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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上白雪     鹰扬三国txt下载     鹰扬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卷四 渤海鹰扬 第六十章 重大抉择

    山涧边,难楼和数十余乌丸人倒满一地,数百名奔出营门正向此处疾驰的乌丸骑兵也成片成片的莫名倒下。随着南鹰目光再向远处延伸,骇然惊见远方寨栅附近的敌军似乎也乱成一片,不时有人软倒,一面旗手高擎的大旗正在缓缓倒下。由此可以想象,叛军大营在乍逢如此诡异无比的纷乱局面,纵然仍有人不受影响,营内军心也必是极度恐慌。

    “倾城皆醉?”南鹰咀嚼着这四字背后的真义,有些吃惊道:“难道不是致命**吗?”

    “呸!”张梦依娇嗔道:“本姑娘有那么残忍吗?”她扬起纤纤玉指道:“你自己好生瞧瞧吧!”

    脚下倒伏的乌丸人虽然一动不动,但细观之下仍可看到胸膛的微微起伏,显然只是陷入深度昏迷之中。

    “中了本姑娘这种奇药,若不沉睡两日,休想清醒过来!”张梦依傲然道:“否则,本姑娘怎敢在将军面前夸下海口!”

    “你当真是通过山涧下药的?”南鹰忍不住道:“为何我军战士均喝下了那山涧之水,却毫无反应?”

    “毫无反应?”张梦依似笑非笑道:“若真无反应,你方才又岂会险些晕倒?我又何必令攻击的战士们含服药叶?”

    “原来如此,本将佩服!”南鹰恍然大悟,他作出一个虚心求教的姿势道:“还请小姐详细赐告!”

    “倒是难得见你如此谦逊!”张梦依发出轻轻的悦耳笑声,眨了眨秀目道:“那么本大师便教教你这个学生!”

    两人不由相视而笑。奠定胜局的喜悦充斥于心间,生死与共的患难真情也依旧在心头回荡,两人之前的隔阂竟似在瞬间烟消云散。

    “父亲当年游历天下,曾得半卷古经,其中载有上古用药奇道,可惜父亲后来沉迷于修习《天道九章》,对此等小道再也不曾瞧上半眼!”张梦依美目凄迷,不知是回忆起与张角的父女之情,还是在缅怀自己的童年时光:“倒是我,自小没有了母亲,长居于深山之中,唯有研习经卷聊以自娱!”

    “这倾城皆醉,便是那古经残卷中所记载的法门吗?”南鹰有些明白了。

    “也不完全是!”张梦依摇头道:“那药经颇有残缺之处,很多炼药之术并不完整,我只得对照古今医术,尝试以种种另类法门予以补全!”

    “厉害啊!”南鹰衷心赞叹道:“只说这倾城皆醉吧,竟能于弹指之间瓦解数万大军……”

    他突然间双目放光,腆着脸道:“张大师既有如此天下无敌的法门,可否不吝赐教?”

    “可以!”张梦依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她瞧着南鹰露出狂喜之色,却促狭一笑:“可惜你若存了再次用于大规模战事的心思,却注定空欢喜一场!”

    “这是何故?”南鹰不由愕然道:“难道梦依小姐是在戏弄于我?”

    “非也,只是你未免过于小视了施展这些天地奇术的难处!”张梦依嗤笑道:“知道我为何大费周章的布置了这么多日?先是采集山间奇花异药一十七种,溶于山涧之中顺流而下,因这些药物溶水后药效大减,只得花费数日之久,令药性于不知不觉中深藏人们体内……你的脸色又变了,不用担心,这些药物在没有诱因之下,绝无伤害,且会渐渐消散!”

    “可是我明明……”南鹰再次失声道。

    “你又错了!”张梦依微笑道:“这一十七种药物不过是第一步,瞧见那些仍在飘散的青烟了吗?那才是真正的杀手!”

    她不理南鹰一脸震动之色,自顾自道:“引燃这些青烟之物,是采自数里外一株硕果仅存的醉人柏之叶,再混合我自制的六种药粉,原也是无害于人,反倒可以起到止疼之效……可惜,配合山涧之水的奇药,便形成了这当今天下独一无二的倾城皆醉!”

    “当然,经过我的调配之后!”她得意的指着一匹缓缓游荡的战马:“此药只对人有效,对于动物却是分毫无害!”

    “原来是这样!那么你塞入我口中的药叶,才是解药!”南鹰听得冷汗涔涔而下,幸好此女是友非敌,否则自己绝无幸理。

    他想了想,才道:“小姐解释的甚为清楚,不过我不明白的是……虽然施展此药步骤繁琐,环环相扣,毕竟仍是大有可为,为何小姐竟说本将今后再不可行?”

    “那些药粉和奇花的提炼收集之难,我自不必赘述。”张梦依冷笑道:“只是刚才提到的那种醉人柏,世间仅有一株,而其叶摘下后不消三日便会枯败,从此再无半分药力。试问将军,是否今后对敌都欲引至此山才敢开战呢?”

    “是这样……”南鹰听得目瞪口呆,终于颓然道:“看来真是空欢喜一场了!”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皆有其定律!”张梦依板起脸来教训道:“若是如此可怕之物随意便可施展,必受天谴!”

    南鹰瞧着张梦依的肃然之色,险些冲动的告诉她,千余年之后,有一种名叫核弹的东西比之倾城皆醉还要危险千万倍,且其数量之多实难计数,如何未见天谴?

    他心中蓦的震动了一下,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或许在无数个维度空间中的地球,早已在人们自己创造的可怕武器中成为死域。他轻轻的叹息一声,低声道:“你说得不错!”

    “好了!且不说这些了!”张梦依凝目远眺,欣然道:“瞧啊!你的部属们已经依约发起攻击了……不过他们似乎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了!”

    “当然…..因为你做到了!”南鹰突然心中生出一丝淡淡的惆怅:“而你也完成了我对你的考验,从此回复自由之身…….本将正式宣布,你立下的天道誓言就此解除!”

    “你还是错了!”张梦依低下螓首,低低道:“小妹夸下的海口是,不损一人取得胜利…….可是若无你舍命来援,小妹必将折于此役,所以,这誓言仍未破除!”

    “你这又何苦呢?”南鹰不由呆了,他苦笑道:“这是否过于追寻完美了呢?须知世事无……”

    “你是否嫌弃我留在你的身侧?”她以微不可闻之声道。

    “这怎么可能?”南鹰一怔,才以无比郑重的口气道:“我曾答应你父,视你如妹…….照顾你,是我的本份!”

    “好了,将军不必多言了!”她轻轻侧过身来,留给南鹰一个无限美好的侧影,幽幽道:“将军目前,只须为一件事情忧心……眼前数万昏迷不醒的俘虏,你是杀是留?”

    “什么?”南鹰转过头来,望着脚下一直延伸至远方军营的遍地躯体,头皮发麻道:“确是一个**烦!”

    他突然再次想起一事,失声道:“不好,连白绕也被迷倒了!”

    面色苍白的白绕在两名军士搀扶下,脚步蹒跚的一路行来,重重坐在山涧边的一块大石上,双眼无神的环顾四周。军士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虽经药叶救醒,仍是一时难以恢复常态。

    对上南鹰关切的目光,白绕浑身一震道:“将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手下的兄弟们……”

    “你放心,他们只是暂时昏迷了,醒来便无大碍!”南鹰拍了拍他肩膀,歉然道:“只是为了大局,让你和你的兄弟们受苦了!”

    “呼!”白绕长长吐出一口气,终于渐趋清醒,他难以置信道:“将军真是神人也,竟能于不知不觉中覆灭数万大军!”

    “说到这数万大军……”南鹰一阵头疼,他苦笑着望向围拢过来的部将们:“都说说吧,如何处置这些正在呼呼大睡的俘虏?”

    众将面面相觑,半晌无言。

    “恕末将直言!”甘宁沉声道:“若是真如梦依小姐所言,这数万敌军将在两日之后自行醒转,那么末将建议……”

    他单掌下劈,狠狠道:“唯有斩草除根,一劳永逸!否则我军既无力押送数万敌军上路,也无法应付他们醒转之后的追杀报复!”

    听得甘宁杀机凛然之语,众人无人悚然心惊,心底透出一股寒意,连张梦依亦有些花容失色,然而却均知他说的是句句属实,一时无时辩驳。

    “不妥!”李进终于开口道:“我辈铁血军人,若是当面杀敌,哪怕是血流飘杵亦不为过,可是…….如此大肆屠戳全无反手之力的战俘,末将表示反对!”

    “不如这样!”高风犹豫道:“只杀那些乌丸人,以震慑其余贼军……纵使他们醒来,一者失去了乌丸人的快速骑兵,根本无力追击我军,二来看到了血淋淋的警告,量他们也不敢再来自取灭亡!”

    “不可,乌丸人虽然该杀,可是如此屠杀实在是有伤天和!”孙策出言道:“末将建议,派出快马与匈奴一方联络,由他们前来接受战俘…….一旦他们实力暴增,更可令河北局势达到平衡,这可是叔父之前便定下的方略!”

    “时间上来不及!”南鹰摇了摇头:“两位匈奴王子不可能在两日内抵达,我军也不可能继续在此逗留,必须从速撤回渤海……一旦敌军仍有后续部队,我军又将陷入困境!”

    “要依末将说,还是杀了吧!”侯成满面杀机道:“一旦我们纵虎归山,必将后患无穷!”

    “将军!”他望着南鹰,轻轻道:“自古便是慈不掌兵,为了兄弟们的安危,还是当机立断吧!”

    “末将反对!”姜奂急急道:“将军素以仁义之名传诵天下,若是行此杀戳之举,必将为天下人所唾弃!”

    “不如交由白绕处理吧!”又有人大叫道:“反正他手下的数千人马都是自己人,咱们也不可能下手,不如由他一口吃下这数万人马,从此便可独霸太行山了!”

    “说笑话的吧?”白绕此时已经完全清醒,吓得险些弹了起来:“数万大军在此设伏,唯我一家全身而退,这本身已将令我成为众矢之的。若要我再收编这么多人马,休说我吃不吃得下……于毒身在此间不足为虑,而眭固仍然驻守太行山,还有白波军四大首领亦不过来了一半,我将如何应付他们接下来的疯狂报复?”

    他向着南鹰欠身一礼,语重心长道:“将军,在下思忖着,眼下仍然不到公开表明立场之时。将军也看到了,身为内应,在下起到的作用实在是无法估量!”

    “你说得对!”南鹰毫不迟疑道:“本将绝对不会轻易将你这样重要的人物推到台前…….”

    他话音未落,众将已然吵成了一片,有的说要杀,有的说要俘,均是各持己见,毫不让步。

    南鹰心头尽是烦闷之意,谁能够预料到打了如此一个辉煌的胜仗之后,却会面对数万战俘而束手无策,传将出去必将成为天下间的笑话!

    他突然一眼看到俏立于一旁的张梦依,正将线条优美的脸庞侧转过来,怔怔的凝望着流淌的涧水,眼中放射出令人无比痛惜的凄惶之色。

    她是在心头不安吗?数万敌军皆因她而被俘,一旦数万人头落地,她是否会因此而终身为噩梦所扰?

    “都住口!”南鹰心底再次闪现出马伦那悲天悯人的慈祥目光,猛然间下定决心,他沉声喝道:“本将决心已定,无论是乌丸人,还是太行山、白波军的贼众……”

    众将一起屏息,静静的望向南鹰,却见他嘴唇轻动之间,轻描淡写的继续道:“全部放过!”

    “什么?”众将终于齐声脱口大叫。

卷四 渤海鹰扬 第六十一章 无变初心

    “将军不可!”正当所有部将们被南鹰突如其来的决策震得目瞪口呆,而张依梦却是娇躯微颤,双目绽放出又惊又喜的动人神采时,不远处一个声音沉声道:“岂可因一时仁慈,而坏了前途大业!”

    南鹰望着从容行至的张梁,苦笑道:“梁兄,你也反对吗?”

    “当然!”张梁丝毫不留情面的点头道:“换了当日,我可懒得管你如何决策……今时不同往日,你我的命运已经息息相关,必须向你坦陈心声!”

    “乌丸人的狼子野心不必多言,而太行山、白波这些贼众中颇有昔日太平道余部,多为忘恩负义之徒!”张梁面色渐趋冷厉:“若将军心存令他们感恩戴德之意,梁现在便可劝将军死了这个心思!”

    白绕低头沉思,终于道:“张先生所言……不虚!”

    张梁紧紧盯着南鹰道:“纵虎归山也就罢了,梁最为担心的是,若天下人皆认为将军仁善可欺,便会屡屡挑衅你的威严,我们将陷入连续不断的纷争……”

    “叔父此言差矣!”张梦依冷笑道:“孟子云,今天下之君有好仁者,则诸侯皆为之驱矣,虽欲无王,不可得矣!侄女相信,若是南将军能够广布仁义之名于天下,则必无往而不利,又岂会畏惧少数宵小之辈的挑衅?”

    “南将军!”她美目流转,目光落在南鹰身上,柔声道:“若将军念及小妹苦心孤诣布下这倾城皆醉的良苦用心,便请手下留情!”

    她此言一出,张梁与力主斩草除根者均是微微变色,因为这话语之中已经点出了言下之意:立此奇功者,当有建议之权。

    “贤侄女儿,你误会了!”张梁突然哑然失笑道:“为叔岂会逼迫南将军行此不义之举?将军容禀,梁还有一计,既可不使将军背上不义之名,又可解决祸患!”

    “我们一人不杀,只取走他们的七成军粮!”他眼中寒光乍现,森然道:“待他们悠悠醒转,发现赖以生存的军粮不敷所需…...嘿嘿,这群临时拼凑而成的乌合之众将会如何呢?若他们同归于尽,可与将军没有半分关系!”

    听着他阴森森的声音,南鹰和众将无不遍体生凉,白绕更是骇然张大了口,因为张梁设下的这一招同室操戈,几成必然之势。昔日领袖百万黄巾的人公将军,确是名不虚传。

    “你这么做……”张梦依忿然道:“与直接杀了他们,又有何异?”

    “何异?异处大了!”张梁淡淡道:“一举破了乌丸、太行山余孽和白波军的松散同盟,且能令他们自相倾轧……你说是否会令我们今后事半功倍呢?”

    张梦依娇躯轻颤,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可是,白绕怎么办?”高风望着面色青白的白绕,忍不住开口道:“他是自己人,我们不可能令他也陷入数万人的火并之中!”

    “此事易耳!”张梁轻描淡写道:“他只须借故率部提前撤出,便可避免接踵而至的内斗,前提是不得带走那一点点可怜的粮食…..当然,我们会在距离此处数十里外选择一处秘巢囤下足够军需,这样白绕所部便可无惊无险的顺利返回太行山!”

    白绕长长出了一口气,拱了拱手。

    所有人听得心中折服,张梁一番话娓娓道来,竟是算无遗策,滴水不漏。众人目光一起落在南鹰身上,虽然已是颇为心动,却均在等候南鹰的最终决断。

    “本将要感谢你们设身处地而定下的策略……虽然你们的思虑不同,却均已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做到了最好!”南鹰缓缓开口了:“尤其是梁兄,你提出的方略,确是化难为简的最佳之策……”

    众人听得均是心中一振,张梦依却是花容变色,正当所有人均认为南鹰即将依计而行之时,只听南鹰继续道:“可是本将也最后再说一次,所有战俘……放他们一条生路!”

    “将军你怎么了?”高风一震道:“你之前可是抱着杀尽乌丸胡儿的目的而来的!”

    “这些汉人贼军也是自取灭亡!”甘宁亦有些不服的叫道:“将军,若我们落入他们手中,他们会放过我们吗?”

    “将军,您曾经说过,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也要多换回一个兄弟的生命!”李进静静的望着南鹰:“若是放敌军生路,不知他们日后会掠去我们多少兄弟的生命!”

    “生命……曾经有一位可敬的长者问我:生命的意义何在?”南鹰的声音不知为何竟带上了一丝悠远,似乎正在陷入无限的回忆之中,令所有人不知不觉静心倾听:“她以一碗水形容生命,以尘土比喻痛苦,令我明白了生命的真谛……不在于索取,不在于接受,而在于付出,在于给予!”

    众人有人露出迷茫之色,有人静心思索,而张梦依的一双美目却放射出不能置信的惊喜之色,她痴痴的望着南鹰,耳畔、心湖尽是他那略带忧伤的细语在轻轻回荡。

    “她还赐予了我启示:人之在世,无忘初心!”南鹰清澈的目光在众人面上一一掠过:“何谓初心?是清醒自觉之心,是定力智慧之心……这些年来,我一直与兄弟们生死与共,血洒沙场,我们勇于摧毁敌人的**,无情打垮敌人的意志,我们似乎一直在胜利,却又似乎一直在失去……在漠视他人生命的同时,失去了我们内心的宁静!”

    “就在方才,我突然有一丝畏惧,因为若我今日冷血下令杀尽数万无力反抗的战俘,这份嗜血之意是否将会吞噬我的初心,若干年后,我会不会变成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他柔声道:“扪心自问,若我真的成为一个冷血无情之人,我的兄弟还会继续为我而战吗?所谓的守护,又有何意义……守护少数人,却是去伤害多数人,这是否便是我们的初衷?”

    “我无意做仁善可欺之人,因为我的底线不容触犯;我更不想广施什么仁义之名,因为在这个乱世之中,自有其优胜劣汰的生存法则……”南鹰傲然昂首:“然而,我就是我!无论是杀遍天下,还是数擒数纵,我的内心永远不受形势约束……但求心之所安,问心无愧!”

    “将军之言似乎有理……”李进有些失神道:“可是面对一心欲要置我们于死地的敌人,屡纵屡放真的有作用吗?”

    “便拿乌丸人来说吧!”高风木然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姜奂,我可不是在说你!那些乌丸人的兽行,我们均曾亲眼目睹,唯有以杀止杀……”

    “能够杀尽所有乌丸人吗?杀尽之后又如何?继续去杀匈奴人、鲜卑人吗?”南鹰反问道:“流尽鲜血之后,是永生永世的血仇,我们的后世子孙将一直活在循环不休的仇杀之中!”

    “若能以一时止杀,令敌人明白生命的可贵,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感悟,或许,我们便能令这世世代代的仇恨有了化解的可能!”他淡淡道:“这世上,仍有数以千万计的普通民众,无论他们是汉人还是胡人,内心深处都企盼着平安喜乐的正常生活……换而言之,给予所谓敌人一次生存的机会,我们便已经赢得了民心!”

    “将军,我们想听听您的具体指示!”甘宁呆了半晌,才苦笑道:“眼下这数万战俘,您究竟打算如何处置?”

    “很简单!”南鹰毫不犹豫道:“收缴他们所有兵器、辎重和战马,留下足够他们维持一月的粮食……我们满载而归!”

    “这倒是可行!”张梁终于叹息道:“至少他们再也无能追杀我们!”

    将军们面面相觑,半晌,李进才双手一摊道:“末将要承认……将军您确实说服我们了!”

    “坦白说,在下虽然仍有些想不明白,然而却更加确定了一事……”白绕眼中闪过复杂欣慰之色:“只要一心跟定将军,我们绝不会落得悲惨结局!”

    “海纳百川之主,连敌人都能够宽恕,又岂会对兄弟部属不义?”他似乎是在表白心声,又似乎是在告慰生平,猛然间深施一礼:“主公,属下拜服!”

    “果然是一位与众不同的主公!”高风亦是轻轻一叹:“您的气度,确是无可挑剔!”

    “不!”南鹰微笑着瞧过每一个人:“你们都做到了无可挑剔,因为你们都向本将展现了你们的真实!”

    “将军……”张梦依盈盈一礼,再抬头时已是笑颜如花:“直至此时,小妹才相信,您确实无愧于神使之名!”

    “只是,真的有些不甘心啊!”孙策眺望着敌军遍地横陈的身躯,摇了摇头:“打了这么一个胜仗,竟是这般结局……若是换了父亲,至少也要斩他几十颗人头当场祭旗!”

    “什么结局?真当本将这么好打发吗?”南鹰满面悲天悯人的动人神采突然敛去,嘴边浮出一丝邪笑:“本将只是尊重生命,却也不是什么大善人……”

    他定定的瞧着不远处死狗般倒卧的难楼,杀机毕现的喝道:“来人啊!将此首恶拖下去斩了,悬首示众,以儆效尤!”

    众将无不精神大振,这难楼正是荼毒河北百姓的首恶,确是死不足惜,若能杀鸡儆猴,倒也不枉了此战之胜,他们正待轰然应命,只听身后密林中,一个幽幽的声音叹息道:“你当然不是什么善人……可若是我求你再发一回善心,又当如何?”

    “什么人?”那声音分明近在咫尺,然而众将之中连耳力最强的李进亦没有事先听出分毫,所有人一起脸色大变。

    唯有南鹰浑身轻颤,他轻轻转过身来,望着幽远的林间,隐约现出那分花拂柳而来的动人倩影,低低道:“你……来了!”

卷四 渤海鹰扬 第六十二章 芳踪乍现

    望着林中袅袅婷婷而来的动人身姿,听着她那与南鹰之间仿佛心意相通的对白,众将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唯有典韦、高风同时生出似曾相识的模糊感觉。

    “是你!”一眼瞥见那女子面上的黑纱,张梁浑身剧震的退后一步,眼中闪过无法掩饰的惊惧之色。当日失手遭擒的耻辱实为生平仅遇,而那女子有如雷鸣电击的可怕身手更是令他刻骨铭心,虽已事过境迁,却仍似昨日亲历。

    “快快止步!”典韦雄躯一颤,大手已经探上戟柄。他终于从那女子熟悉的身形找到了往昔记忆。当日山间一战,这女子展现的奇功绝艺竟逼得他停滞难进的棍术更上层楼,事后每每思之,均令典韦心生忌惮……如此奇女子,怎能令人轻易忘却?

