说不出话来,只听董卓却在不住口的冷笑。
袁绍见曹操亦是目瞪口呆,显然已是毫无招架之力,不由心念电转,他突然森然道:“纵然是先帝血脉又如何?如今我们要议的,不是何人为帝,而是如何保得我大汉江山!”
“袁绍,你这是什么意思?”董卓怒道:“天子身份已明,你怎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想要令我等俯首称臣不难!”袁绍狂笑道:“然而陛下却首先要答允我等一事!”
“说!”刘辩终于开口了,他仍然绷着一张小脸,却是尽显天子威仪:“念你等均曾是有功于社稷之人,若肯迷途知返,朕又何尝不愿成就一个宽仁驭下的美名?”
“请陛下……”袁绍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向着董卓戟指狂叫道:“当众诛此国贼,以正天下视听!”
董卓一张脸蓦的铁青,却出人意料的强忍下来,显然是因为好不容易令东方群雄承认了天子身份,不愿当众露出专横面目,以免授人以柄。
“袁绍!”刘辩皱起眉头:“你口口声声指责董卿是国贼,可有真凭实据?否则凭他如今的太师地位,你便是公然诬蔑上官!”
他瞧了一眼身侧的董卓,微笑道:“前一阵子,蔡邕还专门写了一篇《荐太尉董卓自乞闲冗章》,其文笔优美、言简意赅,朕至今仍然记得不少…….太尉郿侯卓,起自东土封畿之外,义勇愤发,旋赴京师,先陈便宜,列表奸滑群慝情状,辞意激切,感物寤灵。精兵虎臣承持卓势,奋击丑类,漏刻之间,靡有孑遗……上解国家播越之危,下救兆民涂炭之祸,然后黜废顽凶,爰立圣哲,天心聿得,万民赖佑。”
董卓听了,面上泛出难掩的得意之色。而东方群雄听得“列表奸滑群慝情状”、 “奋击丑类”等句,一起面容抽动,怒色不可抑止。
“真是巧了!”袁绍木无表情道:“陛下可知?太原太守臧旻之子、广陵郡功曹臧洪亦为董太师写得一篇文章,且听臣下为陛下一诵……”
只听他慨然念道:“贼臣董卓承汉室之微,负甲兵之重,陵越帝城,跨蹈王朝,提挚幼主。越迁秦地,残害朝臣,斩刈忠良,焚烧宫室,烝乱宫人,发掘陵墓,虐及鬼神,过恶烝皇天,浊秽薰后土。神祗怨恫,无所凭恃。兆人泣血,无所控告。仁贤之士,痛心疾首,义士奋发,云兴雾合,咸欲奉辞伐罪,躬行天诛…….”
臧洪此篇《讨逆檄文》本就写得文锋锐利、剑拔弩张,而袁绍语声慷慨、言辞激昂,更是将整篇文章诵出了一股雄壮磅礴的浩荡气势。闻者直如千军万马扑面而来,无不动容。
东方群雄中有人脱口叫道:“说得好!”
而董军诸将一起怒目而视,有人怒吼道:“好胆!”
“董贼之罪岂止如此?”袁绍双目寒芒暴涨,一眨不眨的与对面双目喷火的董卓对视。口中大喝道:“陛下请向身后一观,好生瞧一瞧董贼属下兵马的真面目……昔日韩遂反贼祸乱凉州,继而兵困帝都,几令先帝呕心沥血。并令多少忠于大汉的英勇将士血洒疆场?”
“而今,这些凉州叛军竟与董贼沆瀣一气,堂而皇之的得以入主帝都?”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先帝英灵不远。陛下你怎可如此不辨忠奸?”
瞧着袁绍几欲择人而噬的狠厉目光,听着他重提当年韩遂围攻洛阳的旧事,刘协终于现出一丝怯色,情不自禁的向后缩了一缩,竟是不敢多言。
“吾辈汉之忠臣义士,若无能清除君侧,复我大汉神器……”袁绍猛一咬牙,森然道:“便只能另立明主,重振河山!相信历代先帝在上,均会为我等之行而默默称许!”
如此石破天惊之言说出,不仅董卓一方人人大怒,连不知内情的东方群雄亦是人人色变。
“袁本初,你终于图穷匕现了!”董卓仰天狂笑:“说一千道一万,你就是看不得我董卓扶立新君的盖世奇功!还另立明主?先帝直系血脉在此,你还敢立何人为帝?”
“先帝直系血脉又有何用?”袁绍既然已经彻底撕破了面皮,索性再无顾及,他轻蔑道:“照你如此说法,那么光武帝岂非也无资格承继大位?但凡刘氏皇族血脉,我等尽可择一位人品端厚、能力杰出的人物来拨乱反正!”
“各位义士!”他振臂大呼道:“你们说是也不是?”
东方群雄一起省悟过来,若任由刘协继承帝位,只怕在场之人将会人人落得个乱臣贼子的下场,均大叫起来:“正该如此!”
“你们说得那个人品端厚、能力杰出的人物?”董卓亦是老奸巨滑之人,他突然间明白了:“说的是刘虞吧?”
“是又如何?”袁术冷笑道:“刘虞是东海恭王之后,人品俊秀、恩厚宽仁,他在幽州治政期间,连百姓都编出歌谣赞颂他的功德,如何不能为帝?”
袁绍愕然瞧向袁术,一时之间完全不明白袁术的真实想法。须知他与天干地支属下暗中议定拥立刘虞之时,何曾事先与袁术商量?为何袁术明知刘虞与自己相交甚笃,却仍是一力支持推他为帝?难道……
董卓一双铜铃般的凶睛杀气大盛:“果真是一群乱臣贼子!正统天子在此,你们竟敢当面妄言废立?那刘虞何德何能?你借他一个胆子,再瞧能不能轮到他来做这皇帝?”
“至少也能轮到他来辅政!”曹操冷笑道:“刘虞至少贤名远播,仁能治下,忠以卫国……比之你那猪狗不如的屠夫之名强上万倍!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名列太师?”
袁绍闻言,心中突然一动,如果不能顺利推动刘虞为帝,至少也可以推他成为首辅,只要能够驱走董卓,那么朝政之事还不是任由自己掌控?何况袁术那么主动的为刘虞出头,如果两人之间有什么龌龊,自己岂非得不偿失?
一念至此,他立即叫道:“陛下,臣下曾经有言,只要能够清除君侧,臣下等仍愿奉您为帝……臣请,立即剥夺董卓一切勋职,召刘虞入京辅政!”
董卓瞧着手足无措的刘协,终于一股子血气直冲上头,他怒发如狂的吼道:“凭刘虞那厮也配代替我成为首辅?你让他站在我的面前,瞧他够不够资格?”