    那女子恍若未闻,再行数步才悄然而立,旁若无人般向着南鹰柔声道:“又见面了……将军一向可好?”

    南鹰伸手止住暗中戒备的部属,神色复杂的轻轻点头:“好与不好无关紧要。我只关心一事……你此次现身,究竟是敌是友?”

    那女子面纱后的美目倏的明亮起来,讶然道:“原来将军竟是如此在意你我之间的敌友关系?”任谁也能听出,她语声中那一丝淡淡的喜悦。

    “我曾经说过,我欠你一条命!”听着那女子熟悉娇柔的口音,南鹰心间突然涌现出与她相识种种,那种亦敌亦友、爱恨难分的复杂感觉险些令他心中一片茫然,他骇然发现自己前所未有的出现口干舌躁的口拙之感:“……我当然在意的!”

    那女子面纱无风自动,她轻轻低下螓首,竟似有些娇羞无限。张梁和典韦等知晓她底细之人无不心中大叫出奇,再瞧向南鹰的眼神之中已经多了几分暧昧。只有张梦依冷眼旁观,心中若有所觉,嘴边掠出一丝冷笑。

    “现在,我真的相信将军当日化敌为友之言的诚意了!”那女子轻轻道:“那么,若将军能够网开一面,放过难楼性命,我定会有所回报!”

    “你们西凉军真的和乌丸人结下了盟约?”南鹰猛然想起了她适才的求情之言,脑中顿时一清,不由冷笑道:“想不到你首次求我,却是为了难楼这么一个**!”

    “难楼或许确为暴虐凶残之人,因为他有他的族群,有他的立场,否则怎配身居乌丸大人?”那女子一双剪水秋瞳静静的落在南鹰面上:“不管他犯下如何罪过,至少对我却是衷心尊敬……将军既然能够赐予数万战俘生机,何不再给他一次机会?也当是卖我一个人情吧!”

    “你知否他儿子便是死在我的手中?若我给他机会,他是否会知恩图报?”南鹰哼了一声:“养虎为患的蠢事,我可不屑为之!”

    “他的儿子死了又如何?反正他也不止一个儿子!”那女子淡淡道:“我可以保证,若他再敢主动冒犯于你,我会亲手将他的人头送至你的案上!”

    听着她轻描淡写的话语,众人无不瞳孔微缩,只有南鹰心中微凛,从这豪言之中感受到她在乌丸人之中的崇高威信。

    “既然你亲自开口求情,我饶他狗命也无妨!”南鹰试探道:“提个条件……你能否约束乌丸各部不得再犯我汉境?”

    “可以,不过这个时限最多三年!”她毫不犹豫的答道,令人感觉到她似乎是早有预谋:“这应该是乌丸人的底线了!”

    “好!一言为定!”南鹰不由精神大振。三年?哼哼,三年之后本将自是兵强马壮,说不好便会主动杀上门去扫平乌丸,又岂惧他们兴兵报复?

    “将军提出了条件,请允许我也提一个条件如何?”那女子微微一笑,她纤手一指远方敌营:“将军义释战俘,这份心胸和气度确是震古烁今……既然如此,何不善始善终,也好令天下人都传颂将军的日月心怀?”

    南鹰不由一怔,脱口道:“你还要如何?”

    “战马!”那女子檀口轻张:“乌丸人在此至少也有一万骑兵,换言之便有万匹战马,若将军能够归还半数,我将感激不尽!”

    “半数?”不仅南鹰面上变色,众将一起面泛怒意。真是好大的口气,五千匹战马足以左右一场战争的成败,她怎敢如此得寸进尺?

    “云萝,你今日是故意来羞辱我的吗?”南鹰淡淡的唤出了那女子的名字,不仅一众部属心中微惊,连那女子亦是娇躯轻颤,芳心暗抖。

    “我刚刚经历过一场险死还生的战斗,靠着奇谋妙计和浴血拼杀,才换回这些战果……这并非是我南鹰一人的私产,而是全体将士的财富!”他双目光芒大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那女子的美眸,口中狠狠道:“感念上天好生之德,才令我放过这些死敌一条性命,你还真的将我当成大善人了?五千战马…..若是掉转矛头,会夺去我多少兄弟的性命?”

    “我真不明白了!”他森然道:“究竟出于什么原因,令你竟敢向我开出这样的过份条件?难道我南鹰在你心目中,竟是如此一个软弱可欺之人?”

    “你尚是首次称呼我的名字!”那女子怔怔的瞧着南鹰,突然间轻轻一叹:“是我的错,惹出你的误会……希望我的解释可以令你消气!”

    听着她罕有的柔声细语,南鹰心中那刚刚燃起的怒火竟莫名的降了下来,他沉默着作出一个手势,示意自己正在洗耳恭听。

    “方才你问到我此行来意…..其实我是来主持匈奴和乌丸两族之间的缔盟大计……”她一语未毕,南鹰和所有部属均已面上失色,有人失声低呼:“什么?匈奴真的要和乌丸人联手?”

    “难楼派游骑掳掠民间,果然是为了这个目的!”南鹰脸若冰霜道:“枉你还要救回他的狗命!你可知道,便是为了他们的龌龊盟约,多少无辜汉人家破人亡……我!”

    他双眼喷火道:“我真想改变主意,直接砍了这个狗种!”

    “难楼该死,便不能死在此时!”那女子垂首道:“因为,我需要他活着与匈奴人缔盟……为了更多无辜汉人不再经受家破人亡的悲惨命运!”

    “哈哈,你是在说笑?”南鹰突然笑出声来:“你亲自牵线搭桥,帮着两个狼子野心的强大异族狼狈为奸,竟然还是为了保护汉人……”

    “因为鲜卑人!”那女子淡淡的话语,却令南鹰愕然收声:“据最新密报,檀石槐之子和连已经聚拢半数鲜卑部族,总兵力达十万之众。他定下的方略是:先灭乌丸,再攻河北!”

    “什么!”所有人均被这个石破天惊般的消息震得说不出话来。

    “鲜卑地域辽阔,部族众多,其兵利马疾更是胜过乌丸、匈奴!”她肃然道:“若非当年檀石槐暴死,鲜卑四分五裂,只怕北疆之地早已生灵涂炭!”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南鹰突然想起了昔日大将军府中韩卓的慷慨陈词:鲜卑兵力强大,又一向狼子野心,若是攻破乌丸,必会趁势南下,袭我大汉边关……

    与自己曾有数面之缘的应劭亦大声疾呼:鲜卑骑兵确是善战,但其部长期与我大汉交战,其中深仇不共戴天,而鲜卑人又本性凶残,若真是召其作战,无异于引狼入室……

    “原来你是想借助匈奴、乌丸两族合力,共拒鲜卑…...索回五千战马,是怕乌丸人遭受重创之后无力抗击鲜卑人吧?”他静静的出了一会儿神,才断然道:“若真能如此,我同意你提出的条件!”

    “多谢…..”那女子双目异彩涟涟道。

    “不必谢我!”南鹰缓缓伸出右掌:“只盼你亦能言而有信……若三年之内,乌丸人敢于犯我边塞,又当如何?”

    “那么他们将成为我西凉军的首敌,我亦当亲取他们首级!”那女子毫不犹豫的伸手与他相击:“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南鹰的部将们,闻言无不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若以区区一个难楼和数千战马,便能换回北疆三年和平,令百姓们得以休养生息,大汉军队亦可以借机扫平叛军,重整旗鼓,倒不失为一件美事。何况,三大异族狗咬狗,必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无论哪方最终取胜,短期内恐怕都将无力犯汉,这对于正在全力扩张的渤海势力,也是一个好消息……此次仓促北征,已经严重干扰了原先在鹰巢定下的发展大计。

    正当所有人心中一松,却有一个燕语莺啼的声音冷冷道:“几句危言耸听,便想要换回数千战马,如此一厢情愿的诈术未免太过浅薄了吧?焉知不是你们西凉军在借机巧取豪夺?”

    “你是……”两位绝世佳人幽若秋水的目光一对,竟似激起一串火花。

    “梦依!”张梁心中微惊,喝道:“军机大事,自有南将军作主,你怎可在此多口?”

    “好!那么公事不谈,只论私仇!”张梦依一步步踏上前来,毫无惧色的迎向那女子微微诧异的深邃美眸:“我张梦依今日便与你算一算当日令三叔身陷囹圄的旧帐!”

    “三叔?原来是大贤良师的娇女!”那女子眼中一亮,上下审视道:“这位妹妹倒是一位恩怨分明的奇女子!”

    “不过!”她突然淡淡一笑,有如绝峰雪溶:“你父与我亦是生死患难之交,昔日小小的梁子早已揭过……这一点,南将军可以为证!”

    见南鹰点头,张梁亦急急道:“正是正是,正所谓不打不相识……”

    “也行!”张梦依一咬银牙道:“久闻西凉第一高手盛誉,今日有缘得见,正可当面请教!”

    南鹰险些摇头苦笑,这个小丫头吃了枪子儿了?怎么还不依不饶的?

    他见张梁面露骇异之色,显然是对张梦依的挑战绝无半分信心,正欲开口劝阻,只听那女子盈盈一笑:“相信大贤良师的贵女,自是身手不凡……不过,这请教则可免了!”

    “怎么?”张梦依冷笑道:“不敢应战吗?”

    “那倒不是,而是全无必要!”那女子看不清神色如何,黑巾下那细长入鬓的秀眉却是一扬,傲然道:“因为这世间的女子,没有人会是我的对手!”

    说罢,她不理露出羞恼神色的张梦依,转过天鹅般优美的颈项,向南鹰低低道:“他日有缘……你我再见!”

    淡淡的香风拂过,芳踪已是杳然。

    见了这等迅若鬼魅般的身法,以李进、甘宁等人的高明,亦是皆露惊容,张梦依更是浑身一震,娇容发白。

    孙策鬼头鬼脑的贴了过来,在南鹰耳畔小声道:“叔父,莫非她便是那位令得叔父惆怅之人?”

    南鹰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感受着那残留于空气中的醉人馨香,一时之间神驰万里。

卷四 渤海鹰扬 第六十三章 长堤蚁穴

    遮天蔽地的烟尘之中,一支庞大的军队有如滚滚长河,顺着平坦大道上急速开来。

    无数奔腾如龙的骏马上,密集如林的骑兵汇集成铁色的海洋,任地面如何崎岖颠簸,黑色的甲衣依然有节奏的抖动着,凛厉的目光从不曾片刻斜视……无数金属轻轻撞击之声夹杂在怒涛般的蹄声中,有如雨落狂潮,又如雷动烈风,令整支军队散发出冲坚毁锐、无坚不摧的可怕气势。

    骑兵之后,辘辘车轮声中,数百架黑色的战车连绵而来,异常巨大的车体和转动如飞的四轮,还有战车上一位位目光犀利、扬鞭如飞的驭手,无不显出这支车队并非寻常的辎重车队,而是一支同样拥有着恐怖战力的作战部队。

    再后方,更加浓重的尘土渐渐散开,上百名手持长杆的骑兵驱动着数千匹无人战马现出身形,他们口中呼喝连天,手中长杆左右翻飞,不断将一匹匹试图脱离大队的战马赶回阵中。纵然身为自幼精习牧马之术的羌人好汉,面对着多达五千匹的无主战骑,仍然将他们忙得不亦乐乎。

    一名驰在大军最前列的黑甲年轻将军蓦然勒马,雄壮的战马嘶吼着人立而起,与主人侧身拧腰的潇洒动作共同展现出完美的人马如一造型。

    那黑甲将军锐利的目光落在前方道旁那块熟悉的路牌之上,喜悦的光辉浮现面庞,他一甩背后披风,向着身边勒马肃立的传令兵打出行云流水的手语。

    令旗翻飞之中,一连串的旗语令身后的大军渐渐缓下了狂风骤雨的行进之势,随着闷雷般的马蹄之声渐至微不可闻,那黑甲将军猛然间振臂大呼:“兄弟们,我们已经进入渤海境内……回家了!”

    “回家!回家!”战士们挥动着手中兵器,一起发出由衷的欢呼。经历了数月的征战杀伐,他们终于再次重新踏上这片属于自己的土地。守卫家国、驱除胡虏的无尽热血仍然在胸中翻涌,同生共死、同袍同衣的兄弟战友依然与己携行,而前方,便是朝思夜想的家园,这才是真正属于一个战士的荣耀。

    天上盘旋的雄鹰也发出阵阵清越的鹰唳,仿佛是共享着这份震憾人心的壮怀激烈。

    “将军,不知为何……”李进缓缓策马行至那黑甲将军身侧,感慨道:“此次出征,末将竟有恍若隔世的漫长感觉!”

    “并不奇怪!”南鹰望着面前一望无际的宽阔天地,感触良多道:“虽然不过区区两月有余,然而我们所遭遇的种种艰难险阻,经历的处处峰回路转,又岂是常人能够想象?”

    “所幸,一切均是有惊无险,甚至称得上仰取俯拾,收获颇丰!”南鹰哈哈一笑:“你瞧那白绕,不仅毫发不损,还将获得大量战马、器械和粮草,称雄太行山也不过是指日可待!”

    那日马云萝昙花一现后,南鹰指挥全军将士花费了一日时间,将数万昏睡中敌军剥得干干净净,除了依约留下五千战马和足够的粮草外,连一根箭矢也没有留下。堆积如山的各类物资险些将车轮都压垮了,所幸不仅缴获了近千辆寻常大车,还有大批战马驮负装备,总算是如愿以偿的满载而归。

    大军行出云雾山一日后,觅地隐藏了大批兵器、粮草,以供白绕寻机收取。同时,南鹰还将通过孙宾硕,秘密输送两千匹战马送至太行山。白绕此次因祸得福,用不了多久便将一跃成为太行山附近最大的势力。

    “一旦掌控了太行山,白绕这小子还不得尽心尽力的帮着本将去搜集那些火山灰?”他得意道:“待得渤海全境四通八达之时,便是我们蚕食周边的时机……想想吧!一条条有如蛛网般的宽道,能够将我们的战士和后勤迅速运送到任何一处突破点,未来的战事,将是一场远交近攻的闪击战!”

    “末将惭愧!”李进有些汗颜道:“这搜集火山灰的差事,原本是着落在末将身上的……”

    “你有更重要的职责!”南鹰摇头道:“此次出战乌丸铁骑,本将意识到一个问题……在特定之时,一支精锐的弓兵完全可以改变一场力量悬殊的战争。而你的任务便是,训练出这么一支部队!”

    “是!末将自当竭尽全力!”李进微笑道:“不过,尚要请将军委派曹性将军助我一臂之力!”

    “没有问题!”南鹰心中一动,蓦的想起一个人来,脱口道:“或许,不久的将来,还有一位神箭手会加入我们!”

    “啊!”李进亦是猛省道:“将军说的那人,便是……”

    身后马蹄声疾,两人一起止住话头,回身瞧去。

    “神使……”来者正是守护者首领管平,他见南鹰微微皱眉,立即苦笑着改口:“将军,属下有话想说!”

    “将军,末将还要布署扎营事宜,且先告退!”李进知情识趣的向着管平打了个招呼,策马而去。

    “有话只管说!”南鹰向着管平点了点头:“这一路上,你们不仅要保护梦依小姐,还要协助大军防御警戒,就连本将也没有机会与你们多多畅谈!”

    “蒙将军厚德,令我们兄弟得脱牢笼,所有兄弟均对将军感恩戴德!只是……”管平有些难以启齿道:“将军也知,南华仙人曾经严谕我等,不得过多介入凡尘纷争,我们……”

    “你的苦衷本将理解,本将不须你们上阵杀敌,只要担任临时的守护之职便可!”南鹰微笑道:“渤海,不过是你们的暂居之地。待本将安定此地,便会送你们前去汉中,那里才是我们经营多年的大本营。相信凭着鹰巢的山清水秀,必不致令你们的生活枯燥乏味!”

    “何况!本将还要为你们成家生子,尽情享受人生!”他眨了眨眼:“这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多谢将军!”管平先是喜形于色,随即有些惘然道:“成家生子?我几乎已经忘了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怎么?你说忘了?”南鹰微愕道:“这岂非证明你曾经成家生子吗?”

    “当然!”管平苦笑着,脸上流露了一丝淡淡的忧愁,仿佛是在解开尘封的往事:“可惜,我离乡近二十年,单是在云雾山便已经渡过了十五年的漫长生涯,也不知家中的孤儿寡母究竟如何……”

    “将军!”一名军官突然指着天空大叫起来。天空中,正在盘旋飞舞的天眼突然振翼向着东南方而去,一个小小的黑点也从东南方向直飞过来。

    “是另一只天眼!”南鹰喜形于色道:“没有想到刚踏入渤海地界,便有我军人马前来会合!”

    他猛一夹马腹,骏马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箭一般的直驰出去,身后的将领、亲卫们慌忙纵马追去。

    “管亥!”南鹰勒住缰绳,望着对面疾驰而来的百余名骑兵欣然大叫。那为首的年轻将领浓眉大眼、气宇轩昂,正是驻守渤海的悍将管亥。

    “将军……”管亥跳下马来,迎着南鹰飞步而来,他面上似乎并无久别重逢的喜悦,反倒有一丝阴霾。

    “好小子,数月不见了!为何看到本将不仅不高兴,反倒象是谁人欠了你的钱?”南鹰亦是跳下马,一拳擂在管亥肩上:“难道是在责怪本将不曾带你同行?”

    “将军恕罪!”管亥突然单膝跪地,垂首道:“末将一是前来迎候将军,二来,是专程向将军请罪的!”

    “请罪?怎么回事?”南鹰心中倏的一惊,生出屋后起火的不妙之感,难道侥幸打垮了数万围追堵截的敌军,他们竟高明至仍然派出另一支兵马趁隙突袭了渤海?

    “是不是那些乌丸……”他脱口叫道,却见管亥愕然抬头,眼中闪过茫然之色,心中立时一松,看来并非是自己想象的那般。

    “将军!末将无能,有亏职守!”管亥低声道:“数日前轮到末将值守船台防务时,却被一伙宵小所趁,将新近完工的两艘楼船劫夺而去!”

    “你说什么?两艘楼船!”南鹰刚刚有所放松的心中立时陷于狂怒,他厉声道:“知否是什么人做的?”

    楼船是这时代最大的水战船只,汉武帝当年远征南越,建造的大型楼船层高四重,高达十丈,可载一千将士。墨让督造的楼船虽是应付天子的皇命,却也有三层之高,可容战士五百,其船体之大只可以“庞然大物”形容。根据墨让事先预估,三百匠人统领两千民工全力开工,至少也要一个月方能建成一艘。如此费时耗力的巨舰,竟然一下子被劫去两艘,南鹰如何不怒发如狂?

    “应是当日那股袭击渤海坞壁的海贼,据我们掌握的情报,那首领名叫李少杰!”管亥有些不敢正视南鹰的低下头来。

    “原来是他们!”南鹰怒极反笑:“这么说本将当日一时心慈手软,反倒是养虎为患了!”

    “李少杰?”他突然一顿,森然道:“是否与渤海四大家族中的李姓有关?”

    “这个,末将实是不知!”管亥惶然摇头。

    “好了,既然他们是蓄意报复,非你之过!”南鹰勉强压下了心头怒火,沉声道:“那么,我方伤亡如何?”

    “伤亡?”管亥愕然道:“启禀将军,对方采取调虎离山之计,将驻防军队全部引开,然后捆绑了所有工匠后,驾船扬长而去……是以,我方并无一人伤亡!”

    “算这小王八蛋聪明!”南鹰亦是一怔,骂骂咧咧道:“若是他敢伤了那些工匠一根头发,本将绝不会与他善罢甘休!”

    “哼,本将此次回师,携有数千战马!”他自语道:“如今的渤海实力空前强大,岂是一群小小海贼能够觊觎窥测?纵然不将他们斩草除根,也必定要消除隐患!”

    “管亥,立即传我将令,所有精锐部队在南皮城外集结待命,派出斥侯携天眼赴沿海各地,搜索海贼行踪……”南鹰话未说完,却见管亥面露难色的欲言又止,不由皱眉道:“又怎么了?对本将的部署有什么不满吗?”

    “末将现在是戴罪立功,怎敢触犯将军?”管亥苦笑道:“这股海贼不知从何处寻得了一头白色大鹰,专门攻击我军天眼,已有两只天眼为其所伤,所以末将建议……”

    “来者不善啊!”南鹰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沉吟道:“也罢,全军先于南皮城外整备,军议之后再作区处!”

    “将军!虽然这股海贼不容小觑,但集全军之力围剿,是否有些小题大作了?”管亥忍不住接道:“毕竟以万余军力对付区区千余海贼,实是劳师动众,末将担心会误了我渤海的发展大计!”

    “你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南鹰郑重道:“一股小小海贼,竟能于暴起发难之间劫去我方两艘楼船…….并非我方无法承受这样的损失,而是事关我军气势。若我军不能以雷霆万钧之势解决此事,所有对于我方心怀不轨的势力都将蠢蠢欲动,一旦有机会,他们就会不顾一切的猛扑上来,吞噬我们的血肉!”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他面上尽是凝重之色:“若我们渤海是一道正在堆彻的雄伟长堤,那么这股海贼便是深藏于堤内的蚁穴,若不能及时根除,假以时日必会动摇全局!”

    “是!将军!”管亥应了一声,突闻蹄声阵阵,不由抬头向南鹰身后望去。

    却是管平领着几名守护者缓缓跟了上来,南鹰见管亥目露迷惑之色,不由微微一笑,暂时将眼前的麻烦抛置脑后,欣然道:“来得正好!这位却是你们管家的同宗,今后更是共同进退的兄弟战友,来来来,待本将为你们引见……”

    管亥的目光落在管平那张平平无奇的面庞上,猛然间神色剧变,难以置信的颤声道:“父亲?”

    “你说什么?”南鹰浑身一震,失声道:“再说一遍?”

卷四 渤海鹰扬 第六十四章 乘风踏浪

    “……以上,便是我军此次北征幽州的全部详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匈奴、乌丸等异族将陷入与鲜卑的相互攻伐,大汉北疆的压力将大大减缓,令我方再无后顾之忧。将军已经决定,调拨全境储备物资,分派北征所获的巨大收益,启动渤海文治武备的全面发展!”

    中军大帐中,听完了高风亢长的战报之后,南鹰作出了如此的规划:“本将不会过多干预渤海政事,一切均由文和、枣祗、司马直和马钧等文臣自行理政,军事方面,也自有大哥、李进、甘宁整训兵马…….当前,本将只关心两件事,一是公孙瓒斥巨金购买战马的真相,二是如何迅速扑灭沿海李少杰、管承等为祸多日的海贼势力。此两项,为本次军议之主要议题!”

    此言一出,虽然宽敞的大帐之中群英毕集,盛况空前,除了孙策这名借调将领被刻意外派,渤海境内的文武部属几乎全部到场议事,更有几位黑纱蒙面的神秘人物不远而来,气氛却是一片寂静。所有人均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将军容禀!”真容隐藏于面纱之后的孙宾硕终于开口:“在下惭愧,此次劫夺战马虽然幸不辱命,但对于公孙瓒的巨金来向,仍然全无半点头绪……唯一探明的,是此人已经成功组建起一支两千人的骑兵,对于一个小小的县令来说,这背后必定另有玄机!”

    “不必自责,你做得很好,令弟更是立下奇功!”南鹰出言宽慰道:“追查之事虽然事关重大,却不可操之过急,以免打草惊蛇。本将会下令听风所属全力协助于你,定要查出其中真相……若本将所忖不假,公孙瓒将成长为日后我们在北方的强大竞争者!”

    “因为当日的错失,我们不能借助太行山张燕等人的力量共查此事!”他不动声色的敲打了一下孙宾硕,庄然道:“这件大事,便交由你们孙氏兄弟全权负责。相信凭着白绕渐渐强大的军事实力,和孙兄部下的神通广大,完全可以胜任此事!”

    “多谢将军!”孙宾硕现出感激之色,欣然道:“此事,便包在我们身上!”

    “至于李少杰和管承,众位可有应对之策?”南鹰再次开口相询。

    “管亥,这管承便交由你对付吧!”众将之中人,有人嬉笑道:“说不定,他又是你管家的宗族至亲!”

    众人一起发出善意的轰笑。管平与管亥戏剧性的父子相认,无异是对日益庞大的南鹰势力,所注入的一针凝合剂。虽然管平离家近二十年,其容貌却几乎分毫未变,管亥虽然对于父子二人极其微小的体貌差距而心头骇然,却是对南鹰更加生出高深莫测的敬服之心和难以言表的感激之意,而初随南鹰的管平,对南鹰更是就此死心踏地,至死不渝。

    所有部属们对于此事津津乐道之余,无不心中生出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敬畏,再想到南鹰屡屡灵验的预言和创造的种种奇迹,均对跟随明主而振奋欣喜,只觉天下之事将无不可为。

    听得众人戏谑之言,管亥面色尴尬道:“我可不认识什么管承……不过将军!”

    他露出少有的激昂之色:“此次失船之罪,均因末将而起。末将愿立下军令状,定要引本部人马以为先锋,扫平贼患,一赎前过!”

    “本将绝不怀疑你的决心和能力!”南鹰微笑道:“但是海贼海贼…….你这个陆上猛将,此次只怕是坐定了冷板凳!”

    “冷板凳?”管亥一呆,挠头道:“是指将军自制的木椅吗?可是末将一向惯于席地而坐……”

    “傻瓜!”众人再次轰笑声中,甘宁昂首挺胸道:“还不明白吗?出海剿贼,那是本平海都尉的差事儿,与你有一个铜钱的关系吗?”

    望着管亥忿忿不平之色,南鹰盯着得意洋洋的甘宁,突然一笑:“说得好!那么本将请问你这个平海都尉,打算如何出兵剿贼?”

    甘宁笑容一滞,突然有如矮了半截,他讷讷道:“将军,这件事急不来的。末将尚未完成水军的训练…….”

    “大言不惭!”南鹰毫不客气的斥道:“训练什么?连仅有两艘楼船都没了,你想用打渔的破船来训练那些入伍数月的渔民新兵吗?”

    众将又是一阵狂笑,此次轮到甘宁缩头缩脑的坐了回去。

    “水战之道,利在舟楫,没有战船,难道我们骑着马去打海贼?”南鹰淡淡道:“不过幸好…..本将之前早已有了后手!”

    他瞧着目光大亮的甘宁,摆手道:“此事稍后再说,既然准备海上作战,当然要事先探知海贼的据点,还要掌握他们的行动规律。对此,本将想听听情报部门的说法!”

    “是的将军!关于此次海贼突袭我军船台,除了管亥将军指挥失当外,我们情报部门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只因为他们化整为零,分批潜入,便完全失去了对形势的掌握,今后将不再出现此类失误!”高清儿站起身来,脆声道:“不过,就在李少杰突袭船台之前,我们也始终没有放松对于他们的侦伺。通过对沿海渔民的暗中查探,初步确定了他们可能藏身的七处海岛……当然,这仍需进一步查证。同时我们可以断定,他们除了劫夺我方的两艘楼船外,至少仍拥有中型沙船十艘,总兵员接近两千……关于他们的行动规律和出没地点,稍后自有详细纪录奉上!”

    “我军初至渤海,情报滞后非你之过,而知耻后勇,更是难能可贵!”南鹰满意道:“还有你们听听!听听!这才是效率……你们不懂什么是效率?能力!听懂了吗?一群大老爷们,办起事儿来还不如人家姑娘,换了本将还不得羞死?”

    “不仅如此,将军!”郑莲亦淡淡接口道:“我们还打探到,李少杰曾与管承所部发生过一场激战,李少杰重创了管承……由此可知,这二人并不咬弦,且管承短期之内不足为虑!”

    “做得好!”南鹰赞了一句,突然皱眉道:“对了,那李少杰一方的白色大鹰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也拥有如同杨昆一般的驯兽高手?”

    全体一片肃静,显然此事至今成谜,没有探出丝毫内幕。

    “李少杰此人,不简单!”南鹰眯起了眼睛:“此人在攻打各地坞壁之时,已经展现出非同一般的才能,其部属也似乎多为汉军水师旧部,至于这突然出现的巨鹰…..我们只能理解为,这是专门针对我军天眼的防范手段!”

    “这个人什么来路?”他提高了嗓音:“若是不能对其知根知底,我们将很难根据他的性格特征而制定出行之有效的作战计划!”

    全场再次寂然,突然一个声音微笑道:“关于这一点,在下倒是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

    南鹰望着那个缓缓立起的蒙面大汉,一双眼睛蓦的亮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呢?你身在泰山,竟会知道渤海之事?”

    “其实这完全是一个巧合!”那人轻轻的笑道:“因为,在下的部属之中,恰巧有人便是李少杰的同宗同族!”

    “同宗同族?”南鹰有些讶然道:“听你这么说,这李少杰竟是出自一个大族?”

    “正是如此!”那人点头,从容道:“将军知道渤海李氏吗…….”

    “那李少杰竟是李家嫡子、李沛亲侄?”南鹰听得心头大震,脱口道:“依你所说,他是在当年家族内斗中落败,这才背井离乡,将李家家主之位让于了李沛?那么他袭击渤海坞壁,并非是所谓的劫富济贫,而是蓄谋已久的报复行动?”

    “应该如此!”那蒙面大汉点头道:“还有一事很是奇怪,当年李家虽然根深势大,仍未达到今日之盛,为何会历经一场元气大伤的内耗之后,反而在短短数年之间一跃成为渤海全境排名第四的大族?对此,连那些内斗之后被迫流亡的李家失势者也是难以置信!”

    “什么?”南鹰浑身一震,向孙宾硕望来,恰见他也投来同样惊异的目光。

    “没有一个强大的势力暗中扶持,李家决计不可能如此迅速崛起!”南鹰凛然道:“会是天干地支吗?”

    “难说…..须知天干地支遍布天下,除了公子一人外,任何人也不可能掌握全部隐秘!”孙宾硕面纱后双目露出无比凝重之色:“不过,利用地方豪强的内部矛盾而掌控一方,正是天干地支的一贯手段!”

    “派出最得力的人手,给本将盯死李家!”南鹰眼中闪过一丝杀机:“竟敢在渤海兴风作浪?找死!”

    “你此功立得不小!”南鹰望着那蒙面大汉,目光转柔:“倏忽年余,本将却一直将你丢在泰山放任不管,心中实是有愧……有什么要求吗?”

    “当年在下已经说过!”那蒙面大汉淡淡道:“情愿在泰山建立据点,静待日后为将军出力之时…….事实证明,这一步是走对了,所以将军请不要在意,除非您认为我部人马必须到了公开亮帜的时机!”

    “在下还有一个建议!”他不等南鹰开口,又道:“既然将军怀疑南皮李家可能是大敌,那么便可充分利用其与李少杰的仇恨,说不定可以一举剪灭两个隐患!”

    “说得好!”南鹰脱口赞道:“这倒是一石二鸟,不过……”

    他旋又皱眉苦思道:“目前,针对李少杰的军事行动却是势在必行,否则我军好不容易在渤海建立的威望将受到严重挫动……同时本将还担心,若迁延日久,凭着那李少杰的杰出才干,一旦获得喘息之机,他将更趋强大!”

    “将军!”一直不敢开口的甘宁终于找到了插言的机会,他跳起来道:“您不是说在战船方面另有后手吗?只要拨交末将使用,必定直取敌巢,杀他们一个体无完肤!”

    “又在吹大气了!”高风歪了歪嘴,取笑道:“就算是将军给你战船,驾船的人手呢?啊哈,原来甘将军竟可一人独驾一艘战船!”

    “你!”甘宁面上阵红阵白,却是无从反驳。

    “出战李少杰,已是势在必行!”南鹰断然道:“本将决定双管齐下,在全面监控南皮李家,侦获重要情报的同时,发动水军出海剿贼,纵然不能一举解决李少杰,也定要夺回所失楼船……还有那一直威胁着我军天眼的白色巨鹰!”

    “墨老先生!”南鹰向着人群中的墨让作了一个手势,微笑道:“便请您彰显一下数月以来的成果吧!”

    “墨老先生?他主持的船台不是被海贼端了吗?”众将立时一片哗然,有人讶然大叫:“难道建成的楼船并不止两艘?”

    “诸位休怪,只因此事已被将军定为军中绝密!”墨让轻轻一笑:“难道诸位不觉得奇怪吗?如此重要的军议,为何竟然没有高顺将军的身影?”

    “不错!难道?”有人失声道。此次军议,贾诩和高顺出人意料的均没有现身,这已经令很多部将心中生疑。此二人是整个南鹰集团当之无愧的二号、三号人物,若说贾诩身处南皮城内主持渤海政务尚在情理之中,那么高顺做为南鹰之下唯一的主将级人物,竟未出席如此重要的军议,实在是不可思议……唯一的解释,他正在执行难以脱身的绝密任务。

    “不错!高顺将军目前正亲自领兵驻防我军设于屯氏河下游的秘密船台!”墨让傲然道:“而老夫与墨喆依据将军亲手所绘的图纸所打造的新式战船,正在那处船台作下水前的最后测试!”

    “新式战船?竟然不是楼船?”帐中再次轰动。

    “将军!”墨让向南鹰拱手道:“老夫无能,目前只不过建成三艘……不过配合三百匠人参与建造战船的数百将士,均已作好了出战的准备!”

    “什么?”甘宁骇然道:“什么数百将士!这是怎么回事?”

    “时局动乱,战事往往一触即发,而训练一批忠诚合格的水军战士何等费时费力?可叹我鹰巢军空有近万之众,熟悉水性者竟是凤毛麟角…….”南鹰双目闪过深邃智慧的光芒:“本将无奈之下,唯有在远赴渤海之前,秘密抽调数万鹰巢居民中的善泳之人,临时组成第二批后援部队,紧随我远征大军身后,直接前往屯氏河墨老先生处听用!”

    “将军确是算无遗策!”墨让衷心道:“这些人均选自鹰巢,不仅忠诚方面决无问题,更兼熟悉水性,省去了不少操练之功…..至关重要的是,他们共同参与建造了这种新式战船,对于战船的性能和操纵简直是如臂使指!”

    帐中众将听得尽皆呆滞,难道将军的深谋远虑,一至于斯?

    “服了!末将真是服了!”甘宁怔了半晌,才颓然道:“若是指望末将在渤海本地训练出可堪一战的水师,怕是要误了大事!”

    “然将军这守秘之功,也做得太绝了!”他苦笑道:“竟然直接从鹰巢居民中调选人手?难怪末将等对此茫然不知!”

    “这是本将最后一次为你这位平海都尉大包大揽,相信凭这数百水军和你那百余名精通水战的老兄弟,应该足以胜任了!”南鹰淡然开口,语中却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凛然:“若是首次水战,便失了我军锐气,本将定要打断你的小腿!”

    “将军的意思是?”甘宁又惊又喜道:“这数百将士和三艘战船,竟是将军提前为末将备下的……此战全部交由末将指挥吗?”

    “否则本将封你这个平海都尉又有何用?当然,本将还将委派墨喆和苏飞为你的副将,苏飞不必说了,墨喆亦是精通水战的当世奇才,你们定要同心戳力,不负重托!”南鹰霍然起身:“只给你七日时间准备……之后立即扬帆出海,觅敌交战!”

    “多谢将军信任之恩!”甘宁激动的浑身轻颤,他深深埋下头去:“请将军放心,末将在此立志:乘风踏浪,扬我鹰旗!”

卷四 渤海鹰扬 第六十五章 初航漫话

    蔚蓝色的大海一望无际,展示出令人心旷神怡的动人景象,然而层层翻滚的浪花之下,大海那深幽难测的无尽心怀,足以令任何人生出自觉卑微和敬服畏惧的心理。

    海面上,三艘形如巨龟的奇异战船,正以与其体态绝不相称的高速破浪疾驰,船头划开浪花激起的点点白沫,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一粒粒飞溅的晶莹珍珠,美不胜收。

    这是一种形似在后世朝鲜卫国战争中大放异彩的龟船的新式战船。与传统建造的龟船相比,它没有船头的龟首,也不可能装备全方位发射的火炮,改为船体前方左右可以开窗射击的强大巨弩代替,然而它依然继承了龟船封闭船顶的特征,使得船内战士可以在近战时受到最有效的防护。

    有别于传说中的铁甲战舰,这种南鹰冥思苦想设计的战船,只在船体两侧装上了一定数量的薄薄铁板,船顶之上却全部蒙上了刀矢难入的牦牛皮,使得船体重量大减,防护力却是有增无减。而看似完全封闭的船顶,实则可以通过墨让精制的铁拴实现分块拆装,两根粗长的桅杆更能竖起、放倒,

    更令这种战船具备了强大的伪装欺骗性。

    庞大臃肿的船身设计,则是另一种高明的障眼法。没有人可以想象,船体两侧多达二十支的巨橹,配合着置于船尾的两具木制脚踏转轮,一旦趁着鼓风张帆时全力驶动,将会产生何等惊人的速度。这根本是不属于这时代的科技产物,只会在数百年后才可能绚丽问世,然而由于南鹰对于后世战舰的一知半解和墨让对于钢制轮齿之道的精研,竟使这种无以伦比的强大“轮船”毫无阻滞的横空出世。

    能将如此精湛工艺和巨大用材完美集于一体,天下间,只怕也唯有南鹰才能具有如此大的手笔。

    这也无怪乎战船下水之日,感受着疾逾奔马的惊人高速,手触那强矢难入的战船外体,不仅甘宁被震得形若痴呆,连亲手制作战船的墨让、墨喆二人亦是泪光闪烁,情难自己。

    南鹰立于船首窗前,伸手凭栏,眺望着无限延伸的海天一线,听着海风席卷身后披风而起的猎猎之声,胸中尽是壮志将酬的豪情雄心。

    “将军!”甘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仿佛是在轻叹道:“为何您定要亲身出战?末将……”

    “为何?和你一般!”南鹰没有回头,指着眼前的碧海蓝天,感慨道:“能够戏涛于如此动人景致,身为一个将军……天下间还有比这更加令人神往的战争吗?”

    “将军,您真是一位与众不同的将军!能够追随您,可能是末将此生最为明智的决定了!”甘宁衷心道:“不说您竟然能够设计出如此天下称雄的战船……出海已经三日了,您却似乎完全不受这海上颠簸的影响,真是令末将佩服!”

    “竟敢小瞧本将!”南鹰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他宽阔的肩膀:“当本将是旱鸭子吗?遥想当年,本将可是曾经在海上经受了半年的高强度训练的!莫说现在风平浪静,便是浊浪排空,也是丝毫无惧!”

    “将军真是奇人……可是,末将仍奇于一事!”甘宁向身后努了努嘴,张梦依正在一处敞开的舷窗前绰然而立,任海风拂得满头秀发翩然起舞,尽现令人心弦震动的优雅气质。

    “既然那位大小姐身份独特,又身娇肉贵,为何将军竟会允她同船出海?”他压低声音道:“纵然不会损她一根头发,可是这海上之苦又岂是她所能忍受?一会儿若然吐将起来,只怕是大煞风景!”

    “背后议人,非君子所为!”张梦依侧过半边玉面,淡淡的话语清晰的传将过来:“本姑娘虽然不曾有过出海经历,却身怀医术良药,服上几服药剂,压住胸中烦躁,料想并无问题……便不劳甘将军费心了!”

    南鹰望着伸口吐舌的甘宁,不由苦笑,他缓缓伸手,以手语打出与张梦依约定考验的大致意思,却是再不敢试探这位奇女子那份过人的耳力了。

    果然张梦依无法窥破手语之意,冷冷的发出一声娇哼,侧过脸去,似乎在发泄心中的不满。

    “甘宁,你自觉精于水战,却休要小瞧别人!”南鹰轻咳一声,正色道:“水战岂同海战?纵然可以纵横江河,一旦置身海上,却是截然不同……这也正是本将定要随船出战的真正原因!”

    “将军也懂海战?”甘宁有些不服道:“自追随将军多年以来,尚是首次听说!”

    “井底之蛙啊!那么本将且先问你,海面无边无际,亦无两岸景物对比,如何在海上定向呢?”南鹰有意考较,随口问道。

    “自然是昼则观日,夜则观星!”甘宁脱口道:“古人云,夜间虑迷失所向时,当以斗建为正,加四时定之,知所进退矣!”

    “将军,末将虽然不曾有过海战之先!却也颇识水文天象!”他得意洋洋道:“在海上,日晕主风,月晕主雨,风雨皆从晕阙处来,星光闪烁不定,及云起四下散如烟雾者,皆主大风……”

    “恩,说得不错!”南鹰漫不经心道:“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若是夜间乌云蔽星,又当如何?”

    “这个?”甘宁险些语塞,他抓了抓头,才道:“那么只有下碇停驶,静待云散了…..”

    他见南鹰一脸似笑非笑之色,不由不忿道:“自古以来,都无人能够在云雾遮天的黑夜辨明方向,难道将军又能够办到了?”

    “你还真说对了!”南鹰见不远处张梦依那双晶莹可爱的小耳朵再次轻轻耸动,不由心中暗笑,他一本正经道:“天下间,能够做到此事的,真的只有本将一人了!”

    他探手入怀,摸出那柄一直伴随他穿越至今的军用匕首,在甘宁目瞪口呆的眼神中,缓缓旋开握柄底部,露出一个指北针。

    “这,这是!”甘宁指着那圆盘之中不断轻轻晃动的红色指针,呆滞道:“难道,这个箭头所指……”

    “不错!不论你身在何处何时,这个箭头将始终指明南北之向!此物,天下间绝无仅有……”南鹰淡淡道,他突然想起了历史中记载马钧曾经试制出了指南车,不由脱口道:“日后,或许只有马钧能够仿制出来!”

    张梦依亦是难以置信的转身,眼中射出惊异之色。

    “本将身处海上的机会不多,今日便以此物暂时相借!”南鹰珍而重之的将刀柄旋回,递至甘宁手中,微笑道:“事先说好,若是马钧能够制作此物,你可要原物奉还!”

    “多谢将军!末将今日真是大开眼界!”甘宁又惊又喜,汗颜道:“可笑末将之前竟然还在将军面前卖弄…….”

    “想再听听本将关于海战的体会吗?”南鹰打断道:“若是心中不服,只当你我纯作探讨吧!”