袁绍正要反唇相讥,突听身后不远处一个人淡淡道:“不错,刘虞确是不够资格……而你董卓,更加不够!”(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石破天惊
听得那人熟悉的声音,无论是董卓一方还是东方群雄,无不身躯一震,齐齐将目光投向那人。而刘协更是不可抑止的颤抖起来。
一面黑鹰大旗迎风招展,南鹰白马黑甲,一头飘逸的散肩黑发亦是随风飘动,面上仍是平素那一贯静若止水的从容神色,尽现卓尔不群的超然气质。
在他身后,数十面银色披风闪烁着一片耀目的光辉,数十名渤海鹰将策马相随,其相或威猛、或宁逸,或杀气腾腾、或渊渟岳峙,更有几名英姿飒爽的女将点缀其间,共同散发出的强大气势连吕布亦是感到一阵心悸。
“南鹰!”董卓从牙关狠狠迸出这个多年来令他既恨且惧的名字:“你好大口气!刘虞不配,本官更不配……”
他突然间仰天长笑:“难道你认为凭着先帝赐予的几块天子御令,便可以一直只手遮天?本官现在便可以告诉你……”
“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他暴喝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休想再以先帝令牌掣肘当今天子!”
“你说的是这个?”南鹰从怀中摸出三面洁白无暇的玉牌,凝视着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才叹息一声:“先帝果然是高瞻远瞩……今日的局面,他多年之前便已经预见到了吧?”
董卓和袁绍双方诸人眼见着那三面玉牌,无不神色一变,目光中皆有难掩的贪婪之色。
却见南鹰将三面玉牌重新揣入怀中,他策马前行,淡淡道:“想要说服当今天子,不用这三面玉牌……也是一样!”
李儒见着南鹰策马一路前行,已经穿过东方群雄之列,渐渐逼近本方,不由色变道:“南鹰扬,听说你是先帝爱将。更与先帝有过生死之交……以你的忠臣爱国之志,应该不会做出对当今天子不敬的逆行吧?”
“你便是李儒吧?果然是一位杰出的人物!”南鹰眉宇间的淡漠仿佛透出一股深深的疲倦,他平静道:“当然……本将曾在先帝面前立下重誓,无论是董侯还是史侯继位,均会衷心拥戴,至死不渝!”
听南鹰如此郑重其事的当众表决立场,东方群雄无不失色,曹操更是失声道:“汉扬,你说什么?”
袁绍和袁术更是相顾骇然,渤海和长沙已经成为整个联军最具份量的一支力量。若南鹰阵前向刘协宣誓效忠,不仅会令董卓一方声势大振,更会瓦解数十万联军的军心士气。
袁遗忍不住喃喃道:“南鹰……你疯了!”
袁绍惶然道:“可是汉扬,讨董之前你明明说过,你会确保大义……”
“什么是大义?”南鹰蓦然回首,双目如电的射在袁绍面上:“忠于大汉,便是大义所在!”
“好!”李儒情不自禁的喜动颜色,他几乎为这份意想不到的惊喜而生出如入梦境的疑惑。然而,两军阵前。数十万人众目睽睽之下,向以言出必行闻名于世的鹰扬中郎将已然将话说得分明,再也由不得他反悔收回。
“那么!”李儒努力咽下一口口水,竭力使狂跳的心脏平复下来:“便请南鹰扬下马。行觐见天子礼!当众代表渤海一方向新君宣誓效忠!”
“没有问题!”南鹰在东方群雄面如土色的神色中,缓缓下马,向着刘协行去。
他终于与刘协四目相对,两人神色皆透出复杂难明之色。却是久久无语。
“南将军!”李儒等的不耐,心中更隐隐生出一丝不妥,不由催促道:“还不速速拜见天子?待见过天子。还要与太师、太傅两位当朝辅政大臣见礼!”
“袁太傅当然是要见的!他不仅是重臣、名臣,更是值得本将尊敬的长者!”南鹰仍是目不转睛的望着刘协,却是头也不回道:“至于太师?那是一个什么狗屁东西?本将此生,绝不承认世上有这么一个官职……倒是有一个犯上逆天的董贼,本将一会儿再去踹他的屁股!”
“你说什么?”董卓一方无不面色剧变,李儒更是惊得手足无措,袁绍一方终于露出喜色。原本也知道南鹰不会这么轻易承认董卓的名份,却想不到他如此强硬,竟是大有见过天子之后便立即翻脸动手的威胁之意……这个鹰扬中郎将,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无数双目光的注视下…….
“你都听到了吧?”南鹰向着刘协柔声道:“他们都希望我来拜见天子,现在,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大胆!”李儒厉声道:“南将军,怎可如此言语无忌?竟敢与天子你我相称!”
刘协在南鹰温柔的目光中,身躯却越抖越是厉害,直如筛糠一般。终于,在数十万人有如痴呆一般的目光中,他向着南鹰盈盈拜了下去:“侄儿刘协……. 拜见皇叔!”
瞬间,空气仿佛凝固,连风声也为之停顿,东方联军群雄无不呆若木鸡,而董卓一方更是面如死灰,李儒只觉一颗心儿跳得有如打鼓,他呻吟一声,险些从马上坠了下去。
董卓眼中尽是绝望之色,他不能置信的大叫道:“陛下,你疯了!你是天子啊……你唤他做什么?”
袁绍更是变了腔调的叫了起来:“这!这不可能,天子称他皇叔?他明明就是姓南!”
“协儿,你仍然是一个好孩子!”南鹰拍了拍刘协的肩膀,目中尽是欣慰和怅然交织成的复杂之色:“起来吧!你需要向着文武群臣、千万将士,甚至是整个天下,作出一个交待!”
在南鹰鼓励的目光中,刘协颤抖的身躯渐渐平稳下来,他突然间用尽力气大叫道:“先帝遗命,无论是哪位皇子承继大位,均要奉南鹰入朝不趋、赞拜不名、见君不拜、行叔侄礼,并由南鹰全权辅政,违者……退皇帝位!”
轻风似乎再次流动,将少年皇帝的清脆声音远远传送出去。
一时之间,数十万大军尽皆鸦雀无声,众臣、群雄更是被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震得头晕目眩,几疑梦中。
“陛下!南将军异姓之人,怎可尊为皇叔?”出人意料的,竟是太傅袁隗首先颤声道:“这与大汉定制不合啊!”
“据先帝说,皇叔身负绝大使命,未竟之前尚不可恢复刘姓!”刘协断然道:“然而先帝说过,皇叔刘氏宗族的身份不容置疑!”
听得刘协如此说法,连吕布和曹操均是眼角直跳。绝大使命?这个南鹰,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都听清了吗?”南鹰转过身来,向着所有人淡淡道:“天子金口玉言,确认了本将的身份!无论本将做什么,都是奉行天下大义……”
“现在,我想问你一件事……”他再回身向着刘协,缓缓道:“是否愿意随我离开?”
“谢谢皇叔!”刘协面上闪过挣扎之色,突然间坚定道:“但是朕身为天子,岂可轻易移驾?纵观历史,天子可以失命、失名,却绝不能失都……失都对于天子来说,丢失的不仅仅是天下人心,更是天命!”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小的身躯中瞬间迸发出不可动摇的皇气尊严:“只有继续留在帝都,朕才算是一个真正的天子!无论结局如何,朕都会在帝都之中稳守祖宗留下的江山!”
董卓一方闻言,终于从如丧考妣的气氛中挣脱出来。皇叔又如何?只要天子仍在帝都,帝都仍在己手,便仍有扭转乾坤的机会。
而董卓更是长出一口气,只觉手心之中尽是冷汗。只因为,方才只要刘协同意随南鹰而去,他便要不顾一切的捍然开战!
南鹰炯炯的目光直视着刘协,终于现出一丝暖意,他低低道:“好孩子,没有给你父皇丢脸……然而正如先帝所说,做一个乱世中的应劫之君,苦了你了!”
“你今日为我做得已经够多,再不用在董贼面前为我做任何事……保护自己,相信皇叔,终有一日会来救你!”他突然凑在刘协耳边道:“否则,皇叔便只能立你哥哥为帝!”
在刘协浑身剧震之中,南鹰迅速抽身而退,他翻身上马,向着联军一方驶去,头也不回的大喝道:“恭送天子回朝!”
袁绍等人完全不能把握到形势的变化,只能愕然随着渤海鹰将一同撤回本阵。
而董卓则厉声道:“你们听到了,还不送天子返回帝都?”如今,董卓已是巴不得刘协立即回朝,否则他一旦反悔,意欲随南鹰离去,那么形势便不堪设想了。
南鹰纵马驰回联军一方,他拨马回身,凝视着天子的黄屋左纛渐渐消失在远方的天际,突然间振臂高呼:“本将今日便以天子之叔、辅政大臣之名宣布,董逆属下的文臣武将和军吏士卒,皆为叛军!凡忠于大汉的将士,战后论功行赏!”
联军十数万将士一阵沉默,猛然间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袁绍和袁术相视一眼,心儿均是直沉下去,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再不能掌控任何形势。
“呛”的一声,鹰刀出鞘。南鹰长刀一指,狂叫道:“讨逆之战,由此开始!”
大地震动,蹄声轰鸣,响彻云霄的怒吼声中,渤海军近万骑兵有如一片黑色的潮水狂涌而出,率先向着对面的董军发起了冲锋。(未完待续。。)
卷五 炎汉烈焰 第七十五章 骑虎难下
汉初平元年五月,发生在帝都洛阳外的一场惊天大战将整个天下的视线都牢牢的吸引了过去。只因此战不仅规模浩大,战况激烈,更发生了一件足以影响天下的大事----天子竟于两军阵前公然承认了鹰扬中郎将的皇叔身份!
这似乎令之前有关鹰扬中郎将种种令人不解的谜团有了答案,先帝第一爱将的庐山真容、怒触天颜却不受惩罚的真相、三面天子御令花落渤海的谜底……在那场历时半日的激战中,素以精锐擅战闻名的凉州军和并州军竟在渤海军的猛烈冲击下不支溃败,令二十万东方联军趁势掩杀,终获大胜。这则消息传出,令天下震动,鹰扬中郎将之名和渤海军的无敌威名再次轰传于大汉的万里疆土。
董军大败之后退入洛阳死守,而联军一方亦付出了相当代价,不仅无能立即围城,反而后撤近百里,静候身后各州各郡源源不绝而来的粮草兵马。虽说形势再成对峙之势,然而明眼人均知,董卓在得不到凉州援军的窘境下,再难防守其漫长的防线,帝都洛阳……极有可能要再次易主了!
正当交战双方正在努力从大战之后的疲惫中复苏,此战引起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更是惊爆了天下人的眼球……幽州牧刘虞率先举旗,以皇室之名支持南鹰讨逆之举,并承认南鹰的宗室身份,随之荆州牧刘表、益州牧刘焉、兖州刺史刘岱等汉室宗亲中的杰出人物纷纷发表声明,表明拥护当今天子、支持南鹰辅政的立场,并一致声讨董卓逆行。甚至一向籍籍无名的刘备都亮出了中山靖王之后的宗室招牌,加入公开声援南鹰的行列。一张张传示天下的檄文,有如连续不断的地动,将大汉举国上下震得目不暇接、目瞪口呆!
一时之间,江河日下的大汉皇权几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空前高度,所有刘姓宗族大有同仇敌忾、共振河山的一往无前之势。
鹰扬中郎将南鹰的传奇故事。更是传播天下,连之前解除疫情、平定黄巾、力拒叛军的种种事迹都被好事之人大加传颂,并衍生出无数令人瞠目结舌的夸张版本,令其声威之盛,可说是一时无两。
天下人尽在猜测,以鹰扬中郎将的声望之隆、兵马之强,加上联军已在讨董战争占尽上风,相信很快便可以结束战事,而未来的帝都也将由鹰扬中郎将完全掌控,天下和平、大汉中兴似乎已经现出了分外清晰的曙光。
然而。事实真是如此吗?
洛阳城外,渤海军大营,一场空前紧张严肃的议事正在挑灯进行。
参与议事之人不过十余人,然而南鹰、高顺、贾诩、李进、高风、马元义、司马直等渤海军政巨头却均赫然在列,甚至还包括了一位极其重要的人物-----从鹰巢匆匆赶来赴会的程昱。可以说,所有南鹰一系的重要人物均已齐集。
沉默良久后,南鹰终于首先发言,他语气现出少有的凝重:“当前两件大事,一是要尽快攻下洛阳。驱逐董卓,二是要设法如何平安撤返渤海!”
“真的不能暂时占据帝都吗?”李进发出怅然叹息道:“将军之名如今正如日中天,正可借此成就辅佐幼帝、再现中兴的不世之名…….”
“如果那么做!”程昱苦涩道:“我敢保证,灭顶之灾便会提前来临……若主公如今亲提二十万大军。并有数州之地以为根据,情况自当另当别论!”
“声名如日中天……有用吗?”贾诩亦是冷笑道:“当日李膺的名声比之主公如何?嘿嘿……天下模楷李元礼!连胡人都肃然起敬的人物,竟让几个奸臣小人说弄死就给弄死了!乱世之中,具备强大实力才是第一位的!”
“主公的身份终于大白天下。可说是一柄双刃之剑!”马元义喟然嗟叹:“凡我治下军民百姓,当然是欢欣鼓舞、民心更稳、士气更盛……然而我们在羽翼未丰之前便暴露了这最后的秘密,已经引起了天下间所有野心家的一致敌视!”
“对此!”南鹰木无表情道:“也许本将确是草率了。但是绝对不会后悔……当时形势危急,若我再不出面,董侯极有可能陷入莫大危险,袁绍一方下定决心要否认董侯的天子名份,一旦董卓认为董侯再无价值,他必死无疑!先帝托孤之重,令我别无选择!”
“当今天子如此年幼,却真是一个厉害人物!”贾诩突然怔怔道:“我几乎可以肯定,他所以毫不犹豫的当众承认主公的皇叔身份,便是打着这个主意……;辅政皇叔之名既立,那么他的天子名份更是稳如泰山,真是一着两全其美的好棋!”
“所以说,图穷匕现之后,我们似乎无限风光,却终于骑虎难下了吗?”高顺一阵烦躁,他一拳擂在案上:“讨董之战必须早日取胜,否则我们辛苦打下的大义之名将会受到天下间心怀叵测之人的百般诟病,反之……实力不济之前,我们只能放弃掌握帝都的千载之机,否则只会成为第二个困守帝都的董卓,招来天下围攻!是这么一个现状吧?”
帐中一片沉寂,终于贾诩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就是如此!”
他垂下头来,低声道:“天子认叔之后形成的恶劣影响,甚至已经超出了诩的想象。刘虞、刘焉、刘表、刘岱等汉室宗亲如此迅速的做出反应,证明他们已经将主公列为超过董卓的头号大敌!只是如今大义所趋,他们仍然需要借助主公之名来水涨船高罢了……一旦他们在天下人的心目中得以与主公同列,那么,他们便会换过一副嘴脸了!”