    “末将不敢!”甘宁再也没了先前的自负,一脸狂喜道:“请将军教诲!”

    “茫茫大海之上,纵然我们拥有天眼这样的优势,也不可能做到总揽大局,而战士们持续使用踏轮和巨橹更是不堪其负,是以海战之要,首重风力!”南鹰静心思索着当年在教科书中依稀学过的古籍,缓缓道:“是故海上之兵,无风不战,大风不战,大雨不战,逆风逆潮不战,阴云蒙雾不战,日晚夜黑不战,飓期将至,沙路不熟,贼众我寡,前无泊地,皆不战……”

    甘宁恭恭敬敬的全神倾听,一双眸子越来越亮,完全陷入了这前所未闻的海战精要之中,而正各自专神的二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张梦依正怔怔的凝视着南鹰,眼中异彩涟涟,直欲将那个正渐入角色的挺拔身影融化于目光之中。

    距此数百里外的一处海岛。岛上山峰环立,高耸入云,其间林木茂密,泉奔溪流,却是清幽宁静,不闻半分人声,似乎是一座人迹绝迹的世外桃源。

    然而若顺着岛北一处恰可容船的通海水流追根溯源,在历经几处仿佛山穷水尽的陡峭山壁之后,面前竟是豁然开朗。一面平静如镜的岛中之湖座落于群峰环抱的谷地之畔,湖中桅杆林立,一艘艘战船静泊其内,俨然一处优良的军港。而平整宽广的谷地上,屋舍错落,良田阡陌,掩映于绿水青山之间,尽显静谧恬淡的祥和气氛。

    一座高大的木舍中,李少杰和一群海贼头领正在凝神听取一名部属的禀报。

    “……据沿海暗桩急报,就在两日前,三艘前所未见的古怪战船途经了他们所在的渔村,并四处探听我们的消息,再联想到鹰扬中郎将北征归来的情报,属下认为,这批战船必然是针对我们劫夺船台后的报复行动!”

    “哼!果然来了!”李少杰得意的抬了抬下巴:“这是轻视本大帅的下场……对此,各位兄弟有何应对之策?”

    “大帅!”一名头领犹豫道:“属下以为,既然我们已经占了好处,且没有伤及对方丝毫,趁着双方尚无不可化解的仇恨,不宜再大动干戈……”

    “管他娘的!”另一名头领撇嘴道:“之前咱们吃了亏,现在不过是还以颜色,这叫互不相欠。再者说,茫茫大海之上,凭他区区三艘战船也想找到咱们?不理他便是!”

    几名头领七嘴八舌的议论不休,突然只听“砰”一声重响,几人同时一惊望去,却见大帅正铁青着脸,眼中闪过怒发如狂之色。

    “一群无胆鬼!真是气死我也!”李少杰额上青筋直暴,喘着粗气吼道:“本大帅为何要对那鹰扬中郎将退避三舍?他一再羞辱我们,若再怯敌畏战,本大帅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大帅,前日您还说过一句豪言!”一名头领愕然道:“我辈海上英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逍遥于惊涛骇浪之中,方显男儿本色……什么立于天地之间?跟我们有关系吗?”

    “你!”李少杰险些气得双眼翻白,一口气噎在嗓中,硬是作声不得。

    一名头领眼见着大帅脸色越涨越红,似乎便要暴走当场,立即出言道:“大帅!说到底,您才是当家之人,我们当然一切听从您的安排!”

    李少杰眼睛一亮,双手一拍道:“还是你小子识得大体……本大帅决定已定,全军出击,迎战汉军!”

    “主动交战?”几名头领一起露出惊异之色,一人更是脱口道:“我们对汉军水师作战向来是袭扰为主,只对落单船只下手,如此正面硬撼的大举交战…….不妥吧?”

    “你们懂个屁?”李少杰嗤之以鼻道:“汉军明知我们已经劫走两艘大型楼船而实力大增,却仍敢只以三艘战船出战,原因何在?一者是因为他们不知我们的厉害,二者,是缘于他们对于新式战船的盲目自信…….换而言之,这三艘战船必定不凡,哈哈哈!”

    他突然手舞足蹈的狂笑道:“难道你们没有听过吗?鹰扬中郎将属下能工巧匠无数,所制之兵甲器械更是冠绝天下,若我们再能趁着他们轻敌之时以绝对优势一举将这三艘战船夺下,冀、青、徐三州的沿海之域,迟早都是我们的天下!”

    “什么?”一名机灵的头领立即领会了大帅的言下之意,他倒吸了一口气:“大帅是想以这几艘战船以模,仿制出庞大的船队?”

    “这不可能!”一名头领看到大帅得意洋洋的连连点头,立即出言反对:“纵然我们有了制船之法,工匠和钱财从何而来?”

    “哼!尽是一些无知之徒!”大帅莫测高深的一笑:“工匠可以去请、去雇,甚至去抓!至于钱财,本大帅恰巧刚刚获知了一条捷径!”

    “什么捷径?”属下们无不双目放光。

    “目下,你们不必知道太多!”大帅的目光突然闪过一丝铭心刻骨的仇恨,他森然道:“先行俘获敌军船只,而后铲平管承,覆灭李沛……之后,本大帅自会实言相告!”

卷四 渤海鹰扬 第六十六章 剑拔弩张

    平静的海面上波澜不兴,虽然天空中的云层仍然高高在上,空气却沉闷的让人压抑。

    渤海水军的旗舰“鹰王”号上,一名身形纤长的女兵正用手紧紧的勾住桅杆,居高眺望远方的海面。作为生长在海边的渔家之女,虽然远嫁幽州数年,一旦回归大海仍然有如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全无半分生涩隔阂。而自幼随父练就的矫健身手和在幽州征战数月的生死淬炼,加上那双与生俱来的锐目,更是令她脱颖而出,成为整支渤海水军中备受瞩目的三名女性船员之一,专司远眺敌情的重任。

    紧了紧缠系腰间的绳索,她轻松的用双腿盘住桅杆,双手号旗连展,向旗舰和左右两侧随航的“黑鹰”、“飞鹰”两舰挥动出“安全”的信号。

    待收到“继续观察”旗语回复之后,她将号旗插于腰间,继续警惕的凝视着茫茫大海。从今晨平海都尉宣布进入临战状态之后,战船上的所有将士都已延长了换班时间,长期观察的枯燥工作令她的双目都有些干涩刺痛,然而她却没有丝毫的畏难厌烦之意,女性的细腻与坚韧固然是一个重要因素…..,最大的原因,却是她无比珍惜眼前这来之不易的生活。

    数月之前家中骤逢惨祸,连夫君也为了保护她而惨死于乌丸人的屠刀之下,她曾一度陷入濒临崩溃的疯狂边缘,若非心中报仇的信念苦苦支撑,她早已在被乌丸人押送的途中选择了断残生。

    她的目光无意间掠过下方尚未封闭的船舱一角,那里正是接受她旗语信号的中转之处,一个身被黑色披风的挺拔身影正卓然而立……正是那位将军,在自己万念俱灰之时有如救世神仙般从天而降,不仅将数百姐妹拖出了火坑,更带领着她们一路血战,以乌丸人的累累头颅渐渐湮没了她们心中的滔天恨意,从此有了全新的生命。

    胸中的感恩之意和自豪之情油然而生,从一个险些沦为奴隶的女子,成长为今日的女性军吏,连那些桀骜不驯的老兵们都对着自己恭敬行礼。一个女子如享如此殊荣,只在传说的商王武丁之后妇好和孙武为吴王训练宫女的故事中才听过……纵然粉身碎骨,又怎能报答这份如同再造的恩情?

    正当她心旌摇动之时,极远处的异常却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用力揉了揉眼睛,没有错,十几个几乎肉眼难见的小小黑点出现在东南方的海面上,若非以她的超人视力定是难以发现。

    “当当当!”她毫不犹豫的击响了腰间的铜锣,用尽力气大叫道:“敌船在望!”

    “咚咚咚”沉闷的备战鼓音同时从“鹰王”、“黑鹰”、“飞鹰”三舰上响起。虽然船舱几乎全闭,看不到战士们奔跑忙碌之景,然而那密集沉重的足音却连鼓声也压制不住…….渤海水师的首次海战,即将开启。

    “将军!”甘宁冲至南鹰身后,吼声如雷道:“东南方发现不明战船约十五艘,正占据顺风之向快速朝我军开来!如何应对,请将军示下!”

    “你有没有搞错?你才是水军主将!”南鹰头也不回的通过望远镜向着敌船望去:“本将从现在起,若无险情出现,只做观摩!”

    “嘿!这个眺望手可真不赖啊!”他不理目瞪口呆的甘宁,自言自语道:“本将通过望远镜才看了个大概,她竟然能全凭目力便观测出来……咦?你还在此作甚?还不去指挥应战!”

    “将军容禀!”甘宁口角流涎的盯着南鹰手中的望远镜,满面尽是谄媚之色:“将军身为鹰王,自然是锐目千里……这个小玩意儿您用不着了吧?还是赏给末将吧!”

    南鹰一掌打落他摸上来的手掌,佯怒道:“才借了你一个指北针,又想盘剥本将吗?给我滚,指挥不好此战,瞧我如何收拾你!”

    望着甘宁狼狈而去的身影,南鹰突然哑然失笑:“鹰王,鹰王号?这帮小子真是鬼精,墨喆之船起名黑鹰,苏飞之船便起名叫飞鹰,生怕这几条船日后让别人抢了吗?连甘宁这小子都想狐假虎威的当一回鹰王!这些个小王八蛋!”

    “甘将军有令,观测船速!”传令兵大吼着。

    “是!”立即有水兵从船首舷窗边探出头去,将一片涂上彩色的木片丢入海中。

    “…….三息!”船尾负责观测的水兵刚刚从平视的目光中捕捉到那片迅速飘过的木片,立即心中飞快的算出了航速,大吼道:“目前速度,每个时辰约二十里!”

    “敌船预估呢?速速报来!”

    “…….”

    “将军!”一个清脆的女声道:“根据属下预测,敌船均有三帆、四帆,加上顺风,速度至少超过我们一倍!”

    “你就是那个眺望手?”南鹰和甘宁同时目光一亮:“做得好!”

    “属下水军都伯,领望手之职崔玉秀!”那女军吏行了个无懈可击的军礼,动作流畅悦目:“谢鹰扬中郎将、平海都尉之赞!”

    “很好!继续观测!”南鹰赞许道:“来,这个先给你用着!”

    甘宁眼见南鹰伸手递过手中望远镜,不由大急道:“将军,这,这个!”

    “谢将军!”崔玉秀出人意料的没有伸手接过,反而躬身道:“属下自信凭着本身的目力,足够胜任观测之职……两位将军身负指挥重责,还是将此奇物留于身边为好!”

    说罢,她再行一礼,倏的转身去了。

    “这个女人……不!这个女兵不简单!”甘宁望着同样傻眼的南鹰,苦笑道:“现在末将真是越来越佩服将军当日的决定了,选择女兵入伍,确是在不少方面强过男人!”

    “哼!”一声冷笑传来,张梦依款款而来:“谁说女子不如男?这么粗浅的道理难道今日方知!”

    甘宁缩了缩头,明智的没敢接口,南鹰却有些不忿她的盛气凌人,出言刺激道:“当日云雾山之战,小姐立下奇功,便请再次定计,也好令我军一击溃敌如何?”

    “想得美!”张梦依悠然道:“待你们束手无策之时,本姑娘再来救你们吧!”

    “你!”南鹰不由心中大怒,正想与她唇枪舌战,却听传令兵大叫道:“报两位将军!敌船接近中…….墨喆将军和苏飞将军同时以旗语请示,是否封闭顶舱,以强弩远攻敌船?”

    “准许!”甘宁沉声道:“封闭顶舱,降帆落桅,橹、轮准备全力开动,只待敌船接近,以弓弩释放火油,猛攻其突前所部……”

    “不!维持现状!”南鹰突然打断道:“若是远攻敌军,将令我军优势尽现,而敌军一旦遭受远程打击,取胜无望之下势必远遁……那时敌众我寡,无法扩大战果,所以本将命令:弓弩不动,放敌近前!”

    “命令守护者和陆战队准备接舷战!”他向着张梦依露出一个挑战式的笑容:“请梦依小姐瞧瞧,本将同样可以做到一人不损的尽俘敌军!”

    “将军!”甘宁张大了口:“您不是说不予指挥,只作观摩吗?”

    “战事需要,本将决定临时修改一下作战命令!”南鹰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怎么你对此有什么问题吗?”

    “…….末将不敢!”

    海贼方,十余艘沙船拱卫着两艘高大巍峨的楼船,风帐尽张,正借着风力向着远方三艘奇形怪状的汉军战船逼去。

    “我的娘!”李少杰双目一眨不眨的瞧着那几艘前所未见的战船,突然间捧腹狂笑:“只差再安个脑袋,便是十足十的一头大龟!”

    “这么难看的战船……”他幽幽一叹:“枉本大帅先前还怀了一份迭矩重规的尊重!真是令人趁兴而来,败兴而去呢!”

    “不过废物也可利用嘛!”李少杰眨了眨眼,又是一阵大笑:“抢回去供孩子们玩耍也不错!”

    身侧几名海贼头领亦是狂笑不止,脸上尽上轻视之色。

    “南鹰,真是太狂妄了!”他笑了半晌,才面色一整森然道:“瞧这战船体积,每艘不过可容战士二百,三艘也不过便是六百人……他竟敢以区区微薄之力试图挑衅本大帅?当真是不知死活!”

    “大帅请看!”一名头领遥指汉军道:“敌军船只体形笨重,仅有两帆,更兼风向不利,我们可以发挥速度优势,以两艘楼船直取其中,两队沙船分袭左右,定可将其全歼!”

    “不,那南鹰擅使火攻,虽然风向对我有利仍然不可不防!”李少杰略加思索,断然道:“传令,各以三艘沙船分取其左右两船,大队缓缓压上。待敌军主船失去两侧呼应,再全力合围!”

    “是!”

    “左右两队,升起船首斜帆!”

    “降后帆…….转舵!”

    “横风转帆,迂回敌军两翼,准备进攻!”

    一声声大吼中,号旗挥动如飞,海贼船队阵形一变,主队全体降下低帆,以七艘沙船护定两艘楼船,稳稳压住阵脚。六艘沙船则划出分行左右的两条弧线,气势汹汹的直向渤海军“黑鹰”、“飞鹰”两船杀来。

    “李少杰竟然如此谨慎?”望着敌军战船挥洒自如的变阵,南鹰有些吃惊道:“在如此优势下,他仍想逐个击破?”

    “这么一来!”他顿足叹息道:“还是无法取得太大的战果!”

    “将军,看来我们均是小瞧他了!”甘宁目光炯炯,尽是熊熊战意:“这些海贼号令不繁,行动之间却是有如控马,无论是整体指挥还是水操协作……远胜末将所知的汉军水师!”

    “评价很高啊!”南鹰歪了歪嘴角:“你认为他们比起我军如何?”

    “论经验,我军或许不如!”甘宁微微一笑:“可若是论起船只装备和将士战力,这些海贼拍马也赶不上我军!”

    “将军之前的决定,也许真的是最佳之策!”他双手撑栏,目光直射前方:“敌军占了风向之利,若我军稍现怯意,说不定他们便会全体猛扑上来,那么我军将士于初战之中,说不定会出现许多失误!”

    “可是如今!”他哈哈一笑:“敌军不明我军虚实,只敢分队来犯,恰恰给予了我们蚕食他们的机会!”

    “你等等!”南鹰心中琢磨着甘宁的话音,突然醒悟过来,不由忿然道:“本将先前可不是这么盘算的…….你是在讽刺本将误打误着吗?”

    “末将怎敢?”甘宁打着哈哈,转身向令旗官厉声道:“没有听到将军的军令吗?通知黑鹰、飞鹰两船,备足猛料,依据既定登船作战之法,准备夺取敌船!”

    “打开鹰王号全部顶舱!”他心中默算了一下敌军主队的速度,大吼道:“只待黑鹰、飞鹰与敌交战,立即向敌军主力船只发射火神!”

    “主力船只?”南鹰突然惨叫道:“那些楼船,可都是本将之物啊!”

卷四 渤海鹰扬 第六十七章 最强战法

    乍逢五倍于己的强敌,三艘汉军战船似乎有些惊慌失措,它们不仅没有保持原有的编队,反而分散开来,“黑鹰”、“飞鹰”两舰分向左右航去,只余孤零零的旗舰“鹰王”号继续以缓慢的航速向着海贼方大队人马驰去。

    面对汉军的自乱阵脚,海贼方自然喜出望外,六艘一马当先的沙船上,水手们斗志昂扬的鼓帆纵橹,令原本已经迅若奔马的船速更增几分,展示出强大的操船之技。

    三艘沙船破涛,于疾驰中神乎其技的排成一个品字形,对“黑鹰”号战船完成了合击阵形。

    而体形、高度明显优于海贼沙船的“黑鹰”号不知是否因为情知速度不及对手,竟没有采取任何规避动作,反倒缓下船速,似乎是要与海贼们打一场明刀明枪的接舷战。

    “落----帆!”

    “张弓!立盾!”

    “全体准备!”

    海贼的沙船上,一声声大吼此起彼落。

    “嘎嘎”的拉弦声中,一队队海贼张弓搭箭,瞄向“黑鹰”侧舷,数十名孔武有力的海贼更是手持丈余长的钩拒,虎视眈眈的做好了拉扯敌船的准备。这种钩拒状似长戈,前锋有尖,可以抵住敌船令其无法靠近,而尖下有勾,则可钩住敌船舷边,使之无法脱身,端的是一种攻守兼备的水战必备之器。

    然而,随着距离汉军战船益近,海贼们却均面现惊愕之色,有些手足无措。汉军战船不仅没有如同预期中的发出如雨箭矢,反而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出现,静得有些可怕。而海贼们手中那跃跃欲试的钩拒,面对着汉军战船那两侧完全封闭的船舷,更是无从下手。

    “靠上去!用飞爪!”一个海贼头领敏锐的发现了汉军战船的秘密,他狂叫道:“敌船封闭了两舷,从船顶进去!”

    钩拒手们掷下手中的钩拒,手中麻利的荡起了长索,目光搜寻着可以落爪的目标。

    “砰”“砰”轻轻的撞击声中,两条沙船同时从左右将“黑鹰”死死夹住,另一艘沙船则横在前方,封死了“黑鹰”的去向。

    正当海贼们想要发出亢奋的大吼,掷出手中飞爪之时,异变陡生。

    “黑鹰”号看似完全封闭的侧舷上,诡异的现出了数十个小小的圆孔,一支支喷筒模样的长管伸了出来。

    “卟卟卟”一个个圆形的小球向着两侧沙船上劈头盖脸的激射而至。

    “小心敌军火……”一名经验丰富的海贼正待狂吼着发出警告,却骇然发现,一枚滴溜溜滚至脚下的圆球并未如想象中燃烧起来,而是“波”的一声爆散出大团鲜红的雾状粉末。

    “啊!我的眼睛……”红雾入眼,那海贼眼中蓦然有如针刺般的疼痛,他下意识的惨叫起来,然而叫声戛然而止。

    这并非是因为他陷于濒死的昏迷,而是因为那可怕的红雾同时侵蚀着他的口腔和鼻腔,令他涕泪交流之余,嗓中有如火烧,只能口中“荷荷”连声,痛苦不堪的滚倒在地。

    顷刻间,两艘沙船尽被诡异的红雾完全笼罩,海贼们惊慌失措的奔跑声、凄然无助的惨叫声,还有不绝于耳的兵器坠落声,响成一片。

    那大团大团的红雾,明显重于空气,缓缓的覆盖在沙船甲板上方,加上海风不剧,一时之间竟毫无消散之势。

    汉军战船上,那突然伸出的喷筒一经发射完成,立即缩了回去,所有的圆孔也随之死死关闭,根本不虞红雾反噬。

    “不好!”一名海贼头领以手蔽目,声嘶力竭的狂叫道:“快起帆!橹手全力……咳咳咳!”

    正当沙船甲板上乱成一团,而下层的橹手们仍然不知所措之际,其实他们已经错失了逃走的良机。

    当红雾终于尘埃落定,“黑鹰”号两侧突然洞开,各有一道舱板状的铁板倒了下来,于敌船间架起一道居高临下的桥梁。

    黑鹰号上,几条身影闪电般欺身而出,向沙船投去,他们个个身形有如鬼魅,指东打西的将一个个海贼们打倒在地,手下全无一合之敌。对于身手高绝的守护者们来说,这些全无反抗之力的海贼们即使再多上十倍,也不过是费些手脚罢了。

    新式战船的最大容纳量可乘二百人,除了包括操橹手、踏轮手在内的八十名水手、四十名弩手和四十名陆战队员分配到的普通舱房,最好的舱房全部优先供给了这些守护者使用。若非百余位守护者中精于水性的人仅有区区十数人,南鹰几乎要考虑减少其余乘员的数量。不过即使这十数人分到各船上仅有五、六人,对于眼前的接舷战来说,也是完全的压倒性优势了。

    紧随着守护者身后,则是一队面蒙湿巾的汉军战士,手中尽提着粗大木棍。他们顺着通道涌上敌船,只要看到仍然站着的敌人,搂头盖脸的大棍子就抽了上去。一俟敌人倒地,立即骑上去用腰间的绳索将其捆得有如粽子,俨然是一副打家劫舍的专业手段。

    “快关上盖板!”一名海贼勉强支起半个身子,向着下层叫道:“不要管我们……啊!”