“他们行动神速,个中原因耐人寻味!”程昱冷笑道:“若说这其中没有袁绍、袁术二人暗中煽动策划,杀了我也不信……不过这两人真是不可小觑,竟能想出如此以油灭火的毒计!”
“换成我也是一样!”马元义摊手道:“既然无法从讨董之战中争夺更多利益,那么与其火中取栗,不如火上浇油…...相信董卓一亡。这两个狗贼便会编织出一套针对我们的罪名,再次拉起一支天下联军来!”
“真是恼人啊!不行就豁出去了!”高风不甘叫道:“全面放弃渤海,将渤海、鹰巢、太行、泰山所有的人马全部聚集在帝都!谁敢来犯,就打他娘的!”
“胡闹!”四五个声音一起大喝起来。
“再敢说出这么幼稚的言论……”南鹰冷冷的目光扫了高风一眼:“直接降回去做什长……你是想我们这些人都送死还不够,还要拖上所有的兄弟吗?”
“站得越高,摔得越重!”他突然间苦笑起来:“本将一直这么讽刺别人,却从来也没有想过,竟有一日是由本将来吞下这颗苦果!”
“高处不胜寒啊……”随着南鹰重重的一声叹息,整个大帐中再次沉默下来。
“南弟,事已至此。何必困扰其中?不管如何,我支持你的决定!”高顺沉声道,他一双虎目尽是宽慰之色:“至少,董侯已经暂时安全了……而你也无愧于先帝重托!”
“大哥!”南鹰眼中现出一丝暖意。果然…..不管自己如何任性妄为,这位宽厚体贴的义兄都会毫无保留的支持自己。
“现在,还是议一议攻下洛阳的方略吧!”高顺转移话题般将目光落在案侧高悬的地图上:“正如之前所言,我们即使想要撤回渤海,跳出这个泥潭,也必须建立在打下洛阳的基础上……否则。你堂堂辅政皇叔如何向天下人交待?”
他站起身来,行至地图前,指点道:“鉴于我军连番大战已经造成相当数量的战斗减员,我意……全面启用当年建设的四条城外地道!”
高顺在地图上代表洛阳城的方形图案上连指四方:“入夜之后。选拔一万精兵,从四面同时潜入城中,先开城门,放入城外大军。再围南、北两宫……”
他话音未绝,只听一个幽幽的声音道:“真是不明白了……为何定要攻下洛阳呢?而且还要凭着一己之力来展现实力,眼看着便要成为天下公敌了。难道你们还嫌不够树大招风吗?
“你?”所有人愕然瞧去,却见张梦依伸手托着白玉无暇的面庞,正睁着一双明亮智慧的明眸,出神的盯着地图。
“什么意思?”南鹰皱眉道:“梦依,你若有什么妙计,何不爽快说出!没见这都已经火烧眉毛了吗?”
“我的意思其实很明白……”张梦依背负双手站起身来,一脸智珠在握的娇憨神色:“连街上的混混们打架都知道,如果逼不得已必须打出第一拳,那么便绝不能打出最后一拳!否则必会为被打者牢记,招致最猛烈的报复!”
“你说的我们何偿不懂?可是如今……”马元义摆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姿势:“这最后一拳,也由不得我们不打啊!”
“没有错!既然必须要打,便不能打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张梦依一指点在地图上:“这个人,便是董卓!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如今已是风头太盛,若打败董卓的功劳也计在我们头上,那么真会殆祸无穷了!”
“说得好!梦依小姐不愧是女中智者,但是却有两个问题!”高顺鼓掌,欣然道:“第一,小姐说我们最后一拳必打,请问打在何处?这可是要向天下交待的,由不得半点牵强!第二,我们不打董卓,当然会有袁绍、袁术之流为了争夺天下美名去抢着打,难道真的将这份盖世奇功拱手让于这些狼子野心之徒?”
“高大哥果然心思缜密!”张梦依目露惊容,仿佛重新认识般瞧向高顺,却随即嫣然一笑:“我可以先答你的第二个问题……董军与我们连番大战,尽皆败北,其兵势士气均已不复盛时,洛阳可说必破!而袁绍、袁术明显是我们将来最强劲的大敌,这份不世之功当然不能任由他们攫取……”
“各位均是才智之士,怎会忘却一个我方的重要人物?”她微笑着耸肩道:“若由他攻破洛阳,亦算我们成人之美了!”
“你是说?”几个声音同时脱口叫了起来。
“孙坚!”贾诩平静道:“梦依小姐的灵思妙策,实令我等惭愧啊!”
“不错不错!”所有人一起恍然大悟,更有人叫道:“正是,长沙军与我军亲如兄弟,若由他们立此奇功,不仅袁绍等人无计可施,更可令我们不张不扬,却尽赚其惠!”
“贾先生,你少来了!”张梦依却娇嗔道:“瞧你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便知你早已想到了!”
贾诩微微一笑,却道:“议事之时,我一向便是这张水波不兴的呆板脸庞,却令小姐误会了!”
南鹰听得精神一振,连忙道:“梦依此计果然绝妙!然而,你尚未解答高大哥的第一个问题……我军若想抽身退出,必须要有一个极度合理的理由,换而言之,必须要有一个不得不征伐的强劲敌人,这才能堵上天下人的悠悠之口!这样的敌人,一时半刻间却是何处去寻?”
“这个嘛……小妹便不敢擅自做主了!”张梦依再次现出招牌式的古灵精怪神色,她的目光落在一个一直沉默的人身上:“她若不答应,便没有办法了!”
“什么?”帐中一角,一直怔怔出神不语的马云萝感受到瞬间聚焦在自己身上的众多眼神,不由愕然抬头,无限美丽的玉容因为错愕而显出的动人神色简直美不胜收:“你们说我?”(未完待续。。)
卷五 炎汉烈焰 第七十六章 北上之议
联军连营,帐幕接天,人头如蚁,无数联军将士正在忙忙碌碌,他们整备物资、打制器械、摩刀砾剑,随时准备向着帝都洛阳发起了讨逆战争中最为声势浩大的攻城大战。
连营中央的一座大帐中,一场宴席正在言论风生的良好氛围中进行,无论宾主均是笑容可掬,谈笑不绝,令帐中气氛分外高涨。
最上首的位置上,两张案几斜斜相对,袁绍端坐其间一席,正满面春风的端起酒盏,向着另一席的南鹰抬手示意,口中欣然道:“南鹰扬……不!要称皇叔才是!皇叔先前许以讨贼大义之诺,果然是胸有成竹,且由当今天子当众金口说出这个石破天惊的大秘密,真是令我等震惊至无以复加…….”
他向着座下众席的群雄、将军们喝道:“而今我军士气如虹,眼看着便可一战平贼!诸位,还不共敬皇叔?”
席间众人无不轰然应诺,一起举樽道:“敬皇叔!”
南鹰瞧着下方一张张似乎送抱推襟的面容,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亦堆起正心诚意的微笑,欣然举樽道:“本将不胜酒力,只能虚应其事了……多谢诸位!本将也祝各位英雄于讨逆之战中大放异彩,日后封侯食邑、光耀门楣!”
“多谢皇叔吉言!”在群雄、众将一片欢声笑语的附和声中,宴会气氛被似乎被推上了**。
帐门撩处,久违的文丑匆匆闪身入帐,他行至主位前,先是恭敬的向着南鹰行了一个军礼,随后凑在袁绍耳边窃窃私语。
袁绍突然间神色猛的震动了一下,他有些吃惊的转过脸来,盯了文丑一眼,似乎在再次质询。当看到文丑以肯定的神色猛然点头后,才将目光投向南鹰,目光中尽是复杂之色。
“怎么了?”南鹰若无其事道:“有什么最新消息吗?”
“文丑刚刚从冀州督运新兵和粮草来此,他带来了一个消息,恰与皇叔有关……”袁绍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文丑,你不妨向着皇叔和众位将军的面当众道来吧!”
“是!”文丑再向群雄行了一礼道:“末将五日前离开冀州时,从隐秘渠道听到了一则消息。乌丸诸部闻听各路英雄正与董逆激战,已然开始秘密动员,准备集结十万骑兵南下,一为趁虚夺取幽、冀诸地。二为报当日南将军大破乌丸之仇……有证据表明,蛰伏已久的张举张纯、匈奴各部以及黄河对岸的白波军,都开始蠢蠢欲动。相信是因为几位乌丸大人在从中挑唆鼓动,只要乌丸大军成功侵入大汉腹地,他们都会蜂涌而来。”
“什么?”席间,好几人一起骇然惊呼起来。好几路诸侯的地盘均在冀州,若是被乌丸抄了老窝,那可大大不妙。
袁绍的脸色也很难看,他新得冀州数郡之地。尚未完全稳定形势,更有韩馥余部暗藏不臣之志,若是再被乌丸人趁虚而入,只怕将会令自己好不容易建起的根据地受到难以挽回的重创。
只有袁术却是无动于衷。甚至有些幸灾乐祸,他的领地在南阳,完全不虞受到乌丸人的威胁。
他盯着袁绍的凝重之色,慢条斯理道:“唉呀!这可真是飞来横祸……本初新为冀州刺史。值此危难之时,是否要考虑一下回军守土?”
袁绍面色更加铁青。他如何不明白袁术的龌龊心思?如今董军形势不利,眼看着便要洛阳失守、节节败退。正是联军群雄趁胜进击、夺取战果的绝佳时机,而袁绍身为联军盟主,纵然不能盖过拥有皇叔身份的南鹰,却无疑可以得到仅次于南鹰的荣耀和声望…….若是此时回军救援冀州,袁术便可趁机取而代之的成为联军盟主,自己岂非前功尽弃?
正当袁绍心中大乱,南鹰却不动声色道:“据本将所知,乌丸人正与匈奴人联手共抗来自鲜卑的强大威胁,怎会突然间集结起一支十万人的大军?这消息是否有失实之处?又或是董卓一方故意散布出的调虎离山之计?”
袁绍心中一动,情不自禁的向着袁术望去。霎时间,他几乎怀疑,这条假消息并非出自董卓的手笔,而是袁术……
“好教鹰扬中郎将知道!”文丑立即如实答道:“据说新任幽州牧刘虞已经利用其在各族的崇高声望,说服鲜卑人暂时退兵,乌丸人可能是因为强敌退去,而好不容易聚集起重兵,却又不甘就此散去,这才生出南下的想法!”
“刘虞是不是疯了?”有人脱口道:“既有本事说服鲜卑人退兵,为何任由乌丸人南下?”
又有人道:“听说刘虞在乌丸人中的威望更高,当年他在担任幽州刺史时,乌丸人甚至还主动增加了朝贡的礼品。若说刘虞无能阻止乌丸人的进军,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此言一出,帐中立时吵成一片。
有人道:“董卓入京之初,便代天子拟诏,封刘虞为大司马、进襄贲侯,其拉拢之心可说是一览无遗。难道刘虞存心要暗助董卓一臂之力,这才对乌丸人南下无动于衷?”
“不可能!”有人反驳道:“刘虞为人忠厚仁义,更在日前公然发表讨董声明,他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引狼入室的愚行?”
“呸!”有人冷笑道:“谁说刘虞忠厚仁义?此人在世人面前装出一副生性节俭的模样,连穿的衣袍都打着补丁,可是私下里却有人看到,他的妻妾们个个都身着昂贵的绫罗……由此可见,此人不过是一个欺世盗名之人!”
帐中争执之声更加猛烈了。
“肃静!”袁绍断喝道:“此消息尚未经过证实,怎能如此妄加评议?”
他向袁术淡淡道:“公路,你与公孙瓒一向交情不错,而他此刻正受刘虞节制,近日可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这个?”袁术露出错愕之色:“倒是没有…….不过公孙瓒的同窗与部将刘备此刻正在座中,何不向他问个究竟?”
袁绍见他推脱得如此干净,再联想到当日与董卓阵前对决时,袁术曾对自己意欲推立刘虞为天子的主张全力支持,不由心中疑虑更甚。
不待袁绍开口相询,刘备已于座中长身而起,向着袁绍拱手道:“禀盟主,备已近两月没有与公孙将军通信,实在无法证实消息的真伪……然备以为,与其在此百般犹疑,不如请出一位大将分兵北上,若确有乌丸人提兵犯境,当可以拒,若消息不实,也可进一步展示武力,令北方异族更加不敢稍动!”
袁绍和袁术同时心中冷笑,这么简单的道理谁人不明?然而关键点就在于…….谁愿意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而去北方与乌丸人硬磕?
“那么,不知刘县令可有心中人选?”袁遗冷笑道:“如果真是刘虞从中弄鬼,这位北上之将又将如此处理此事?”
“下官确有一位心中人选!”刘备却坦然道:“那便是鹰扬中郎将!其因有三,一者刘虞身为汉室宗亲的领袖人物,错非鹰扬中郎将的皇叔身份和天子令牌,何人可以压服?其二,鹰扬中郎将在幽州将士中亦享有极高的声望,请他前去必可事半功倍;其三,如果乌丸人确实来犯,那么以渤海军屡次与之大战并战而胜之的实力和经验,更是最佳人选!”
所有人愕然以对,更有人几乎要笑出声来。这个刘备,他是白痴吗?以南鹰今时今日的身份,他怎么可能从善如流的听取一个小小县令的意见?这可是意味着,他将放弃拨乱反正、重掌帝都的天赐良机啊!
而南鹰亦是愕然,却几乎想要抱着刘备亲上一口。这个刘大耳朵,难为他竟然主动提出了自己一直有心无力说出的想法!
众皆瞩目之下,南鹰作出沉吟之状,正当所有人都当他要婉言相拒时,却听他淡淡道:“事关皇室宗族的体面尊严,更牵涉到国家危亡,何况乌丸人还是打着向本将兴兵报复的旗号……本将只怕是责无旁贷了!”
袁绍、袁术同时露出不能置信的震惊之色,而刘备和曹操等人却是一起动容,现出敬佩之色。
“事关紧急,本将现在来不得再与各位商议后续之事……”南鹰举起酒樽,眯起眼睛的凝视着樽中的白色浑浊酒水,仿佛是自言自语道:“然而,亦来不及等待渤海方面的后勤辎重……此去幽州千里之遥,却是令人好生头疼!”