    一记力量恰到好处的抽击落在他的后脑上,那海贼双眼模糊中终于看到通向下层的盖板猛然关闭,这才心安理得的晕了过去。

    “闪开!”汉军战船上突然爆发出一声如雷吼叫,一条人影高高跃起,有如巨石般向着沙船上落下。

    “轰”甲板炸裂,木片狂飞,那名守护者竟然生生将厚重的甲板踏破一个大洞,人也随着落入了底舱。

    “降者免死!”他缓缓直起身体,望着舱底数十名面无人色的海贼,冷然一笑:“我只数到三…….一!”

    “哗啦啦!”海贼们手中兵器尽皆落地,黑鸦鸦跪满了一地。面对如此绝世猛人,再负隅顽抗已经不是视死如归…….而是愚蠢的自杀行为!

    “我们中计了!”横在黑鹰号前方的第三艘沙船上,海贼们的尖叫响彻云霄:“快!快撤退!”

    正当他们手忙脚乱的想要侧帆荡橹时,黑鹰号船头窗口洞开,两具庞大的巨弩推了出来。

    两支连接着皮索的三棱长矛激射而出,势如破竹般破开那沙船的船板,将其死死钩住。随着“吱嘎吱嘎”的绞盘之声,海贼们骇然惊觉,己船正在皮索的拖动下,不受控制的向着汉军战船靠拢。

    “快砍断皮索!”歇斯底里的狂叫声中,海贼们探出身去,抡刀向着皮索乱斩。雪亮的长刀斩在那漆黑的皮索上,立即毫不受力的反弹开去。十数股坚韧的牦牛筋反复搓制而成的皮索,岂是区区凡兵可以撼动?

    “完了!”第三艘沙船上,一名海贼头领一屁股跌坐在甲板上,呆呆望着已经完全落入敌手的两艘沙船,他再瞧了瞧了远方,正在围攻汉军“飞鹰”号的三艘沙船,也几乎经受了同样的命运。

    “你奶奶的!大帅啊!兄弟们算是让你给坑了!”他咬了咬牙,终于下达了无奈的命令:“兄弟们,我们投降!”

    远方的楼船上,李少杰浑身轻轻的颤抖着,双拳捏得“嘎嘎”作响,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当第一艘沙船上的红雾弥漫开来,他已经感觉了不妙,却是无能为力,当他目睹汉军战船上射出飞矛将手下们的战船捕获,他终于明白,自己不仅低估了汉军水师的战力,更犯下了难以挽救的致命失误。

    他霍然转身,将所有属下们惊骇欲绝的神色尽收眼底,不由心中剧震……在如此震憾心底的打击下,属下们几乎就要丧失了斗志。

    “大帅!你瞧!”一名海贼惊叫道:“汉军主船,向着我们来了!”

    “什么?仅有一船,竟敢向我们两艘楼船和七艘沙船同时发起挑战?”瞬间,熊熊的怒火完全烧尽了心底的惊惧,李少杰双手握拳,呲目欲裂道:“不!不!他不能这么污辱我!”

    “来人,发旗语!”他怒发如狂道:“所有船只,全力攻击汉军主船……杀了老子也不信,他能同时应付我们四面八方的进攻,给我撞沉它!”

    “大帅!”又一名海贼眼尖,大叫道:“瞧啊!汉军战船升旗了!”

    “咦!鹰旗?”李少杰猛然间怒色全消,双目大亮道:“难道是南鹰亲至?好!好啊!”

    他突然手舞足蹈道:“输了首阵算什么?只要老子抓住了南鹰,便是大胜……被俘的兄弟们有救了!老子的战船也能抢回来了!”

    “快!快!”他一脚踢倒身边的旗手,喝骂道:“你小子再敢磨磨蹭蹭的,老子丢你喂海鱼!”

    “是!是!”那旗手听得能抢回被俘的兄弟们,亦是双眼放光,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来,手中的号旗上下翻飞。

    九艘战船同时风帆尽鼓,舷侧摇桨如飞,散成一个半圆向着汉军旗舰“鹰王号”狂冲而来。

    “将军!此战我们已经占了大便宜……是时候吓退敌军了!”甘宁向南鹰道:“敌军在数量上仍占优势,一旦将我船围困必有一场血战,双方均将死伤甚重,这已经有悖了将军的目的!”

    “随你便!”南鹰撇了撇嘴:“只是不要怪本将没有提醒你,敌军若然分散撤走,你打算如何追击?”

    “将军,末将无意冒犯……但是仍然要说,您实在是犯了兵家大忌!”甘宁坦然道:“仅凭三艘新式战船首次出战,却始终想着要全歼敌军?终有一日,这种轻敌想法会令您大败的!”

    “末将认为!”他手指远方完全瘫痪于海上的六艘敌船:“此战中,我军试验新式战船性能、磨练水军将士战技,甚至是削弱敌军力量的全部目的均已实现。”

    瞧着面色不豫的南鹰,甘宁苦笑着压低声音:“若是为了和那位大小姐呕气?将军您也太不成熟了!”

    “将军!两位将军!”崔玉秀急切的大叫传来:“前方里半,九艘敌船全速开来……他们是想撞击我们!”

    “将军,快下决断!”甘宁双目神光大盛:“黑鹰、飞鹰目前正在忙于控制敌船,我们只身迎敌,若不全力以赴,恐遭败绩!”

    “好了!算你有理!”南鹰长吐一口气,挥了挥手:“传令吧……火力全开!”

    “哈哈!谨遵将军之命!”甘宁露出一丝如愿以偿的快意笑容,他转过身来,大吼道:“绕开敌军冲击阵形,施展最强攻击战法!”

    简简单单的军令,落入传令兵的耳中,却有如条件反射般激活了他苦学多日的战术思维记忆。

    “得令!”传令兵用尽力气大喝道:“将军有命,规避敌军,船速全启……外围迂回,战力全开!”

    下一刻,一声又一声的大吼传遍全船:

    “是!升起风帆,帆向东南!”

    “橹手、轮手全动!提至全速!”

    “全体弩手待命,见敌便发!”

    “打开左侧舱底!火神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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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渤海鹰扬 第六十八章 胜亦难骄

    “鹰王”号两侧同时伸出如林的巨橹,整齐划一的探入海中飞速划动,与此同时,船尾突然白浪激荡,翻滚的木轮搅起摧珠崩玉般的水花,在阳光的折射下现出五彩缤纷的迷幻水雾。

    在所有海贼不能置信的目光中,“鹰王”号船速剧增,船首骤偏,在九艘敌船远未抵达理想中的合围地带前,便轻松逸出了半圆形的包围圈。

    “这不可能!”李少杰骇然叫道。如此笨重的船体,又只有两帆,怎么可能突然爆发出如此惊人的船速?

    “鹰王”号在持续转舵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最终船体打横,相距百步之外,渐渐与最外围的一艘沙船形成了平行之势。

    “鹰王”号左舷原本封闭的舱板上,一扇又一扇的舷窗开启,一架架重型弩车被推至窗前,坚韧的弩弦已经拉成了满月,有如噬人而择的血盆大口;一支支闪着寒光的矛尖下,草兜包裹的陶罐轻轻的震颤着,仿佛暴发前的跃跃欲试。

    当第一具弩车将敌船收入视线,指挥发射的军官立即迫不及待的发出了怒吼:“放!”

    长虹贯日般的长矛离弦而出,横过百余步的海面,矛尖狠狠穿入沙船的船帮,矛尖下已经引燃的陶罐随之重重掼碎在船体。

    “轰”神迹般的大火冲天而起,未等海贼们失声惊呼,第二支长矛已经狞笑着插入船体,引燃起更大的火势。

    “快!灭火!”海贼们豕突狼奔的拎过一桶桶珍贵的淡水,亡命般向着渐渐抬头烧向两舷的火苗泼洒而去。

    白练浇灌下,熊熊的火焰只是稍稍向下一压,立即倔强的昂起头来,险些烧着了舷边正在灭火的海贼,炽热的温度令他们的须发尽皆反卷。

    当第三支长矛引发了另一处船体外的火势,海贼们终于绝望了,一个头领发出了不甘的嚎叫:“全体,弃船!”

    望着下饺子般跃向海中的海贼,汉军战船上,一个声音狂笑道:“传令!火矢抬高一个刻度,点燃这个大火把……本将不稀罕这种破船!”

    当最后一名海贼刚刚跃入海中,接二连三的火弩已经准确的斜掼入沙船甲板。几乎同时,瞬间高耸的火苗贪婪的舔上了庞大的风帆,令整艘沙船立即变成了一个硕大的浮动火球。

    猛烈的火势下,整艘沙船发出仿佛不堪重负的“吱嘎吱嘎”声,眼看着便要解体沉没。

    “这火……有古怪!”远方楼船上的李少杰瞧得面色惨白。他久为海贼,当然也干过无数次纵火烧船的勾当,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形成如此冲天怒焰…….这简直无法想象。

    他喉头翻滚,却始终无法咽下这口苦水,与眼前降临在自己头上的悲剧相比,过往种种的得意事迹已经全都成了笑话。他心中首次生出了悔意,难道此次挟必胜之势前来,竟将饮恨而归?不,不!说不好便是有来无归了!

    他猛一咬牙,狂叫道:“楼船上前迎击,拖住敌船……、其余各船,全力救起落海兄弟,准备跑路!”

    “难道就这么算了?”一个头领显然已经被怒火冲昏了脑袋,吼道:“大帅,我们冲上去撞碎他们!”

    “滚你娘的!”一记响亮的耳光将那头领打得转了半个圈子,不待他站稳,李少杰已经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咬牙切齿道:“汉军火器如此犀利,你想教我们都变成火把吗?”

    “楼船迎战!”他一把将那头领推倒在甲板上,惨然道:“趁着我们还有足够的船只可以逃走之前……鹰扬中郎将,这一个回合,算你胜了!”

    “咦?这是李少杰的座船吧?”“鹰王”号上,南鹰有些讶异的盯着海贼们快速改变的阵形:“其余的船全在后撤,他倒是一个人冲上来了?好小子,本将低估他了!一个如此爱护部下的海贼啊,果然……”

    面对一众部属期待的目光,他悠悠道:“还是一个海贼!”

    “将军……高见!”甘宁险些脚下一滑,他巧妙的转开话题:“敌军已乱,是否利用我船速度迂回过去,再烧他几艘?”

    “不!如你所说,吓退他们便可!”南鹰目光炯炯的盯着以视死如归之势冲来的敌军旗舰,感慨道:“如果说之前本将想要一人不损的打胜这场海战,还是与那位大小姐置气!那么,本将现在真的改变主意了!”

    “李少杰此人……本将有心收用!趁着还没有结下血仇之前,应该适可而止了!”他转过身来,沉声道:“火神震慑!”

    号令声中,“鹰王”号左侧船橹停止摇动,右侧船橹运桨如飞中,船头笔直朝向敌船。

    “定橹!火神……发射!”

    “咯拉”顶板全开的左侧甲板上,有如一记沉闷的雷音响起。

    以牛筋绞死蓄力的机簧瞬间松开,粗长的杠杆猛然高高扬起,强大的作用力将杠杆前连接的皮索狠狠向前甩出,叠加的可怕掼性令皮索前端皮碗内的球状物体以难以想象的惊人高速投射而出。

    那是一个特大号的火油陶罐,在高速旋转中,陶罐直冲上百多步外的高空,再划出一条抛物线俯冲下来。恰在此时,外部燃烧的草索烧穿了罐体外用以封堵石油的几处蜡孔,因内部燃烧而瞬间产生的高温令整个罐体在半空中爆裂开来。

    半空中火光乍现,大片细小火球和黑油喷泉般抛洒开来,很快形成了漫天火雨,无数光点火屑有如天女散花似的笼罩下来,直向疾驰而来的楼船当头洒下。

    当日洛阳城一战,仓促灌装而成的火油陶罐因为封闭不紧,竟然引发了大量的意外爆裂,在予敌重创的同时,也招致了很多无谓的己方损失。事后南鹰痛定思痛,令马钧多次试验,终于成功制出这种安全性较高、爆裂性极大的“炸弹”,再利用改良后的投石机发射,便形成了所谓的“火神”。

    海上作战,单凭投石机的准头想要准确命中远程目标,无疑是望天打卦,而“火神”这类火器若无相当规模,在攻防战与野战中可说是鸡肋之极,然而针对全木结构的海上战船,却是极为有效的杀器。大面积抛洒的火雨触船即燃,尤其是对目标明显的敌方风帆,只要成功将其引燃,便占据了速度上的压倒性优势。

    然而这种被命名为“火神”的利器即使安装在战船上,也并非没有缺陷…….“鹰”级战船庞大的甲板上,也只有左侧勉强可容一具这种发射装置,还必须将完全封闭的顶舱开启后,才能投入使用。

    李少杰骇然抬头,双瞳中尽是星星火光,不等他醒悟过来,整艘楼船已经燃起数十处大小不等的火头,更多的火雨虽然落在海面上,竟然浮燃不熄,更是对海贼们造成了难以形容的视觉冲击。

    惊呼、惨叫之声响彻全船,四张巨帆被引燃了两张,碗大的火圈正在迅速蔓延。

    “落帆!快落帆!”海贼们声嘶力尽的惨叫着,手忙脚乱的扑灭着四处的火头,然而任谁也知道这是徒劳之举。风帆一降,船速自然大减,如果汉军战船以绝对优势的船速死死吊住他们,不断发射方才的火器,那么整艘楼船成为一团火球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海贼中也有几个倒霉鬼被火雨击中,正鬼哭狼嚎的倒在地上翻滚,有机灵的海贼上前用力扯下他们正在燃烧的衣衫,才算是抢回了他们的小命,却已经被烧得不轻。

    李少杰浑身冰冷的呆立无言,有如置身一场难以醒来的恶梦,直到一名海贼大叫道:“大帅!汉船上正以汉军通用旗语打出信号…….他们说,他们说今日放我们一马,希望我们尽快归降!”

    李少杰发出深长的哀叹,自纵横海面数年以来,首次发出了令他羞愤欲绝的命令:“我们……撤退!”

    “哈哈!将军,我们胜得也太轻松了!”甘宁感觉到浑身的热血均在沸腾燃烧,他首次感觉到身为一个水军将领的无上荣耀,如此以寡敌众的横扫敌军,实是每一位将军一生追求的梦境。

    “我们是否继续追踪?”他以试探的目光征询着南鹰:“将军,若您想收服李少杰,只要追得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何愁他不乖乖降服?”

    “如此劣势下,他仍然没有屈服!”南鹰叹息道:“本将担心,一旦逼得他走投无路,可能引起他拼死反击之心!”

    “那么应该如何是好?”甘宁皱起眉头:“这李少杰人如其名,不仅年少得志,更是出类拔萃的人物。末将恐其遁去之后,蛰伏隐忍,养精蓄锐,日后再成祸患!”

    “放出天眼!”南鹰听得“蛰伏”二字,身躯一震道:“本将突然想起,仍有一事未加证实!”

    “什么?”甘宁惊叫道:“难道将军忘记了,敌军亦有……”

    “扑啦啦”不待甘宁说完,身后的天眼战士已经放出了鹞鹰。鹰儿发出欢悦的鸣叫,一飞冲天,向着敌船展翼而去。

    “本将明白,你瞧好吧!”南鹰眯起眼睛,紧盯着鹰儿飞行的轨迹,右手缓缓抬起。

    远远的敌船上,一声更加响亮的鹰唳之声响起,一只白色的巨鹰振翅而起,向着鹞鹰迎去。

    南鹰脸色一变,右手连动的打出手语。天眼战士慌忙掏出鹰哨,吹出召唤鹰儿返回的哨音。

    “竟然是……海东青!”南鹰对着望远镜瞧去,脸色亦喜亦忧:“果然,他们的巨鹰未具察敌之能,只是单纯的对付我们的天眼!只是……”

    眼见着那白色巨鹰难以追上己方鹞鹰,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可是这种凶恶的猛禽,他们又是如何驯服的?”

    “原来,将军是想摸清那白色巨鹰的底细?”甘宁恍然道:“将军适才说,那鹰叫做海东青?”

    “本将一直在奇怪,若是对方确有通灵巨鹰,为何在海战前始终蛰伏不出……他们不是应该派出侦察我军动向吗?”南鹰放下望远镜,恢复轻松神色:“看来他们的驯鹰师远远没有达到火候,此鹰只能根据其主的简单指令而攻击我们的天眼!”

    “也幸好如此!”他冷笑道:“否则连这些海贼也具有如同我们一般的察敌之能,本将日后岂能安睡?若是不能收服……”

    南鹰单手下挥,狠狠道:“便只能消灭他们!”

    “说来说去,又回到了末将之前的疑问!”甘宁苦笑道:“将军究竟打算如何展开下一步行动?这降也降不了,杀又杀不得,可真是令人头疼了!”

    “发旗语!令墨喆和苏飞前来议事!”南鹰亦是一阵头疼:“打胜仗算不得本事,能够不战屈敌方显高明!谁能设计令李少杰诚心来降,本将重重有赏!”

    “将军此言当真?”一个娇柔的声音淡淡道:“若是小妹能够令将军达成所愿又当如何?”

    “什么?你!”南鹰和甘宁同时转身,但见张梦依笑靥如花,正伸手扶栏盈盈而立。

    ps:感谢回旋的落叶同学每章必赞!敬请对本文提出宝贵建议!

卷四 渤海鹰扬 第六十九章 独断专行

    “任何人都有弱点,只要找到其弱点,便可一举击破!”张梦依款款而来,伸手轻掠散乱的秀发,别有一番动人风姿。她微笑道:“这李少杰看似胆大心细,坚韧顽强,甚至敢于做出壮士断臂的撤退决断。实则,他已经在不经意间暴露出了自己最大的弱点!”

    “什么弱点?”南鹰和甘宁看着从容自若而谈的张梦依,同时生出如同面对贾诩一般的高深莫测之心。

    “看看他撤退的方向!”张梦依漫不经心的纤指一扬:“怎么,两位将军还没有看明白吗?”

    南鹰和甘宁面面相觑,同时傻瓜般摇头以对。

    “初战之时,敌船从东南方顺风而来,我们既可以将其视为是一种占据风向的迂回战法,也可以认为这是一种掩盖来向的惑敌之术!”张梦依淡淡道:“而如今,敌船撤退却是向着正南而去,何解?”

    “小姐的意思是?他们在察觉我们的惊人船速后,不敢向老巢撤返,而是有意引我们远去?”甘宁如梦方醒的叫道。

    “不错!适才一战,稍有常识之人均知,若是此时撤回据点,将演变为一场攻岛抢滩之战!”张梦依双手一摊:“而船战失利之后,此种战法岂非是一种较为稳妥的战法吗?因为我军不过只有三艘战船数百兵士罢了!”

    “明白了!”南鹰若有所思道:“李少杰定是心存顾虑,不敢将战火引至自家后院,这才不惜以身犯险的想要引开我们!”

    “所以啊!”张梦依轻轻一叹:“他的弱点已经暴露无疑了……他太过心软了,他属下的老弱妇孺,便是他的致命弱点!”

    她冷冷一笑:“我现在几乎可以断定,李少杰藏身的海岛定在我们的北方!他们看似高明的诱敌之策,实则已经令他们失去了最后保护家园的机会…….只因为,凭着我们的船速,他们现在想掉头也是万万追不上的!”

    南鹰与甘宁四目相对,心底不仅没有生出豁然开朗的轻松之意,反而一股寒意袭上心头。

    “你!你是想要?”南鹰脱口道:“以人质要挟李少杰!”

    张梦依静静的凝视着南鹰,半晌才幽幽一叹道:“怎么?将军此时的心情,是对小妹这种阴险行径的不齿?还是对自己可能遭受的同样困境而恐惧呢?”

    “你!”南鹰心中如受重捶,他大口大口的喘了几下,才冷笑道:“笑话!本将有什么可恐惧的?”

    “不要强装了!”张梦依平静的双眸仿佛一直看进了南鹰内心的最深处:“三叔曾经对我说起过你在汉中深山的经营之所,听说那里有数万百姓?还有,我听将士们说过,你在渤海还辛苦养活了十数万流民…….”

    “你究竟想说什么?”南鹰终于忍不住怒道:“我是让你献计,不是听你东拉西扯!”

    “正视现实吧!将军!”张梦依轻摇螓首:“若你不能狠下心来去奇袭李少杰的藏身之岛,今后便必然无法面对敌人同样的威胁!”

    “李少杰的致命弱点……”她的话语有如一根尖刺直扎南鹰心间:“同样,也是你的!”

    南鹰双目一凝,一瞬不瞬的盯着张梦依。而张梦依亦毫不退缩的回视着他。

    天空中,清越的鹰鸣再次响起。甘宁一呆,不由大怒道:“怎么回事!将军方才已经下令,所有天眼不得升空,是哪艘战船明知故犯!”

    “甘将军休怒!”一名天眼战士放下了口中的鹰哨,叫道:“这天眼不是我们三艘战船上的,看来必是由陆上飞来的!”

    “什么?难道是渤海有紧急军情传报?”甘宁心中一惊,大叫道:“立即召唤天眼下来,呈上军情!”

    “念吧!”南鹰听着甘宁去而复返的急促步声,终于收回了瞪视张梦依的森寒目光,侧过头道:“虽然我们仍在近海,然而在已知敌方拥有猛禽阻挠的情况下,陆上还发来紧急书信…….必有大事发生!”