“当然是由我等筹集!”好几个声音同时迫不及待的叫了起来,这其中,竟然便有袁术的声音。而袁绍却是盯着南鹰呆呆出神,一时之间,他已经完全迷茫了……这个南鹰,他究竟真是为国为民、不计得失的忠臣义士,还是另有什么潜藏于水下的真实目的?可惜,无论他如何脑中千算,也完全不能找出半丝不妥之处。
终于,强烈的喜悦将所有的疑心全部冲去,他长身而起,向着南鹰深深一礼:“皇叔忧国忧民、不辞劳苦,确是一位真正的英雄人物……但凡皇叔有何吩咐,我等无不全力办妥!”
南鹰微笑着望向袁绍,心间猜测着此言是否袁绍有史以来向自己说出的最真之言,口中却叹息道:“那么,本将也就不客气了。若想安心北上,本将确有几件小事需要和袁盟主商议一番。你懂的……”(未完待续。。)
卷五 炎汉烈焰 第七十七章 盘点得失
茫茫水雾之中,滚滚黄河有如一卷巨大的画轴,延伸向无穷无尽的天际,亘古不竭的水流和万载不息的波涛,展现出气吞山河的磅礴气势和万马奔腾的宏伟景象。
一支庞大的舰队从蒙胧水雾中现出身影,浩浩荡荡的向着大河下游而去,南岸上,亦有一支骑兵大军同向推进,隆隆蹄声与河水的奔腾咆哮之声相互交织,汇聚成雄壮深沉的乐章。
无论是河面上的舰队,还是河岸上的骑队,其上均打出一面面黑鹰大旗迎风招展,仿佛在向世人昭示着这支水陆大军的真实身份。
南鹰卓立于帅舰之上,凭栏眺望远方河天相接之处,心中尽是患得患失的复杂情绪。
终于脱离了有如泥潭一般的帝都战场,这令他精神一振,生出海阔天空的放松之感。然而对于刘协那份难以磨灭的愧疚和对仍然身陷帝都的马伦的牵挂之情,却令他怅然若失,无法平静。
从这场战事的一开始,南鹰便从来没有想过进据帝都,无论这座雄伟的城池是否最终会在董卓的孤注一掷下被焚烧殆尽……帝都地处黄河中游南岸,横跨伊、洛、涧几条河流,北倚邙山,南对伊阙,东据虎牢,西有崤坂,确是一个恃险防御、虎踞龙盘的地方,而其居于天下之中,更成为兵家必争之地。不过,在如今的形势下,帝都已然成为一座波涛汹涌中的孤岛,四面八方尽是野心勃勃的割据势力,谁占据了帝都,便要承受来自各个方面的压力。帝都,正如一片喷香油腻的肥肉,却只有胃口够大、肚量够大的人才能试图一口吞下,再慢慢消化。
凭着渤海如今的实力,显然还远远达不到能够掌控帝都以及周边诸郡的程度。董卓拥军达十二万之众。又有韩遂、马腾的支持,却仍然陷于劣势,便是一个明证。
凭心而论,董卓外有凉州强援,内有太后靠山,加上本身亦是朝庭宿将,属下精兵强将不可胜数,又及时捕捉到了灵帝殡天、史侯失踪的绝佳时机,推立董侯、独揽朝政正是其时。可惜……他的心太急了,树下的敌人也太多。只凭南鹰、袁绍、袁术这几位领军人物,便已令他左支右绌,难以招架。
袁氏双雄靠着四世三公的家世和多年来形成的庞大人脉,旬月之间便鼓动起十余家诸侯共同举兵讨董,如此神速和强硬的反应,显然超出了董卓的预估。接着南鹰领渤海强军横空杀出,打得董军节节败退,尽失战场主动,更令天下间观望的诸方人马立即做出了阵营选择……那便是强者为尊!待得天子阵前认叔。更令整个形势完全倒向讨董联盟一方。原因无他,军事失利,大义亦失,再跟着董卓蛮干只能是陪他殉葬。
至此。渤海军出战前定下的战略部署已经基本达成,削弱董卓力量、令渤海大军天下布武、成功奠定大义名份等一系列战略目标均已实现,之后的讨董之战,便可以靠袁绍和孙坚等人来完成……联军只能胜利。董卓必须败亡,这既符合渤海目前发展的利益,也迎合了历史发展的必然。南鹰必须牢牢的保证这个结局。否则一旦袁绍等人反而败在董卓手中,那么南鹰再也无法于重重迷雾之中看清未来。
未来必须要改变,也必然会改变,然而正如南鹰对于洛阳的态度一样,在没有绝对的力量保证己方可以一直胜利下去前,他只能选择放弃。
力量……南鹰紧紧的握住了拳头,自来到这个时代,多年来纵横不败,奇逢际遇更是数之不尽,然而自己却终于还要无奈的承认一个事实:他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主公!”一个轻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竟然没有如平常一样听出我的足音?是在烦恼自己的实力吗?”
“老贾!”南鹰头也不回的叹息道:“你果然……就是一个妖怪!”
“彼此彼此!”贾诩微笑着与他并肩而立,共眺远山近水的奇丽景色,口中道:“刚刚接到鹰巢传书,他们转来了汉中太守王累和巴郡太守苏固的再次宣誓效忠之意。他们做事都很谨慎,在没有得到你的同意之前,不会向外界暴露出自己的立场,只能以这种隐密的方式,来表达对皇叔的忠诚!”
“不过,他们也均提到一事!”贾诩有些隐忧道:“益州刺史刘焉,正极力笼络益州各郡、各县官员,加上他已经成功占据了以成都为中心的大片土地,颇有借乱一举彻底控制益州的图谋!”
“你现在,明白我当日为何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阻止刘焉入川了吧?”南鹰淡淡道:“可惜,还是功败垂成!”
“前日与仲德分手时,他亦表达了未能完成此任的内疚之情!”贾诩叹息道:“主公确是高瞻远瞩!”
“指示鹰巢和两郡,全力防范刘焉,必须确保我们在益州的利益不受动摇!若我所料无误,董卓的败亡指日可待!”南鹰不动声色的泄露天机道:“而大汉未来的相当一段时期内,会是群雄争霸的乱局……韩遂、马腾继续称雄凉州,袁绍、公孙瓒占据北方,当然,我们目前也算是北方诸侯之一,另外嘛,就是刘焉、刘表、孙坚、袁术、曹操这些人了,对了,还有两个人……吕布和刘备!”
“吕布和刘备?”贾诩明显一怔道:“旁人也就罢了,此二人目前并无十分根基,也能雄据一方吗?”
“真正的英雄人物,绝对不会一直隐藏自己的锋芒!”南鹰有些出神道:“你瞧着吧……随着董卓兵败身死,整个天下的局势将会再起剧变了,群雄之间那场你死我活的兼并之战将不可避免!”
“所以说,又被主公预料到了吗?”贾诩微笑道:“主公之所以制造出刘虞可能勾结乌丸人入侵的丑闻,便是想先行在幽州打出一片局面吗?”
“你,你错了!”南鹰终于侧脸诡异一笑:“难得能让天下第一智者也猜错了,本将真是欣慰啊!”
“我猜错了?”贾诩脸上笑容一滞道:“不会吧?正如刘备所说,主公通过黄巾之战和平叛之战,已在幽州享有相当高的声誉。那里的兵马有很多都是卢植的旧部,对将军您应该怀有敬畏之心,而旁人更不知道的是,两位匈奴王子几乎已对您宣誓效忠,乌丸一方更在您和云萝小姐的恩威之下噤若寒蝉……这正是我们夺取幽州的大好时机啊!”
“首先,不管我们如何制造烟雾,刘虞都绝不可能做出引狼入室的行径,他应该是一位真正的君子…….这一点,将很快便从乌丸人虎头蛇尾的佯攻中得到证实!”南鹰摇了摇头:“其次,以我军力量。攻下幽州不难,却同样会引来各方非议和敌视,更会背负上同室操戈的骂名。刘虞此人,声望太高,纵然对其心怀不满之人,竟然也只能从他妻妾身上来做文章…….本将,也是通过诸侯们对于刘虞的态度,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绝不能由我们来做这不义之人!”
“最重要的问题!”南鹰轻轻一拳擂在扶栏上:“我军可以攻下幽州。却绝对守不住幽州,真是讽刺啊!”
“原来,主公竟然已经能够看得这么远、这么准!”贾诩目中露出一丝敬服:“怪不得,你会如此烦恼我军的实力!”
“是!”南鹰点了点头:“不瞒你说。依着梦依所献之策,之前我托云萝去向乌丸诸王说项时,仍然存着借机夺取幽州的心思……而眼下,我倒是想通了!在没有足够力量守住成果前。万万不可好高骛远。贪多嚼不烂,只会卡坏我们自己的喉咙!”
“更何况,如果依靠着异族来夺取土地。先不说天下人如何看待我们!”他目中寒光一闪:“这些异族自恃有功,日后必成祸患!”
“自己的土地,必须靠着自己的力量打回来!”南鹰缓缓握掌成拳,傲然道:“否则如何能够令将士归心、百姓安居?”
“主公,你确是变了,令人刮目相看!”贾诩听得呆了半晌,才道:“那么说,此次费了这么大阵仗,我们只是达到从洛阳战场上急流勇退的目的啊!”、
他苦笑道:“云萝小姐不辞劳苦的于数日间奔波上千里,若她知道这结局,会不会生气?”
“不会!”一个柔美的女声平静道:“能够听到汉扬说出如此志向远大的心声,纵然我再跑上一遭,又有何妨?”
贾诩骇然回首,却见远处那位佳人正缓缓侧过身来,留下一个无限美好的侧影。
“我的娘!”贾诩呆了半晌才道:“这么远,她怎能听见的?而她的声音,就象是响在耳边一样!”
“奇怪吗?”南鹰耸肩道:“不要忘记,那可是足以挑战吕布的高手!”
“嘿嘿,说的也是,有这么强悍的女中豪杰日后主掌渤海的半壁江山,真是我等之福…….”贾诩突然间神色古怪的盯着南鹰:“希望也是主公之福!”
“咳……恩!”南鹰用力清了清嗓子,见马云萝已经渐渐行远,这才一把揪着贾诩的衣领,恶狠狠道:“老小子,你想说什么?是否对你家主公存有不敬之心?”
“怎么会呢?”贾诩眼珠直转道:“啊!是了,说了这半天,主公尚未说出此行的真正目的?既然不攻幽州,那么我们该当如何呢?”
“在洛阳战场上,我们有得有失,却是得大于失!”南鹰松开手掌,再次凭栏远眺:“幽州的天下,应该会落到公孙瓒手中,弑杀刘虞的不义之名也只能由他承担……如此一来,与幽州毗邻的冀州,将会成为他的下一步目标,那么我们只要等待他与袁绍两败俱伤后,便能渔人得利!”
“什么?难道说眼下什么也不做吗?”贾诩愕然道:“要等到那么遥远的将来,才能暴起发难吗?渤海毕竟只是一隅,我们的发展速度将会因此受到极大的限制!”
“待从幽州打一个转,我们先回渤海整顿,再派一支奇兵潜入司隶,瞧瞧有没有什么便宜可拣…….”南鹰沉吟道:“有得必有失,目前我们已经得到了大义之名,再不能奢望其他的利益!”
“何况,我们仍有不少事情要做!”他苦笑起来:“战死兄弟的善后之事,还有上万名民众的迁徙安置,都是迫在眉睫之事,够我们忙活了!”
“能够得到这么多河南民众的归附,也算是一大收获了!”贾诩点头道:“乱世之中,空有土地没有民众,亦是无用!”
“不过…..”他的眼珠再次转动起来:“归程之中,我军穿州过郡,也难保没有董卓一党的逆臣会扰风扰雨,倒是可以趁机除去!”
“什么董卓一党?”南鹰目瞪口呆道:“老贾你又想使什么毒计?千万不要轻取妄动啊!”
“主公之言差矣!”贾诩拉着南鹰步入舱中,指着地图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即使是在我们渤海之侧,也仍有心怀叵测之人在觊觎窥测,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他的手指重重点在地图上渤海的西面:“河间国!河间王身为皇室宗族,竟敢至今没有向辅政皇叔表明拥护之意,其不臣附逆之心,已经昭然若揭!我们……”
南鹰终于叫了起来:“说了半天,你还是要抢地盘啊!”(未完待续。。)
卷五 炎汉烈焰 第七十八章 意外风波
天空中的雄鹰突然发出清越激昂的鹰唳,双翼在天空中盘旋着做出一连串优美的鹰舞。
“快!向将军发出信号!”地面上,一名天眼战士蓦的大叫起来:“东南方向,约十五里外,有大批人群正在接近,从密集程度看,应该是一支兵马!”
南岸的骑兵集群中令旗翻飞,向着驶于大河中的旗舰发出了请示。
很快,旗舰上的令旗做出了回应。呜呜的号角声中,舰队和骑兵大队都停了下来,一队约百人的小股骑兵迅速脱离了大队,向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大批战车隆隆驰来,与骑兵们依托河岸,共同建立起防线,数艘巨舰也缓缓贴近河岸,做好了远程火力支持的准备。
“太大意了!怎么只派出一支百人小队前去察敌?”旗舰上,南鹰盯着远方已经成为一片小黑点的骑兵小队,向着身后的崔玉秀点头道:“告诉将军们,必须亲自领着人接应!”
“是!将军!”已经升为总旗令官的崔玉秀躬身施礼,亲自向着河岸上的骑兵方向发出旗语。
尘头滚滚中,又有一支千人骑队向着骑兵小队的方向追了下去。
“我们现在行至什么地段?”南鹰扭头向着崔玉秀问道。
“回将军话!”崔玉秀毫不犹豫答道:“我军已过酸枣,目前仍是在陈留郡境内!”
“搞什么名堂?”南鹰自言自语道:“如今各郡主力几乎都集中在洛阳一线,怎会冒出一支军队来?”