    “是的!将军!”甘宁一目十行的扫过手中白帛,表情瞬间变得极为精彩,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这是渤海刚刚收集到的三条重要情报,请容末将简要陈述!”

    “第一件,盘踞于幽州的乌丸各部和张举张纯叛军均已向匈奴部族靠拢,结合已知的鲜卑大军动向,看来确如我们之前所知的那样,他们将要展开一场长期会战!”

    “好啊!河北的汉人百姓们总算可以暂时过上两年太平日子!”南鹰吐了口气,怔怔道:“看来云萝倒是没有欺我,确是说到做到!”

    “云萝?叫得倒是很亲!”张梦依撇了撇红唇:“对了,你和那女子是什么关系?”

    “就算她是我老婆!和你有一个铜钱的关系?”南鹰对她仍有些余怒未消,**道:“人家至少还算是为百姓们做了一回好事!倒是你,怎么还逼着我去做掳掠妇孺的勾当?”

    “切!”张梦依侧过头去,低低道:“忠言逆耳啊!”

    “将军……”甘宁有些尴尬道:“末将可以继续禀报吗……..啊!是!第二件大事,说起来仍然和马家小姐有关!”

    他有些凝重道:“西凉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之变…….就在一个月前,韩遂和马腾二人联手,同时剪除了边章、北宫伯玉和李文侯,尽并其众,汉阳王国和酒泉太守黄衍被迫降服。如今,整个凉州除了自称河首平汉王的宋建占据抱罕一隅外,已经尽落韩、马二人之手,属下兵马至少达到十五万,其风头之劲,天下一时难有并称!”

    “纸老虎!”南鹰不屑道:“不用担心他们…….今后的天下,此二人注定只能成为配角!”

    “配角?啊!将军是说他们将会日渐衰弱吧?”甘宁咀嚼着南鹰信心十足的预言,呆了一会儿才省悟道:“还有最后一事,却是由帝都传来的密旨…….一个月后,天子密使将亲赴渤海,检视将军完成皇命的进度!”

    “什么皇命?”南鹰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你娘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本将辛苦打造的二艘楼船才被李少杰这王八蛋给抢了,拿什么应付天使?总不能拿咱们的新式战船去充数吧!”

    “末将以为!”甘宁瞧着南鹰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既然当务之急是要打发天使,那么梦依小姐之计不失为解决燃眉之急的快速之法,我们是否可以…….”

    他看到南鹰眉头一扬,不由吓了一跳,连忙改口道:“我们是否可以据此从长计议,想出一条两全其美的良策呢?”

    “看来,为了及早收服李少杰,夺回那两艘楼船,连你小子也心动了!”南鹰突然哑然失笑:“也想劝本将去干那胁持人质的不义之举?”

    “将军,话不能这么说!”甘宁心头又是一跳,口中却强辩道:“我们的将士不仅受过严格的攻袭训练,还有得自太行山的奇药,完全可以在不伤一人的情况下,将敌军全部麻翻之后生俘,这似乎也并不违反将军的原则吧?”

    南鹰低下头来,想了一会儿才断然道:“传令,航向转北!我们去寻找他们藏身的海岛!”

    此言一出,不仅张梦依面上一松,连甘宁也喜出望外道:“将军,您终于想通了!请您放心,敌军如今主力尽出,必定防御空虚,末将有信心在不伤任何一人的情况,趁夜快速攻占敌岛……”

    “谁说本将要攻袭敌岛了?”南鹰抬起头来,面上尽是古怪之色:“是否你们都已经认定,收服敌人便必须付诸武力?”

    “将军!若您并不想发起奇袭,为何还要寻觅敌巢?”甘宁有些头晕脑胀了。

    “瞧瞧吧!”南鹰指着“黑鹰”、“飞鹰”两船,叹了口气:“适才之战,我们并没有杀死一人,却至少俘虏了五百敌军!在他们的岛上,想必还有无数妇孺老人在盼望着亲人无恙归来……难道我们不应该送他们回家吗?”

    “什么!将军要释放他们?”张梦依和甘宁一起失声大叫。

    “然则如何?”南鹰淡淡道:“李少杰并非寻常海贼,据本将所知,他们从来没有妄杀一个无辜百姓!难道真的要本将据此胁迫他们归降?即使他们降了,能够真心诚意的跟着咱们干吗?”

    “你这是妇人之仁!”张梦依玉容转白,冷冷道:“睁开你的双眼,好好瞧一瞧这个残酷的世道……难道你天真到以为凭着一份仁义之心便可以不战屈敌,甚至改变天下?”

    “乱世之中,唯有狠辣果决才是生存之道!仁民爱物,只会令敌人查觉我们的软弱!”她努力止住因激动而微微起伏的胸膛:“我们太平道的起事失败,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你……本将必须承认,在有些方面,你确是一个当世少有的女中智者!”南鹰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然而,若论起窥破亿万人心的真知灼见,你仍然不过只是一个青涩的黄毛丫头!”

    “不服气吗?”他静静回望着张梦依怒火大炽的双眸,平静道:“有一位长辈曾经教诲我,古往今来,那些所谓的大人物,他们从上而下的俯瞰芸芸众生,却只看见人头而不知人们在想些什么,所以没有一个朝代可以万世相传!”

    “想想吧!”南鹰双目中突然闪过令张梦依心颤的深刻感情:“一个靠着挟持民众而崛起的主公,他能够做到真正善待民众吗?民众们又怎能真心拥戴于他?即使事隔多年他高高在上,这份曾经的罪恶也将一直留于内心谴责着自己,最可怕的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人都是会变的,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虽然我一直固执的坚持着心底那份信念,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一旦踏出那违背本心的第一步,我会不会一直**下去,最终失去自我!”

    “所以有些事,我不能、不想、更不敢去做!”南鹰瞧着脸色各异的张梦依和甘宁,柔声道:“我真的希望,你们能够理解我的苦衷,更能支持我的固执!”

    “本将决心已定,待寻至对方藏身之岛,全数释放战俘,立即班师渤海!”他手臂一挥,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本将需要一个诚心归降的得力部属,而不是一个心生异志的心腹之患!”

    “哼!”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这些年来,我们东征西战,面对无数强大的对手却从无败绩,凭的是什么?便是这份情投意合、肝胆相照的牵绊!”

    “将军,末将支持您的决定!”甘宁目露激动之色,突又颓然道:“可是无法降服李少杰,便无法取回楼船,我们拿什么去向天使交待?”

    “天使?”南鹰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傲然道:“本将面对天子都敢据理驳斥,会怕他一个区区天使?本将只说四个字……管他娘的!”

    “今日,本将也乾纲独断一次!”他一甩身后披风,以洒脱不羁的身姿蓦然转身而去:“一切后果,本将一力承担!”

    留下张梦依和甘宁二人呆在当场。

    “梦依小姐,其实……末将觉得将军说得很有道理!”甘宁瞧着玉容铁青的张梦依,陪笑道:“不过小姐之言,也不无……”

    “莽夫!粗人!白痴!”张梦依狠狠一跺脚,摔袖而去。

    她面上似乎尽是羞愤之色,然而一颗芳心却正在生平未有的剧烈跳动,因为她知道,无论今后如何,方才那个光明磊落的伟岸背影,和那令人心颤的忧郁眼神,将会永远铭刻在自己心底……一生一世!

    ps:道歉!最近病了两日,又拖着病体投入一个大型会务,几乎筋疲力尽,希望明日可以一切恢复正常,请兄弟们见谅!

卷四 渤海鹰扬 第七十章 渤海暗流

    “呜------”号角声中,正在海面上全速前进的海贼船队缓缓慢了下来。

    “禀报大帅!”一名海贼气咻咻从另一艘船伸来的跳板上跑了过来,向着立于船首的李少杰大叫道:“船队航行半日,始终不见身后汉军船只踪影!”

    “好啊!”一名头领喜道:“这些汉军倒是言而有信,果然没有追过来……”

    “住口!”李少杰生出不好的预感,转向那禀报的海贼喝道:“你看清楚了?汉军会这么便宜我们!”

    “小的看清楚了!”那海贼点头道:“小人的沙船位于整支船队最后,就在大帅的楼船掉头之时,汉军船队仍然没有丝毫开动之意。小的当时认为,他们可能正在忙于处置我们那些被俘的兄弟……”

    “被俘?”李少杰突然如殛雷击,浑身剧震道:“不好了!难道他们是识破了我们的诱敌之策,反而向北去寻找我们的岛屿了?”

    “不会吧!”所有海贼一听脸色全变了,有人惊叫道:“茫茫大海,他们怎么可能轻易寻到我们的海岛?”

    “不要忘记了,他们有空中的斥侯!”李少杰面沉如水:“我们的岛屿距离大陆也不过二百余里之遥,凭着汉军的空中搜索和船只的高速,只要方向无误……”

    “我们终将无所遁形!”他恨恨的一跺脚,狂叫道:“传令所有船只,立即回岛!”

    号角再响,各船上的海贼似乎也都得知了汉军可能突袭老巢的威胁,狂呼乱叫着开始转舵、侧帆。

    “大帅!”一个头领脸色铁青道:“我们的家人,会不会有危险?”

    “那倒不会!这位鹰扬中郎将凶名虽著,却从来没有伤害过哪怕是一个无辜百姓……”眼见一众属下们转现轻松之色,李少杰却更加面容抽搐:“别忙着乐,想象一下吧!如果他们拿刀架在你们父母妻儿的颈上,我们降是不降?”

    全体海贼呆若木鸡。

    经过一日的全速航行,栖身之岛终于在望,然而所有海贼心中均是心头一片冰冷,因为他们恰巧看到了,远远的,汉军战船的风帆正渐渐消失在海天之际。

    “快!驶入港湾!”李少杰脸色惨白的哑声道,最为担心的后果终于出现。此次海贼出战汉军水师,可算得上倾巢而出,留守海岛的不过百余青壮。一旦岛上老弱尽为汉军所获,那么己方除了俯首归降,再无第二条出路。

    首尾相连的船队急急驶入曲折的水道,虽然家园近在眼前,海贼们却均生出不忍目睹的惨然心思,很多人甚至低下头去,不敢面对即将看到的那幅陋室焚毁、遍地狼籍的凄凉景象。

    “咦?快看啊!”一名海贼突然不能置信的大叫起来。

    眼前弯曲的水道已经将至尽头,在那面美丽的岛中之湖之畔,六艘已被汉军俘获的沙船赫然在目。

    岸边,密密麻麻的人群正在伸着脖子向船队望来,不仅岛上的老弱妇孺尽在,连多达五百名的被俘海贼亦是一个不少。

    双方远远相视,虽然瞧不清对方的神色,却都有些傻眼。

    不待船只完全靠拢,李少杰已经跃下船来,任高溅而起的水花浸得浑身显透,他却仿若不觉般的淌着水直冲上岸,呆滞的目光从面前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容上扫过,心中尽是震惊和茫然。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终于大叫起来:“难道汉军战船并未……”

    他突然住口。若是汉军战船并未寻至此处,那么数百名被俘兄弟又是如何逃出来的?甚至连失去的战船也被排列的整整齐齐。

    “大帅!”人群之中,一名海贼挤了出来,神色复杂的低声道:“汉军利用飞鹰找到了我们的老窝…….兄弟们都是被释放回来的!”

    “他们就这么走了?没干别的?”李少杰有些难以置信的叫道:“连根草也没带走?”

    “小人见着汉军的鹰扬中郎将了……”那海贼一脸苦涩道:“他让小人带一句话给大帅!”

    “真是鹰扬中郎将亲至?”李少杰也有些动容了:“他说什么了?”

    “他说……”那海贼低下头来:“连家园都保护不了的人,不配与他交战!”

    “什么!我干他娘……”李少杰一愣,不由破口大骂,突又颓然道:“罢了,算他说的有理,老子连兄弟们的家人都保护不了,还有何面目自称什么渤海大帅?”

    “鹰扬中郎将…….你是故意作态,还是老子真的小瞧了你?”他一屁股坐在沙滩上,怔怔的凝视着汉军战船消失的方向,猛然间又弹了起来:“这个帐老子必须要算清楚!来人啊!”

    “大帅!要和汉军算帐了?”一名头领颠颠的跑了过来:“点多少兄弟?什么时候动手?”

    “动你娘啊!”李少杰一巴掌搂在他头上:“老子恩怨分明,有仇报仇,有恩还恩!”

    他沉吟道:“派一批精干的兄弟,将抢来的两艘楼船还回去……另外,派人将那个驯鹰师傅也一起送过去,他跟着咱们实在是屈才了,不如靠棵大树乘凉吧!”

    “大帅!那不是连鹰也送给他们了?”那头领捂着头,呆呆道:“我听着,你这是要向鹰扬中郎将示好啊!”

    “什么示好?老子不想欠下这样的人情债,何况此次确是我们挑衅在先,亏了道义!”说着,李少杰一顿,终于叹了口气:“算了,你就当是示好吧…….永远不要与不可战胜的敌人二次为敌。因为即使他仍能保持如此气度,我们却真的要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了!”

    渤海郡沿海的某处城中,一间幽暗的密室中,昏暗的烛光下,两颗人头正凑近了喁喁细语。

    “上头已经传下话来,命你立即加紧时间行动…….这段日子来,你耽误的时间已经太多了!”

    “你说得轻巧!海上,李少杰贼众日渐强大,已经控制了沿海绝大多数海域……我如今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哼!既然我亲自来通知你行动,自然是有把握的!你不知道吗?鹰扬中郎将已经亲提水军前往海上征讨李少杰这个小畜生……无论他们谁胜谁负,都是你立即行动的最佳时机!”

    “什么?我竟然一无所知!可是若然鹰扬中郎将也吃了败仗,李少杰的气焰将会更加嚣张,我们在海上岂非更加寸步难行?”

    “鹰扬中郎将……你听说过他的败绩吗?此人若是连李少杰也对付不了,上头岂能将他视作心腹大患?”

    “呼!最好是他们打得两败俱伤,我们便可重夺渤海局面!”

    “但愿吧!自从南鹰入主渤海,我们吃的亏太大了!偏生还就是斗他不过,不然上面之前怎会令我们全体蛰伏了这么久!“

    “我听说,幽州似乎有我们的人正在担任要职!既然如此,何苦还要我们冒险取道海上,直接经由幽州陆运岂不安全?”

    “你真是愚不可及!不要说幽州那人的身份不是你我可以议论的!”那个声音突然提高了声调,喝斥道:“幽州局面已经乱成了什么样子?那么贵重的货物万一落入乌丸人和鲜卑人之手,将会令整个组织精心策划十年之久的大计全部毁于一旦!”

    “你若是活腻了,自可寻死!”他森然道:“休要连累我全家老小为你殉葬!”

    “我只是随口一说!你怎么还当真了?”另一人悚然心惊,强笑道:“组织要人的身份,我怎敢妄加猜测?”

    “你今后最好谨慎一些!”第一人突然叹息一声:“一个组织的崩溃,往往源于一个小小的缺口……你不见那天干地支昔日何等庞大强盛?却不过因为几件小小的疏忽,便被那鹰扬中郎将差点连根拔起!今时今日,我们正是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行事,岂可忘记了前车之鉴?”

    “天干地支……”另一人咽了一口唾沫,冷笑道:“其实这些年来,咱们真正忌惮的还是他们!说起来,真要多谢那位鹰扬中郎将了……你放心,连天干地支都付出了惨重代价,借我一个胆子也不敢大意的,我定会全力以赴,做成此事!”

    “你要记住!你我所以有今日,完全是靠了这条航线为我们带来的巨大收益,组织也才会不遗余力的扶持我们……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你我将彻底沦为一颗弃子!”

    “恩!事不宜迟,我今夜便要赶回去连夜动员人手…….为免夜长梦多,你的货船务必于明日日出之前,在老地方与我会合!”

    “好!你我分头行事吧!”

    豆大的烛光蓦的熄灭,室中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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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渤海鹰扬 第七十一章 无心插柳

    犹如被水洗涤过一般的蔚蓝天空下,深邃壮丽的大海现出温柔恬静的柔情,微泛的粼粼波光之间,闪耀着金色与银色的点点光芒,似乎正在预示着海洋中那无穷无尽的神秘……此时此刻,并非是那狂暴莫测的恐怖神秘,而是一种宁静和平的希望神秘,令多少人心神迷醉,在心中重温起大海中那些令人神往的美妙故事。

    墨喆双手撑着船栏,痴痴的凝视着湛蓝美丽的海面,感受着身下“黑鹰”号乘风破浪的雄壮气势,任由因海浪冲击在船身上溅射而起的飞沫扑面而来……那有如朝雾暮烟般的细雨,正悄然滋润着他的内心,他一生中从未似此刻这般意气风发。

    数月前,他仍然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墨门后进,怀着一份美好的憧憬和心底的忐忑,悄然踏足渤海。而此时,他已经是一名统领战船扬威海上的将军,更有机会实现生平梦想,从此光耀门庭。世事变幻之奇,只怕莫过于此!

    想至此处,他心中油然泛出一个英挺的身影。此生得遇明主,实在是一件令人告慰平生的快事。他的唇边露出一丝笑容……这位将军,真是一册永远无法读完的典籍,他岂止是赐予了一个机会给自己?多日来的言传身教,几乎令自己生出脱胎换骨的错觉,而他的每一项决定,均会在事后令部属们生出高山仰止般的敬畏之心。

    当日海上一战,当所有人都认为将军将挟大胜之势而犁庭扫穴之时,他却出人意料的罢兵休战,更将数百俘虏的海贼亲自送回了敌巢。

    这个惊人的决定在当时已经引发了一丝不稳定因素,很多部下对此并不以为然,认为将军此举可能更加助长海贼的气焰。只不过恪于将军一直以来的崇高威信,所有人对此均是三缄其口。

    事实证明,所有质疑将军决定的人,都不过是一群鼠目寸光的井底之蛙……这其中也包括了墨喆自己。

    想至此处,他不由一阵羞惭,枉自己还空谈什么墨门兼爱的精髓,竟然也无法看懂将军的深意。当两艘完璧归赵的楼船突兀的出现于船台数里之外,那份震憾心底的冲击,令自己今日仍然记忆犹新。而一直压制己方天眼行动的敌方猛禽也一同随船献上时,所有的将领们均是呆若木鸡。

    对此,将军仿佛是自言自语的感慨了一句:示敌以诚,方显战士本色;待人以宽,唯我内心宁静!

    随后他又向众将说道:刀剑,只能毁灭敌军的**,而宽仁,却能融化他们的内心。

    这是一种何等旷达不羁的宽广心胸?当将军的话语仍在心中迭荡之时,墨喆已经知道,他这一生再也不会有第二个效忠之人,唯有以死相报,方能一明志向……

    他突然笑了起来,将军可真是太会收买人心了,即使是已经成功动摇了这些海贼的心思,仍然没有放松趁热打铁的手段。旬月之间,竟然两次派遣自己以巡海练军为名,为那些困守海岛的海贼们送来大批米粮被服……瞧着那些人感激涕零的面容,只怕他们主动归降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喆哥!在想什么呢?”一个穿着汉军皮甲的少年从舷边行了过来,他是墨成。

    “阿成!”墨喆微笑着瞧向面前这个浑身散发出青春朝气的少年,心中却是感慨万千。同样的年龄,同样的际遇,同样的才能,墨成已经迈出了建功立业的第一步,而墨明却因为行差踏错,误信奸人之言而落了个黯然离去的下场……想至此处,他再次生出对将军的敬佩之情,换了别人,对待刺客的手段岂会如此宽仁?

    “将军的秘密船台仍在日以继夜的打造战船!”他拍了拍墨成,勉励道:“我已经在将军和甘将军的面前,推荐了你……希望你可以尽快熟悉这种新式战船的战法,相信很快你便可以拥有自己的战船了!”

    “真的吗?”墨成的面上瞬间闪现出喜悦的神采,他有些迷醉道:“这么威武的战船……由我指挥吗?这不是在作梦吧?”

    “多大点出息!”墨喆毫不脸红的套用了不久之前某人奚落自己的台词,连一个字也没有改动:“随着我军的日渐强大,将来统领一支船队也不是梦想……前提是,你必须先有这样的梦想,才能内化于心、外化于形的付诸行动!”

    “是!”墨成年轻的脸庞激动得泛起了红晕,他行了一个并不标准的军礼,大声道:“我不会让喆哥失望的!”

    “傻小子!”墨喆面容一整,肃然道:“是不能令将军失望才对!”

    瞬间,他心神飘荡,想起了自己当日对将军说出与墨成同样的话语时,将军却微笑着:彼此彼此,本将也力争做到,不令你们失望…...

    “墨将军!”眺望手的大吼从头顶传来:“前方约五里,发现不明船只!”

    “击鼓备战!”墨喆旋风般转过身来,抽出腰间长剑:“全船听我号令……全速上前!”

    很快,三艘帆船的幢幢帆影已经清晰可见,两艘沙船分于左右,中间那船体形颇大,几乎快要赶上汉军的普通楼船,看来似乎是一艘货船。

    眼见着打出汉军旗号的“黑鹰”号以不可思议的高速衔尾追来,两艘沙船迅速转舵,摆出了迎战的架式。

    “竟然是海贼…..”墨喆眼见着越来越近的敌船,嘴边泛出一丝冷笑:“传令,封闭船体,强弩待发!”

    “喆哥,你说是海贼?”墨成有些担心道:“在这渤海近海的海贼中,无疑以李少杰最为强势,万一是他的属下……我们与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融洽的关系,岂不前功尽弃?”

    “小子,放心吧!”墨喆冷静道:“李少杰的全体部属,谁没有见识过咱们的新式战船?若真是他的属下,经历过一个月前的那场海战后,焉敢自大到以区区两艘破船上前挑战?”

    “所以说,这两艘船定是没有见识过咱们厉害的其他蠢贼?”墨成双目亮了起来:“啊哈!太好了,终于有我们的用武之地了!”

    “你我兄弟今日要好好大干一场!”墨喆眼中尽是熊熊的战意:“算是回报将军的知遇之恩!”

    “放心吧!”墨成扭头便走,沿着船舷一路大吼过去:“兄弟们,强弩上弦,火矢待发……稳住!稳住!”

    距离敌船一箭之地时,“黑鹰”号开始启动踏轮,以其高速直接切入两艘敌船正中。

    在两艘敌船完全没有清醒过来之前,“黑鹰”左右两舷火力全开,粗若儿臂的强弩摧枯拉朽般洞穿敌船船体,引发处处火势。

    战事从一开始便呈现出一面倒的趋势,两艘敌船被打得鸡飞狗跳,慌忙就势划出一个大圈,分向两个不同方向匆匆退却,竟是连一支箭矢也未及发射。

    “这不过是一些小喽罗,不用管他们!”墨喆根本没有向海贼的战船投去半眼,他死死盯着远方那艘吃水极深的大船,舔了舔嘴唇:“逼停它…….能够令两艘贼船保驾护航,如果没有乘有重要人物,便定是有见不得光的货物!”

    那大船船速本就极慢,见汉军战船不费吹灰之力便打跑了海贼,以远超己方的速度直逼过来,船上立时一阵大乱。

    “我们是大汉渤海水军!现在命令你们立即停船!”“黑鹰”号上,鹰巢自制的简易铁皮喇叭筒传来威严的威吓之声:“否则,我们将展开攻击!”

    “不要放箭!我们都是普通商人!”大船上,有人声嘶力竭的大叫着:“我们停船,我们搭跳板!”

    两船并行,望着对方手忙脚乱伸来的跳板,墨喆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挥手道:“开舱,本将亲往查验!”

    “喆哥,小心有诈!”墨成双目凝重道:“对方怎么会这么上道?凭这么一艘大船,至少也有两、三百人!一旦他们骤起发难,你将身陷险境!”

    “两位将军!”一个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们只管放心登船,一切自有我们兄弟!”

    墨喆、墨成同时转身,望着五位一身青衣却是各具异相的青年,均是心头一松。墨喆微笑着欠了欠身:“有劳五位先生!”

    跳板刚刚搭起,“黑鹰”号船舱开启,二十名浑身尽在盔甲包裹下、只露双眼的陆战队员半躬着身体,平端着弩机鱼贯快速通过,在大船的甲板上散开一个大圈,箭矢移动着瞄向每一个僵然立于船上的可疑人等。

    “谁是船主?上前回话!”墨喆最后一个踏上大船,沉声喝道。

    “小人便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文士迎上前来,白皙清瘦的脸上尽是陪笑:“小人王通,现为高家掌理水运杂事,见过将军!”

    “高家?修县高家吗?”墨喆一怔,难道高览竟会与海贼扯上关系?他喝道:“大胆,既然身为高家之人,当知我家南将军一向极为重视你们高家,怎敢与海贼沆瀣一气?”

    “将军您误会了!”王通脸色大变的叫了起来:“我们怎敢勾连海贼?”

    “哦?倒是推得干净!”墨喆冷笑道:“不要告诉本将,方才保护你们的船只不是海贼?”

    “当然是海贼,但却绝非保护!”王通面上再次堆起笑容:“事实上,我们刚刚才被两艘贼船围住,正在相持不下……若非将军神兵天降打跑了他们,我们只怕是难逃厄运了!多谢将军大恩!”

    “好一张利嘴!”墨喆冷厉的目光在王通身上来回扫视,突然哑然失笑:“也罢,待本将检视全船,若无问题自然放你们离去!”

    “那是必须的!”王通面不改色的躬身道:“此船共有各色夫役二百零九人,大半仍在下层货舱,请将军只管查验!”

    “二百零九人?”墨喆指着甲板上的二三十名夫役,皱眉道:“除了橹手,还有那么多人都在下舱,这是何故?”

    “回将军话!”王通微笑道:“其实本船运送的货物均是活物,乃是购自马韩的长尾鶸。这种珍禽虽然运抵帝都便可卖出天价,却是异常娇贵,动辄便会因不服海上风浪而死去,非有大批人手始终伺候不可……将军,这边请!”

    他欠身伸手,引着墨喆向着舱口行去。

    “长尾鶸?恩,本将听说过这种珍禽,却是无缘得见!”墨喆行至舱口,突然驻足微笑道:“既然如此,本将便不亲自下舱查验了,有劳王先生下去取一双来……我家将军曾为天子爱将,知道天子最爱这些天下奇物,若是能够献上一对,说不定便会令龙颜大悦!”

    “请放心!”他似笑非笑的瞧向王通:“本将当然会照价购买!”

    “这个?”王通瞳孔微收,强笑道:“那自然绝无问题,不过长尾鶸中亦有品级之分,将军既然有意呈献天子,只怕还是要亲自挑选一番才好!”

    “嘿嘿!”墨喆笑出声来,他盯着王通,森然道:“凭你这船吃水的深度,竟敢蒙骗本将是运送长尾鶸?舱下,是否已经刀剑环伺,等着生擒本将呢?”

    “你!”王通蓦然脸色剧变,狠厉眼神一览无遗,他狂叫道:“动手!”

    “嗤嗤”之声大作,却是训练有素的汉军射手已经抢先放箭,毫不留情的开始射杀甲板上的敌人。

    王通身形展动,十指如钩向着墨喆当头抓下,显然是想要拿下汉军主将以此作为脱身的本钱。

    同时,舱下杀声大作,“嗵嗵”的纷乱足音响个不停,显示出大批人手正意欲杀上甲板。

    五条身影从“黑鹰”号拔身而起,快如电闪的落于大船上。守护者们出手了!

    那王通出人意料的身手强横,此时正将墨喆迫得步步倒退,突然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从手掌传来,他惨呼一声,倒飞而出,直至狠狠撞在船栏上才缓缓仆倒,口中鲜血狂喷。

    出手之人正是一百零九名守护者中仅次于管平的高手,身手之高甚至不亚于甘宁、李进,岂是区区一个王通所能抵挡?他收拳后退,负手而立,冷然喝道:“守住舱口,敢伸头出来的,全杀了!”

    四名守护者答应一声,刀剑齐出,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冲向舱口的贼人砍瓜切菜般劈落,全无一合之敌。

    汉军战士们已经彻底清理了甲板,也奔了过来,将一支支劲矢向舱下射去。

    惨叫之声响个不停,一股股鲜血不断高高溅起,终于舱下有人惨呼道:“不要杀了,我们投降了!”

    一个个黑衣大汉弃去兵器,高举双手从舱下行出。大批汉军从“黑鹰”号涌上,将他们捆得结结实实,聚在船首。

    “将军,舱下尽是大箱…..”冲下船舱的汉军战士惊叫起来:“天哪!全是黄金!这么多!”

    “什么?”墨喆浑身一震,他一把将王通从地上拎起,杀气凛然道:“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船上装的黄金哪儿来的?”

    “哼!”王通面色惨然,他生生将一口涌到嘴边的鲜血咽回腹中,狞笑道:“杀了我吧!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不怕死啊?”墨喆一松手,任由王通跌倒甲板,他回身扬声道:“墨成!出来露几手新学的本事瞧瞧!今日这么大的意外收获,你我兄弟可要善始善终才好!”

    “你放心!”一个面容腼腆的少年从跳板上悠然而来,他轻笑道:“虽然只从高风大哥处学了四五分的本事,料想令这个贱骨头生不如死,却是绰绰有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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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渤海鹰扬 第七十二章 神秘组织

    南皮城,入夜。

    随着宵禁的号声响彻全城,这座渤海郡首屈一指的大城渐渐陷入了沉寂,而当夜色完全将此城笼罩于黑暗中,已经归家的百姓们根本无法想象,一场无声的惊变正在夜幕的掩护下,悄然发生。

    城南的一处大宅外,在街边,在屋下,甚至是在檐上,浓浓的夜色仿佛是暗夜复活的妖兽,正微微的扭动着,透射着诡异阴森的气氛。

    一个个浑身上下包裹在黑衣中的夜行人从黑暗之中潜行而出,星月微光的反射下,唯有一双双黑白分明的双眸闪现出凛烈冰寒的光芒。他们半伏着身躯,反手搭在背后的刀柄上,从四面八方交替穿插的向着眼前的大宅围拢上来。

    更远的地方,一队队巡夜的汉军有意无意的扼住了所有的道路,彻底封死了通向那所大宅的所有进出途径。

    大宅前,一个高大的黑衣蒙面人缓缓从夜色中现身而出,借着门前两座石灯的微弱亮光,他抬起头来,瞧着门楣上的“李宅”二字,发出一声轻轻的冷笑。

    他扬起手臂,狠狠的向下一劈。

    黑暗中,几个方向同时传来了有如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哨声,无数的黑影猛扑而出,或如猿猴之捷,或似游鱼之滑,径往大宅飞掠而来。

    丈余高的院墙前,黑衣人们显示出了超乎想象的强绝身手,他们借着疾奔之势,足尖在院墙上有如蜻蜓点水般连点几下,便一个空翻落入墙内,更有身手杰出者,直接身形拔起,轻如狸猫的越墙而过。

    仍有部分黑衣人并未欺身入宅,而是奔至大门、侧门和院墙下,静静的伏下身形,借助着阴影的隐蔽完成了外围封锁。

    似乎是满意于手下们的行动,那黑衣蒙面人发出了得意的笑声。他拾级而上,将手掌贴在紧闭的门上,手中暗劲吐出,无声的震断了内里的门闩,令整扇大门豁然洞开。

    随着他的身形消失在门内,大门再次紧紧闭合起来。很快,从深远的院落中,惊叫、哭喊之声隐约响起。一阵纷乱之声过后,整座宅院落再次寂然无声。

    半个时辰后,城门大开,数十架门窗紧闭的四轮马车在数百骑兵的拱卫下,悄然出城而去。

    至此,渤海四姓家族之一,南皮城的第一大族,全体人间蒸发。

    南皮城外,屯田大营的中央坞堡,地下秘室。

    一个头蒙黑罩的人被按倒在一张特制的铁椅上,精巧的钢扣将其四肢牢牢缚在椅上。

    头上的黑罩被粗暴的一把扯下,连带着揪下了那人的一撮头发,疼得他惨叫一声。

    当刺目的光线仍然令他眼花缭乱之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却险些令他惊得弹了起来,不过由于身上的束缚,他徒劳的被拽回了椅上。

    “李先生!别来无恙?”那个声音淡淡道:“想不到,你我二次会面,竟是以这种方式!”

    “南鹰扬?”李沛原来便极度苍白的脸上,更是犹如抹上了一层白蜡,他颤声道:“不知在下犯了何等大罪,竟令将军如此出手对付?”

    “你说呢?”南鹰嘲弄的盯着他:“虽然本将已经掌握了你很多事情,却仍然愿意听你自己说说……毕竟,本将不是你肚里的蛔虫!”

    “将军冤枉啊!”李沛的双目已经渐渐适应了室内的光线,他发现室中除了南鹰外,最少仍有七八人静静的分坐于各个角落,只是面目尽皆隐于昏暗之中。他心中蓦的生出一丝希望……若是南鹰已经拿住自己的把柄,何至于叫上这么多人在座旁听?

    “冤枉你?很好!”南鹰身体前倾,讶然道:“那么说说看,本将都冤枉你什么了?你放心,本将一向都是从善如流,只要你说得在理,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冤枉……”李沛险些语塞,半晌才苦笑道:“将军尚未宣判在下的罪状,怎知冤在何处?”

    “没错!”南鹰点了点头,突然重重一拍案几,喝道:“本将尚未判罪,你怎知是本将冤枉了你?”

    “将军您太武断了!”李沛心神渐渐镇定下来,他冷笑道:“我李家作为渤海四姓大家,一向对大汉忠心耿耿,自将军执掌渤海后,在下更是尽心辅佐,不敢有丝毫懈怠……如今将军于夤夜之中发动大批人手包围民宅,擅掳良民,纵使将来朝庭不追究此事,将军怕是也无法向忠于大汉的天下万民交待吧?”

    “忒多废话……让本将来告诉你三个真相吧!”南鹰重新靠回椅背,漫不经心道:“真相一,若无真凭实据,本将不会轻易动你……所以你最好打消侥幸心理!真相二,凭着本将手中天子御令,莫说是拿了你全家一百三十七口子人,就是将你们全部零割碎剐,也绝对不会有人来追究……对于本将来说,你不过就是一个蝼蚁!”

    望着李沛再次微微哆嗦的脸庞,南鹰从鼻中发出不屑一顾的冷笑:“至少本将是否要向天下万民交待?还想听听真相三吗?别说弄死你小小一个李沛无声无息,即使真有人存心想要兴风作浪,那也容易……渤海这段日子贼患不绝,连最大一股海贼都是出自你们李家,本将正愁找不到替罪羊!”

    他伸手摸摸下巴,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只要将你推出去斩首示众,百姓们自会称赞本将执法严明!”

    李沛浑身一颤,终于颓然道:“将军算无遗策,小人甘拜下风!将军想要问什么,小人定然知无不言!”

    “算你识相!”南鹰眼神转冷,厉声道:“你船上那数千金是从何而来?”

    “不!”李沛惊恐的瞪大了双眼,惨叫道:“那船竟被你们截了?”

    一名垂手而立的战士扬手一记耳光,打得李沛口角溢血,喝道:“回答问题!”

    “我完了!”李沛对那战士的打骂仿佛无动于衷,他眼神痴呆的喃喃道:“我们完了!”

    南鹰抬手止住那战士再次扬起的手臂,静静的等待着李沛的下文。

    “将军果然厉害,我只道你在全力对付李少杰那小畜生,根本无暇他顾,这才安排管承冒险出海……”李沛缓缓抬起头来,面孔一片灰败之色:“岂知,还是被你拿个正着!”

    “李少杰?管承?”南鹰眉头轻皱:“这两股渤海附近最大的海贼,与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李少杰,是我的亲侄,多年前因为争夺家主之位而败走之后,便退居海上寻隙与我为敌!”李沛坦然道:“而管承,便是我们暗中扶植起来的一股力量,既为海上运输之便,也为应对来自其他海贼的威胁!”

    “你们?你们是什么组织?”南鹰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话中之意。

    “将军,你与天干地支争斗了这么多年,竟会不知道我们的存在?”李沛似乎已经完全豁了出去,昂首冷笑道:“还是您高高在上,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存在?”

    “天干地支?”南鹰心头一跳,脱口道:“你们和天干地支……”

    “水火不容!”李沛点头道:“我们的存在,便是为了抗衡天干地支!”

    “怎么可能?”南鹰难以置信道:“我竟然从来都不知道你们的存在!”

    “将军你错了!”李沛轻轻的笑了起来:“其实你早已和我们有过接触…….还记得当日张曼成劫夺太平道宝藏之事吗?当然,他现在已经投入了你的帐下!”

    “是你们!”南鹰心中一道亮光瞬间划过,他失声道:“你们便是除了天干地支和凉州叛军的第三批黑衣蒙面人!我只道那不过是弘农杨家的人!”

    “将军您这么想,其实并不奇怪!”李沛叹了口气:“因为张曼成只认识杨家的人,而杨家,只不过是我们之中的一枝罢了!”

    “很好!本将充分感受到了李先生的诚意,相信我们下面将会有一番很愉快的合作!”南鹰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才微笑道:“现在,请说说你们的组织!”

    “将军,恐怕我只能令您失望了!”李沛深深吸了一口气:“事已至此,按说小人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但是小人仍想自寻死路的说一句:可以说的,小人言无不尽,不能说的,你便是杀了我,也不会多说半字!”

    “比如说,我们的组织!”他苦涩的一笑:“这便是一个禁忌,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泄露的!”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南鹰森然道。

    “杀我?当然不怕!”李沛惨然一笑:“坦白说了吧,就凭着我刚刚对将军所说的那些事,我自己本身已经是一个必死之人了…….组织将会不择手段的铲除我!将军认为,我还会惧怕死亡吗?”

    “既然连死都不怕,你为何不敢向我们言明一切?”黑暗之中,一个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因为,我有比自己死亡还要惧怕的事情!正如我虽然惧怕你们,却不可能超过对组织的恐惧一样!”李沛又是一阵惨笑。

    “你反复提到了自己的死亡…….我们是否可以理解为,你的组织将会因为你泄露机密,而出手对付你的族人?”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不错!”李沛冲着黑暗中点了点头:“只是我一人暴露,则死我一人,若是出卖了同伴,我们李家将会鸡犬不留!”

    “那么,你便不怕本将同样将你们李家斩尽杀绝?”南鹰提高了声音喝道:“莫要忘记,你们李家上下一百三十七人,如今尽在本将掌中!”

    “将军你?”李沛凝视着杀气腾腾的南鹰,突然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不要再虚张声势了!小人相信,将军若只是杀我李沛一人,当真连眼睛也不会眨上半下!可若是说到您会残杀老弱妇孺…….凭着将军过去的种种表现,还有我们对您长期观察后得出的分析,将军,您没有那个本事!”

    “你!”南鹰被他气得愣在当场,一时无语,心底却生出一股寒意。这些人果然厉害,竟然已经完全摸清了自己的性情。

    “小人原先心中对将军殊无敬意,直至您亲临渤海之后,才开始细挖将军过去之事!”李沛淡淡道:“虽然处于敌对,小人反倒是越来越佩服您了……您杀人千万,却从没有杀过一个无辜之人,反而数次因为保护平民而身陷绝境。反观您做不到的事,我们的组织则可毫无顾及的放手去做,包括杀尽我们李家所有人,甚至是尚在襁褓的婴儿!请将军想一想,小人怎敢对您直言无忌?”

    “我们可以对你们李家提供保护!”黑暗之中,有人断然道:“南将军的强大实力,无庸置疑!”

    “说得不错,但是需要用事实来证明!”李沛不以为然道:“如果将军可以在一夜之间,将弘农杨家连根拔起,那么便证明你们已经拥有了端掉组织的实力。否则,你们护得了我们一时,却保不了我们终身!”

    “将军,你能够做到吗?”他盯着南鹰。

    “本将……做不到!”南鹰略一犹豫,终于苦笑起来。弘农杨家几乎能与袁家比肩,在天下家族中都足以位列三甲,其根基之深,实力之强,甚至可以影响天下形势,即使是天子,也不敢说一夜之间便能将其完全扫灭。这也是当日劫宝之战后,南鹰虽然已从张曼成口中得知杨家参与此事,却唯有装聋作哑的原因。

    “李先生已经将话挑明,足见其诚!”一个声音缓缓道:“将军,我们也不可迫人太甚……这样吧,只要李先生能够把握底线的回答一些问题,我们将继续对其家人提供保护,如何?”

    “就这么办!”南鹰毫不犹豫道:“只要你能够配合,不仅是你的族人,连你本人也在本将的保护之中!”

    “小人在组织中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之人,其实并没有掌握太多隐密,换而言之,将军若一旦认为小人已经失去利用价值……”李沛心底重新生出对于生命的希望,他嘶声道:“那么将军,如何能够保证你对我的保护?”

    “哈哈哈!凭你也敢和南将军坐地还钱?”黑暗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站了起来,傲然道:“纵然你不说,本人也已经知道你们的组织是何方神圣了!”

    “你是何人?”李沛惊道。

    “本人便是今夜出手拿下你们李家的人!不仅如此,你刚刚才提起本人昔日出身!”那人上前一步,烛光映照下,那人一双眸子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可怕光芒:“本人便是天干地支中的子一!”

    “子一?会任之家?”李沛尖声而叫,语声中尽是压抑不住的惊惧:“你怎么可能投入了南鹰属下?”

    “你这鼠目寸光之辈!”子一缓缓拉下面纱,露出孙宾硕那张不怒自威的面孔,他阴**:“看清楚我的面目……你若是听说过我的手段,就应该明白,若你敢对南将军阴奉阳违,我便将以远超你们组织的手段,慢慢折磨你的家人!”

    “将军,属下已经能够猜到此人背后的组织了!”他转向南鹰,嘿然冷笑:“确是一个难缠的老对手,且其主事之人亦是将军的熟人……此人没用了,杀了吧!”

    “不!不!”李沛几乎要蜷缩成一团,浑身抖个不停。

    “不要吓他!”南鹰摆手道:“本将一言既出,决不食言,只要他能够说出令我们满意的情报,便提供保护!”

    “是!将军!”孙宾硕点了点头,再次退回黑暗之中。

    “将…..将军!”李沛显然是吓得不轻,他哑声道:“将军恕罪,既有传说中的地支魁首子一投入将军麾下,那么小人背后的组织确是瞒不住将军耳目,小人愿意……”

    “不用说了,本将只问你一件事!”南鹰沉声道:“你们究竟是如何通过海上运输获得大批黄金的?这些黄金又输向何处?”