上千名百姓惊慌失措的奔行着,他们原本可以四散而逃,然而一览无遗的平原地形令他们根本无所遁形,反而令人群在慌乱中下意识的越聚越紧。
蹄声震动中,上百名身着紧衣的骑士分别从逃难者的两侧包抄过来,最终将他们死死堵在口袋形的包围圈中。
那些骑士们手持兵器,大声斥喝着百姓。逼得长长的队形渐渐缩成一团。
面对数量远少于己的骑士,百姓们其实不乏年轻力壮之人,却没有一个人敢于挺身而出的对抗,反而尽数现出惊恐欲绝之色。
远方,蹄声再起。约三百余名骑士一窝蜂的涌了过来,将百姓们围得更加紧密。
两名身形魁伟的大汉越众而出,四道凌厉的目光扫向正在瑟瑟发抖的百姓。
“跑啊!继续跑啊!”两人中,那名稍稍年长的大汉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凶睛,大吼道:“你们这帮贼种,真是好大的胆子……吃我的。喝我的,还敢私自潜逃?良心都给狗吃了!”
“全部以长绳捆了!”他身边那名年轻大汉冷冷的一挥手:“抓回去!”
“大宗主、二宗主!”百姓中,突然有人大叫道:“我们又不是卖身为奴,你凭什么抓我们回去?”
“放屁!”那年轻大汉暴喝如雷道:“你们这些忘恩负义之徒,当初都要饿死之时是谁收留了你们?”
他身形比之那年长大汉更为魁梧,面容雄奇,满身似乎都透出如山的压迫气势,一声暴喝更是有如晴空响雷,惊得一众百姓无不倒退不迭。
“而你们。不仅不思报答……”那大汉咬牙切齿道:“居然趁着黄巾余贼攻我坞壁之时,成群结队的逃走!似你们这等不义之人,杀之何妨?”
“二宗主!”人群之中,一名老人昂然而出:“当初蒙你们收留之恩。确是感激不尽!然而我们投入你家,只是为了谋一块土地生存,我们可以交纳供奉……却绝不会自甘为奴,更不会献出儿郎去为你们卖命!”
“老东西!真是好大胆子!”那二宗主身侧。被称为大宗主的大汉怒笑道:“若我所料不错,这些人所以敢成群潜逃,都是你们几个老不死鼓动的吧?”
“是又如何?”那老人瞧着几名骑士不怀好意的打马上前。却是夷然不惧:“老朽死便死了,却要说出真心话!”
“真心话?好!”一名骑士狞笑着一鞭抽下,打得那老人胸前鲜血渗出,踉跄而退:“待会挖出你的心来,瞧是真也不真!”
百姓们一片惊呼声中,那骑士正待继续追打,猛然间看得远方尘头大起,不由愕然住手,扭头向着两位宗主瞧去。
“看样子,是正规骑兵!”那大宗主脸容一抽,狂叫道:“小心戒备!”
四百余名骑士倏的一阵大乱,却迅速分出两百余骑迎着尘头列下阵势,余人仍将百姓们围定。
尘头渐止,一支汉军骑兵从尘沙中现出身形。
虽然他们人数不过百人,却惊得数百名紧衣骑士一阵骚动。
这些汉军骑兵均身着黑色甲衣,黑铁护面,连身后也均负一袭黑色披风,其装备之良、派头之大,竟是闻所未闻。
汉军骑兵中,为首一名军官倏的举起右拳,竟令整支骑兵于瞬间之中立定,并迅速形成扇形之状。
那军官举起的右拳,再向前有力一挥。
“呼啦”一声,所有骑兵撩起披风,露出腰间悬挂的弩机,一起指向对面的紧衣骑士们。
两位宗主见了这等声势,不由均是微微变色。
那大宗主策马上前,高喝道:“敢问对面,是哪一路汉军麾下?”
那汉军军官亦策马迎上,黑铁护面后传来冰冷的回答:“轮得到你来问话吗?”
那大宗主面上闪过一丝怒色,却终于忍了下来:“不错,是在下失礼了!在下许仁,谯郡人氏!”
“谯郡之人,何故来此?”那军官仍是一副冷若冰霜的口吻:“不仅带得这么多人马,更将那些百姓围住,是何道理?”
“这位将军!”那许仁指着那些百姓道:“这些都是我家的家奴,却背叛主家私逃,我和我兄弟追了四百余里,才将他们堵住,正要捆了返乡!”
那军官明显一怔,不等他再次问话,只听那挨了一鞭的老者嘶声叫道:“将军,我们不是家奴,都是自由身的大汉百姓啊!这位许宗主在我等危难之时趁火打劫,逼着我们签下卖身文书,我等这才寻机逃跑……请将军救我们啊!”
“是这样吗?”那军官身躯一震,蓦的拔出刀来:“竟敢强掳良民为奴,真是无法无天!”
一块石子疾飞而至,正中那军官的刀身。
“呛”然大响中,那军官只觉手臂象是被人狠狠抡了一棍,长刀脱手而飞。
他低下头看时,整个虎口竟然都裂了开来,不由骇然向对面瞧去。
那二宗主手中掂着另一块石子,口上冷笑不断,傲然道:“将军似乎有意袒护那些忘恩负义的贼子……可惜,你还不知道我们是谁吧?”
“你们是谁?”那军官不动声色的问道。
那大宗主许仁眼见着二弟出手扬威,而那军官不仅不怒,连他身后的骑兵属下似乎也都有些无动于衷,心中一阵惊讶,却立即认为是对方已生退缩之心。
他大笑一声,挺胸道:“将军可以打听打听,我们谯郡许家,那可是大大有名,方圆五百里之内,旁人都要给我们几分面子……今日也请将军卖个薄面如何?”
“嘿嘿……”那军官突然轻轻笑了起来,接着笑声越来越大,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为滑稽之事。
“敢教我们给面子的人,你们也算天下独此一家了!”他仿佛自言自语道:“看来,你们真不知道我们是谁!”
许仁见那军官已经领教了厉害,却仍然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说话口气更是大得吓人,不由心中一凛,微笑道:“适才已然请教,而将军却是有些不近人情啊!”
“好!”那军官大喝道:“就让你们知道!亮旗!”
他身后,一名骑兵“呼”的一声扯出一面大旗来。
瞧着狂风中的那面大旗上,一只凌空下击的黑鹰仿佛扑面而来,许家众人无不面色大变,许仁更是脱口叫道:“鹰扬中郎将!”
“我家将军生平……”那军官语声平淡,护面后的双目却闪出憎恶之色:“最恨的就是欺压百姓之举!劝你们立即放百姓们离去,免得引火**!”
许仁面色再变,他不由与那二宗主相视一眼,强笑道:“没有想到这位将军竟是渤海属下……我想将军可能真的误会了……我们许家可是名门大族,你可不能轻信这些刁民的一面之辞啊!”
“不会误会的!”那军官缓缓揭开护面,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庞,而那面庞上,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痕却令那原本英俊的面容失色不少。
他指着那群百姓,语如寒冰道:“就在三年前,我也与他们有过同样的遭遇……而这条伤痕?”
他轻抚着面上的伤痕,冷冷道:“便是拜你们这些名门大族的坞壁主所赐!”
“最后一次警告!”那军官盯着渐渐面色铁青的许家兄弟,终于怒吼起来:“立即退走,否则便是要与我们渤海军开战!”
那二宗主眼中杀气闪现,狂叫道:“若我不肯呢?”
“那你就去死吧!”那军官尚未开口,突听远方一个有如怒雷般的雄壮声音大吼道:“本将生平,专杀你们这些狗仗人势之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