    “是!是!”李沛额上冷汗涔涔而下:“我们在渤海掌握了几处玉矿,将玉石制成成品之后,通过海上运往马韩换取黄金…...”

    他见南鹰一脸茫然不解之色,解释道:“这些夷人习性古怪,他们不喜黄金,偏爱玉珠一类的饰器,情愿付出大量金钱来换取……我们也是几年前才发现这个生财之道的!”

    “至于这些黄金流向何处,小人实是不知!”他低下头来:“小人负责提供货物,管承负责押运,运抵马韩后也有专人出售。而获得的黄金,则是由小人的上峰负责秘密运走!”

    “你的上峰?”黑暗之中,有人轻轻笑出声来:“这个人的身份也不能说吗?”

    “哼!”孙宾硕的冷哼传了过来。

    “他…..他是!”李沛豆大的汗珠滴滴洒落,面上肌肉扭曲,显然正在内心中经历着痛苦的挣扎。

    “他是封雄吧?”暗影之中,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不屑道:“这点小秘密,还瞒个屁啊!”

    “你!”李沛整个人连着座下那沉重的铁椅都弹了一下,不仅是因为那人说出的答案,更是因为那个人曾经熟悉的声音。

卷四 渤海鹰扬 第七十三章 潜在之敌

    望着从密室深处缓缓行出的高大身影,李沛突然如同筛糠一般颤抖起来。当那人堪将面纱拉至一半,李沛终于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我就不明白了!这么一块废柴,当日我怎会输在了他的手中?”李少杰叹了口气,转身向南鹰拱了拱手:“大恩不言谢……在下也不会说什么日后但凭驱策的虚言,但凡能够出力之处,将军只管知会一声吧!”

    “你输在他手中并不奇怪,只因为他身后有一个庞大的组织……”南鹰饶有兴致的盯着李少杰:“本将倒是很好奇,你将如何处置你这位叔父?杀了他吗?”

    “不会!”李少杰坦然道:“当年他虽然设计陷害,令在下有家难回,却罪不致死!我会将他关在海岛上,好吃好喝的令他了此残生!”

    “果然是恩怨分明!”南鹰赞许了一声,才淡淡道:“为何那么肯定他的同伙是封雄?说出你的根据!”

    “不瞒将军,他们这条海上生财之道,在下早已知晓!”李少杰微笑道:“在下之前劫夺将军的楼船,既为小小的报复一下将军,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打击管承,最终取而代之!”

    “至于封雄……”他停顿了一下道:“其实在下并没有什么根据,只不过是因为一些蛛丝马迹的揣测。将军还记得当日在下曾经扫荡渤海各处坞壁吗?”

    “坞壁?”南鹰一怔:“那又如何?”

    “很简单!在下攻陷了一处邻近涿县的坞壁后,竟意外获知了一个重要消息!”李少杰说着,脸上亦闪过惊叹之色:“那所坞壁是封家的分支子弟所建,据其主事之人供称,封家每过数月便会运来一批巨额黄金秘藏其内……”

    “每过数月?”南鹰有些吃惊道:“封家哪儿来的如此海量巨金?明白了,既然管承负责海上运输,他们的行动规律自然瞒不过你的耳目。你是从管承在海上的出没时间和封家的黄金运送之期得出结论……管承背后之人,定是封雄!”

    “将军高明!”李少杰点头道:“在下顺着这条线索一直追查下去,竟然发现李沛也涉身其中,这更加坚定了在下的心思,决心步步为营,从中破坏……就在两个月前,在下抓住机会全力一击,将管承所部打得元气大伤。当然,这只是第一步!”

    “等一下!你刚才说,封家每过数月便会将黄金运抵邻近涿县的坞壁……”室内一角的黑暗中,突然有人扬声问道:“可知黄金去向?”

    “不知!”李少杰愣了一下才道:“那坞壁之主只不过是一个小人物,他只知道会有一批人马手持令牌定期前来接收,其他一概不知!”

    “呼”暗中那人似乎吐出了一口长气,从此沉默下来,再也不发一言。

    “难道是这么一回事?”南鹰瞧了瞧黑暗中那人的位置,心中若有所动,突然间双目大亮:“有点意思了!”

    “李先生,你提供的消息很有价值,说不定可以解去多日来一直困扰我们的迷雾!”他很快敛去面上异样,诚挚道:“先生与本将,也算不打不成交……今日本将冒昧相请,今后共同开创局面如何?”

    “将军是想彻底收降我们?”李少杰露出了一丝讶然,他笑笑道:“不得不说,将军还真是瞧得起在下!不过,如今我们与将军保持适度的友谊不好吗?请将军放心,受人点滴之恩,自当涌泉以报!”

    “听先生的口气!”南鹰微笑道:“似乎是打算还尽了本将的人情,便两不相欠?莫非先生信不过本将?”

    “那倒不是!”李少杰微一犹豫,才道:“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而将军初掌渤海,郡内却是盗贼蜂起,太行贼众、泰山群盗和黄巾残部滋扰不绝,整个局势一片混乱,还有那什么天干地支和李沛、封雄背后的神秘组织……在下担心,跟随将军并非明智之选!”

    “李先生倒是直言不讳……”南鹰方自哑然失笑,突然沉寂的暗室中笑声大作,室中各处都有人放声大笑,震得回音不绝。

    “怎么了?难道在下说错什么了吗?”李少杰不禁有些恼羞成怒。

    “好了!不要失了礼数!”南鹰拍了拍手,悠然道:“既然难得齐聚于此,各位兄弟都出来吧!也好稳一稳李先生的心思……今后说不定便能共同霸陆据海,成为同气连枝的兄弟!”

    “将军说什么?”李少杰惊叫道:“他们,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室中笑声渐止,一个个身影从黑暗之中行出。

    “太行山白绕,见过少杰兄!”

    “在下泰山臧霸,向李兄问好!”

    “李先生,在下便是‘黄巾残部’张曼成!”

    听着一个个传闻已久的大名,李少杰不由呆若木鸡,良久才顿足苦笑道:“什么渤海之乱?原来,天下人尽被将军蒙在鼓中!”

    “还有方才那位险些惊杀令叔的孙先生,他便是昔日天干地支中的领袖人物!”南鹰淡然道:“如何?先生此时还有什么顾虑吗?”

    “哈哈哈!”李少杰出人意料的大笑起来,他仿佛是自言自语道:“果然……不使点欲擒故纵的手段,焉能逼出鹰扬中郎将的家底?”

    “原来你是想套本将的底细……”南鹰差点啼笑皆非。

    “提个要求行吗?”李少杰猛然间换上了一副狂热之色:“那日大败我方的奇怪战船,只要你给我三艘,我和所有部下从此便姓南了!”

    “三艘?小家子气!”黑暗之中,面容恬淡的贾诩缓步而出:“只要先生从此不离不弃,数千里的茫茫大海都将成为你扬帆树帜的家园!”

    “正好今日你们五家尽在!”高顺也现出身形,不失时机的接口道:“此次于海上缴获五千金,鹰扬中郎将已经决定,五家均分,用于各自招兵买马!”

    “至于各家所需的战马、战船和粮草器械。”贾诩含笑道:“我们也会尽快拨派下去!”

    “多谢南将军、高将军、贾先生!”孙宾硕、白绕、张曼成和臧霸同时欢声大笑。李少杰亦是一怔,现出惊喜之色。

    “快了…..根据种种迹象和本将判断,”南鹰面上闪过复杂之色,他终于平复心情,作出欣然之色道:“不出两年,帝都乃至天下将要出现惊天大变,望各位兄弟厚积薄发,届时与本将共同笑傲天下!”

    众人一起轰然应诺。

    “好!老子干了!”李少杰再也难掩眼中炽热光芒,他脱口暴出了忍耐已久的粗口:“这才他奶奶的过瘾呢!”

    望着众人一个个请辞而去,南鹰向着早有默契、静候一旁的孙宾硕打出手势:“现在,孙先生可以畅所欲言了。”

    “关于一直潜伏于渤海的这个神秘组织,本将想和孙先生印证一下心中所想!”他露出一个莫测高深的笑容:“既然先生已经知其背后主人的身份,且明言是本将的熟人,那么不妨由本将大胆一猜…….他是袁术吧?”

    “将军竟然知道?”孙宾硕明显震动了一下,骇然道:“那么为何此前将军仍说,从来不知他们的存在?”

    “竟是袁术?”高顺也失声道。他瞧了瞧身侧一脸淡定的贾诩,欲言又止。

    “你不要认为是我和主公共同隐瞒于你?只是之前没有联想到一处罢了!”贾诩耸肩道:“袁术与弘农杨家是姻亲,此事世人皆知,而我们又已从孙先生口中知道了天干地支的公子是谁,结合两大组织的敌对情绪……这个答案很难猜吗?”

    “原来如此!”高顺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才叹息道:“看来无论是你还是南弟,智慧都远胜于我!”

    “本将现在只有一事不解!”南鹰突然狠狠道:“袁术与公孙瓒究竟是什么关系?”

    “什么?”室中另外三人,除了贾诩仍是一副先知先觉的从容镇定,高顺和孙宾硕同时大叫起来。

    “还不明白吗?事实上,今日李少杰已经帮了我们的大忙!”南鹰目光闪动道:“那处隐藏巨金的坞壁,恰恰位于公孙瓒的地盘边上,这完全说明了一事:公孙瓒所以能斥巨金从各地购买大批战马,正是得到了袁术的暗中资助!”

    “也许…….他和董卓一样!”孙宾硕涩声道:“都是组织不遗余力扶持而起的外援!没有一个强劲的地方势力,就无法从一个点打开局面!”

    “如果真是如此,还真是有些麻烦了!”贾诩凝重道:“此人智勇双全,身为卢将军的弟子,已在河北得其之便,又有刘关张三人以为鹰犬,若再加上袁术的全力襄助,想不崛起都难!”

    “主公,此事不可小觑!”他向南鹰郑重道:“毕竟,涿县和我们近在咫尺,将来的地盘之争将是不可调和!”

    “本将明白,瞧在卢将军面上,此人强行动他不得!”南鹰一双冷电般的目光落在孙宾硕身上:“何况本将尚要全力对付封雄,实在是分身无术,公孙瓒唯有交你应付。”

    “请将军放心!属下办事向来力求善始善终,此前虽然夺取了那小子的战马,但仍然未竟全功!”孙宾硕毫不犹豫道:“如何进行?尚请将军明示!”

    “发动一切人手,全面监控涿县动向,将公孙瓒和刘关张几人的行踪置于眼中,本将会令高风他们全力配合你!”南鹰嘿然一笑:“当然,若是再发现什么战马物资,那是绝不能放过的!”

    “这个没有问题!”孙宾硕露出一丝笑容:“这可是属下的强项!还有吗?”

    “除了督促太行山方面加紧运送火油和火山灰外,你再给本将办一件事!”南鹰沉吟了一会儿,才断然道:“送去本将的亲笔手书给那个人……潜在大敌已经出现,是他出山之时了,本将需要他!”

卷四 渤海鹰扬 第七十四章 天使驾临

    深夜,月光如雪,映照在悠长空旷的官道上分外凄惨。

    密集的蹄声从长道那头隐约响起,瞬间便有数十名骑士披星戴月的疾驰而过,马上骑士不时快马加鞭,口中低喝连连,尽显匆匆行色。

    在转过一片道边的树林时,明亮的月光因为树木的遮蔽而呈现出一片暗影,当先一名骑士刚驰入黑暗之中,突然惊呼一声,身下骏马亦惊嘶着仆倒,重重摔在地上。

    身后同伴们无不骇然勒马,一个雄壮的声音扬声道:“小心戒备……”

    话音未绝,一排排劲箭从幽暗中疾射而至。

    长声惨呼中,骑士们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那个雄壮的声音再度响起:“兄弟们,入林反击!”

    骑士们醒悟过来,纷纷跃下马背冲入林中,借着林木的掩护反杀过去。

    惊呼、惨叫之声响个不绝,一道道反射着月光的寒芒交相辉映。

    很快,种种乱象息止,一个踉跄的身影扑出林外,倚着一棵大树疯狂喘息。

    黑影幢幢,数十名黑衣人渐渐围拢上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对我赶尽杀绝?”那身陷重围之人惶然开口,其声正是之前骑士中语音雄壮之人,显然他的部下已经全部葬送于林内。

    一个黑衣人越众而出,手拖长刀向着那骑士行来。

    “求你!让我做个明白鬼!”那骑士惨然道:“你们究竟是南鹰的人,还是组织派来灭口的?”

    “也罢,念在你我多年的情谊…….”那黑衣人终于停下脚步,叹了口气:“封兄,你现在明白了吗?”

    “你!竟然是你?”封雄听清了那人的声音,蓦的如殛雷击。他狂叫起来:“怎么可能是你?不!我不明白!”

    月光洒下,映清了封雄那张惊恐万状的面庞,他手捂着流血不止的肩头,喘息道:“你,绝对不可能是组织的人……”

    “不错!本人另有身份!”那黑衣人声音中带着一丝伤感:“然而你我均不过是牵线的木偶,任人摆布罢了!”

    “这么说,你是临时受命来除掉我的……”封雄突然间平静下来。因为他明白,一切的反抗和挣扎均不过是徒劳。

    “倒也并不奇怪,你我**修县,也只有你才截得住我……却不知是谁能够请得动你?”他冷笑道:“既然你并非我们组织的一员,那么我真的很好奇,究竟是谁想要在此时对我落井下石?”

    “封兄,相识多年……你竟然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那黑衣人再上前一步,已经与封雄对面而立。

    “你是……”封雄正自疑惑,突然间见到对面那人打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不由瞳孔收缩:“是你们?”

    “黄泉路上,一路走好!”月光下,那人手中长刀划出凄美的刀光,血光迸射中,封雄的声音戛然而止,背倚着大树缓缓坐倒。

    “渤海四大家族?”那人发出一声深长的喟叹,长刀甩处,洒落滴滴血珠:“如今已去其二了!”

    连日来,渤海形势可说是一波三折,喜忧参半。虽然海上一战起获数千金,又收服了李少杰势力,令南鹰及部属们无不振奋欣喜,然而,一连串的突发事件也令他们伤透了脑筋。

    先是墨让主持下的船台发生意外火灾,损失虽然不大,却令原已蜗行牛步的工程进度更趋缓慢。好在此事经过多方查证,显示并非人为破坏,总算是虚惊一场。

    追查神秘组织案也遇到了重大挫折,原本想要从封雄身上顺藤摸瓜,岂知收押李沛的风声泄露,封雄连夜出逃。待听风营利用灵兽追踪查察,竟然发现封雄及其数十名部属已经埋骨荒林,令整个事件彻底断去了线索。

    在北方,随着乌丸、匈奴、张举张纯联军与鲜卑大军渐成对峙之势,筋疲力尽的河北汉军却并没有因此轻松下来,白波军与太行山部分盗军一反常态的频频活动,四处抢掠,加速了渤海境内大批流民的涌入,令正在建设中的流民营地更加捉襟见肘,迫在眉睫的问题便是粮食的供应。至于那些流民中夹带了多少各方势力的眼线,只有天才知道。

    修县秘巢中的百万石粮食已经见底,而在附近郡县,拿着黄灿灿的金子也买不到几袋粮食,面对白绕、臧霸和李少杰属下无数张嗷嗷待哺的嘴巴,还有日益增加的流民数量,南鹰几乎在做梦时都在喃喃自语:粮食、粮食……

    这是南鹰势力遭遇的前所未有的发展困境,但任谁也知道,只要挺过这段最为艰苦的时刻,渤海全境将昂首阔步的迈入全面发展的黄金时代。

    在如此坚定的信念支撑下,自渤海所有军政长官以下,全体军民都咬紧了牙关,在希望和期待之中,默默的安守着自己的本份。

    在渤海郡的南皮、高城、重合、浮阳、东光、章武、阳信、修县各地,乱极一时的各类匪患突然间全部销声匿迹,不断有黄巾余部放下兵器,拖老携幼的向地方官府投诚。这种反差迥异的鲜明对比,令渤海数十万百姓的民心迅速稳定下来,重新投入了生产生活。不仅如此,随着一直隐隐操纵全郡的四大家族或消亡或低调,还有境内上百座坞壁的土崩瓦解,渤海已经换过了一片崭新的天空。

    因为土地兼并而破产的自耕农们,正从官府手中重新领回阔别已久的乡土,且只需支付往年的一半税赋。近二十万涌入渤海的流民,也在本郡屯田都尉的带领下,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开荒拓土,只要他们能够坚持生产三年,开辟的土地便将归属至他们的名下……不难想象,新任太守颁布的上述法令,得到了广大劳动人民的何等拥护?他们没有其他的方式表现心中的喜悦,唯有近乎疯狂的投入到各类生产中去。

    南皮城外,广阔无垠的农田一直延伸至天边,只要再有一季的收获,便可进入自给自足的良性发展。无尽的希望,令所有军民义无反顾的服从了太守府关于减少每日粮食供应的政令。

    而日见雏形的新城,更是令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起幸福的笑容,这便是今后生根发芽的家园了。在这里,不仅有房住,有饭吃,有衣穿,而且听说太守大人即将下令,只待新城落成,所有参与建设的流民都将额外获得一块土地的馈赠,还将享受与战士家属同样的减赋优待……多少曾经流离失所的难民们,甚至每日早晚都会向着中央坞堡的方向遥遥下跪,向太守大人送上虔诚的祝福。渤海,简直便是穷苦人们的乐土!

    新城外,一条条笔直坚实的大道正在缓慢而坚定的向着全郡开始幅射,工程虽慢,但是领先于这个时代的筑路工艺却几乎达到了一劳永逸的奇效。在不久的将来,蚁附而至的各地商贩将顺着这些大道,将兴盛和繁荣带到渤海的每一处城池和乡亭。而渤海军独有的快速部队和后勤车队,也将顺着这些生命路线,以最快的速度随时出动,全力打击任何敢于侵入境内的敌军。贾诩已经断言,随着日后蚕食周边势力,将运输路线向更远处不断覆盖延伸,渤海将会成为真正的指挥中枢和经济中心。同时以军事角度看,这里南扼河北,北视江东,西窥中原,东靠大海,无论是陆上远征,还是海上远航,其地理条件都将是得天独厚。再加上虎视关中、扼守西川的汉中鹰巢大本营,整个战略部署将是天衣无缝。

    军队方面,一支由两千鹰巢精锐和两千高升部下老兵为骨干的多兵种部队已经具备了初步战力。其中,得益于北征幽州时所缴获的大批战马,轻骑兵部队数量已经达到了五千,每千人为一军,李进总揽指挥,分由典韦、管亥、强仝、姜奂、侯成五人各领一军;车载步兵五千,每千人为一军,徐晃总揽指挥,分由张曼成、高升、赵明、裴元绍、刘震五人统领;另有曹性属下弓兵一千,马钧属下工事兵一千,高风属下斥侯一千,枣祗属下屯田兵一千,加上高清儿、郑莲的听风营、张梦依临时接管的红鸢营、部分狂兽营战士,全军明面上的兵力已经达到了一万五千,可谓是规模空前。

    此外,强大的渤海水师也正在暗中发展壮大,已经建成的四艘楼船不计,新式的“鹰”级战船已经达到五艘,除了甘宁、苏飞、墨喆各领一艘,另两艘新近交付使用的战船已经拨于了墨成和孙策。将新式战船向孙策开放,很多将领是持有异议的…….孙坚,世之猛将,虽然目前与南鹰情若兄弟,焉知日后不会成为最强劲的对手,孙策即使不懂造船之法,但是掌握了战船上的武器奥秘和相关战法,便足以成长为可与渤海水军将领相抗衡的海战高手。这样的潜在威胁,确是非同小可!

    对此,南鹰沉默了良久,才说了一句:我不负人,人不负我!没有人知道,那一瞬间,他想到了曹操的名言:宁我负人,毋人负我!或许在日后残酷的天下争霸中,一个真正的雄主将会失去仁善和道义的权利,又或者,只有曹操这等枭雄人物才能真正一统天下……没有或者,南鹰不是曹操,南鹰就是南鹰,他绝不允许自己宁静如水的内心蒙上世俗的尘埃。

    孙坚是自己的兄弟,始终旗帜鲜明的站在自己一方,而孙策,也真的将自己视为可亲可敬的良师和叔父,自己又怎能对他们做出这等藏头露尾的不义之事?即使日后真的反目成仇,南鹰也要以无怨无悔之心,堂堂正正的打倒每一个敌人。只有如此,才无悖于心中的宁静,才无愧于一个战士的信条!

    当然,包括孙策在内,极少有人知道,渤海境内还有两支战力远超同侪的精锐。劫夺了公孙瓒手中的异域良马,令南鹰掌握的重装战马勉强达到了五百,已交由高顺正式组建成史上第一支重骑兵----陷阵营。

    此外,南鹰首次构建起第一支直属部队----鹰卫,这支遴选自全军的五百亲卫,人数虽少,其装备、素质和训练却堪称全军之冠,成员也几乎全是历经各次战争后幸存下来的老兵,其忠诚度更是绝无问题。南鹰一向疏于政事,对于训练一支小规模的超常规部队却正是尽展所长。在现场观摩了鹰卫的训练后,连高顺都发出惊叹:这支部队假以时日,其战力将会远超此前的鹰巢甲等精锐。

    时间之页无声的翻动着,一直翻至中平四年也即是公元187年岁末,繁忙而又平静的渤海郡终于收到了一个久候的消息:天使驾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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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扬三国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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